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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1654年會師長江的戰略設想 第一節 張名振、張煌言三入長江之役

第二十六章 1654年會師長江的戰略設想

第一節 張名振、張煌言三入長江之役

關於張名振等三入長江之役,在南明史籍中記載最為混亂,連年月也眾說紛紜。近人許浩基在所撰《鄭延平年譜》中「永曆七年癸巳三月張名振、張煌言請師之長江」條下特別加上按語,說:
1653年(順治十年,永曆七年)八月,張名振和監軍兵部侍郎張煌言帶領五六百艘戰船向北進發,來到長江口的崇明一帶沙洲。崇明城中的清軍兵力有限,不敢出戰,被圍長達八個月。張部明軍以崇明和附近沙洲為基地,如清方一分檔案中所說:「築圩耕種,近城十里之外,賊眾充斥。百姓菜色相望,饑饉難支。為我用者懨懨待斃,為賊用者欣欣向榮。」「崇明產米之鄉皆在平洋山前東、西阜沙,今被賊踞。」張名振部明軍的進駐崇明沙洲只是為長江戰役作準備,並不意味著已經進入長江。正如清朝兵部題本中所說:「若夫蘇屬之有崇明,猶浙屬之有舟山也,俱孤懸海外,彈丸獨峙,……」次年(1654,順治十一年,永曆八年),張軍三次進入長江作戰,這就是有名的「三入長江」之役。
依據清朝檔案,參之以張煌言詩文,再以當時親身見聞者的記載補充,可以斷定張名振、張煌言三入長江之役都在甲午年(順治十一年,永曆八年,公元1654年,但其第三次在十二月,按公曆推算已至1655年)。經過情形如下:
鶉首義旗方出楚,燕雲羽檄已通閩。
在考定張名振、張煌言率領海師三次進入長江的年月以後,下面可以逐節展開討論這次戰役的戰略意圖和各方配合的情況。
十年橫海一孤臣,佳氣鐘山望里真。
甲午年孟春月,定西侯張名振同誠意伯題並書。九九藏書
王師枹鼓心肝噎,父老壺漿涕淚親。
魯監國政權既然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基地,飄泊無所,糧餉無源,客觀上形成投奔鄭成功的勢態。這樣,在魯監國的文官武將中就出現了分化,有的轉入鄭成功部下,如閩安侯周瑞等人;有的則以寓客自居;定西侯張名振和監軍張煌言始終只願同鄭成功保持同盟關係。這在以永曆為「共主」的大前提下,自然是說得過去的。實際上雙方的隔閡以至疑懼在許多史籍中都有蛛絲馬跡可尋。史載張名振「至廈門見延平王鄭成功,成功大言曰:『汝為定西侯數年,所作何事?』名振曰:『中興大業。』成功曰:『安在?』名振曰:『濟則征之實績,不濟則在方寸間耳。』成功曰:『方寸何據?』名振曰:『在背上。』即解衣示之,有『赤心報國』四字,長徑寸,深入肌膚。成功見之愕然,悔謝曰:『久仰老將軍聲望,奈多憎之口何!』因出歷年謗書盈篋。名振立命火之。於是待名振以上賓,行交拜禮,總制諸軍」。這個記載只是反映了鄭成功和他的部將對張名振的猜忌,以至於「謗書盈篋」,而說鄭成功讓張名振「總制諸軍」則不符合事實。親鄭文人記載鄭成功命張名振管水師前軍,意思是把張名振變成鄭軍部將。以恢復明朝為己任的張名振當然不願屈從鄭氏。正是在這種微妙的情況下,張名振、張煌言決定率軍北上,憑藉自己的實力(即原魯監國的軍隊)開闢抗清鬥爭的新局面。

予以接濟秦藩,師泊金山,遙拜孝陵,有感而賦。read.99csw.com
名振與煌言凡三入長江,而未知初入長江為何年?又不知題詩祭陵為何年?各書紀載紛歧,莫知所據。《魯春秋》、《東南紀事》俱作壬辰(1652);《海東逸史》作癸巳(1653);《小腆紀年》作癸巳初入長江,而甲午(1654)題詩祭陵;《台灣外紀》、《海上見聞錄》亦作癸巳,而未言祭陵事;《南疆逸史》、《明季南略》則俱作甲午。尤有不可解者,全氏(指全祖望)撰蒼水碑雲,癸巳冬入吳淞,明年軍于吳淞,會名振之師入長江,遙祭孝陵。甲午再入長江。蓋癸巳之明年即甲午也,既書明年,下復系甲午,誤甚。謝山猶恍惚其詞,後人更難推測矣。

舟山失守以後,魯監國朱以海南下福建廈門。當時,部下的兵將還相當不少。鄭成功把魯監國的兵敗來會,看成是建立自己獨霸東南沿海局面的良機。邵廷寀記載:「鄭芝龍之北也,遺書戒成功曰:眾不可散,城不可攻;南有許龍,北有名振,汝必圖之。」這件事可靠程度如何,姑不置論,但鄭成功自從起兵以來基本上是按照鄭芝龍的路子走的,即以閩海為根據地,對浙江以北、廣東以西沿海武裝不管是屬明還是屬清,一概視作異己力量,千方百計加以兼并。
三月二十九日,張名振等率水師六百余艘再入長江,四月「初五日已至圌山」,初七日乘順風溯流而上,過京口(鎮江境內),直抵儀真,在儀真城外江中焚毀鹽船數百艘。計六奇記:「四月初五日,海艘千數復上鎮江,焚小閘,至儀真,索鹽商金,弗與,遂焚六百艘而去。」順治十一年七月山西道御史胡來相揭帖中說:「今春鎮江鹽艘被焚,岸市被掠,而財賦之區奚容致此,是防嚴未密,申飭不切耳。」同年十一月初六日工科給事中張王治在題本中說:「即如四月間,海賊直犯儀真,未能先事綢繆,遂致焚燒鹽艘數百號,折耗課賦商本數十萬,遲延至今未見兩淮運司設策畫謀,作何補救。坐視商疲課絀,則悠忽慨可見矣。」清江南當局急忙調兵遣將,對深入長江的明朝海師進行襲擊。張名振等人在儀真停留的時間很短,就返航東下,撤回崇明一帶的沙嶼稗沙、平洋等處,是為二入長江。九_九_藏_書

1653年(順治十年)秋,張名振、張煌言統軍乘船由福建北上,九月到達長江口。這在清方檔案中有準確記載,是年九月海上明師「聯䑸突入黃浦港口」,當地百姓紛紛響應。清總兵王燝致江寧巡撫周國佐手札中說:「海邑人民聽其愚惑,上海之衙役挾持縣令竟欲開門揖盜。胥役人等公然包網。民心若是,內變堪虞。」又引上海知縣閻紹慶的告急稟文說:「上海皆樂賊來,全無一人守城,終日持刀向知縣項下逼之通賊,知縣死在須臾,皂快為甚,等語。……」周國佐不得不親自帶領軍隊趕赴上海。張名振等統率的明軍屯駐于崇明島一帶的三尖沙、稗沙、平洋等處,安營紮寨,積極聯絡內地的復明勢力,並沒有立即發動長江戰役read.99csw.com
五月十八日,張名振因兵、餉不足,親自南下浙江溫州買米七船,又到福建廈門面見鄭成功,要求提供兵員、火藥、器械。這時他的部分兵將仍留駐于崇明一帶沙嶼。鄭成功答應派忠靖伯陳輝統水兵五千、陸兵一萬、大船近百艘北上支援;張名振認為不虛此行,回舟北返。九月初六日,張名振部進抵上海縣城下,清朝上海知縣嚇得癱瘓于地,城中百姓喧傳張軍乃「王者之師」,「有執梃而阻遏官府者,有包戴網巾者,有訛言惑眾者,有恐喝官府者」。清江寧巡撫周國佐火速領兵來援,以屠城相威脅,才穩定了上海局勢。十二月,張名振等率軍乘船四百余艘溯江而上,過圌山,十八日由三江營駛過焦山,直抵南京郊外的燕子磯。清朝官員驚呼「咫尺江寧,勢甚披猖」,江南江西總督馬國柱、提督管效忠指揮駐守南京的滿、漢兵丁「奮勇截殺」,「乘勝追至三江口外,非此一舉則大江南北岌岌乎殆矣」,可見對東南半壁震動之大。大約在這年底至次年初,張名振的舟師才緩緩東下,退出長江。順治十二年(1655)五月清朝新任江南總督馬鳴珮在奏疏中寫道:「上年十二月間,賊䑸由海入江,十八日至朱家咀,焚擄江西糧艘,……惟是朱家咀雖在江寧府上元縣境內。……朱家咀堂奧也,鎮江、瓜州門戶也,今賊深入堂奧,豈能飛越而至。」又說:「朱家咀失事乃賊入犯京口第三次也。」這就是三入長江之役。read.99csw.com
張名振部海師在鎮江停留了兩三天。清江南總督馬國柱同駐南京的滿、漢官員會商后,緊急派提督管效忠領兵由浦口、六合增援儀真(今儀征)、瓜州;阿思哈哈番尼堪領兵由龍潭救鎮江。明軍在清軍到達之前,回舟東下。三月初六日,張部明軍四五百號在揚州府屬呂四場登岸,擊敗防守清軍,繳獲大河營守備印。這就是初入長江之役。

南望孝陵兵縞素,看會大纛纛龍津。
1654年(順治十一年)正月十七日起,張名振、劉孔昭、張煌言等部明軍乘船分批進入長江口,衝過狼山(今江蘇南通市南面沿江重鎮)、福山(與狼山隔江相對)、江陰、靖江、孟河、楊舍、三江、圌山(今鎮江市境)等清軍江防汛地,二十一日到達瓜州。明軍在金山上岸,繳獲清軍防江大炮十位和火藥、錢糧等物。張名振、劉孔昭、張煌言等帶領五百名軍士登金山寺,朝東南方向遙祭明孝陵,題詩寄慨,泣下沾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