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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真世喝了口啤酒,潤了潤喉。
「打響指?」
真世喝了一口,一股醇香直衝鼻子。
「這個推理真的很厲害,跟釘宮說得一模一樣。」
「反正我的店都歇業一周了,我就想,乾脆再歇幾天,開車到日本各地轉了轉。」
「原來如此。這麼說的話,確實只可能是杉下了。」
「竟然說我拿的是唬人的道具?這話我可記住了。不過,你說的八九不離十吧。」
「對啊,你每次播放視頻或暫停視頻的時候,都會打響指。」真世用右手做了一個打響指的動作,但她不太會,沒能打響。「響指有什麼玄機嗎?你不是只需要操作遙控器嗎?」
「那你給大家看的那個視頻呢?」
「也就是說,那篇作文是偽造的。可釘宮怎麼沒發現?」
武史雙手撐在吧台上,低頭看著真世。「你又不是銀狐犬,別動不動就跟我鬧。先喝一杯吧,我請客,喝什麼都行。」
「仔細想來,好像你也沒必要裝成父親的樣子吧?」
「最後一個問題!」
「那當然。你們聚會那天早上,我去了趟津久見美髮店,把信封交給了津久見的母親。我跟她說,希望她能跟釘宮聯繫,把這個信封交給他。我還對她說,這是在哥哥的遺物中發現的,信封背面寫著津久見的名字,請她跟釘宮說的時候別提這個,就說是從津久見的遺物里找出來的。」
「對比之後,你發現了什麼?」
「要開車就必須滴酒不沾啊。」武史又拿出一個酒杯,往杯里倒了些啤酒。「釘宮克樹都認罪了嗎?」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丸宮的老闆娘說過你是開車走的。之前你都把車藏哪兒了?」
「視頻?」武史皺了眉。
那場同學聚會結束后,武史回丸宮取了行李,退了房,招呼也沒打就離開了。之後五天,真世他們怎麼也聯繫不上他。直到昨天晚上,真世才收到武史發來的簡訊,說有事找她,讓她到Trap Hand來一趟。
「當然,不然還有誰?我對著電腦里的草稿,一個字一個字抄到稿紙上,再拿去複印的。」
「電腦數據恢復之後,我找到了一個文件夾,裏面都是作文。最後一篇就是《我的夢想》。讀完后我確定,兇手就是釘宮克樹。」
「也注意到?我就是從這一點開始調查的。」武史晃著手裡的酒杯說,「你還記得我從刑警的話里推斷出,哥哥衣服上可能沾上了打火機的機油嗎?」
「真的嗎?」真世問,「你推薦什麼?」
「哥哥的檔案里有的稿件在read•99csw•com學生的文集里都有。這本身並不奇怪,因為一開始我就懷疑兇手已經把他要的東西拿走了。如果真是這樣,他拿的會是怎樣的稿件呢?我想起桃子說過,哥哥曾對她說,他想在津久見的追思會上公開一些珍貴的材料。我猜會不會是津久見的作文?如果是,這篇作文應該和其他學生的文章一起保管在檔案里。以哥哥的性格,他很可能這麼做。」
「冒牌靜香和出木杉英才啊。對了,聽柿谷說,《幻腦迷宮》要開髮網游一事釘宮本人並不知情,好像是可可里卡和杉下擅自推進的。」
武史放下杯子,舉起雙手。「推理到此為止。說太多話,我都講累了。」
「柿谷讓我問你,那份複印件是從哪兒弄來的?」
「哪兒也弄不來,是我自己寫的。」武史說得漫不經心。
「釘宮好像現在還信以為真呢。不光是他,警察也一樣。柿谷還說,要把這個當作證據來舉證,怎麼辦?」
「為什麼?」
她不是不明白釘宮的心情。他好不容易才有了現在的成就,自然非常害怕失去這一切。
「扔河裡?破壞環境,真不像話。」
「啤酒。」
「為什麼想放火?殺了哥哥後為什麼又沒放火,只是把書房弄得一團糟?這兩個問題的答案也顯而易見。首先,兇手縱火是為了燒毀屋內的某件東西。但他都進屋了,把東西偷走就好,為什麼還要把書房弄這麼亂?書房之所以亂得不自然,其實是兇手刻意為之。他想讓警察相信這個盜竊現場是偽造的,讓他們以為兇手的目的不在盜竊,而在殺人。也就是說,這是雙重偽裝。但這裏又有了一個新的問題:既然如此,一開始完全沒必要縱火,直接潛入屋內把東西偷走不就好了?打碎後院的玻璃門又不難。但兇手認為那樣行不通。為什麼?很簡單,因為當時哥哥還活著,他不放火,哥哥遲早會知道什麼東西丟了,甚至能猜到是誰偷的;可是後來哥哥死了,不會再有人知道他拿了什麼,他也就沒了放火的必要,直接偷走東西就行。也就是說,他想偷的並不是人人都想要的貴重物品,而是極其私人的東西,這東西還能輕易被火燒毀。這麼一看,就應該是紙、文件、書籍之類的物品,而且既沒有電子版,也沒有複印件,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如此一來,最大的可能,只會是手寫信或手稿了。」
「好,那輪到我問你了。」
「什麼叫演小劇場?那叫情景再現!結合哥哥給釘宮看https://read.99csw.com津久見作文的時間,我覺得兩件事很有可能是同步發生的。池永是三月三日打來的電話,打的固定電話,可見哥哥當時在家。如果哥哥是三月二日打給釘宮,約他見面,那麼釘宮很可能就是三月三日晚上到家裡來的。池永不是還說過,哥哥提到你時,沒有說對真世保密,而是說對『那邊』保密嗎?我就推測,當時他身旁應該有認識你的人。」
真世想,如果他對父親實話實說就好了。只要他坦誠地說一句「因為害怕被世人譴責竊取了別人的創意,想請老師幫忙保密」,父親一定能理解,不會四處亂說的。
「我都說多少遍了,要多動腦筋!」武史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
「還有剛才說的視頻。他們說,希望你把守靈夜和葬禮上用針孔攝像頭拍下的視頻借給他們。」
「味道醇厚吧?我昨天去當地採購的,還得放在冷藏箱里運回來。這酒釀造時用了很多酵母,不耐熱。」
「當地?我說你這段時間都去哪兒了。柿谷他們一直聯繫不上你,都愁死了。」
武史瞪著真世說:「你可真煩人,問完了嗎?」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有車會方便很多的。」
聽柿谷說,釘宮似乎不知道九重梨梨香到底和誰在一起,但他覺得她有相好的人一點兒都不奇怪,也沒有太受打擊,九重向他求救,他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想著,要是能抓住九重的弱點,今後和她打交道時,就能掌握主動權。
「真世,你當時不是問過我,是不是兇手手裡拿著打火機,兩人打鬥時油不小心漏出來了?但是你要知道,煤油打火機一般是不會漏油的,因此兇手應該是帶著機油來的,這樣分析更符合邏輯。那為什麼要帶機油?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推理,就會得出一個結論:兇手應該是要燒掉什麼,他想放火。這樣一來,為何用毛巾之類的東西行兇這個謎團也解開了。毛巾原本是用來浸潤機油、以便引燃的。」
「不是挺好的嗎?這樣的事一輩子也經歷不了幾次。」
「因為我模仿了津久見的筆跡。釘宮從哥哥房間里偷走作文後,應該馬上就處理掉了,所以看得沒有那麼仔細。一般人會以為,那份複印件是津久見在交作業之前複印好的。」
父親被殺,真世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兇手。但直到現在,她還是無法恨他,她更願意把這起案件看作一個不幸的誤會。
「我加工過。」
「你就懷疑,也許父親和良輔通電話時,釘宮就在九-九-藏-書他旁邊。所以,你之前才和良輔像演小劇場一樣把當時的情形重新演了一遍?」
「還有啊?這次要問什麼?」
當時,柿谷照例以一句「因為是您,才跟您說這些」為開場白,向真世說明了釘宮殺害英一的經過。他從釘宮和津久見的相遇開始講起。
「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們問得最多的問題就是,我們是怎麼知道真相的?可是我根本答不上來,因為你什麼也沒跟我講啊。而且我才是最想知道這件事的人吧,今天你無論如何都得把前因後果給我講清楚。」
「那和可可里卡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誰?對方不一定跟這次的事有關,考慮到可可里卡在東京工作,她交往的對象也不大可能是小鎮的人。那麼有沒有可能,是和久別重逢的同學突然看對眼,想玩一玩?柿谷說,有人拒絕讓警方確認手機定位信息,這人是誰呢?當時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只有牧原和杉下。牧原是單身,如果他和可可里卡交往,沒有必要隱瞞。」
真世盯著武史的臉,皺起了眉頭。「既然你都弄明白了,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竊聽器之類唬人的道具,你也是一直放在車上?還有你參加葬禮時穿的喪服。」
「才不是。」真世坐在了吧台前的凳子上。「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一聲不吭就消失了?那天之後又發生了好多事。」
「人一旦有了雜念,很有可能暴露在臉上或者對待別人的態度上。我還需要你四處跑動呢。」
「啊?」
「是嗎?這麼想見我?」
「按理說,文集是列印好之後發給學生的,但我猜哥哥那份檔案里或許有未公開過的稿件,所以才讓你把你自己的文集拿給我看看。」
「也許是吧……所以你才想到了那台老電腦?」
「不過,多虧那個視頻,才讓釘宮亂了陣腳。我那時也說過,如果他是無辜的,即使被拍到自己閉著眼睛,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大不了。他可以回答說,不記得有那樣的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閉眼。順便說一句,牧原挪開視線那裡,也是加過工的。」
從惠比壽車站步行到Trap Hand,大約需要十分鐘。店面在稍稍偏離主幹道的地方,雖然臨街,但夾在加油站和公寓之間,入口很難找到,也不見醒目的招牌。店門口倒是有一塊刻有店名的地磚,但似乎只是隨意往地上一放,像是懶得迎客的樣子,又讓人不得不好奇:這店真有這麼厲害嗎?
「他不是蓄意謀殺,讓我覺得還算有一絲安慰。」真世對武史講完九*九*藏*書從柿谷那裡聽到的情況后,感慨道,「沒想到他是想放火。叔叔,你也注意到這一點了?」
「果然……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釘宮的?」
「沒有藏啊,只是停在投幣停車場而已。」
「是嗎?估計是這樣吧。」武史給真世的杯里添滿酒。今天他可真夠大方的。
「你寫的?」
「因為真正的視頻里,釘宮並沒有閉上眼睛。」
「等等!我還有一大堆不明白的事。比如你是怎麼知道可可里卡和杉下的婚外情的?你當時突然說出來,嚇我一跳。」
「記得,你的推理是對的。柿谷說,他們從襯衫的領口處聞到了揮發性的氣味,鑒定成分后,確認是打火機的機油。」
「那傢伙一直直愣愣地看著遺像,還挺淡定。」
真世嘆了口氣,點點頭。「好像是。大體情況我是從柿谷那裡聽說的。」
「你有事要問我?」
「這我就管不了了。」他一口氣喝乾了杯里剩下的啤酒。
釘宮好不容易當上了職業漫畫家,卻始終不溫不火,直到他利用摯友留下的創意筆記找到了突破口。如果這部作品賣不動也還好,後來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但這部作品竟然大獲成功,一切都無法回頭了。也難怪釘宮無法說出真相。
「對了,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沒問。那封信是怎麼回事?釘宮從津久見的母親那裡拿到的裝著作文的信封,其實是你準備的吧?」
「嗯,差不多了。」
「我不想被木暮、柿谷他們問東問西的,太麻煩了,反正他們也會去問你的。」
武史不高興地撇著嘴。「對於演出而言,表演效果至關重要!」
「守靈夜和葬禮那兩天,你不是偷偷|拍了到場人員面對遺像的視頻嗎?因為找不到那些視頻,我解釋了好半天,可把我累死了。一個外行搶先破了案,警察局的大人物們把我包圍了,要我一個字一個字全說明白。」
「沒什麼大不了的,稍微動動腦子就會知道。如果釘宮克樹是兇手,那他就沒有不在場證明。事實上,剛開始他的確一直說自己在家中。但可可里卡的確是在情人旅館,對吧?她不敢說出對方的名字,情急之下只好說了釘宮。」
「好像是這樣。釘宮說可可里卡聯繫了他,拜託他配合一下自己。唉,說起來,這種事也挺傷人的。」
「如果有意見,可以走人。」
「我還想來得更早一點兒呢。」
「啊?這算什麼?竟然不是雞尾酒?啤酒什麼的我平時也能喝到。」
「啊?」
「問我?你知道我費了多少口舌才把同學聚會上https://read.99csw.com發生的事解釋清楚嗎?而且你那些視頻,怎麼找也找不到。」
釘宮的供述讓真世非常難過,悲傷再次襲上心頭。
「來這麼早啊,」武史看了看手錶,「說好五點見,你早到了快十分鐘。」
「你在信封里裝了兩篇作文,一篇是寫在稿紙上的《我的朋友》,另一篇是《我的夢想》的複印件。像你推理的那樣,釘宮在參加同學聚會之前,就把複印件撕碎扔河裡了。」
「真不錯呢!好喝!」
「不是一般的啤酒,是飛驒高山產的特色啤酒。」
「原來是這麼回事。」
「整理前田名單上的人的行蹤的時候。我發現名單上也有釘宮克樹的名字,有些疑惑。他和哥哥見面,應該只有和九重梨梨香一起的那次。他們中,誰來聯繫的哥哥呢?我認為應該是對外宣稱自己是釘宮經紀人的可可里卡,所以她的名字會出現在通話記錄里。但是釘宮克樹的名字也在名單上,這事很蹊蹺。這表明,他在別的時候聯繫過哥哥。真世,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在長笛咖啡館與柿谷他們見面時,中途離開座位后,他們說的話嗎?他們說:『三月二日被害人打過電話的事,不問問嗎?』所以我一度推測釘宮就是那天和哥哥打電話的人。但釘宮為什麼一直隱瞞這件事呢?當我意識到津久見的作文才是關鍵,又知道了他和釘宮是好朋友,釘宮在我這兒的嫌疑就更大了。但那會兒還無法認定釘宮是兇手,因為有一個問題還沒有解決,那就是,他是怎麼知道哥哥要去東京的?沒有跡象表明他和其他碰頭討論同學聚會的人談過這件事。於是我就想,他會不會是從哥哥那裡直接聽說的?如果是這樣,又會是哪一天?哥哥為什麼會特地跟他說這件事?」
「講給我聽聽。」
真世挺直了腰板。「讓我先說?」
武史退到櫃檯深處,從冰箱里拿出一個深藍色的瓶子,走了回來。他打開瓶蓋,把啤酒倒入玻璃杯,放到真世面前。
「什麼?」
真世推開掛著「準備中」牌子的店門,走進昏暗的店內。武史正在櫃檯後面擦玻璃杯。他穿了一件黑襯衫,外面套了件黑馬甲。
真世揮動手指在武史胸前比畫道:「所以你才注意到了畢業文集。」
武史搖了搖頭。「那種東西不頂用。」
「演一出好戲是需要做很多準備的。」
「不然我為什麼叫你來?現在,先換個舞台吧。」武史指了指店內深處的一張圓桌。
真世突然覺得牧原很可憐。他無端被懷疑一通,不過是武史的演出需要。
「你為什麼要打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