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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所以我想到兩種情況。一,生下孩子之後意識到失誤;二,意識到失誤后還是決定生下孩子。無論哪種情況,」松宮將冷峻的目光投向行伸,「你都是知情者,但我不清楚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是在表揚我嗎?」
「你這話說得奇怪。」行伸抬高音量,「萌奈和花冢女士有血緣關係?你的猜想到底從何而來?她們是兩個完全不相干的人,沒有任何關係。你要是覺得我在撒謊,可以去查戶籍,隨便查什麼都行,直到你滿意為止。對警察來說,這很簡單吧?」
「這隻是你的感受,我不覺得她們很像。就算很像,也是偶然罷了。這種事並不少見吧。」
行伸付完賬,走出定食屋。他拖著沉重的腳步正要往家走,聽到身後有人喚他。
「真的嗎?我必須告訴你,我認為如果你沒有對花冢女士提及萌奈,她就不會遇害。」
行伸收起下巴,抬眼看著刑警。「你到底想說什麼?」
松宮保持著爽朗的笑容,說道:「上次我應該說過,我們希望你能給予協助,直到真相大白。」
「你沒看出來嗎?這是高中一年級時的花冢彌生女士。」
最後,行伸把手伸向玻璃杯,喝了一口啤酒,想讓自己鎮靜下來,然而這很困難。「我問你,」行伸放下玻璃杯,看著松宮,「你覺得是為什麼?」
那個姓松宮的刑警去過學校后,萌奈變得有點奇怪。她說看過花冢彌生的照片后,發現花冢彌生經常來看網球部練習。
他停住腳步,往後一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松宮正向他走來。「看來你已經吃過晚飯了。」松宮應該是在餐館附近監視自己。
是的,不允許這種失誤發生——行伸心裏贊同,但忍住沒有點頭。「這種事真的有可能發生嗎?我不太願意去想象,但是松宮先生,你的話里有漏洞。」
read.99csw.com「走?去哪兒?」
「這又怎麼了?」
「你想說什麼?」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行伸自覺表情已開始僵硬。
行伸搖搖頭,說了聲「抱歉,我先走一步」,打開了包廂的門。
「為了打起精神,要不唱一首?」松宮半開玩笑地問道。
松宮喝了一口烏龍茶,說道:「好了,我想給你看一樣東西。」
行伸瞪著松宮,目光如炬。「如何想象是你的自由,但別在外面亂說,否則我會起訴你。」
「我經常來,不過像今晚這樣不開電源的情況比較多。」松宮爽快地說。
今天早上兩人只相處了一會兒,但萌奈像是有話要說。行伸裝作沒有注意到,匆忙逃出家門。他害怕與萌奈面對面。萌奈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敷衍之辭恐怕無法讓她信服。
松宮拿起一張照片,朝向行伸。「你不覺得和誰很像嗎?這個人你可是非常熟悉的。」
「什麼東西?」
「只是因為在附近辦完事後,偶然進入了那家店,對嗎?那好,你能否詳細地告訴我,去的是哪裡、辦的是什麼事?」
「我已經找好地方,可以兩個人好好說話。」松宮說著,用右手指出方向。
「是嘛!」行伸表現得有些刻意,「被你這麼一說,倒確實有點像她。」
松宮將手伸進上衣的內側口袋,拿出幾張照片,並排擺放在桌子上。
店員問他們喝什麼飲料。松宮點了烏龍茶,行伸則要了啤酒,這樣多少可以緩解一下緊張的心情。行伸打量著室內,心想已經好幾年沒來過KTV了。
行伸有些猶豫,不知該對松宮的話表現出怎樣的態度。應該說一句「無聊透頂」然後一笑置之,還是怒斥對方無禮?抑或是饒有興趣地表示「你的想法很有意思」比較好?
「我知道我正在觸犯個人隱私,但我並九-九-藏-書沒有胡說。」
所有照片拍的都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看到照片的一瞬間,行伸的臉唰的一下白了,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拚命克制自己不讓表情發生變化,但根本不知道能否順利地遮掩過去。他偷看了松宮一眼,與那捕獲獵物一般的銳利視線撞了個正著。
「死纏著我這樣的人,不會給你的調查帶來任何幫助。」
「汐見先生,因為你去了彌生茶屋。」松宮說,「如果不知情,你應該到現在都不會知道花冢女士這個人,更不會想到去見她。」
「這些照片由花冢女士的父母保管,我看到后非常震驚。汐見先生,你怎麼看?」
「汐見先生!」松宮叫住對方,「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向花冢女士提及萌奈,但我非常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你是想讓一切都成為秘密吧?這是為了萌奈好。花冢女士的前夫,即萌奈生物學上的父親也打算隱瞞真相,那個兇手恐怕也是如此。」
「謝謝。不過呢,汐見先生,你並不明白。」
「夠了!這些話我不想聽,恕我先走一步。」行伸猛然起身。
「上次我說過吧?我去彌生茶屋——」
「汐見先生!」
面對萌奈的疑問,行伸歪著頭說:「誰知道呢。應該是去那附近辦事,順便參觀一下吧。我想她並不是特地去看你的。」
「這就怪了。在我看來,她簡直和萌奈一模一樣啊!不,按出生順序來看,應該說萌奈和這個少女一模一樣。」
「不,那畢竟還是太強人所難了,三十分鐘就夠。我們走吧?」
「汐見先生,」松宮說,「你對花冢女士提起過萌奈吧?」
行伸故意歪起腦袋說:「我想不出。」
「未經你的許可,我絕對不會外傳。但是不查清這一點,我們無法結案。」
「請等一下。」行伸伸出右手,「松宮先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九九藏書?」
行伸做了個深呼吸,回視松宮。「不是偶然又能是什麼呢?」
松宮抿了一口烏龍茶,放下玻璃杯,抱起雙臂。這動作從容冷靜得讓人惱火,像是在愉快地思考如何料理一條擱在烤架上的魚。「我諮詢過治療不孕的專家,如果兩個女人同時在同一家醫療機構進行體外受精,其中一個生下酷似另一個女人的孩子,會是怎麼回事。那位專家很困惑,但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他說,要麼是體外受精時用了另一個女人的卵子,要麼就是精|子與卵子正確結合,但受精卵被錯誤地植入了另一個女人體內,除此之外別無可能。」
「我算是一個老好人吧,自己這樣評價自己是有點奇怪,可有人求我做事,我總是沒法拒絕。我這樣的人都覺得自己對你態度過於冷淡。一般人應該會感到不快,不想再見到我,可你卻還是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來找我。這大概就是刑警必備的素質吧。」
「又是什麼事要找我?」汐見面露不耐煩的神情。
「你有何感想?」年輕能幹的刑警問道。
行伸哼了一聲,苦笑起來。「我去世的妻子很喜歡KTV,孩子出生前我們經常去,不過我不擅長唱歌,一直是聽眾兼負責點飲料的。你經常來玩嗎?」
「當然。」
「什麼叫我怎麼看?有什麼會讓我大吃一驚的嗎?」
行伸神色大變,聲音也顫抖起來:「你在說什麼?」
行伸回過頭來,雙目圓睜。
這時,飲料端來了。行伸立刻把手伸向啤酒瓶,但在碰到之前又停住了,他不想讓對方察覺自己因緊張而口渴的事實。
「為什麼這麼說?」
行伸誇張地嘆了口氣。「如果這是最後一次,聊一小時、兩小時都沒問題啊。」
行伸無言以對。為了掩飾窘態,他板起臉將玻璃杯送到嘴邊。
「那個阿姨為什麼會到我們學校來呢?」
read.99csw.com對不起,這與我無關。」
「為什麼?兇手不是已經抓到了嗎?」
行伸的視線飄向斜上方。「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我哪裡還記得住。」
「假如這樣的失誤確實發生了,那麼院方發現時理應採取某些措施,不會走到分娩那一步。」
「只要你不說,他們也不會說。不,是不能說。真相永遠無法大白,這樣真的好嗎?」松宮繼續說道,「一切都取決於你。」
松宮帶汐見去的是KTV。兩人被引入店內,一路暢通無阻,看來已有預約,但屋裡的卡拉OK設備沒開。「因為不能被分散注意力。」松宮若無其事地說。
「我完全沒感受到你的冷淡。請求你,你就會協助我們——正因為我確信這一點,才總跑來找你。」
「真是服了你了。」行伸微微搖頭,嘀咕了一句。
「不,你就是在胡說。這種胡話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松宮先生,你是在說萌奈不是我和我妻子的孩子,你知道嗎?」
十四歲的女兒顯然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微微皺起的眉頭將情緒表露無遺。不等女兒拋出下一個問題,行伸便逃進了自己的房間。
「同一時期花冢彌生女士也苦於不孕,嘗試了各種方法,而她就診的醫療機構也是愛光婦女診所。汐見先生,你還能把這歸為偶然嗎?」
「我要說的不是戶籍,而是血緣。」松宮指著照片,「我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她們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人。」
「兇手已經抓到了,但她很有可能沒說實話。就這樣將她送上法庭,誰能保證她會得到公正的裁決呢?我們必須查明兇手殺害花冢女士的真正動機。」
「我不這麼認為,所以今天才又來見你。能否騰出一點時間?三十分鐘就行。」
吃完飯後,他看了看表,剛過晚上八點。想必萌奈也已經吃完晚飯,躲進自己的房間了。他叫來店員,準備結賬https://read.99csw.com
行伸時不時地看一眼牆上靠近天花板處的電視,默默地動著筷子。今晚他點了味噌湯青花魚套餐,湯里的菜是蜆貝。
「不是我想說什麼,而是我想確認一件事。汐見先生,我直說了。難道萌奈和花冢彌生女士有血緣關係?」松宮的話的確直接,彷彿一把刀筆直地插入行伸的胸膛。
「那麼,能否請你查找一下呢?公司里應該有記錄吧?」
「什麼漏洞?」
「我不知道。」松宮沒有遲疑,「無法正常排卵的女性請其他女性提供卵子,這樣的個例也有,但我不認為一心想要孩子的花冢彌生女士會把寶貴的卵子提供給別人。最大的可能就是拿錯了,是醫療機構的失誤。受精時失誤是難以想象的,失誤只可能發生在受精后,因為受精卵需要保管一段時間,確實有風險。當然專家也說,各地的醫療機構都會嚴加管理,不允許這種失誤發生。」
「這樣想一切都能說得通了。花冢女士去看網球部練習也合情合理。知道世上有一個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后,想去見一見理所當然。」
「偶然長得一樣確實很常見,據說每個人在世上都有三個和自己長相相似的人。可如果她們和同一家醫療機構扯上了關係,」松宮繼續道,「就不能光靠這個理由來解釋了。」
「我沒有斷言,只是在說有可能。」
無奈之下,行伸邁開了步子,與松宮並肩而行。「你在刑警里算是優秀的吧。」
「你故去的妻子憐子女士不是接受過不孕治療嗎?我問過憐子女士的母親,萌奈是通過體外受精懷上的。那家醫療機構叫愛光婦女診所,就在你們十多年前居住的公寓附近。」
行伸乾咳一聲,打量著照片,摩挲起下巴來。「這照片有年頭了,拍的是誰啊?」
看來,把KTV用作問話場所是家常便飯。「原來如此。」行伸聳了聳肩。
「不明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