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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不受控制的聯想

48. 不受控制的聯想

「那您只聽我說吧。亞古博夫知道誰拿走了版樣。為了避免麻煩,您馬上把它送到卡申那裡。您就說,需要把它轉交給伊戈爾·伊萬諾維奇。明白了嗎?」
「有點意思。」馬克西姆拉長聲慢慢地說道。「正好就缺他了!」
「我這就解釋。您批評的是民警,好像沒什麼危險的。可是讀者會理解成,渾水——這是整個社會,明白嗎?」
「危險的遊戲!我認為,伊戈爾·伊萬諾維奇會把報紙的名譽置於個人好惡之上的。」
「他有什麼事?」伊弗列夫問道。
「這麼說,到底是沒有成功?」
卡申在走廊里叫住了娜佳。他小聲地問了她什麼事,她回答后回到了大夥中間,而卡申從旁邊走了過去。
「列夫·維克托雷奇!請馬上下來到車間。」
「以前的書刊檢查員多好啊!……」馬克西姆充滿幻想地說道,他吐出了一個煙圈。「岡察洛夫,秋切夫,阿克薩科夫,拉熱奇尼科夫……知識分子!但是在這件事上,兄弟們,是你們自己的錯!」
「這和個人有什麼關係?正相反!這正是捍衛報紙的名譽!」
「明白了!」
「最近的電話在哪裡?」
在等候掛機中編輯部變得寂靜起來了。從拉伯波爾特的房間傳出了一陣陣的大笑聲,裏面除了主人還坐著扎卡莫爾內。信函部的門半開著。娜佳一邊傾聽著走廊中的腳步聲,一邊靜悄悄地登記著白天的郵件,儘管她可以放心地在明天做這件事。伊弗列夫可能會發現她在這裏,那樣他們就可以一起走到地鐵站。卡申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餵魚,他決定在回家的路上與斯維特洛傑爾斯卡婭碰上,她值班到掛機前,以防備值班編輯需要補充打字見報。此時亞古博夫邁著急匆匆的步伐已經走進了排版車間。印刷和鑄版車間主任勉強才跟得上他。排版車間主任急忙迎了上去。
「擔心的不是我——是斯捷潘·特洛菲梅奇。」
「好吧,」斯拉瓦做出了讓步的樣子,「你永遠是正確的,傑列斯·尼古拉伊奇。我們撤下文章來,別擔九_九_藏_書心!」
「那您把黨員拉伯波爾特的問題列入議事日程。」
「有這樣一種益蟲叫螳螂,」扎卡莫爾內說得動聽,他不時看一眼娜佳並興奮起來,「它捕捉昆蟲。它視覺的特點是,如果昆蟲不動彈或者爬行得很慢,它就看不到它們。當目標迅速一閃而過時,視覺神經受到刺|激,這時螳螂就會抓住它!報刊保密檢查總局的特派員注意的也是劇烈的運動。可如果是多次夾雜一點,那麼為聰明的讀者甚至可以寫出反蘇宣言來。」
「這事弄得不好,斯捷潘·特洛菲梅奇,」他試圖緩和衝突,「我沒事先通知您就自己承擔了責任,但是我們也沒打算刊登,只是為了談判。要知道對卡卡巴澤不公正……」
「啊哈。」
塔斯社掛機了,於是第一版開始印刷。掛機的意思是,不會有緊急材料傳來見報了,在向各報傳遞這種材料的過程中塔斯社本身是一個發送環節。準備所有這些報紙必須刊登的重要材料的地點不詳。但是編輯部會提前被通知有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消息。第二版仍然滯留在排版車間,這版的底欄是伊弗列夫的文章《渾水》。工人們走過來在鏡像中看這篇文章。這種現象很少見:印刷工人鄙視自己的報紙,而消息在家裡透過無線電干擾收聽。
「要做什麼?」波利修克悶聲問道。
「給值班編輯、新聞檢查員、『清樣通讀人』、核對室、特派記者部和校對室——六份,和平常一樣。」
列夫從自己的辦公室給雅科夫·馬爾科維奇打了電話。
「美國人認為,好領導就是沒有他一切正常進行的人。而馬卡爾采夫的風格,不瞞你說,落後於時代,不合節律。您考慮一下,您站在誰一邊。」
排版車間主任開始屈指數起來:
他放下了話筒,站了起來,走到了波利修克跟前。
「誰?」
傑列斯和藹可親地沖他笑了笑。
「您站著幹什麼?把備用稿排上版面。還是您一夜都在這兒閑待著?……列夫·維克托雷奇,我們到我辦公室去。」
這個手勢被注意到了。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的嘴角上閃過了一絲微笑。
「怎麼回事?」伊弗列夫一進門就問道,他不read.99csw.com太熱心地握了握沃羅布耶夫的手並坐在了椅子上。
「有意思!」雅科夫·馬爾科維奇說道。
「多少?」亞古博夫又問了一遍。「好吧,我自己來辦。」
人們遞給他散發著墨香的版面。亞古博夫立刻埋頭看了起來,似乎站在他周圍等待指示的人不存在一樣。一直看完結尾后他小心地把版面摺疊起來並開始撕成碎片。撕碎后他把碎片團了起來,然後鬆開了手指把碎片倒進了垃圾箱里。
內線電話響了起來。
「別難過,雅科夫·馬爾科維奇,」娜佳用指尖摸了摸他的肩頭,「您的胃會痛的。」
「在哪一家?」
「這個他需要知道,而不是你。如果你願意,你到我家裡來。而讓他去遙遠的地方見鬼吧……」
但是聽筒里已經響起了忙音。雅科夫·馬爾科維奇悶悶不樂地打量了一眼坐在他旁邊的伊弗列夫、扎卡莫爾內和娜傑日達,她沒有等到斯拉瓦去看她,所以順便到了雅科夫·馬爾科維奇這裏。
「房間里除了您還有誰嗎?」
「不過是拿走看看罷了。」波利修克馬上說道,他想,最好從兩害中提出較輕的。「我們在黨委提出問題,同志們決定。」
「要是馬卡爾采夫,就會在這個問題上支持我的。」
「什麼邏輯?!」伊弗列夫站了起來,抓住椅子背把椅子轉了過來,把它往地板上頓了一下。
「偷換概念!您能夠像為自己那樣替卡卡巴澤擔保嗎?……看到了吧?何必因為一個工作人員拿報紙的威信押寶。再說了,如果坦率地說,我相信,在我們國家一個人不可能被捕,如果他沒有罪過的話!」
「贊成您並反對馬卡爾采夫?」波利修克明確地問道,把手握成了拳頭。「可如果您輸了呢?」
「我們可不是買賣人,」亞古博夫笑了笑,「我自己暫時還不知道。比如說,黨委會上解決整頓編輯部的問題時,您要贊成……」
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仔細地看了看波利修克,試圖看出「拉伯波爾特」這個詞產生的效果,但是波利修克轉過了身向門口走去。
波利修克收縮了瞳孔並繃緊了嘴唇,為的是不立即反駁。然後把反對意見忍了下去。
值班編輯波利https://read•99csw.com修克已經簽字的第三和第四版剛剛澆鑄出來的泛著銀光的溫和的鉛版在挂鉤上搖晃著,不時軋軋響地早就向印刷車間慢慢移動過去了。印刷工人們不時停下來喝幾口免費的袋裝牛奶,把沉重的鉛版摘下來裝到輪轉印刷機中。把鉛版墊平。工人們一邊慢慢地旋轉輥子,一邊挪動、銼平、壓住鑄版,以便使油墨的印痕均勻。
「怎麼處理這個人?」亞古博夫沒有回答,繼續問道。
「他已經走了!」
房間的門上掛著一塊小木牌:報刊保密檢查總局特派員。禁止入內。
「我不得不給他家裡打了電話。原來,他對文章一無所知。他會搞清楚的,沒準兒已經在調查了。」
「一切要簡單得多,」拉伯波爾特撓了撓背,「斯捷潘·特洛菲梅奇想把馬卡爾采夫變得毫無用處。為此需要證明,《勞動真理報》現在變得對領導更合適了。馬卡爾采夫把報紙辦成了灰色的。亞古博夫正在讓它成為褐色的。孩子們,在集中營我為那些夢想成為自由人的犯人辦報紙。而現在我出版報紙是為那些對坐在帶刺鐵絲網後面感到十分滿意的讀者。亞古博夫端著衝鋒槍站在瞭望台上。」
「請坐,波利修克。」現在,當採取了措施而責任秘書掌握在他手中后,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放心了並且變得和善了。他只是坐著並若有所思地一支接一支地抽煙。「竟然有這樣的事!請問,該怎麼理解這一切?要知道您欺騙的不是我——我是普通的黨的工作人員。您欺騙了黨!」
不等到回復,亞古博夫就放下了話筒,把手向前一伸,要求道:
維切斯拉夫把這個責備當成了耳旁風。在電梯里娜傑日達把手伸進了伊弗列夫的兜里,他在兜里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裡。在樓梯間他們遇到了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副主編裝出了對夜晚這夥人絲毫不感到吃驚,而應該就是如此的樣子。他也毫不懷疑,正是他們盼望文章見報。別的不敢說,對人他是能鑒別的。亞古博夫略微地低下頭從一旁走了過去,然後順便到了寫著「報刊保密檢查總局特派員」字樣的房間。沃羅布耶夫站起來迎接他。
「幹嗎在家裡?他往九*九*藏*書這裏趕來了……」
「聽我說,維切斯拉夫·謝爾蓋伊奇!請解釋一下:為什麼你們這裏總是這樣趕忙?我在這裡是新人,我請求,要求,材料要提前送來,起碼要提前一周。我可是需要和領導協商。不!你們老想在最後一刻……」
他轉身對排版車間主任說:
「謝謝,傑列斯,」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使勁晃動他的手。「我欠你的情。」
「女人永遠是正確的。」塔甫洛夫從鼻子里發出了喘息聲,同意道。「回家吧,肅反工作人員們!」
「這不我也在想:什麼目的?目的可能是不歸我們調查的……」
「哪裡話,小事一樁……」
「這跟《渾水》有什麼關係?」
「要看是什麼目的……」
他們指給了他。亞古博夫臉色蒼白,頭髮有點蓬亂。匆忙中把穿在藍色絲綢背心上的上衣的所有扣子都扣上了,而不是像平常那樣僅扣上中間的扣子。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走到電話前撥了波利修克的內線號碼。
「他查清楚了,我過生日。問為什麼我不邀請他。」
他屈指意味深長地敲了敲組合櫃。
「希洛特金娜是聰明人,」塔甫洛夫說,然後看了看伊弗列夫,補充道,「有些人不珍惜這個。」
「在家裡?」
「你不要找邏輯。昨天可以刊登的東西,今天就不行了。今天可以刊登一些外國首腦的漫畫,明天是另一些。我服從的是最新的指示,僅此而已。」
「你是我們的伊索!」伊弗列夫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看:一行一行的文字,其中除了重複的『烏拉!』外什麼也沒有。如果一下把感嘆號刪去,螳螂哆嗦一下。就抓住了!」
波利修克走了過來。人們向兩旁讓出了一條道,讓他有機會和亞古博夫說話。波利修克顯然很難為情。
伊弗列夫凝視著沃羅布耶夫,一邊在想:說出對他的想法還是乾脆朝這張平靜的大圓臉吐口痰。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走了出去,小心地掩上了門。
「我說,我要在餐廳里慶祝。」
「馬上把全部六份收上來。少了的話你們每個人用黨員證負責。通知工人、工長、保衛……」
「你回答什麼了?」
「正好,我們商量一下吧。儘管我們當沒有過《渾水》這篇文章九九藏書,但是別人向我彙報說,只收上來五版。我們的一個工作人員還是把有文章的版樣藏了起來。」
「你們壓印了多少份?」他問道。
鑄版工耽擱著印刷車間,而後者耽擱著發送。汽車等候著裝紙版的袋子好把它們送到機場去。在機場袋子被搬到飛機上運往印刷《勞動真理報》的城市並在早晨與當地報紙一起出版。工作計劃破壞幾分鐘就會耽誤把報紙送到全國的報亭中。上班的千百萬人來不及買到報紙,於是它就報廢。
「我們是報紙!一周后的舊東西有什麼用?」
「版面!」
「一切都合乎邏輯,夥計們!」伊弗列夫站了起來。「應該預料到這個的。我們低估了沃羅布耶夫。他是亞古博夫的看家狗。」
「您同意嗎?」亞古博夫繼續道。「但是假定,攝影記者卡卡巴澤的確是無辜的。他沒有喝醉,沒有打架。假定是這樣!可誰會這樣干呢?應該在高層有人要這麼干。那樣的話我也會『贊成』的……您是聰明人,列夫·維克托雷奇。我替您惋惜:中央不會原諒這樣的事情,您自己知道。就憑您的良好履歷您也成了無可挽救的人。知道嗎,我可以試試在上面和自己人談談,好暗中了解這個事情,我承擔部分過失,開除某個執行者。但是直截了當地說,也需要您做點事情。不是現在,也不是為我——我這個人沒有私利,而是為那些冒險給自己抹黑拉您一把的人。」
亞古博夫把頭低了下去,似乎準備要頂聚集起來的人們,然後誰也不看地向門口走去。他上樓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並用自己的鑰匙開了門。
「可對我——公平嗎,列夫·維克托雷奇?」亞古博夫沒有聽完就慢慢地問道。「要麼也許我不是你們的工作人員?不過這個以後再說……」
「這是不正確的認識。難道是我想出來的限制性規定?坐在報刊保密檢查總局的不是傻瓜。那裡專門成立了潛台詞——不受控制的聯想——小組。我有指示:第一遍讀正文,第二遍讀潛台詞。以前主要的是監督並預防正文違規現象,現在是潛台詞違規現象。比如說,作者議論的是中世紀,可讀者聯繫起來考慮,我們的情況還要糟。正文鞏固蘇維埃政權,可潛台詞動搖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