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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調查 3

第三章 調查

3

聽了南鄉的彙報,杉浦律師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咱們先去吃飯吧,得好好研究一下以後怎麼辦。」
「為什麼說是好事?」
「因為沒有人對這種違法行為提意見。從死刑犯這方面來說,哪怕多活一天也是好的。從執行死刑的人這方面來說,也希望有足夠的時間讓自己平靜下來。」
純一翻開記事本,確認了一下佐村光男的名字。佐村光男有可能是罪犯嗎?想到這裏,純一的大腦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我們絕不能就此撤退!」純一堅定地說道。
「什麼?」
「所以,你不想再干奪去別人生命的事了,對吧?」
「鋁粉檢測法只適用於潛在指紋還新鮮的情況。」
「記憶喪失不能成為停止執行的理由嗎?」
「那樣好嗎?不殺這個人,就得殺那個人……」
「殺過人的不只是你,」南鄉說,「我也殺過兩個人。」
「是用鋁粉檢測法嗎?」
「因為法務大臣不遵守法律。」南鄉笑了,「在執行死刑的問題上,誰都不那麼認真。從這個意義上來講,現在執行的死刑幾乎都是違法的。」
「至於理由,我也不知道。委託人不希望三上純一參与調查工作。」
「但是,根據從判決到執行的時間的平均數據來看,從正式判決算起,七年左右這個時間點是最危險的。」
「有可能酌情減刑嗎?也就是說,如果成長經歷和犯罪動機跟樹原亮的情況完全不同,也會判死刑嗎?」
純一抬起頭來。那種奇怪的感覺突然變成一頭凶暴的野獸,正在向他毫無防備的身後突襲而來。
純一理解了。他終於明白了南鄉和杉浦律師焦急的理由。
但是,在緊張的氣氛中,南鄉臉上很快又浮現出笑容。他一邊往杉浦律師的杯子里倒啤酒一邊說道:「這樣一來,杉浦老師和我,都會很為難的。」
杉浦律師點點頭:「但是,如果是十年前的指紋,使用鋁粉檢測法也許檢測不出來。應該使用噴霧法或激光法。」
「這我就有點想不通了,」純一發現自己正在拚命控制自己的情緒,「我是為了給這個死刑犯洗清冤罪才接受了這個工作的。我認為這個工作可以救人一命。但是,找到了真正的罪犯的結果,不等於把另一個人送上絞刑架嗎?」
「十年前的指紋,現在還能檢測出來嗎?」
三人落座后,先幹了一杯啤酒,然後就閑聊起來。純一狼吞虎咽地吃著好幾年沒有吃過的壽司,心想,要是能讓父母也吃上這麼好吃的壽司就好了。
「光靠我們兩個人,無論如何也找不到。」
「那麼,我們的工作已經以失敗告終了嗎?也就是說,樹原亮的冤罪不可能翻案了?」
「是因為三上有前科嗎?」南鄉強壓住心頭的怒火,低聲問道,「難道有前科的人收集到的證據就不能算是證據了嗎?」
「不,我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今晚杉浦老師要來,咱們跟他商量一下。」
純一沒聽懂南鄉的話,認為他在開玩笑。但是,只見南鄉表情僵硬,眼睛也失去了神采。看著那雙暗淡無光的眼睛,純一似乎聽到了南鄉每天夜裡做噩夢說夢話的聲音。
杉浦律師打量著兩個六疊大小、只鋪著被褥的卧室問道。
「比如說,這次尋找台階的行動。如果沒有三上,得多花費一倍以上的時間。不僅如此,以後也是一樣,如果我一個人乾的話,冤案昭雪的可能性就會減少到九九藏書50%。」
過了幾秒鐘,南鄉問道:「執行?」
「如果用鋁粉的話,」純一插嘴說,「也許我家工廠里就有。」
「如果是我的話,我就放棄那個真正的搶劫殺人犯,讓他淹死!」南鄉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回答了自己提出的問題。
「是啊,你也想幫你父母減輕負擔吧?」
「這要看證據保存的情況如何,應該能檢測出來。」
在這三個星期里,為了彙報自己假釋期間的情況,純一隻在回東京的監護觀察所時休息了半天。在陰雨連綿的天氣里,他們忍受著全身肌肉鞭笞一般的疼痛,到處尋找,結果一處台階都沒找到。
南鄉的視線四處遊盪了一陣,看似自言自語地罵道:「真他媽的渾蛋!」
一盒壽司吃下去了一半,南鄉想把閑聊引入正題:「我們以後的行動應該是……」
南鄉喝了幾口啤酒,搖著扇子躺了下來。純一突然覺得很熱,趕緊跑到廚房打開了窗戶。大雨透過紗窗吹進屋裡,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在沒有空調的房間里,沒有別的方法。
「我投降,我投降,我投降還不成嗎?」杉浦律師反覆說著同一句話,好像是在為得出結論贏得思考的時間。
《死刑執行草案》被送到法務省保護局的時間,是6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五。
「是啊,所以我很窮。」
南鄉點了點頭。
「為難?」
「真是豈有此理!您向委託人通報三上以前的經歷了吧?」
「是的。」杉浦律師非常坦率地承認。
「當然。選擇權在您手裡,您打算怎麼辦吧?」
最初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叫他覺得很彆扭,就像是本來以為自己在正確的道路上前進,卻突然發現自己被引到了一個跟目的地完全不同的地方。
純一放下了筷子。那麼好吃的壽司,忽然一點也咽不下去了。把自己排除在外的理由,他心裏很清楚。
「不是政治因素,我直說吧。實地調查只能南鄉一個人幹了,這是委託人的要求。」
純一在南鄉對面坐下,打開啤酒蓋問道:「執行死刑的時間是不確定的嗎?」
「認識的可能性更大吧?」不知為什麼,純一覺得宇津木夫婦肯定認識兇手。
但是,如果看一下現實,就會發現這一制度帶來的都是負面的影響。
「是的。實話告訴你們,兩天前,樹原亮的上訴已被駁回了。雖然他馬上又提出了特別上訴的申請,但如果再被駁回會怎樣呢?也就是說,第四次重審請求完全被駁回以後……」
「我也這樣想。」南鄉表示贊同。
「我們可以三呼萬歲了吧?」
「也就是說應該是六個月零五天的期限?」
杉浦律師好像有什麼難以說出口的事,看看南鄉,又看看純一,反覆看了好幾遍才說:「發生了點問題。」
從恩赦科科長那裡回來,參事官開始閱讀執行草案。閱讀執行草案的時候,他知道要想停止執行死刑已經不可能了。但是,他還是希望對得起自己的職業良心。現在連詳細情況都沒有掌握,怎麼能把一個人送上絞刑架呢?
純一馬上想起了杉浦律師那張刻著討好的笑容的臉。今天的搜索暫時告一段落,杉浦律師來勝浦市應該是為了聽取詳細的報告吧。
把要回東京的杉浦律師送到勝浦車站以後,純一和南鄉步行返回公寓。已經晚上9點多了。二人剛剛走進公寓二層那個簡陋的房間,窗外突然下起了九-九-藏-書大雨。梅雨季節快要結束時的雷雨來了。
他們走上停著那輛本田思域的山道,純一無力地一屁股坐在了路邊。他的下半身沾滿了泥漿,雨水順著雨衣的帽檐一串串地滾落下來。他喘著粗氣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樹原亮關於台階的記憶是不是錯覺啊?」
「這沒什麼不好吧?如果是我們三個人干,拿到成功的報酬的機會就會增加。而且……」南鄉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如果三上被辭退,那我也不幹了。您另請高明吧!」
「可是,我們沒有找到台階。」
「是的,」南鄉說著從卧室角落一個沾滿泥巴的背包里拿出記事本,「我用這個記事本把被害人的地址簿抄下來了。如果被害人認識兇手,兇手就在其中!」
「明白了。」杉浦律師終於說話了,「我只雇南鄉先生,這樣總可以了吧?」
「試試看嘛,不嘗試怎麼能知道勝算有多少?」南鄉想了一下,問道,「杉浦老師,您是專門負責刑事案件的律師吧?」
「這樣吧,就算是我一個人接受了杉浦老師的委託,但您得允許我自己做主雇一個幫手。這與杉浦老師無關。您看怎麼樣?」
他們從開始在山中尋找台階到今天,已經三個星期了,梅雨季節也快過去了。純一他們終於結束了預定範圍內的搜索。
「這也是我的South Wind糕點鋪的開業資金。」南鄉笑著說,「為了掙錢也不能說是壞事,何況我們還有可能救人一命呢!」
「南鄉先生,等一下,」純一拚命清理自己混亂的大腦,「如果找到了真正的兇手……上了法庭,會怎樣判決呢?」
「那麼,樹原亮是怎樣一種情況呢?」純一說著打算去自己的卧室取訴訟記錄。
「你們連個電視都沒有嗎?」
「好啊!」南鄉高興地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臉去,對正要開口說話的純一說道,「你沒必要介意這些。」
房間里安靜下來,只能聽到下雨的聲音。不過安靜的時間並不長。
南鄉好像剛注意到他們的房間是如此簡陋,苦笑道:「每天在山林里爬來爬去,回來以後也就是睡個覺。這就是我們這段時間生活的全部。」
「我想到的是存摺和印鑒。但是,存摺、印鑒,包括兇器,當時警察那麼認真地搜查都沒有發現。也就是說,這對我們來說,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這個嘛……」杉浦律師歪著頭考慮起來。
還有時間。純一想起律師給了他們三個月的期限。還有兩個多月。
杉浦律師繼續說道:「也就是說,我們不必去確認樹原亮記憶的內容了,要把方向轉到尋找真正的罪犯上來。」
相對於上述情況,死刑犯又是怎樣一種情況呢?在過去的二十五年中,適用於恩赦的例子一個也沒有。當然,法庭的量刑標準變得緩和了,也是一個原因。只要不是慘無人道的殺人罪,一般都不會被判處死刑。現在,日本全國每年有1300多個殺人犯被捕入獄,其中被判處死刑的只有區區數人,占殺人犯總數的0.5%以下。從全國總人口來看,幾千萬人里只有一個死刑犯,這樣的比例堪稱奇迹。這幾個被判死刑的罪犯都是所謂「罪不能赦」的殘暴至極的兇殺犯,如果把他們恩赦了,反而被認為太過分。
純一默默地低下了頭。
「這不是我該考慮的事。關於樹原亮的情緒是否穩定的問題,九九藏書矯正局已經審查過了。」
「對。就要進入危險水域了。從現在算起只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是安全的。」
這樣做有點輕率——參事官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在執行草案上蓋上了自己的印章。
「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您說的這些很有參考價值。」
從廚房回到南鄉的卧室,純一問道:「剛才談到了指紋這個話題,兇手十年前用過的兇器上還會留有指紋嗎?」
南鄉面帶微笑,耐心地等待著對方的答覆。
參事官立刻到恩赦科科長那裡去,確認關於樹原亮請求恩赦的情況。
「您的意思是說,一個月以後,什麼時候執行死刑都不奇怪?」
「當然。因為犯罪事實並不會因此有任何改變,無論情狀如何,法院都會堅持以前的判決。」
儘管參事官非常了解這些情況,心裏還是有些想不通,因為政令恩赦和個別恩赦這兩種恩赦都沒有明確的標準。所謂的「考慮到判決以後的具體情況」,到底是怎樣一種情況呢?拘留所所長的報告,是不是準確地把握了死刑犯的內心世界呢?參照恩赦制度的基本理念,不是也有過把應該減刑的人處死的情況嗎?對於參事官來說,這些疑問一直縈繞於懷。
「法律規定,正式判決之後,法務大臣應該在六個月之內下達執行死刑的命令。命令下達之後,拘留所必須在五日以內執行。」
「這說明兇器、存摺、印鑒都還躺在山裡的某個地方。已經完成了搜索的範圍,是那些證據最安全的隱蔽場所。」
當他們沖完澡,做完洗衣服等雜事時,杉浦律師也從東京趕到了。
「你怎麼了?」南鄉問道。
「而且,我又不能要求報酬加倍。一開始我就說報酬與三上平分。」
「是的。但是,再審請求和申請恩赦不包括在內。如果再審請求用了兩年的時間,期限應該是兩年零六個月零五天。」
「那有什麼辦法!」南鄉嚴肅地反問道,「你說怎麼辦好?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本來可能根本沒有犯罪的人就會被處以死刑!」
杉浦律師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尷尬地笑了笑。
「三個月的期限?」
到達最後一個地點時,南鄉這樣說道。
「什麼問題?」
「死刑。」
發生上述悲劇,是因為恩赦只適用於已經被判了有期徒刑或死刑的囚犯。如果還沒有確定刑期或死刑,就不在恩赦的範圍之內。如果在政令恩赦下達時,被告人還在法庭上為自己辯護,死刑判決還沒有確定,就不能沾政令恩赦的光。那幾個對恩赦有誤解的被告人都想賭一把,他們把「寶」押在了政令恩赦上。
「問題在於他們家的位置,離城裡那麼遠,又是獨門獨戶。到處流竄作案的強盜會到那裡去嗎?還是專門選擇離城裡遠的人家作案呢?還有一個可能必須考慮到,那就是兇手一開始就選中了樹原亮。」
純一懷疑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看著南鄉:「什麼?」
「哦?」
杉浦律師對純一說道:「當著你的面談論這個叫人不高興的話題,實在對不起!」他用手巾擦去嘴角的醬油,「那麼,我們就談談今後的工作吧。如果樹原亮的記憶不可靠的話,我們就得改變作戰方案。」
走出公寓,杉浦律師帶著南鄉和純一走進了車站前一家賓館里的壽司店。一進門,他們就被店員領到了裡邊的單間,看來是杉浦律師提前預訂好的。大概是想犒勞一下南鄉和純一吧九九藏書
純一從小冰箱里拿出來兩罐啤酒,走進南鄉的卧室。
純一點點頭,但他還是不太明白:「如果執行死刑的期限這麼不明確,樹原亮恐怕還不要緊吧?不一定立即執行吧?」
純一沒說話,但在心裏回答了南鄉的問題,並且明白了一個道理:罪犯性命的輕重,跟他所犯罪行的輕重是成反比的。所犯罪行越重,罪犯的性命就越輕。想到這裏純一感到脊背發涼:自己犯下了傷害致死罪,自己的性命應該是很輕的。
純一無力地笑了。是的,最為關鍵的證據,當時包括機動隊員在內的一百二十名警察拉網式搜山都沒有找到。
純一為剛剛了解到的事實感到吃驚。他這才知道,這份工作是南鄉一人接下來的,南鄉為了讓他參加這項工作,報酬減少了一半。
「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有兩件值得注意的事情。第一,檢察官中森先生說過,兇手的血型是B型。第二,我認為摩托車事故現場的纖維是兇手留下的。」
「那又為什麼說是壞事呢?」
「南鄉先生可以做到,可是我……」純一不想用殺人犯這個詞,但還是繼續說道,「我做不到。我過去殺過人,我是個殺人犯!」
「是的。」
「那倒也是。」
「我也跟中央更生保護審查會確認過,樹原亮一次也沒有請求過恩赦。他本人一直堅持說不記得犯罪時的情況了。」恩赦科科長說道。
杉浦律師又點點頭,端正了一下坐姿:「在這裏,我還想再說一遍期限問題。」
純一第一次看到南鄉發怒,吃了一驚。在他被逮捕后近兩年的時間里,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一人為了維護他發過怒。
參事官盯著矯正局局長等三人在執行草案上蓋的大紅印章,看了很久。他們已經認可了對喪失記憶的樹原亮執行死刑。作為只負責審查恩赦理由的保護局,並沒有對矯正局的結論提出異議的權力。
「哎?此話當真?」
「請等一下,」杉浦律師打斷了南鄉的話,「在談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說點別的。」
「也就是說,兇手一開始就想好了讓樹原亮頂罪?」
「期限已經過了。正式判決之後,樹原亮在拘留所被關押了將近七年。除去再審請求的時間,期限也超了十一個月了。」
參事官看完樹原亮的《死刑執行草案》以後,決定在上面蓋章。這樣一來,就再也不會有人提出異議了。
「只能這樣認為了,」南鄉把毛巾塞進雨衣里,一邊擦拭身上的汗水一邊答道,「找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嘛!」
「我也這樣認為。」
結果呢,天皇駕崩之後,政令恩赦確實下達了,不過這次政令恩赦,恩赦對象只限定為那些犯有輕微罪行的罪犯,不適用於被判處了無期徒刑或死刑的惡性犯罪者。那幾個主動放棄了上訴的被告人等於把自己的死期提前了。
於是純一和南鄉吃力地站起來,爬上車。汽車經過宇津木耕平宅邸,向山下駛去。由於剛過中午就結束了搜索,所以他們比平時提前四個小時收工,下午3點就回到了在勝浦市租的公寓里。
純一默默地看著南鄉,再也沒說什麼。
「好了好了。現在我們只能二者擇一。比方說,現在,我們的面前有兩個人溺水,一個是受冤枉的死刑犯,另一個是真正的搶劫殺人犯,只能救一個人,你救哪個?」
「而且,」南鄉的臉上浮現出惡作劇式的微笑,「杉浦老師的報酬也是在成功的read•99csw.com基礎上籤的約吧?」
南鄉盤著腿坐在熒光燈下,黯然神傷地自語道:「沒有時間了。」
「執行死刑,」南鄉低下頭說道,「那是管教官的工作。」
「我一個人干?」南鄉一邊這樣問著,一邊擔心地看了看純一。
「什麼意思?」
純一被杉浦律師的俏皮話逗笑了,因為他眼看著南鄉那中年發福的肚子一天天癟了下去。
「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執行?」
「我不知道委託人是出於什麼想法這樣說的。」
「是的。」純一誠實地點點頭。
恩赦大體上分為政令恩赦和個別恩赦兩種。
「您說得太對了!」
純一感到有些緊張:「勝算有多少?」
「可是……」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悲劇呢?原因一清二楚。其實,關於恩赦的適用範圍,並沒有一個明確的標準。也就是說,恩赦是由那些手握行政大權的人隨意發布的,適用範圍也看他當時的心情如何。從過去下達過的政令恩赦中可以明顯地看到這種情況。政令恩赦下達之後被釋放甚至恢復公民權利的人當中,因違犯選舉法而被判刑的佔壓倒性多數。換句話說,那些為了讓政治家在選舉中獲勝而違犯選舉法的人,被優先赦免了。
政令特赦是在皇室或國慶國喪時統一進行的恩赦。昭和六十三年傳出昭和天皇病情惡化的消息時,就停止了一切有關執行死刑的操作。當時普遍認為,如果天皇駕崩,政令恩赦肯定會下達,而政令恩赦也適用於死刑犯,死刑就不會執行了。可以說這是行政方面的溫情。但是,這種先入之見導致了意想不到的悲劇的發生。當時有幾個本來在法庭上一直為自己辯護、力爭免於死刑的被告人,認為政令恩赦肯定會下達,便主動放棄了上訴,結果被法官判處了死刑。
「我用這雙手,殺過兩個人。」
但是,南鄉的表情沒有發生一點變化。
南鄉讚許地看了看純一。純一慌忙補充道:「救樹原亮的命當然是最重要的……成功以後還有報酬……」
參事官回顧了一下自己的人生,覺得自己還是需要作一點反省的。剛進法務省的時候,他從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參与死刑執行的決定。
儘管如此,參事官在閱讀執行草案時,內心經常有的那種空虛感又開始襲擾他。所謂的恩赦制度真能發揮作用嗎?他對此抱有很大疑問。恩赦,實際上是根據行政部門的判斷,對司法部門下達的命令,即對刑事裁判的效力進行變更。簡單地說,就是可以根據內閣的判斷,讓罪犯免於刑事處罰或給罪犯減刑。有人批判說這是違反三權分立原則的,但恩赦制度還是被維持了下來。恩赦制度源於一種高尚的理念:在根據法律的單一性作出了不妥當的判決時,用其他方法無法補救誤判,而恩赦則可以挽回。這種理念使恩赦制度得到了支持。
「為什麼會這樣?」
「辛苦你們了。看來你們都經受了鍛煉和考驗。」
南鄉好像又有了幹勁,只見他從榻榻米上爬起來說道:「不管怎麼說,以後我們要從兩條線出發考慮問題。一條線是宇津木夫婦認識兇手,另一條線是宇津木夫婦不認識兇手。」
「是啊,在有死刑制度的國家,抓住惡性犯罪的罪犯就等於殺掉他。我們如果發現了真正的兇手,他肯定會被判處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