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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不是簡單兩句能說清楚的,你能否再抽時間出來一次呢?和上次一樣,我去東京找你。」
如今,案件已進入收尾階段。以中屋多由子的供述為基礎,警方正在有條不紊地開展核實工作,逐漸證實她的話並非謊言。
「這是在諷刺我嗎?我還想呢,難得女兒來找我說話,結果只是因為刑警去了她的學校。我挺吃驚的。」
「相冊?」
不出松宮所料,同時搜索「宇都宮」和「土特產」,第一個出來的結果就是「餃子」。
花冢彌生的父母家位於離日光街道數十米遠的住宅區內,是一棟四方形的西式平房,屋前掛有「花冢針灸整骨院」的招牌。彌生的父親即將年滿八十,現在還在給患者看病。
他說花冢彌生提議共同經營,可這也不像她的風格:彌生茶屋之所以連僱員也沒有,不就是因為即使經營失敗,她也不想連累別人嗎?向十年沒聯繫的前夫提議這件事本身就令人費解。如果花冢彌生真想擴大經營規模,那她的家裡和手機上應該留有與之相關的資料,比如房產信息等,然而並沒有聽負責收集證據的偵查員說找到了諸如此類的東西。
今天上午,松宮走訪了汐見就職的池袋營業所。
「不是偶然,但也不值得驚訝。我對花冢女士提過女兒就讀的學校和加入網球部的事,結果她說對那所學校很熟悉,時不時會去那附近走走,要不下次就過去看一眼。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去了。」
離開警察局時,老刑警坂上說的那句話在耳邊迴響:「你可記得買點餃子之類的土特產回來啊,上次從新潟回來竟然兩手空空。」網上推薦的土特產是冷凍餃子,可提著這東西回特搜本部,究竟找誰來煎啊!
接下來是進入幼兒期的彌生,她穿著幼兒園制服的模樣十分可愛。然後是小學入學儀式,照片中的久惠朝氣蓬勃。
根據多由子的說法,死者最後表示交談本身就是浪費時間。這種咄咄逼人的言辭,與此前其他人所描述的花冢彌生的個性不符。當然,誰都會有通常不為人知的一面,可能只在那一刻暴露出來。只是,本案具有某種微妙的異樣感,令人難以接受這種解釋九*九*藏*書
「彌生女士說過自己的情況嗎?綿貫先生應該很想知道吧?」
松宮翻到這裏,一種微妙的熟悉感油然而生。他覺得很奇怪,自己明明第一次看這本相冊。
「您給他看了嗎?」
「抱歉屢次打擾,我們還有其他幾件事想確認。」
「剛才我說了,調查還沒有結束,我們也不知道兇手的話是否屬實。在查明這一切之前,我想還會需要你的協助。」說著,松宮展示了中屋多由子的大頭照,「這個女人你是否眼熟?」
「關於綿貫先生,」松宮對久惠說,「您能否告訴我,把彌生女士的身後事委託給他的詳細過程呢?」
警方尚未發現中屋多由子和汐見之間有直接聯繫。如果多由子是兇手,那隻能認為汐見與本案無關,但是松宮下意識地判定汐見和綿貫一樣,隱瞞了某些重要的事。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接通電話,走向車廂之間的連接處。
「綿貫先生滿意嗎?」
此外,鑒定人員曾在現場採集到幾個鞋印,其中一個和她當天穿的輕便鞋吻合。
「很抱歉辜負了你的期待,那麼現在可以輪到我提問了嗎?」
讓人高興的事、意想不到的人……松宮想,這些指的是什麼呢?從久惠的話來看,顯然綿貫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想。
「好吧,再說一遍也沒什麼。」久惠抿了一口茶,開口道,「案子發生一周后,綿貫突然打來電話。他說了些哀悼的話,問我接下來雜事很多,是不是很難處理。我說確實很麻煩,都不知道要處理什麼、怎麼處理。聽我這麼一通訴苦后,他提議一切都由他來辦。我吃了一驚,說這怎麼好意思,姑且拒絕了。結果綿貫說不用客氣,這類雜務他很熟。說實在的,對我們來說這是好事,我們並沒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所以真的是遇上救星了。綿貫值得信賴,而且我覺得他應該很了解彌生的情況。最後我答應了,說這可幫了大忙,那就拜託了。幾天後,他就拿著委託合同來了。」
見到松宮,汐見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但看上去並未感到意外。「我就覺得這幾天你可能還會來。」走進營業所旁的咖啡九*九*藏*書館后,汐見說,「你的來意我大致能猜到,不過能不能讓我先提問?」
「這個他也問了。彌生不太提自己,也就是工作勁頭還不錯、店那邊很順利之類的,我也都說給綿貫聽了。」
「綿貫先是問我們最近和彌生聊過些什麼。這段時間彌生很少來這裏,我們基本只在電話里聊,她很關心我們的身體狀況,畢竟老頭子去年得了胃潰瘍。」
「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了。是這樣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希望松宮先生也聽一下。」
顯然,綿貫隱瞞了什麼,這或許與本案的真相有關。
「不不,」松宮擺了擺手,「當然可以。只是兇手已經抓到,但案子還沒有完全了結,所以對於相關人員的行為,我們希望能給出合理的解釋。對不起,公事公辦。」
「嗯,可以啊。稍等。」久惠說完,起身離開了房間。
久惠歪了歪頭,驚訝地看著松宮。「我說,把雜務交給綿貫處理有什麼問題嗎?托女兒的前夫做這些事不行嗎?」
「為什麼?」
又翻過幾頁,彌生容貌中的稚嫩漸漸消失,女性氣質取而代之,由內而外散發出來。有些拍攝角度看起來就像是成年人。
「前幾天我在電話里解釋過了……」
加賀贊同松宮的想法。正因如此,加賀才向組長提議,定下了松宮的宇都宮之行。
「喂,我是松宮。」
汐見正襟危坐,注視著松宮。「殺害花冢女士的兇手已經抓到了,據說是個女人。她和花冢女士是什麼關係?她的動機是什麼?」
「我們家的相冊。他說想看看彌生小時候的照片。」
「是你女兒告訴你的嗎?看來你們父女之間有交流,那就好。」
見松宮遞出的盒子,花冢久惠滿是皺紋的嘴角鬆弛下來。「人形燒……很早以前有熟人送給過我。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就不多客氣了。我們兩口子都很喜歡甜食。」
「我在新幹線上,不過沒關係,我已經走出車廂了。」
還有一個人也讓松宮頗為在意,那就是汐見行伸。
「變化?」
「有沒有讓人高興的事、有沒有遇上意想不到的人之類的。我回答說什麼都沒聽說。」
亞矢子苦笑著說:「已經惡化九-九-藏-書得不能再惡化了。就算現在收到醫院來的壞消息,我也絲毫不會感到吃驚。」
如果這是真心話,綿貫要麼極度熱心,要麼就是喜歡管閑事。現在的確沒有證據斷言綿貫的性格如何,但預想他另有目的顯然更為合理。
綿貫下班途中去過的地方大致已調查完畢,都是過去花冢彌生經常出入的店鋪或熟人的家。綿貫詢問店家的問題是花冢彌生最近有無來訪,詢問熟人的問題則為是否見過面,卻都沒有明說如此詢問的目的。
松宮挺直腰桿。「那我可不能放過。」
「這樣啊,不過我要說的也許和你母親想隱瞞的事有關。」
「如果是上次那件事,我還沒和母親好好聊過。」
最重要的是,中屋多由子說她是用切戚風蛋糕的刀刺殺了彌生。報道中並未出現兇器,所以只有兇手和偵查員知道這一點。
「能不能讓我看看?」
「這裏的照片呢?」松宮問。
「他問我彌生有沒有提到最近生活發生了什麼變化,我說我沒怎麼聽彌生講過。」
「剛才你說你大致能猜到我的來意。」
「不,沒那麼急,他還問了不少彌生的情況。」
松宮不知道這樣的解釋能否讓對方信服,而久惠則說了句「原來是這樣」,不再表示疑問。
「那就好。」松宮把手伸向矮桌上的茶碗。這是剛才久惠端來的。
他心不在焉地望著車窗外,眼前是一片恬靜的田園風光。真的可以就這樣結案嗎?他的心裏還有一個解不開的謎團。
汐見撇了撇嘴,長嘆一口氣以示放棄。「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我是芳原。現在方便嗎?」
看到其中一張照片時,松宮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同時意識到剛才所抱有的熟悉感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的。聽說你去了我女兒的學校。」
「在委託合同上簽名蓋章后,綿貫先生就馬上回東京了嗎?」
首先,她所描述的花冢彌生遇害前的態度讓人難以理解。
「可以。不過呢,松宮先生,」芳原亞矢子意味深長地念出他的名字,繼續說道,「我是不著急,但那邊可能時間不多了。」
這怎麼可能!極度的衝擊令他的思維陷入混亂。
「請。」汐見生硬地說。
read.99csw.com「好的,我會努力儘早了結手頭的工作。」松宮掛斷電話,剛把手機收回口袋,就感覺列車咯噔一下驟然減速。
他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上貼著嬰兒的照片,感覺是剛出生沒多久的時候,不是黑白照,但彩色部分褪色嚴重。看慣了現今的高畫質照片,這畫質說不上清晰。照片旁用鋼筆寫著「彌生 出生后滿三周」。這以後暫時都是嬰兒照。彌生是花冢家唯一的孩子,他們興高采烈地拍了很多。
「很活潑的女孩子啊。」看著彌生在攀登架上玩耍的身影,松宮說。這應該是她小學低年級的時候。
「可以啊,當然我不確定能不能回答。」
「萌奈說她去了不止一次,同學們已經見過她好幾次了。花冢女士的目的是什麼?」
「給了,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誰知道呢。」汐見搖了搖頭,「她應該只是有事需要頻繁地去那附近吧,我也不清楚。花冢女士常去看網球部練習這件事,我也是聽女兒說了才知道的。這個先不提,松宮先生,為什麼你總是要刨根問底地調查我們父女呢?兇手已經被逮捕,應該沒我們的事了吧?」汐見的語氣中含著一股焦躁。
松宮聳聳肩,嘆了一口氣,把手機收進口袋。還有十分鐘左右就能到宇都宮了。前幾天是上越新幹線,今天則是乘東北新幹線出差。話雖如此,宇都宮離東京也就約五十分鐘的路程,並沒有長途旅行的感覺。
兇手是多由子這一點恐怕已毋庸置疑,但松宮並不認為中屋多由子說的都是事實。
松宮想起了加賀對他說的話:「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執著于偏離正軌的調查,這樣的人稱不上優秀的刑警。只因為有一點落在自己預想之外,就馬上認定直覺落空的人,也難成大器。」如今,他打算對自己的直覺再執著一些。
「她就是個野丫頭,一刻也閑不住。」久惠說著,按了按內眼角,大概是想起了彌生孩提時代的往事,再次切實感受到了女兒已不在人世的事實。
快到宇都宮時,手機提示有來電。松宮看了看屏幕,有點緊張。屏幕上跳出了芳原亞矢子的名字,幾天前他才剛剛添加到通訊錄。
花冢夫婦和汐見https://read•99csw.com一樣,知道兇手已被逮捕,他們認為刑警特意從東京趕來是為了通知相關事宜。
松宮陷入沉思。他完全猜不到綿貫的意圖,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誰知道呢,他只是說想看看。」
「關於主動承擔雜務的理由,綿貫先生怎麼說?」
綿貫的供述內容也是如此。
「那邊」指的是什麼,松宮立刻就明白了。「病情正在惡化嗎?」
汐見打量著照片,顯得有些遲鈍,隨後搖了搖頭。「我完全不認識這個女人。」他的言行舉止中沒有任何不自然之處。
她說她乘電車去了彌生茶屋所在的自由之丘,車站及周邊的幾個監控攝像頭確實捕捉到了她的身影,裝束和時間也與供述相符。
松宮微微一笑。「很遺憾,這兩個問題我都不能回答,因為現在還在調查中。」
「吃驚的人是我。你應該也聽說了吧?花冢女士常去看網球部的練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不覺得這是偶然。」
翻到某一頁時,松宮一驚——原本貼在那裡的照片被撕掉了,看襯紙上的痕迹就能明白。
「理由?」低語過後,久惠思索片刻,「好像沒什麼。他說得知彌生被害后,他就在考慮自己能做些什麼。他想到遺物整理之類的事老人多半處理不了,就來聯繫我們了。」
當松宮表示詳情還無可奉告時,最初和久惠並排坐著的花冢先生以病人正在等待為由,早早離席而去。
「問了什麼?」
松宮翻到下一頁,這裏的照片還在。彌生已完全長大,比起「少女時代」,用「青春期」這個詞來形容更為恰當。
那就是綿貫做的。他為什麼偏偏撕下這一頁里的照片呢?
久惠望著白色的紙面,睜大眼睛。「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不記得撕過啊。」
「對了,」久惠在胸前雙手合十,「接下來他又說想看看相冊。」
久惠回來了,雙手捧著一本厚厚的相冊。「就是這個。」她把相冊放到了矮桌上。
「那可幫了我的大忙。有個案子的調查工作已漸入佳境,現在我很難和你約定一個具體時間。等我這邊有了眉目我就聯繫你,怎麼樣?」
松宮把相冊拉近。封面由皮革製成,翻開則是硬紙板裝訂成的內頁。這種東西最近不多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