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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群人同時轉身離開坡道,混雜在一起往前走。在他們身後,更多的八尺巨人沿著各條坡道魚貫而下,從後面趕上最前面的那群人。他們走進陽光里,稍停了片刻,觀察著在前面列隊等候的世界各國代表團。就在這時,遠處的山坡突然安靜下來。
「已經接通。」
「飛船觸地。我們已經成功降落地球,等待下一步指示。」
然後,加魯夫緩緩抬起右臂,做了一個敬禮的手勢;其餘的伽星人也依葫蘆畫瓢,跟著舉手敬禮。他們默默地站著,一動不動,幾百條手臂高高舉起,向全體地球人傳達了一條全宇宙通用的信息:問候和友誼。
大門旁邊的顯示面板上本來不停地閃出一些變幻的符號,可是突然間,這些符號都固定在面板上,不再變化了。電梯門隨即向兩邊滑開,於是眾人魚貫而出,走進一個從船身的圓周外牆一直延伸到飛船中心圓柱的巨大環形空間里。外牆上等距排列著六個大型氣密艙的入口,入口之間的甲板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伽星人——奇怪的是,他們大部分都默不作聲。亨特一眼就看到了加魯夫,只見他在一堆伽星人的簇擁下,站在一個氣密艙的旁邊。施洛欣和孟查爾則站在他左右兩側,賈思蘭也在附近。在升降機出口的上方,一塊大屏幕高高掛在中心圓柱上,俯瞰著甲板上的人們。加魯夫與在場的其他伽星人一樣,都仰頭看著這塊大屏幕。亨特從密密麻麻的伽星人群中擠過去,一直走到加魯夫那裡。他站在加魯夫身邊,然後也轉頭看著大屏幕。
在左拉克的幫助下,亨特充當翻譯,介紹雙方認識。
「他們會下來的,」機器在他耳邊答道,「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適應。別忘了,他們有二十年沒呼吸過自然的空氣了,這是他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走出室外。」
「左拉克,打開五號氣密鎖的內艙門。」加魯夫下令道。
「你得看看探測器傳回來的照片。方圓幾英里的山坡上都擠滿了人,湖面上停著成百上千艘小船,都擠在四百米內的湖濱區域。小伽村上空以及著陸區附近的空域都已清空。可是,在這片禁飛區外面一圈的空中竟然擠滿了陸空兩用車。估計你們星球一半的人都來了。」
屏幕顯示的是湖畔地區的俯瞰圖。畫面被分割成面積大致相同的兩半,一半是鬱鬱蔥蔥的山坡,另一半則是倒映在湖面上的藍天。畫面的顏色很鮮艷,只是有些地方被一團團白色遮蓋著——那是散落在空中的浮https://read.99csw.com雲。浮雲在地面上投下一塊塊醒目的黑斑,更加映襯出陽光的明媚和燦爛。隨著飛船緩緩下降,地表的細節越來越清晰,地上的景物開始朝著屏幕邊緣擴散。
「十秒。」左拉克繼續倒數。現場本來充斥著人們竊竊私語的背景雜音,但這一刻都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飛船外面傳來的遙遠的氣流聲,以及驅動器運行時能量的暗涌聲。
他們快走到坡道底端時,亨特仰頭一看,只見加魯夫、施洛欣、孟查爾、賈思蘭率領其餘幾人正朝著他們走來。在他們的左邊和右邊,一些伽星人已經通過其他坡道走到了地面,也往威爾比一行人站的地方聚集過來。
「降落倒數二十秒。」左拉克突然宣布,亨特頓覺一陣激動的情緒如漣漪般在四周的伽星人群中席捲開來。
「左拉克。」亨特說道,「他們看起來有點迷茫呀,快叫他們下來認識一些新朋友。」
走近以後,亨特認出了前方的幾個人:聯合國秘書長塞繆爾·K.威爾比,他身旁是來自華盛頓的聯合國太空軍團總裁歐文·福倫索,還有太空軍團軍方的總司令布拉德利·卡明斯將軍。威爾比伸出手,滿臉笑容地迎接他。
「我們有一群人正在朝你的坡道走來,我就在當中。」亨特告訴他,「快點打起精神走下來吧,這裡有幾位仁兄你非要打招呼不可啊。」
「我們的人有點暈頭轉向了。」那個熟悉的聲音答道,「老實說,我也差不多。我也知道在密閉空間待久了,突然走到開放地帶的感覺會很震撼,卻想不到會這麼誇張。看到那麼多人……那些喊聲……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我也預料人們會很激動。」亨特告訴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這麼誇張。我們應該繼續嗎?」
威爾比轉頭面向亨特,湊到他耳邊低語起來。
地球人在距離坡道幾英尺的地方停住了腳步。他們的各個感官受到全方位、多角度的衝擊,一下子都蒙了。
這時候,左拉克的聲音再次響起:
亨特站在「沙普龍號」飛船其中一個中心升降機里,怔怔地盯著兩扇寬闊的空白電梯門。升降機外,飛船的機身內殼高速掠過,好像怎麼也到不了盡頭。在他的身後,從木衛三回來的聯合國太空軍團成員肩並肩地擠在一起。隨著回家的時刻越來越近,每個人都陷入了沉思。在這一刻,「沙普龍號」的船尾朝下,已經進入了降落的最後階段。一九*九*藏*書些伽星人也在升降機里,要去船尾與伽星人隊伍會合。他們選了一批人組成地球登陸先遣隊,其中大部分隊員已經在船尾整裝待發了。
雖然感覺不到任何動態,可是亨特知道,三根升降機管道正在脫離飛船主體,往下伸展;而他們所在的整個飛船尾部區域也正在向地面移動。與此同時,懸在眾人上方的大屏幕出現了飛船鄰近區域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拍攝畫面。
「簡直不可思議!」她抬手向上指著大屏幕,說道,「至於嗎?我們真的這麼重要嗎?」
「這位是聯合國太空軍團的主要領導之一,太空軍團的行動都是由他掌管的。」來到歐文·福倫索麵前時,亨特告訴加魯夫,「要是沒有這些行動,我們根本就不會去木衛三,你們也不會找到我們。」
「看來歡迎儀式很隆重嘛。」亨特評論道。
「我其實並不想這麼高調地還鄉。」教授回答說,「現在弄得我好像摩西帶領族人逃出生天似的。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我們這就開始吧。」
亨特轉身看著加魯夫,繼續與他對話。
「伽星人還好吧?」亨特問道。
「來吧,加魯夫。」他說道,「是時候去拜會一些重要人物了。他們當中有些人是跨越了千山萬水來見你們的。」
「我是維克多·亨特。怎麼樣,感覺還行吧?」
螺紋金屬板悄無聲息地滑出了亨特的視野。他向前邁步,跨進了氣密艙,又繼續朝著外艙門走去。此刻他的內心越來越激動,隱約察覺丹切克在自己身邊並肩前進,而太空軍團其他人員則跟在身後。艙門外有一條寬闊的淺坡,坡道盡頭就是降落區的混凝土地面。兩人走出來,在坡道頂端站定,只見「沙普龍號」幾根巨型尾翼向他們頭頂和身後延伸,與船身相接;尾翼內側形成一段段巨大的曲面,使他們彷彿置身於一個大教堂的宏偉拱頂之下。坡道和飛船附近的地面都籠罩在船身和尾翼的陰影里;而在飛船的黑影之外,燦爛的陽光讓四周的一切都更加繽紛明艷了——他們正居高臨下地俯瞰小伽村的綠色小丘,紫白相間的遠山,蔚藍的天幕,密布在山坡上五顏六色的人群,塗成粉色、綠色、紅色、藍色和橙色的木屋,以及地球代表團每個人胸前的雪白前襟,和他們腳下的白色混凝土。
「好,我們走吧。」
在飛船尾翼與後方一排排木屋之間的那片空地上,好幾百人組成一個個方陣,排列成一個巨大的弧形。每個人都站得筆直,好像在參加閱https://read.99csw.com兵儀式。每個方陣前都站著一名旗手,舉著一個國家的國旗;國旗前面站著該國的元首及其幕僚,都是西裝革履,莊嚴肅立,等待著伽星人現身。亨特找到了美國的星條旗、英國的聯合王國米字旗、幾個歐洲聯邦國家的徽章,還有很多別的國家的旗幟。此外,亨特還在陣列的後方和兩側隱約瞥見一片鮮艷的色彩和閃耀的光芒——那是儀仗隊的制服和銅管樂器在反射陽光。他努力想象自己是外面那些人當中的一員——從來沒有與外星人面對面地接觸,剛才親眼看著外星飛船從天而降,現在仰頭看著這座銀色的金屬巨塔——此刻,他們的感受如何?情緒又是怎樣的?這一刻在人類歷史上是空前絕後的,因為「人類與外星人第一次接觸」這種事情只會發生一次。
只見加魯夫帶領第一隊伽星人出現在坡道頂上,然後站在那裡,轉頭四顧,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亨特轉身與丹切克並肩而立,一起面對著內艙門。然後,他看了加魯夫一眼,點了點頭。
朵朵雲團逐漸變大,從塗鴉似的扁平斑塊變成翻騰洶湧的白色浪濤,彷彿一座座浮在如畫美景上空的孤島……隨著視野越來越窄,圖像越來越大,隨後所有的白雲都在屏幕上消失了。
終於,加魯夫從坡道上走了下來,其他人緊跟其後。他走到秘書長跟前,停住腳步,低頭俯視著對方。然後兩人緩慢而莊重地握了握手。
「他們有點無所適從了。」亨特對威爾比說道,「我們應該主動上前安慰他們。」威爾比點了點頭,示意屬下跟上。於是,一些聯合國工作人員帶領大部分從木衛三回歸的地球人向世界各國代表團的方向走去;而亨特、丹切克與另外幾位則帶著威爾比等人往回走到坡道那裡。
一眾伽星人不需要更多提示,加魯夫話音剛落,他們就自動分開,形成一條長長的通道,從電梯旁的地球人那裡一直到加魯夫和亨特站的地方。幾秒鐘后,地球人開始緩緩地向前走,領頭的正是丹切克。當他們走到氣密鎖旁跟亨特會合時,站在那裡的伽星人也紛紛讓開,騰出位置讓他們站在內艙門前。
繞著飛船尾部一圈還有許多條坡道。這時候,其他的氣密鎖艙門紛紛打開,更多伽星人出現在坡道頂部。加魯夫精心設計的出門順序早就被他們拋諸腦後。有些巨人還在艙門那裡團團轉,有些已經開始沿著坡道往下走,還有些則站在原處,怔怔地看著外面。
這時候,大屏幕上只剩下read.99csw.com小伽村裡面一座座整齊排列的木屋,以及一大片白色的混凝土降落區。飛船的著陸點位於降落區靠近湖面的那一片空地上;在降落區靠近陸地的那一半——也就是著陸點與木屋區之間的空地上——出現了很多個點陣,都排列成規則的幾何形狀。很快,這些點陣當中的每一個點都化作了一個人形。
「我們會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順序往外走。不過,我們畢竟只是初來的客人,而在場有許多人是重返故鄉。我覺得應該由他們帶路,引領我們踏入他們的世界。」
亨特留意到加魯夫正在向著咽喉上的麥克風低聲說話,又不時停下來,好像是在聽對方回復。他估計加魯夫正在聽指揮中心的空勤人員彙報最新進展,所以決定不去打擾,而是用手腕裝置激活自己的通道,「左拉克,現在情況如何?」
「相信你就是亨特博士了。」他說道,「歡迎回家。我知道你還帶了許多朋友回來。」然後他的目光一轉,「啊,你是丹切克教授吧,歡迎回家。」
「左拉克,幫我接通加魯夫。」亨特一邊走一邊低聲說道。
於是,所有人都轉頭看著加魯夫,亨特感覺到他們眼神里都充滿了期待。伽星人首領的目光在人群中緩緩掃過;當他看到那群聚集在電梯門旁邊的地球人時,目光稍微停留了片刻。最後,他看著亨特。
這時候,施洛欣留意到亨特也來了,於是走過來站在他身旁。
「看來你的這些朋友很受歡迎嘛。」他說道。
「估計有點兒震驚。」
但很快,他們又動了起來,沿著坡道往下走,終於踏上了地球的土地,站在「沙普龍號」飛船巨塔般的尾翼下方。然後他們繼續向前,走進了明媚的陽光里。有一小群地球人代表就站在方陣前面等候著,亨特等人徑直朝著那群人走去。他們如痴如醉地走著,還不時四處張望,把周圍的景象都收入眼底:山坡上的人群,身後的湖泊……他們還回頭仰望那艘一柱擎天的巨大飛船。此刻,它一動不動,顯得無比沉靜。幾個人舉起手臂向周圍山坡上的觀眾致意。人群見狀更加激動了,呼喊的音量頓時翻倍。很快,亨特與同伴們都揮起手來。
「準備好了吧,克里斯?」兩人面對面時,亨特問道,「再過幾秒鐘,你就可以回家咯。」
「海拔九千六百英尺,以每秒兩百英尺的速度下降,正在減速。」那個熟悉的聲音答道,「我們已經鎖定了進場雷達,一切順利,都在掌控之中。」
緊接著,歡呼聲開始傳過來了。聲浪似乎九九藏書源自遠處的山頂,在滾滾前行的過程中越來越響亮,越來越強勁;傳到他們面前時,已經變成了滔天巨浪,全面衝擊著他們的所有感官。亨特放眼遠眺,在視線所及之處,每一座山丘突然動了起來,好像都活了。數以萬計的人全部站了起來,高聲呼喊,把積累了多日的期待和緊張情緒盡情發泄出來。他們一邊喊一邊揮著雙臂、帽子、襯衫、外套……反正手上有什麼就揮舞什麼。聲浪背後是一陣陣斷續起伏的音樂聲,彷彿在掙扎著想要衝出人聲的包圍,讓來賓聽見——那是軍樂團在演奏。
在伽星人和地球人雙方領導團隊的共同帶領下,全體伽星人緩緩朝著望眼欲穿的地球各國首腦走去。
現在,他們能看見地面上星星點點的房屋——有些孤零零地散落在山嶺之間,有些則聚集在依稀可辨的蜿蜒公路兩旁。在屏幕正中心,也就是「沙普龍號」飛船中軸正下方的湖岸線上,有一小塊白色的區域——正是在小伽村內用混凝土鋪成的降落區。與此同時,村裡一排排整齊的木屋也逐漸變得清晰。村莊邊沿有一條狹窄的綠帶,使村莊的地界顯得更加突出——這正是圍牆外面的無人禁區。無人區外圍的顏色明顯變淺了,那是成千上萬張上揚的人臉產生的疊加效果。
頓時,歡呼聲轟然響起,再次從山坡上席捲而下。如果說之前的聲浪是一股洪水,那麼這一次的響聲簡直是海嘯引起的翻湧巨浪。歡呼聲在山谷之間回蕩,彷彿瑞士的群山也加入了人們的行列,一起歡迎遠方的來客。
「外星人從天而降,這種事情畢竟不是經常發生的。」亨特愉快地告訴她,「所以他們盡情享受這一刻。」說到這裏,他腦海里突然冒出另一個念頭。停頓了片刻后,亨特繼續說道:「有件事挺有趣的,你知道嗎?千百年來,地球上總有人宣稱自己見過不明飛行物、飛碟之類的東西,而且整天都在爭論外星人到底存不存在。所以,當這一切真正發生的時候,按理說他們不應該感到意外了吧。哈哈,可是你看看外面……直到今天,他們才算是真正了解真相了啊。」
原來是伽星人出來了。
「尾艙門閉合,飛船內外氣壓達到平衡,外艙門打開,地表連接坡道鋪設完畢。隨時可以出去了。」
「部署地表通道。」加魯夫下令,「按照慣常程序關閉飛行系統,準備提交工程師檢測報告。」
丹切克剛剛跟幾位高官握手完畢,四周呼喊的聲浪猛然飆升,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眾人一齊回頭看著飛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