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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特嘆了一口氣,暗自搖了搖頭。「好吧。」他到底還是答應了,「告訴他們,我馬上過來。」
當天晚上,小伽村內舉行了盛大的歡迎晚宴——菜肴當然都是素食,酒水享用不盡。在晚宴和各種正式發言結束后,兩個種族的人們混雜在一起聊天。亨特端著酒杯站在大廳一端,與三位伽星人閑談。這三人是「沙普龍號」飛船的高級船員瓦里歐和克萊羅姆,另外還有一位女性行政人員斯翠爾希雅。瓦里歐說今天遇到了一些讓他很困惑的事兒。
「我記得他的名字好像是伊夫曼努爾·克羅爾。」瓦里歐告訴他們,「維克,他屬於你住的那個國家的代表團——美國。他說是從華盛頓來的……好像是國務院什麼的。他自稱是『紅色印度人』,我後來越想越糊塗。」
「因為後來我們跟印度政府的發言人聊過,他說印度離美國十萬八千里呢。」瓦里歐解釋道,「既然如此,克羅爾怎麼可能是印度人呢?」
「左拉克。」他低聲道。
「他說自己是『紅色印度人』,我就想也許他其實是俄羅斯人?有人告訴我,他們是紅色的。」
「也許吧,亨特博士。」海因里希答道,語氣依然悶悶不樂,「可不管怎麼說,我們都得快點兒——你們美國管這叫什麼來著?——對了,溜之大吉。只有這樣,我才能放下心來。」
不過,人們依然顯得畏首畏尾。也有些人躍躍欲試,想打個手勢表示友好;可是每個人都不願意先邁出第一步,都在等別人先行動。這時候,一個站在前排的男孩兒掙脫了母親的手,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加魯夫龐大的身軀前。這個小孩兒大約十二歲,滿腦袋凌亂的金髮,還長了一臉雀斑,穿著一條當地特色的皮製短褲和一雙結實的登山靴。小孩兒的媽媽本能地往前邁步,卻被身邊一個男人伸手攔住了。
「有視頻信號嗎?」
「我知道……我想問的是,她是用一台標準的雙向視頻終端來聯絡我的,是吧?」
「你有接入本地的全球通信網路吧?」
「有。」
「我當然做得到,可是我不會這樣做。」左拉克說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計算機也一樣。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隨著警戒線被衛兵打開,伽星人隊伍終於來到了隔離區外。聚集在那裡的人群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仰視著一群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異類,而且這些外星人的臉孔近看還真有點可怕……雖然外圍的喧鬧聲一點也沒有減弱,可是直接面對伽星人的內圈人群卻突然安靜下來。他們甚至開始向後退卻,似乎想保持一定距離,以示尊敬。加魯夫停住腳步,目光緩緩地在圍成一個半圓的人們臉上掃過。每當他的目光接觸到一名地球人時,對方總會把視線移開。一方面,亨特理解同胞們的心情難免會忐忑;而另一方面,面對著巨人們主動示好,他又害怕這種好意得不到回應。
「我知道,不過那更靠近西方。」克萊羅姆回答。
「是的,所以我才能幫你接通電話。」
「你這瘋子。快過來吧,好不好?……過來商量公事啦。」亨特心想,這位姑娘能夠在短時間內恢復常態,確實專業。
「這我怎麼知道?」
「你把我們接通后的所有通話都錄下來了嗎?」亨特悠閑地向門口走去,邊走邊問道。
「當然沒問題了,他們是貴客,又不是囚犯。我們只是覺得如果有一個他們認識的人陪同,那就再好不過了。」
「你的伽星人好夥伴們,有幾位想出去轉一下。我們有人覺得你最好陪同他們一起去。」

亨特揉著下巴,猶豫了片刻。

read.99csw.com凌晨時分,漫山遍野的陰影中依然閃爍著點點燈光。四周萬籟俱寂,只有小伽村裡不時響起拖曳的腳步聲和砰然的碰撞聲——那是酒足飯飽的伽星人正搖搖晃晃地往自己的木屋走去。他們在木屋之間的窄巷裡蹣跚而行,巨大的身軀不時在木牆上撞來撞去。
最終,在大人們的連哄帶逼之下,他們冒險走下坡道,來到了地面上——結果,並沒有可怕的事情發生在他們身上。孩子們很快就安下心來,開始探索這個精彩的新世界。坡道底端的混凝土地面、停機坪外面的草地、屋子的木牆——每一件新事物都有其吸引人的獨特之處。而最驚人的是飛船另一側那個一直向遠方延伸、似乎無窮無盡的大湖——他們不知道原來宇宙中竟然存在著那麼多的水!
亨特在心裏默默地嘆了口氣,一邊把手伸進口袋裡掏煙盒,一邊整理了一下思路。可是,他還來不及解釋,克萊羅姆又繼續往下說道:
「呃……也許……再說吧,現在先說我們遇到的問題。」
次日上午,來自世界各地的貴客們陸續撤離小伽村。他們會給伽星人一周時間好好放鬆和休息,不受外界打擾。在這一周里,僅有少量地球人——主要是科學家——前來拜訪,雙方只會進行一些很輕鬆隨意的討論;此外,還會做幾個新聞專訪,以滿足廣大民眾的好奇心。因此,大部分時間都不會有人來訪,伽星人終於得以休養生息,好好享受一下腳踏實地的感覺。
「我不喜歡有人偷聽我的談話。」亨特說道,「這一次就算是警告。」
伽星人降落兩天後,亨特來到小伽村居民區的餐廳享用咖啡。突然,他手腕上的伽星人通信裝置發出一下低沉的嗡嗡聲——這是有人打來了電話。他按下一個鍵,激活了手腕裝置,左拉克的聲音立刻響起:「聯絡局的協調辦公室想跟你通話。要接聽嗎?」
「這裡是協調辦。不好意思打攪了。請你過來一下好嗎?我們有事兒需要你幫忙。」
「我可以啊。」亨特點頭道,「咱們走吧。」他轉身走向門口,同時往辦公室裏面瞥了一眼,只見伊芳正坐在一台視像終端前忙碌著。亨特調皮地朝她眨了眨眼,女孩臉色一紅,馬上低頭看鍵盤。然後她又抬起頭,也朝他眨了一下眼,臉上還閃過一絲微笑,這才重新投入工作當中。
「不,他們是粉色的。」斯翠爾希雅斬釘截鐵地說道,腦袋往某個方向擺了擺。只見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正背對著他們,跟另一堆地球人和伽星人說話。「就是那位——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可以自己去看看。」
亨特隨意地靠在身後的桌子上,呷了一口蘇格蘭威士忌。
對於地球人來說,八尺巨人小分隊在高度戒備的警隊護送下出現在眼前,這樣的場景雖然不算司空見慣,卻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了。同樣的一幕在紐約時代廣場、莫斯科紅場、倫敦特拉法加廣場和巴黎愛麗舍宮輪番上演。伽星人在波士頓出席音樂會,欣賞貝多芬的作品;他們還去了倫敦,懷著敬畏的心情參觀人類歷史上最古老的動物園。無論是布宜諾斯艾利斯,還是堪培拉、開普敦、華盛頓,接待方都為他們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當然,他們也沒忘了去梵蒂岡拜會教皇。在紐約,人們將伽星人譽為民主社會的楷模;到了瑞典,他們又成了自由主義的代表……無論伽星人走到哪裡,都受到當地人的夾道歡迎。
於是,三名外星人同時看著亨特,目光里流露出懇求的神色,都在等他說幾句睿智的話來解惑。
「我告訴過你了,我是協調辦九-九-藏-書的。」
在當天剩餘的時間里,那一套繁文縟節還在繼續,現場充滿了嘉年華般的喜慶氣氛。加魯夫與屬下又花了些時間跟每個國家的代表團分別聊了一下,正式建立外交關係,並且制訂了一份前往該國進行正式訪問的時間表。亨特與其他從木衛三回來的地球人也是忙得不可開交。由於他們與伽星人很熟絡,因此所有人都找他們幫忙介紹,在雙方談話時擔任中間人的角色。在歐洲聯邦政府的倡議下,各方當場決定,立刻在小伽村內設立一個由各國代表參与的、永久性的聯絡局,該機構的運作將會在聯合國的監管下進行。到了晚上,雙方已經能夠有條不紊地商量和協調各項交流事宜了。
「哦,是這位仁兄,我跟他聊過。」克萊羅姆確認道,「他是白俄羅斯人——他自己說的。可是他看起來也不怎麼白。」
很多伽星人只是在草地上舒展筋骨,在如畫的美景中沐浴著似火的驕陽——對於他們來說,瑞士的天氣就如同慧神星的赤道地區那般熱烈。有些人沿著村莊邊界散步,一走就是好幾個小時,中途還不時停下來深深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確保自己不是在做夢。他們會佇立原地,凝視著眼前的湖光山色和遠處阿爾卑斯山的雪峰,臉上露出喜悅的神情。還有人對木屋裡的計算機終端特別感興趣,如饑似渴地搜索各種信息,了解地球的方方面面——無論是人種,還是歷史、地理……只要能找得到,他們都想知道。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左拉克接入了地球的互聯網,使兩個文明能夠進行大規模的信息交換。
「我不是問這個——而是問你的尊姓大名。」
「是亨特博士嗎?」這個聲音很年輕,也很甜美。
「行嗎?」在場有一位滿頭銀髮、氣度莊嚴的老者,看起來是所有聯合國官員當中官階最高的。所以亨特直接問他。
亨特環顧四周,頓覺眼前這一幕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人群當中,一位中年大嬸讓伽星人摟住自己的肩膀,臉上笑開了花。她老公正在給兩人拍照留念;在另一處,一位伽星人接下了別人遞來的咖啡。他身後的同伴則低頭看著一條跟隨主人來湊熱鬧的牧羊犬,目光裡帶著一絲疑慮。那條狗搖著尾巴拚命往巨人腿上蹭,巨人試探著拍了它幾下,終於蹲下來,放心地揉著狗身上的毛。牧羊犬投桃報李,伸出舌頭在巨人窄長的下巴尖上一陣亂舔。
「那你為什麼會錄剛才那一段呢?」
「你憑什麼認為我在說笑呢?」
「我還是不太明白,」他們走向馬來西亞代表團時,賈思蘭對亨特說道,「到目前為止,你總是說,我們拜會的每一個人都是來自某一個政府。可是我想知道,真正的政府在哪裡呢?」
「有一個東印度……」斯翠爾希雅也開口說道。
「請問姑娘是……?」他輕鬆愉快地問道。
幾分鐘后,他走進位於一樓的協調辦,只見加魯夫率領幾位伽星人正等在那裡,身邊還有幾位聯合國的官員。
那時候,「沙普龍號」飛船已經降落整整一個星期了,聯絡局已然全面運轉起來,一切盡在掌握。一批批伽星人開始離開小伽村,去世界各地訪問和出席各種會議。有幾批人已經走了好幾天,一些新聞媒體也開始報道他們在各個地方的行蹤了。
賈思蘭揮舞雙手,做了一個嘆息的姿勢,「就是管理這顆星球的政府呀。這裏面哪個才是呢?」
「這個嘛……你老兄不是神通廣大嗎?比如說通過地球網路連上聯合國職員資料庫,破解一兩個密碼,就可以取得個人資料了嘛。」
不過,最有趣的是看伽星人小孩兒的反應。這些九-九-藏-書小孩兒都是在從伊斯卡里星系返航的漫長旅途中出生在「沙普龍號」飛船上的。他們從來沒有親眼看見過藍天白雲和大地山川,從來沒有呼吸過自然的空氣,也從來沒有想過能在不|穿戴任何保護裝備的情況下離開飛船。對於他們來說,「自然環境」就等同於那一片沒有生命的廣袤星際空間。
在大樓外,更多伽星人加入了他們的行列。駐小伽村的瑞士警察隊伍也前來護駕,領頭的是一位看起來憂心忡忡的警察隊長。他們沿著一條小徑走上大路,然後左轉,從兩排木屋中間穿過,一直走向村莊圍牆間的一扇大鐵門前。只見在村莊外隔離區的另一端,一座座青翠的山坡上坐滿了人。當亨特等人走出木屋區、踏上一條通往大門的緩坡碎石路時,山坡上的圍觀群眾頓時一陣騷動。人們紛紛跳起來,伸長脖子朝著圍牆的方向張望。伽星人在大門前面站定后,瑞士警察解了門鎖,將大門打開。外圍的人們注視著這一幕,愈加興奮了。
「我才不管他們想什麼呢,加魯夫先生。」男孩兒一本正經地大聲說道,「我要跟你握手。」說完,他信心滿滿地抬起手臂往斜上方舉著。巨人彎下腰,五官扭曲著現出一個微笑。然後他握住男孩兒的小手,輕輕搖了搖,動作里流露出滿滿的暖意。在這一瞬間,人群中的緊張氣氛煙消雲散,大伙兒開始歡欣鼓舞地擁上前來。
左拉克沒理會他的話。「我還記下了她的分機號。」它說道,「你竟然沒開口問。」
機器不等亨特回答,就從剛才的通話當中截取了一段在手腕顯示屏上播放出來。亨特點了點頭,默默地吹了一下口哨,表示讚賞:伊芳果然是一位金髮碧眼的美女。只見她身穿淺灰色的聯合國工作人員制服和一件白襯衫,衣著搭配乾淨簡潔,更加襯托出她秀麗的容顏。
「不行……除非你答應嫁給我。」也許是因為久別之後回到故鄉,亨特格外有興緻開玩笑。
「怎麼樣,海因里希,沒搞砸吧?」亨特說道,「早跟你說不會有事的。」
「我是維克多·亨特。」他高聲對著人群說道,「我從木星回到地球,就是與這些好朋友結伴同行的。這位是加魯夫,他是伽星人飛船的總指揮。這次是他和同伴們主動提議,親自出來與各位見面。我們應該給他們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可以嗎?」
「維克,什麼事?」
「我們沒有這樣的政府。」亨特說道,「這顆星球不是被某個政府管治的,而是所有政府都參与其中。」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伽星人的領導團隊逐個拜會地球各國代表團,彼此進行短暫的交流,無非都是一些互相祝福的官話。每支代表團與伽星人談話之後都會分散到「沙普龍號」飛船四周,與其他地球人和伽星人相互交流。漸漸地,聚集在混凝土降落區的人群越來越龐大。回想他們初次登陸木衛三主基地時,伽星人猶豫不決地踏上被寒冰覆蓋的地面,那個場面與現在這個盛大的歡迎儀式自然是有天壤之別了。

「什麼?」對方的音量一下子提高了,語氣里充滿了驚訝和迷惑,「我不……那是……我是說真……」
「這些人都不是。」亨特告訴他。
「為什麼糊塗呢?有什麼問題嗎?」他問道。
「我就料到是這樣。那麼他們到底在哪兒呢?」
「可那不是一回事兒!」女孩雖然反駁,語氣中卻流露出一絲笑意,「我是在為聯合國工作,而你是在給自己謀私利。你到底來不來?」
亨特在小伽村的聯絡局又多待了幾天,幫助他們完善機構設置,也順便徹底放鬆休養一下——怎麼說,也該輪到他九-九-藏-書了吧。他借口要去日內瓦辦事——其實根本就不是公事——還把伊芳也拉上,乘著一架在小伽村與日內瓦之間往來的垂直升降噴氣式班機,去城裡放浪形骸一番。三天後,兩人乘汽車回來。那輛汽車在小伽村圍牆外的一條高速主幹線上放下他們,然後就繼續往東去了。兩人下車時腳步有些踉蹌,衣衫也有點凌亂,但臉上卻笑開了花。
可是,眼前這個世界又完全不一樣!成百上千人站在飛船外面,每個人都只是穿著普通的衣服,這怎麼可能呢?怎麼能夠呼吸呢?他們為什麼沒有因為外部氣壓降低而炸開呢?宇宙空間應該是無處不在的,唯獨在這裏就不存在嗎?那麼,它又去哪兒了呢?這個宇宙為什麼突然被劃分成兩個部分:一半是「上」,另一半是「下」——這兩個概念只有在飛船裏面才有意義吧?為什麼「下」都是綠色的呢?這麼巨大的東西,到底是誰創造的呢?為什麼他們要把它做成這麼古怪的形狀呢?還一直往遠處延伸,一直到眼睛都看不見的盡頭。為什麼「上」是藍色的呢?為什麼看不見星星呢?眼前的亮光都是從哪裡來的呢?
亨特回到地球十天後,太空軍團終於找上門來。他們先說希望他很享受這段不用工作的清閑日子;然後話鋒一轉,表示休斯敦有位很了解他的仁兄已經表態,讓他可以考慮回去上班了。

就這樣,在回到地球的兩個星期後,亨特發現自己又置身於一個熟悉的場景:坐在波音1017客機的機艙內,在北大西洋上方五十英里的高空上向西飛行。
「是的。」
「真正的政府?」亨特不明白他的意思,於是問道,「什麼真正的政府?」
亨特關閉通話頻道,搖了搖頭,然後走出咖啡廳,向聯絡局所在的區域走去。
自由的感覺很好,他們開始四處奔跑、嬉鬧玩耍,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狂喜當中。而最使他們快樂的,是瑞士警察叔叔開快艇載他們兜風!他們先是沿著日內瓦湖岸疾速前進,然後掉頭向湖心駛去,最後又再繞回小伽村岸邊。其實,伽星人還沒正式接受邀請在地球安家落戶,這純粹是成年人的心理障礙使然;可是,孩子們已經徹底愛上地球,再也不想離開了。
「你剛好把視頻信號錄下來了,對吧?」
「我本來應該猜到的。」賈思蘭答道。在翻譯過來時,左拉克還加了一聲略顯疲憊的嘆息,學得惟妙惟肖。
「好的。」
「不,不是每段都錄。」
「哈哈,我們立個君子協定吧。我在回美國前想在日內瓦遊玩一下,需要一位導遊;而你又需要我幫忙,我倆正好互相幫助,有興趣嗎?」
亨特走在最前頭,加魯夫和警察隊長一左一右緊跟其後,三人率領隊伍走出了村門。前方鼎沸的人聲越來越響亮,終於匯聚成一陣陣歡呼聲。人們紛紛跑下山坡,擠到警戒線前,一邊揮手一邊叫嚷。同時,伽星人隊伍繼續沿著馬路穿過無人區,向圍觀群眾走去。
「那就一言為定啦?」
更關鍵的是,太空軍團通過聯絡局安排了伽星人科學家代表團前往休斯敦的航通部總部訪問——主要目的是深入研究月球人。出於某種原因,伽星人多次表達了對地球人類直系先祖的濃厚興趣。而月球人研究項目是由休斯敦全權掌控,大部分研究工作都是在那裡展開的,所以當然應該把伽星人送到那兒去。太空軍團提議說,反正亨特也要回休斯敦,那就讓他做這次行程的策劃,同時也給伽星人代表團做嚮導,確保他們安全到達得克薩斯州。而丹切克正好也要回西木生物研究所上班,於是決定跟他們一塊兒走。
「你們就別糾結這個read•99csw.com了——這些都是歷史遺留下來的一些細枝末節。現在,全世界各民族都已經融合在一起,這些都不重要了。」亨特就這樣敷衍地把他們打發了。
「地球人民那麼熱情地歡迎我們,我們想當面答謝他們的好意,」加魯夫說道,「所以需要到村子外跟他們面對面地聊一聊。」
「因為我料到你之後會要。」左拉克告訴亨特。
「印度的是印度人,美國的是印第安人,只是拼寫一樣罷了。」亨特答道。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只怕會越解釋越糊塗。無奈克萊羅姆卻不肯罷休,「我認識一個西印度群島的人,可是他說自己來自東方。」
「那你知道她結婚了嗎?」
在柏林舉行的一個學術研討會上,一位伽星人對聽眾們說道:「按照伽星人的宇宙起源論,世界始終處於一個穩定的平衡態,物質就是在這種平衡態中按部就班地誕生,完成自己的歷史使命,然後波瀾不驚地湮滅。這種緩慢、平和的進化狀態與我們的性情和歷史都很吻合。而那種災難性、斷續式的宇宙大爆炸理論,也只有人類才能想出來。我相信,只要你們有機會仔細研究我們理論,就肯定會放棄那套大爆炸的想法。不過,我在這裏必須再強調一次,我認為你們人類提出大爆炸理論,是非常符合你們的性格特徵的。當一名地球人在腦海里想象著大爆炸模型當中那個劇烈膨脹的場景時,他看到的其實並不是宇宙,而是他自己。」
「我叫伊芳……你為什麼要問?」
亨特點了一根煙,悠然地從人群當中穿過,走到瑞士警察隊長身旁。隊長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一個勁兒地擦拭眉頭的汗珠。
剛開始的時候,很多小孩兒根本不敢離開飛船。他們從小就被灌輸這樣做有多麼危險,所以都無條件地接受了這條金科玉律,以至於現在怕得不敢出去。終於,有幾個比較信任大人、同時也頗有冒險精神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坡道頂端的艙門前,探頭往外張望,頓時便愣住了——他們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全賴長輩們和左拉克的教導,他們對行星的世界有一點模糊的概念。按照他們的理解,那是一個比「沙普龍號」飛船大的地方。你可以生活在上面,而不是「裏面」。然而,星球上面具體是怎樣的,他們從來也沒有搞清楚過。到達木衛三后,孩子們想,這顯然就是一顆星球了。
「什麼問題?」
「是我。」他確認道。
「好的。」她答道,然後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地補充道,「我休星期天、星期一和星期二。」然後咔嗒一聲,電話掛斷了。亨特咧嘴一笑,把咖啡一飲而盡,然後站起來準備離開,但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對。」左拉克告訴亨特,「想看回放嗎?」
從世界各地的報道看,伽星人被人類徹底震驚了。他們每到一個地方,總會發現人類有著各種各樣的生活方式,可是無論哪種生活都充滿了活力和色彩。伽星人說,地球上的每個人總是那麼匆忙,感覺要把一輩子的生活在一天之內過完。他們好像害怕一生的時間不夠用,沒辦法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似的。從工程學和建築學的角度看,慧神星的城市比地球城市規模更大,可是地球大都市無論晝夜都更加多姿多彩,也充滿了活力和對生命的熱愛,這一點是前者無法比擬的。沒錯,單純看科技的現狀,慧神星確實比地球先進;可是論科技的發展速度,伽星人就顯得微不足道了。人類文明正處於一個突飛猛進的技術爆炸期,永不安於現狀的人類開始向外擴張,爭相離開這顆精彩的星球,前往外太空探索,全世界都呈現出一種喧囂繁忙的盛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