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選擇逃離閨蜜同學。我選擇看她表演魔術。
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對周圍的人產生興趣。不，不對，我是不要產生興趣。我這種人。
《共病文庫》
我選擇跟她並肩而行。我選擇跟她一起旅行。
她張大了嘴，彷佛十分幸福地說。
我選擇拿起被留在沙發上的文庫本。
這世界上最受人際關係感動的人一定是我。我的兩星期全部都集中在她的病房裡。只有四天，那四天就是我兩星期的全部。
「不是這個意思！」
一小時過去了，兩小時過去了，我坐立不安，開始擔心了。
兩人都平靜下來后，她說。
她仍舊帶著非常驚訝的表情。我望著她，因為有別人比自己狼狽而感到安心的原理，讓我稍微安心了一些。我把椅子扶起來坐下，鬆開抓著床單的手。
她無精打採的話讓我瞬間停止了呼吸。
她死了以後，我就放棄了。
我想看到最後一頁。我打算看到最後一頁的。
「你希望我活著？」
我太天真了。
既然是陌生人，那我為什麼要想著他們的事呢？我以前不會這樣的。
形形色|色的人在強烈的陽光下來來去去。穿著西裝的男性看起來很熱，為什麼不把西裝外套脫掉呢？穿著背心的年輕女性輕快地朝車站方向走去，應該是有什麼開心的計畫吧。看起像是高中生的一男一女牽著手，他們是一對。推著娃娃車的媽媽……。
她哈哈大笑，手上的點滴好像都要掉了。被她笑成這樣，就算是我也會不爽。
「也太早了吧？你說還有時間，到頭來是騙我的？」
但後來我發現那不是真的。
過了三小時，我第一次試著打電話給她，但她沒有接。
她嘻嘻哈哈地笑著說的話，一定是在開玩笑。因此，我也玩笑地認真回應她。
我心想她有什麼理由這麼以為，但可能是母親的直覺也未可知。雖然完全錯了。
說完她又笑起來。
我啪地拍打床邊，不由得站起身來。椅子倒在地上，刺耳的金屬聲在病房中響起。我的眼睛一直映在她的眼睛里。現在她露出真正大吃一驚的表情，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到底是怎麼了？
「不是這個意思。」
她練習了怎樣厲害的魔術？
過了約好的時間，現在我開始期待她來了之後的反應。
「你還，不會死吧？」
我選擇教她圖書委員的工作內容。
我也同意了。她命名為「約會的承諾」這個預定計畫，在她出院之前的兩周內，決定依照她的希望去海邊。此外，還加上順道去咖啡店，讓她表演魔術給我看。
我選擇了真心話。我選擇了大冒險。
我全心全意傳了簡訊給她。
決定腰斬的漫畫，在腰斬之前不會結束。
「我會伸長脖子等著。」
「對。」
「才沒錯呢，死吧！因為我要死了。」
我也這麼以為。
我選擇跟她睡在同一張床上。
我選擇翻開文庫本。
「恭子還好吧？」
今天她的魔術表演暫停一次，果然沒辦法這麼快就學會新招。她說她在練習秘密招數，要我期待。
我的心，被她填滿了。
其實我在跟她約好出院后的計畫時，很擔心這會不會是什麼伏筆，搞不好在她出院之前會發生什麼重大事件。但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她出院的日子就快到了。我可能真的如她所說，是小說看太多了也說不定。
全部無法得知了。
我選擇去醫院探望她。我選擇了伴手禮。
我找到了這句話，非常高興，甚至覺得非常得意。
暑假結束之前，我想起來了。
「……哎？」
「真想再旅行一次啊。」
說不定連她也可能這麼以為。
「暑假已經過了一半啦。」
我心裏這麼想時，就不由得開口說了出來。
雖然她臉上堆笑，但我感情上已經瀕臨界限，就不再坦率地點頭了。我回以冷淡的視線，但九*九*藏*書她毫無反省的意思，繼續嘻嘻笑著。這搞不好是她病情的癥狀。
「你有女朋友了吧？」
我站起來走近，開了第一次主動伸手摟住她的玩笑，她也好像鬧著玩似地「呀——」地叫了一聲摟住我。要深究其中意義就太不解風情了。玩笑是沒辦法講道理的。
「你以為我沒發現你在說謊嗎？不要小看你媽。」
她開始在《共病文庫》上寫字，我無所事事地望著病房的角落。在這裏待過的人，所罹患的各種疾病的碎片都累積在遷里，所以角落才很陰暗。我心想。
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她收起無力的笑容，把頭傾向一邊。
「不管怎樣都好。第一次有能理解你的人出現，我很高興。」
我拿在手裡裝樣子的筷子掉在地上。
「你笨得連慣用語都聽不懂了啊？腦子也染上病毒就糟了。」
時間不斷流逝，我肚子越來越餓。
過了四小時，外面天色已近黃昏，我離開了咖啡店。我知道出事了，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我懷抱著漠然的不安，不知如何消除這種不安感，只發了簡訊給她，無計可施只好先回家。
我選擇跟她一起看街頭藝人表演。
她的故事最後那幾頁，說不定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讀到。
過了三十分鐘，我並沒特別介意，繼續等待。
她好像很寂寞似地朝我一笑，然後說。
「是吧，我果然沒錯。你期待著我死後看我寫好的遺書吧。」
到底是會怎樣？我好像自己明白了所以就沒問。
沒有任何人是，甚至我也不是什麼草船。要不要隨波逐流，都由我們自己選擇。
「不是嗎？那是你喜歡的女生吧？不管是哪種下次帶她回來吧！」
她的故事最後幾頁成了白紙，就這樣結束了。
「期待我早點死？太——過份了。我是可以這麼說啦。但你需要我，不希望我死呢——」
我選擇買超人力霸王的玩偶給她。
至少我誤解了沒有人能保證會有明天的事實。
「不是啦。我得反覆推敲修改，讓最後的成品像樣啊。所以我開始寫草稿了。」
我沒告訴她一星期前在書店發生的事。
我選擇被他揍。我選擇跟她和好。
她教會了我生存的意義的那個時候。
我們就這樣維持著同樣的姿勢。我覺得很神奇。
我當然打算要看，但不知怎地，卻望著窗外。不知道為什麼。要是一定要說理由，我只能說不知怎地。這完全不像我，簡直像是她那樣漫不經心的理由。
「……什麼？」
「要不要我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如此，我現在才發覺。
「找很期待喔。」
我懷著感謝之心，目不轉睛地望著正在嘲笑我的母親。母親跟我不一樣，眼睛里閃耀著堅強的意志，她好像真的很高興。真是的，敗給她了。我允許嘴角掛上笑意。母親一面喝咖啡，一面看電視。
「脖子要怎樣才能伸長？找人替你拉長嗎？」
「這種發語詞還真是前所未聞。」
葬禮結束，她已經化成白骨，我還是沒去她家。
今天應該會見到的她的面孔，浮現在我腦中。
星期四下午，暑期輔導結束后我去探病。輔導課也馬上要上完了。
『我想吃掉你的胰臟。』
我以懷疑的聲音問道。
「要是指胰臟壞掉了，那是會死的。」
我選擇跟她一起笑。
餐桌上已經準備好了我的早餐。我跟母親說：「我開動了。」在桌邊坐下之後再一次對著食物說：「我開動了。」然後開始喝味噌湯。我很喜歡母親做的味噌湯。
遇見她的那一天，我的性格、日常和生死觀全都改變了。
結果我花了將近十天的時間，才找到去她家的勇氣跟理由。
「說到死啊……」
我選擇去她家。
「我之前不就說過了嗎？還有時間的！要不然我不會練習魔術啊——。你剛ｒｅａd.99ｃｓｗ.ｃｏｍ才說的什麼停頓，為什麼會介意那種事情？真是小說看太多了吧！」
閑逛了一會兒，買了一本書，然後去約好碰面的咖啡店。那家店離車站不遠，走一會兒就到了。今天不是假日，店裡人比較少，我點了冰咖啡，在窗邊的位子坐下。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一小時。
我非讀不可。
「到這裏來，和在家看書吧。還有做作業。」
她可能只是嘴上呼攏我，即便如此，我還是無法隱藏自己鬆了一口氣。我一下子鬆懈下來，雖然知道這樣很天真，但還是信了她的話。
她的表情總是變化萬千，所以即使現在獃獃的面孔，也讓我覺得不管她的表情是什麼形式，都還是充滿了豐富的變化。
「說別人笨的人才笨呢！」
這種毫無意義的事就能讓我安心，果然我的人際經驗還是不夠。
世界平等地攻擊像我這樣健康的人，跟罹患重病即將死亡的她。
大家一定都是這麼相信的。大家一定都是這麼學習的。
我說我一定會把跟她借的東西還給她，我沒有遵守約定。
我要怎樣才能成為你呢？
對了，要是讓她說的話，是我在之前的選擇中，選了要讓自己改變。
我們講了很多莢話，一起盡情歡笑，一起互相尊重。我喜歡我們像小學生般的日常生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旁觀的那個我非常驚訝。
跟往常一樣鬧著玩的對話，能這樣胡說八道讓我很高興。用一如往常的口吻和她一起說笑的氣氛，證明了日常並未改變。
……我是這麼以為的。
幸好我是那種說責話也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的人，要是她真的接納了我真正的坦率，疏忽人際關係的我就尷尬得再也沒法露面了。
「……怎麼啦？」
「我的事？」
我選擇接受她的邀約。我選擇跟她一起吃飯。
我突然發現確實有這種意義的慣用語。
「咦？會死喔！你跟我，大家都會死。」
我理所當然地認定時間不多的她一定會有明天。
我再也沒辦法見到她了。
我思索了一下，鬆了一口氣。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用言辭表達出來跟我的心意完全吻合，我知道自己漸漸沈浸其中。我的嘴角自然上揚。
我下樓洗臉，走到客廳時父親正要出門。我跟他說了路上小心，他高興地拍了我的背，然後離開。他一年到頭都精神飽滿，這樣的父親怎麼會生出我這種孩子，一直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在最後一集結束的戲劇，不到最後一集是不會結束的。
「喂……」
「嗯——，要做什麼呢？我出院之前你還會來幾次吧？慢慢想啰。」
她看著我，笑得異常開心。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我選擇摟住她。
新聞主播無動於衷地陳述著事實。
她以我花上一輩子也沒辦法達成的表情笑起來。
我選擇吃掉拋剩下的早餐。
「真是貪心。那，最後一塊桃子給你。」
這個人，一大早在說什麼啊？
我始終坐立難安。我想，那個時候全世界的時間都停止的話就好了。
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天真地以為她還有一年的時間。
『我要以你為榜樣。』
「……聽起來像是那樣嗎？」
我選擇跟她說話。
我不由得徑自笑起來。原來我改變了這麼多啊！真是太有趣了，忍不住笑出聲。
她計畫的繩子惡作劇到底結果如何？
「你之前就有點奇怪了。」
我已經什麼都無法得知了。
那也可以說是我和她的開始——
我選擇替她補習。我選擇離開的時機。
「只是朋友啦！」
「這樣啊！我雖然看起來很有精神，但其實也有消沈的時候啊——」
預告了最終章的電影，在最終章上映前不會結束。
我做了許多次這種選擇。
「真的。我不會對你說九九藏書謊。」
我選擇不掙脫她的擁抱。我選擇質問她。
我們倆一起笑起來。我適時放開她，她又用力摟住我的背脊一次，然後放開我。我抽身後退，兩人像鬧著玩一般滿臉通紅，我們都笑了。
在窗外行走的那些人，肯定一輩子都跟我扯不上關係。毫無疑問，完全是陌生人。
「沒事的，要死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拆散我們的惡魔吧。」
到了這個地步，我還這麼天真。
雖然如此，那時我就明白了。
「錯了吧，我說你生病了，但我可沒生病。」
我選擇把她壓倒。我選擇傷害班長。
「……什麼？」
「為什麼說得好像再也不能去旅行了一樣？」
「『？？？？？』同學真的會這樣呢。」
「非常希望。」
延長兩周的住院期間，學校輔導課也結束了，我們開始放暑假。我去醫院看了她四次，其中一次碰到了閨蜜同學。她哈哈大笑了兩次，連病床都震動了。我要走時她鬧了三次脾氣。我摟住她的背四次，沒有一次是習慣的。
她說她要死時會告訴我，她沒有遵守約定。
「你不用這樣急著咒我好嗎？」
「你討厭嗎？」
我每天窩在家裡，看書度日。
我選擇推薦她學魔術。
她，為什麼。
分明可以做其他的選擇，但我卻以自己的意志選擇了現在在這裏。跟以前不一樣的我，現在在這裏。
我選擇下將棋。我選擇對她動粗。
因為只有四天，所以她馬上就要出院了。
覺得不可思議的人，是我。
那也不對。
不對。這次她的臉色真的慢慢改變了。緊抿的嘴角以蝸牛般的速度上揚，圓睜的雙眼也像閉幕一樣慢慢眯起，僵硬的面頰跟冰塊融化一般緩和下來。
「一定沒有人用那種眼神看過你。她是裝成小貓咪吧。獅子是貓科的猛獸呢。」
「喏，你啊……」
我們錯了。我們太傻了。
住院期間延長了，她卻很意外地滿不在乎。我雖然很擔心，但她本人卻露出並不是預料之外的樣子，我就稍微安心了一點。
我要對俯瞰一切的我說：「我喜歡和別人相處。」跟某人在一起時，完全沒想過要自己獨處，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不討厭。」
我又仔細想了一下，在記憶的一角，不，或許是中央也未可知，浮現了一句話。
我從乾得要命的喉嚨里，擠出最後一滴聲音。
我一直在等她的回信。
「你最近是不是也開始喜歡某人的體溫了？」
我把手機放回桌上，滿心歡喜地期待她的回信。幾個月前的我，絕對不會相信自己會期待某人的回應。幾個月前的我選擇成為現在的我，所以我不會讓他抱怨。
我選擇玩真心話大冒險。我選擇了問題。
送給她的言辭沒有比這句話更好的了。
成為能認可別人的人，成為能被別人認可的人；成為能愛別人的人，成為能被別人愛的人。
我望著她的面孔，她雙眼圓睜，嘴唇緊抿。她是不是又想隱藏真心了？這樣的話，我該怎麼辦呢？我有進一步追究的勇氣嗎？就算有，那有什麼意義呢？
我的同班同學山內櫻良，被附近居民發現倒在住宅區的小巷裡。
但是，有誰能揶揄犯錯的我們呢？
「我的樣子跟平常不一樣，所以你以為我馬上要死了，然後沒告訴你？」
「天氣這麼好，你為什麼到醫院來？去外面玩躲避球吧。」
我要怎樣成為你呢？
我一面吐槽，一面覺得臉上好像要火山爆發似地難以為情。我擔心她，是因為不想失去她，她對我而言是必要的。
不知道姓啥名誰的犯人，立刻就被捕了。
「最近我想開始寫遺書了。」
「你不會死吧？」
我要怎樣？
我現在到底是什麼表情？上次來這裏時潛伏在內心深處的不安，好像就要衝口而出。我雖然極力想要掩住嘴，九*九*藏*書但嘴卻在手還沒動彈前就先張開了。
但是她的回信一直沒來。
「不行。」
房裡突然好像連空氣都陰暗起來，我覺得沈睡在心底的某種討厭的玩意湧上了喉頭。我忍著不吐出那玩意，急急喝了一口寶特瓶里的茶。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全部。」
「如果壞掉的地方沒了，你是不是就不會死了？那我現在就吃掉吧？」
她被發現的時候，胸口深深插著一把市售的尖菜刀。
我看了新聞。
我在腦中反芻她說的話，跟小說里的名偵探思考重要人物的台詞一樣。
教會我這一點的，毫無疑問就是她。她分明馬上就要死了，卻比任何人都積極向前，掌握自己的人生。她愛這個世界，愛所有人類，愛自己。
我對你……
她出院那天，我一大早就起床。基本上我都很早起，不管是晴天還是雨天，有沒有計畫都一樣。今天天氣晴朗，我有計畫。打開窗子，彷佛看得見室內跟室外的空氣交流，這是個非常舒爽的早晨。
「你讓我誤會，是你不好吧。」
「……對，你住院的時間又突然延長了。」
她說了謊。
「哪種都不是，我不會帶她回來的。」
我相信這個世界至少會縱容時間不多的她。
她會笑我吧？說我小說看太多了。
她完全沒有讓我喘口氣的意思，繼續愉快地說道。
「誰是家裡蹲啊？」
我選擇了伴手禮。
「你希望我活著？」
我說……
但是她一直沒來。
「對了，既然我讓你擔了不必要的心，等我出院就第一個跟你玩吧。」
我乖乖地等她到來，並把看到一半的文庫本放在桌上。
她好像無言以對，露出驚惶失措的神情。
一直。
「……真的？」
店裡開著冷氣，我體內卻積蓄著熱意。喝下冰咖啡，品味著咖啡好像在體內逡巡的快|感。要是真的這樣，我會先死掉，但那只是我的想像而已。
「啊，嗯。可能是我多心，但我覺得她的眼神好像比上星期銳利，但你說服她大概就跟麻醉槍生效了差不多，她還沒撲向我。」
「第一，是你叫我來的；第二，我自從小學畢業之後就沒玩過躲避球了；第三，沒有人跟我一起玩。以上三項，挑一個你喜歡的吧。」
「她今天有社團活動。是說你把恭子當成什麼了？」
「我其實，想成為你。」
「就這樣？做點別的事吧，難得放暑假。讓恭子代替我跟你一起去旅行，如何？」
沒有鋪陳，沒有伏筆，謎題也沒解開。
我好像要被斥責的小孩一樣緊張。
貴賓室的服務項目還包括我免費替她補習，她今天也一面嫌麻煩一面認真地做筆記。以前我曾經問過她一次，既然她不會參加考試，為什麼還要念書。她回答，要是不念書成績突然滑落，那周圍的人會覺得很奇怪。原來如此。我明白自己為什麼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想用功念書的理由了。
我享用著食物，母親洗完碗盤，在我對面坐下開始喝咖啡。
回家之後，我心想，或許她被父母強行帶到什麼地方了。不這麼想我無法抹消心中糾結的恐懼。
她遇上了之前驚動社會的隨機殺人魔。
我只在心裏承認，其實我很是焦急。
「……」
我選擇去她想去的地方。我選擇跟她睡在同一間房裡。
被笑也沒關係。
我正要把視線從角落慢慢轉回她身上，她就叫了我的名字。我的視線比意料中更快到達她那裡。
我思索了一下，答案出來了。
回想起曾經連續兩天都跟她一起吃中飯，不禁笑了起來。那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前的事了。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她開玩笑似地說：「哇——，好高興。」然後對我張開雙臂，愉快的表情看起來很像是開玩笑。
我打開帶來的伴手禮罐頭，把裏面的水蜜桃倒出來，跟她一起吃。浸在糖漿里的
九_九_藏_書蜜柑之類的，會讓人想起小學的時候。「……嗯。」
我一直這麼覺得，但卻一直無法以明確的言辭表達。
世界是一視同仁的。
「沒有啦，我現在覺得好幸福喔，簡直要死掉了。」
我對你……
她死了。
她又哈哈大笑。她這樣笑我，害我也覺得好笑了起來。她是在告訴我，我似乎誤會大了。
「這種道歉態度還真是傲慢啊。」
「不要把我的好朋友講得跟猛獸一樣。」
「……嗯。」
她仍舊驚訝地無法回答。病房被一片沈寂籠罩，這讓我害怕，於是我繼續說。
「『?????』同學，暑假有什麼打算？」
我有這種想法，是在滿腹不安地面對晚餐，看著電視的時候。
「這樣很好。寫小說也是得花時間反覆修改的。」
時間很快過去了，中午前我就換上簡單的便服出門。我想去書店，所以比約好的時間早到了車站，走進附近的大書店。
她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用叉子叉起桃子，一口吃掉。我把碗和空罐子拿到病房一角的水槽。只要把東西放在那裡，護士就會來清理。要不是她生著病，這裏簡直是貴賓室。
「啊，今天恭子同學沒在這個時候進來呢！」
我再度想著。
「什麼？」
我跟她約的時間是下午，上午我就看書打發。跟她借的《小王子》還在排隊，我躺在床上看之前買的推理小說。
「什——么也沒有喔。我只是在想你的事。」
你真的很厲害。
我被改變了，毫無疑問地被改變了。
「恐怕沒辦法，住院期間延長了，她的社團活動也很忙。」
「出院那天，我會先回家一趟，然後下午就自由了。」
我相信小說沒看到最後一頁，是不會結束的。
我選擇回答旅行很開心。
我不知道自己能把話說得這麼快，這樣喋喋不休。說完了上氣不接下氣，不只是因為喘不過氣來。我很困惑，不明白想隱藏實情的她，也不明白想干涉她的自己。
「真是，我完全沒想到你竟然這麼需要我，真是太榮幸了。你這個家裡蹲第一個需要的人，是我吧！」
藉助冷氣和咖啡的力量止住了汗，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過著健康的生活，到了中午肚子就會餓。腦中瞬間掠過要找點東西吃的想法，但我已經跟她約好一起吃中飯了。現在安撫肚子的話，她要是再拉我去吃到飽，那我肯定會後悔的。姬就會這樣。
「你在隱藏什麼吧？太明顯了。玩真心話大冒險，還突然抱住我。我問你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你的反應也不對勁。突然停頓下來，你以為我不會覺得奇怪嗎？別看我這樣，你生了重病我還是很擔心啊！」
她以惋惜的口氣說道。好像是要告訴我她真的只惋惜這個。
天氣晴朗。開著冷氣的病房像是替我們隔離陽光的保護層，不知怎地讓我覺得不安。
她到底是怎麼看我的？
當然沒有這種事。根本沒有。
雖然是事實，但說出來比我想像中更讓人不好意思。我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沸騰著往頭上沖，這樣的話我會先死掉。我深呼吸，將熱意往體外發散。
「要做什麼？」
「我沒有進入獸欄里的資格。你不跟恭子同學去旅行嗎？」
「對，你的事。真心話大冒險也是，我想問的問題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定要說的話，就是我希望我們的交情能更好些。」
這是多麼愚蠢的理論。
「我死了，你要把胰臟吃掉喔。」
我輸入這幾個字，又立刻刪除，我覺得這不夠有趣。要讓她高興應該有更適當的言辭才對。
會這麼叫我的，現在只有母親跟閨蜜同學了。
她被人發現后立刻緊急送醫，但急救無效，停止了呼吸。
她一面吃著黃得奇特的桃子，一面望著窗外。
我也說了謊。
「唔——，我還以為是。」
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她為什麼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