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73. 藍色信封

73. 藍色信封

「這全都是胡扯,茵娜契卡。」他把手放在了牌上,制止了她性急的閑扯。
「這我也弄清了。沒有。醫院把她登記成了大學生。那裡沒提到《勞動真理報》。」
「怎麼辦?其他人當然可以辭退了。但是這裏……」
「那還用說!」她高興地大聲說道。「您什麼時候有空?」
其他所有事情退居到了次要地位。他給家裡打了電話並告訴妻子,讓她別等了。他被召到政府別墅去撰寫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到底是什麼文件,他自己也還不知道,他明天會打電話的,沒必要擔心。他讓妻子代他親親孩子們,然後通過通話器接通了波利修克,讓他負責審稿,因為自己被緊急召見。
洛科特科娃沒有做聲,向門口走去。
「斯捷潘·特洛菲梅奇,」波利修克說,「您當然已經知道了:塔斯社所有新聞稿中開始把總書記同志中的『同志』一詞由縮寫改為全稱了。」
「沏杯茶,要熱點和濃點的。」
「對這個信號,」葉戈爾·安德羅諾維奇重新把杯子挪近了並喝了一口涼了的茶,「我們暫時不作出反應。你,沙馬耶夫,順便再查清楚,亞古博夫還是誰的人……」
「還是——我?」
「這樣……」她用紙牌算起了卦。「公家的房子……道路……成功……可就是在這裏,您看,紅桃K妨礙您,但這不會長久的。」
他對談話的如此轉變稍微感到了難為情。
「安娜·謝苗諾芙娜,」他叫來了洛科特科娃,「這是您放的嗎?」
「他鎖住了辦公室的門。我說:『魚在看著,不好意思!』然後我自己跑向門口。可門被砌死了,而且砌得鎖打不開。他說:『就讓魚看著好了,隨它們看!』他脫|光了我卻什麼也不能。我想:咬他一口好讓他興奮起來。他只是喊了一句:『哎喲,痛!』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喊出來。我把他渾身都咬傷了,但是一點結果也沒有。」
「這是不正確的,瓦連京。人們應該無償地舉旗幟。」
「還是?……」
「卡申怎麼樣?」
「挑釁,」他馬上就斷定了,似乎對它有準備,「在節日前夕。」他沒有感到驚嚇。只是要迅速地分析局面,以便找到正確的解決方法。
喝完茶后,亞古博夫挪開了杯子並打開了裝著文件的夾子。安娜·謝苗諾芙娜走了進來,於是他皺起了眉頭。
她走到了他面前,緊緊地靠著他,於是他透過上衣感覺到了她的乳尖。茵娜比他高半頭,但她這時微微彎下了膝蓋。他們看著對方的眼睛。
「對不起,斯捷潘·特洛菲梅奇!我簡明扼要,說最緊急的……信函部的希洛特金娜服毒自殺了。」
安娜·謝苗諾芙娜臉紅了,但是繼續保持沉默。
「想搞突然襲擊九-九-藏-書?你這樣,瓦連京,即興像樣地準備一下……買束花,怎麼樣……別忘了通知出入口的人放他進來——他可能把證件忘在家裡……」
女房東早晨叫醒了他們。這時亞古博夫才發現,居住條件比他昨天的印象更差。根本就沒有浴缸。老太婆在廚房把椅子拼起來睡足了一覺,並要求為如此的不便付雙倍的價錢——六個盧布。
「什麼總算?」
主編馬卡爾采夫的過去不可能讓克格爾巴諾夫感興趣,因為一切都了解了。中央了解馬卡爾采夫所執行的思想路線和人事政策,情況讓某人感到滿意。剩下了他兒子的事。沙馬耶夫在其他問題中間簡要地把此事彙報給了葉戈爾·安德羅諾維奇,援引的消息來源是——亞古博夫。
「我忙來著。」卡申的臉紅了。
「一點也沒有嗎?」亞古博夫哈哈大笑起來。「這是因為他在執行公務。」
「那就在麵包店門口,那裡打車更容易。」
「伊弗列夫?」
「打的是市內電話?為什麼不馬上告訴我?」
「就這樣:她服了大量的安眠藥。夜裡昏迷不醒地被送到了斯科里弗索夫斯基醫院。我打過電話了,問了情況:已經洗過胃了,在輸血。接上了人工腎——她父親,您自己知道是誰?嗯,驚動了醫務人員。據說,她會活下來。」
「那我們再喝點。」
昨天半夜時斯維特洛傑爾斯卡婭吻著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突然說道:
亞古博夫脫下了風衣,把它遞給了安娜·謝苗諾芙娜。
「什麼事,瓦里亞?現在沒時間……」
「她進入市委的名單了嗎?」
「坐出租不更好嗎?」
亞古博夫站了起來,表示接見結束了。他又撥打了沙馬耶夫的號碼,但是對方還不在。由於主編可能出現,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決定到各部走一走,檢查一下,五一節一期的準備工作進行得怎麼樣,好詳細地向馬卡爾采夫彙報。
「您可是餓了吧?」茵娜大聲說道。「我們馬上弄點吃的……」
接下來的事情亞古博夫的回憶是片斷性的。大概快十二點鐘時茵娜從床上起來了,拿來了吉他,並坐在他的肚子上給他唱民間歌謠,而他有時跟著唱。然後他們起來把剩下的伏特加喝完了。他從她的手裡拿過吉他,放在了地板上,讓茵娜坐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好吧,我自己來處理……對了,伊戈爾·伊萬內奇怎麼樣?聽說,他要順便來看看……」
「那來吧,咱們冒一次險!」他笑了起來。
「你怎麼不馬上說?他在家裡待不住……哪兒來的消息?」
斯維特洛傑爾斯卡婭把牌扔到了一邊,走到了鏡子前,好確信,她一切正常。他也站了起來並觀察著她在鏡子中https://read•99csw•com的影子。
「可編輯部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您這樣是真正的。就說卡申吧……」
「戶口我們也可以辦理。」
「真是個官僚!」亞古博夫數落道。「給你拿著……你派個通信員去中心市場。」
「你是非同尋常的女人。我甚至沒想過,有這樣的女人存在。」
女房東在門后就聽見了,茵娜不是一個人,她走開到了廚房並且沒有露面。
「明白了!既然他不讓說,我不生氣……請從小賣部給我拿幾支煙來……」
「斯維特洛傑爾斯卡婭告訴打字員們的。『傻瓜,』她說,『為這樣的小事真不該這樣!男人們,』她說,『沒有例外的都是下流胚!』」
途中他在理髮館颳了鬍子。他害怕,茵娜早晨會突然想到他辦公室來,所以吩咐洛科特科娃不要放任何人進來。亞古博夫回想著夜裡的個別細節。她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竟然感到幸福。人們說得對:應該愛幸福的女人。當然,並且是不多嘴的。
洛科特科娃把茶水、裝著等待簽字的文件的文件夾、社論條樣拿了進來,然後輕輕地走了出去。亞古博夫喝了幾口茶,睏倦消退了。他伸了個懶腰,感到了胳膊和胸部肌肉的愜意的疲勞。他今天早晨違反了常規,沒有去游泳館。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皺起了眉頭,想起了過去的一夜,並且現在對放縱自己幹了這事感到後悔。昨天他寫好了一份加強思想紀律方面的任務綱要。這些任務刻不容緩要完成:《勞動真理報》上的錯誤沒有消失。針對每一項都有具體的建議以及處罰措施。然而他不想過早地讓編輯部的工作人員知道這個方案,他們中有很多馬卡爾采夫的支持者。他們會馬上告訴後者的。猶豫了一陣后,亞古博夫請安娜·謝苗諾芙娜把打字員斯維特洛傑爾斯卡婭叫到他這裏來。
「總算來了!」她喜笑顏開,欣喜若狂地說道。
「茵娜·阿布拉莫芙娜,」亞古博夫說道,順便注意到了他應該注意到的一切,「您能滿足我個人的一個請求嗎?」
「沒什麼……」
「安娜·謝苗諾芙娜給他打過電話。我聽到了通話的結尾。他似乎請她不要在編輯部里……說……」
「您總算注意到我了,斯捷潘·特洛菲梅奇。如果不注意女人的話,她就會衰老。當然,我會竭盡我的全力為您做一切事的。」
「先幹什麼?」她問道。「打字機,還是……」
沙馬耶夫在崗位上,看來,他沒有接市內電話。他仔細地聽完了后說道,他會報告的。
口述,況且是在她家裡——他根本就沒想過這個。他本想禮貌地說明這點並責成她打出來后帶過來。但是發生了某種不受他控制的事情,於是他盯read.99csw.com著她那忠貞不貳看著的眼睛、出乎他本人意料地說出了與準備說的正相反的話:
亞古博夫的電話被控制了起來。走出來到接待室后,亞古博夫聽到,他辦公室的通話器在嗡嗡響。
「總的來說好像是……但是付錢更可靠。我們這樣做很久了……」
「大概一小時后……」
昨天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將近半小時不能進入自己的辦公室,所以不得已撬開了門。狂怒的他吩咐卡申叫民警來,但是後者沒有完成委託的任務。現在亞古博夫才明白了原因,於是惱火變成了譏諷。
在計程車里他坐在了司機旁邊,而茵娜在後座上。他半側著身坐著,詳細詢問了打字室的情況和打字員們的需要,答應重視改善工作條件,告訴了她一個喜訊,過節撥給了打字室一百盧布的獎金。
洛科特科娃感覺輕鬆地跑開了。他從桌上拿起了社論條樣和藍色信封,打開了門,確信接待室里沒有人後,迅速走進了主編的辦公室。和亞古博夫的辦公室一樣,房間里半明半暗:列寧肖像佔據了與亞古博夫窗戶對稱排列的窗戶的三分之二——可以看到肩膀的一部分和巨大的耳朵。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把裝著手稿的信封放到了馬卡爾采夫的桌子上,在上面放上了條樣。他走到專線電話前並通過政府通訊線路給沙馬耶夫打了電話。信封的事再恰當不過了,它證實了亞古博夫的不安,因此中心機關的同志們會建議,該怎麼處理。
克格爾巴諾夫突然把加檸檬的茶杯挪到了一邊,放下了文件,並且,讓沙馬耶夫驚訝的是,前者不安起來。總的來說克格爾巴諾夫不喜歡他的人不經召喚就提醒自己的存在。但是這裏問題在另一方面。就在不久前長著濃眉的同志對他說了馬卡爾采夫的事,說這是我們的人。而克格爾巴諾夫本人的一個人卻突然暗示,馬卡爾采夫——不是我們的人!看來,亞古博夫太急於生存了,既然他想提示該怎麼處理,也許,他有干這件事的能力,並且對於馬卡爾采夫有人已經改變了主意?如果是這樣,那麼是誰呢?
「有什麼是什麼吧……」
「現在,既然您是男人,親親我。不然我對您感到拘束。」
「您好!預祝您節日快樂!」
「您的住房條件不夠,茵娜。」他沒有加上父稱。
「謝謝,茵娜。」他和她碰了杯,幹了,臉微微泛起了紅暈,他沒察覺,如何改稱了《你》。「你是個有意思的人。我以前怎麼……」
「我也是。」他簡單地回答道,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當然,我相信!」她笑逐顏開,把酒擺到了桌子上。「我們為您干一杯吧,斯捷潘·特洛菲梅奇!為了您這樣的平易近人。可我曾害怕您……」
九*九*藏*書「可這方便嗎?」
「其實事情並不複雜。我需要打幾頁東西,不能讓編輯部的其他任何人知道。」
「嗨,您哪兒有時間呀?您肩負著報紙……您想我給您算算命嗎?」
她給他和自己各倒了四分之三杯。
他們又各自喝了半杯酒。
瓦連京打斷了亞古博夫的思路,精神飽滿地來到了辦公室並坐在了靠近一些的椅子上,準備報告緊急消息並期待看到對方對消息的反應。
「早就該改了。」亞古博夫說道。「列夫·維克托雷奇,請你通知秘書處,各部、打字室、校對室、本期值班員,不要出錯誤。再檢查一遍各版上的所有材料和引文,還有照片下的文字。這是最重要的指示!」
「我就是這樣理解的。」波利修克回答道。
「關於遊行的事,」卡申繼續說道,「走在右翼的人和舉旗幟的人的名單編好了,他們都得到了指示,每排整八個人行進,不要有多餘出來的人。您看,請簽字,我送去審查。第二份是給會計室的,上面註明了金額:舉肖像和旗幟各付五盧布,都對得上。」
「可買花從什麼經費里出?記入主編基金?」
「我們不討論了,瓦連京。」亞古博夫的臉陰沉起來。「你彙報完了?」
走進她幽靜的角落時,他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並小心地坐在了放著伊弗列夫帶來的打字機的桌后。茵娜忙碌著。她把打字機挪到了一邊,在桌上鋪上了乾淨的報紙,放上了兩隻玻璃杯、麵包、香腸,切好了蔥頭。
「嗯,那原因呢?你弄清原因了嗎?」
他想到,過節后在游泳池遇到希羅特金將軍時,應有分寸地表示同情。也許,應該相反,裝出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我沒進來過,斯捷潘·特洛菲梅奇。根本沒見過。」
「不確切,當然是暫時的,但是打字室的人說,伊弗列夫讓她懷了孕。」
「下面是門的問題。」瓦連京著急起來。「來訪者來了,看到門被砸壞了。我已經叫鉗工了。他們今天就裝上新鎖。鎖現在在我這裏,因為安娜·謝苗諾芙娜沒讓他們進來打攪您。」
「聽憑你的吩咐。女人的話就是法律……」
既然沙馬耶夫是通過市內電話打來的,亞古博夫也通過市內電話給他打了過去,但是聽到的是長音。亞古博夫急於集中思想,用手掌緊緊壓住了太陽穴。房間里半明半暗,儘管早晨陽光明媚。為慶祝五一節晚上被高高掛在大樓牆壁上的卡爾·馬克思肖像擋住了辦公室的窗戶。窗戶上透射出肩膀、面頰和部分鬍鬚,而整幅肖像擋住了兩層樓上的四扇窗戶,並且掛在繩子上的肖像被微風吹得微微搖晃,吱吱作響。
條樣下面放著一個藍色的大信封,厚厚的,沒有寫字,沒有粘上。亞古博夫拿起了它,九九藏書不明白它是怎麼到了這裏的。信封里塞著一本厚厚的捲煙紙手稿。手稿是在打字機上打出來的,密密麻麻的,隔著一個行距並且沒有留頁邊。「陽痿制度,」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在第一頁上念道,「意識形態衰老的生理學原因。私自出版物。1969年。」亞古博夫哼哼哈哈了幾聲,翻了翻書頁,從中記住了幾個極具批判性的論點。
「我明白了。您要親自口述嗎?在哪裡打字?也許,最好在我家裡?」
「你到底為什麼沒聽到,別人怎麼粘上的?」
茵娜走進了辦公室並站在了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的桌前,距離不很近,為的是讓他能看到她全身,但也不至於遠得讓細節和味道消失。
「得了吧,斯捷潘·特洛菲梅奇!」她拿著從床底下取出來的開了瓶的伏特加呆住了。
「沙馬耶夫給您來過電話。」
他半合上眼睛表示同意,於是斯維特洛傑爾斯卡婭離開了。他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大腦同時在完成幾項任務。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還沒有允許自己做這事,可身體的所有部位不問許可已經加入了遊戲。他還沒有決定,但是一切已經決定了。他安慰自己,什麼事也不會有的,因為由於一系列原因是不可能的。嗯,就算是會有,那也只是例外,並且誰也不會知曉。要知道她原來愛我!
「您怎麼,茵娜,不相信共產黨員的話?!」
「還有最後一個:馬卡爾采夫要來編輯部看看。」
「我大概可以幫忙……」
「您這麼看著,我感到難為情。」
節日一期的編排工作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大部分材料事先準備好了,編輯部中某些人身上發出了酒味,但一切進行得順利,於是亞古博夫滿意地回來了。他把社論的條樣拿到了手裡,但是隨後決定:就讓馬卡爾采夫看它吧,他會感到高興的。
卡申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道:
「我守口如瓶。」她簡單地回答道。
「怎麼會?!」
「明白了,斯捷潘·特洛菲梅奇。我去辦!」
卡申把遞過來的五盧布對摺起來並塞進了兜里。
「忙什麼?」
「茵娜·阿布拉莫芙娜,」他臨走前說道,「我們之間的事沒發生過。我希望,您能明白?」
亞古博夫沒有再反對,簽了字。
「沒有例外?她是這樣說的?」
「一小時后我在地鐵等您,在去市中心方向的第一節車廂前。」
「不要好像,而要查清楚!」
「不得不放進來,有什麼辦法……」
「別放任何人進來找我!」
「可好像……」
「可我沒有莫斯科戶口!」
「算了,」亞古博夫寬宏大量地停止了追問,「我離開后讓他們干吧。你要監督!還有什麼?」
「對不起。卡申在外面請求接見。他說,有緊急的事要說。放他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