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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再次傳來嘆息聲。「我覺得可能還是瞞著你比較好，因此一直很猶豫要不要給你打電話。只是話說到這個份上，再不繼續，你是不會原諒我的吧。」
「不必愧疚，」亞矢子說，「沒有人會故意讓車禍發生，謝謝您的心意。」
亞矢子驚呼一聲，不由得呼吸一滯。「您說的這些人都已經去世了……」
她的視線停留在窗邊的小佛龕上。佛龕的門開著，裏面並排擺放著法磬和相框。亞矢子走過去拿起相框，看到母親正美年輕時的笑容，那時還沒有發生車禍。亞矢子已經想不起最後一次看到母親的笑容是在什麼時候了。
「我舊姓森本。請恕我失禮，你是亞矢子小姐嗎？」
真次患病的事已在業內傳開，所以亞矢子絲毫不覺得意外。「人鬥不過病魔。現在我只想讓他安然度過餘下不多的時間，就當是大限已至吧。」
①日本面積單位，1疊約為1.62平方米。
「池內……」亞矢子在記憶里搜索了一番，但沒有哪個熟人是這個姓氏。
「當然可以。」亞矢子馬上補充道，「現在就可以。」
「說什麼呢！我看你是覺得送包子比較好吧？」
在幾個單九*九*藏*書間輪流寒暄過後，她穿過走廊，回到自己的住處，脫下和服換上一身便服。今晚亞矢子有件事想做。她從樓梯上到二層。
「嗯……」對方的聲音低沉下來。
也許這個棒球具有特殊的意義，否則又怎麼會裝飾在書柜上呢？亞矢子聽說父親打過棒球，這也許是用來回憶當年的東西。
「果然……」
亞矢子總覺得他好像不願多說，所以也沒再多問。
此外，當務之急是需要準備一張遺照。亞矢子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合適的照片。真次不喜歡拋頭露面，集體照也不願參与。年輕時的照片倒是有，但年代過於久遠的話也不成體統。
老人們發出了喜悅的歡呼。
有可能是騷擾電話，亞矢子想。於是她沒有自報家門，只是說了聲「喂」。
「那我就說了。在這之前，我想請你看一樣東西，你能抽空見我一面嗎？」
她剛想追問，對方開口了：「亞矢子小姐，關於那場車禍，你有沒有從你父親那邊聽說過什麼？」
看來對方終於要進入正題了。亞矢子認為沒有必要隱瞞，決定照實說：「是的，他正在住院，情況不算很好，是癌症晚期ｒead.９９ｃsw•com，已經無法救治，醫生說不管什麼時候發生什麼情況都不奇怪。」
「您有事找我父親嗎？」亞矢子問道，但對面再次沒了迴音。
亞矢子上大學時曾問過真次這個棒球的來歷。
下一個吸引她目光的是不大的書櫃。真次不太熱衷讀書，架子上幾乎沒有小說類讀物，擺在上面的多為與烹飪和食材相關的專業書。櫃中有一樣東西比書更具存在感，那是一個棒球，擺放在由三根球棒模型組合而成的球架上，下方墊著綠色的布。
「是的。」
「是的。」對面的女聲回答道，「姐姐和開車的姐夫意外身故，正美女士得救了，但受了很嚴重的傷。」
她掃了一眼屋內。八疊①大的和室收拾得整整齊齊，大概是真次在住院前整理的。
亞矢子想，沒準父親希望把這個球放在身邊。現在的真次在不痛苦的時候意識清晰，視力也沒問題。把這個球裝飾在病房裡，可能他的心情多少會舒暢一些。亞矢子打算先把這個球收進箱子，再找合適的照片。她正要伸出手，突然鈴聲響起，嚇了她一跳。原來是放在矮柜上的固定電話。
「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read.99csw.com，就是個贈品。」真次如是說。
亞矢子記不清球是從什麼時候放在這裏的，小時候並無印象，應該是之後才有的。這不是著名選手的簽名球。如果是哪次大賽的紀念品，父親應該會在某個地方做記錄，但她沒有找到。
「果然……你的母親芳原正美出車禍時，我的姐姐弓江也在那輛車上。」
遺物整理早晚都得做，不如趁現在開始確認真次的私人物品。這種行為和侵犯個人隱私一樣，即使是父女關係，亞矢子還是有點猶豫，不過也正因此，她不能把這件事交給別人去做。
「今晚就讓我們喝個痛快吧！」
「從父親那邊？」亞矢子困惑起來，這個問題她完全沒有預想到，「什麼意思？我只聽說母親坐朋友夫婦的車，結果出了車禍。」
「是的。」
「我姓葉山，是池內弓江的妹妹。」
「少逞能！你啊，只會馬上醉倒，往地上一躺。」
「關於這件事，我十分愧疚，都是因為我姐姐和姐夫……」
「啊……不好意思，其實我打這個電話是有原因的。我聽說辰芳的負責人生病了，不知他現在情況如何？」
亞矢子拉開隔扇，道了聲「失禮了」。和室ｈtｔpｓ://reａｄ.9９ｃｓｗ•com中擺著現代樣式的桌椅。最近越來越多的人表示坐在榻榻米上吃飯太辛苦，如此安排也是應顧客的需求。
不知為何，對方陷入了沉默。亞矢子貼著話筒，微微側首。她試著說了一聲「喂」。
「我姓葉山。」
就算年紀大了，老朋友一旦相聚，互相調侃起來也和年輕人一樣。亞矢子會心一笑，說了聲「請慢用」，退出房間。
「這個好啊！感謝感謝。」
「各位，看到你們身體如此健康，我也安心了。請大家品嘗敝館引以為豪的菜肴，悠閑地享受這裏的舒適服務。今天敝館準備了當地特產的手取川山廢純米酒，數量有限。」說著，亞矢子把一個一升容量的酒瓶放到桌上。
「難道有什麼隱情？不好意思，您能不能再報一下姓氏？」
「感謝各位經常惠顧。」亞矢子說著，環視眾人。客人共有十位，全是七十多歲的男性。他們是某大學田徑部的老部員，在長跑接力項目上得過全國冠軍。從幾年前開始，他們每年都會來辰芳開一次同學會。
「哪裡蹊蹺？請您告訴我。」亞矢子的語氣不可控制地強硬起來，握著話筒的手也暗中發力。她從未懷疑過那場車禍的真相，九-九-藏-書以為只是母親運氣不好。難道事實並非如此？「葉山女士！」她高聲說道。
「是的，您是哪位？」
「請問是芳原家嗎？」一個女聲問道。
「葉山女士，請您把話說清楚。關於車禍，您一定知道些什麼，對吧？」
真次每天面對佛龕時，心裏在想什麼呢？他曾一度離開，準備在別處建立第二個家庭，然而因正美遭遇車禍斷了念頭，回到了這個家，甚至拋棄即將出生的第二個孩子。亞矢子無法想象是什麼讓父親改變主意。
她再次環顧室內。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細地觀察這間屋子。
這不是辰芳的匯流排電話，而是正美和真次結婚時開通的私人電話，知道號碼的人應該很少。到底是誰打來的呢？亞矢子驚訝地拿起話筒。如今這個年代，竟然還有不是無線的座機。
真次的房間在走廊深處，亞矢子極少進去。她打開門，摸索到牆上的開關，摁了下去。日光燈那白色的冷光充盈室內。
「沒錯，後續我非聽不可。」
對面發出一聲嘆息。「海鮮市場的人也這麼說。」
「與其說知道，不如說這事有點蹊蹺。芳原小姐，我一直希望能找個時間向你父親確認，但總也下不了決心，結果拖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