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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非現實的現實——我讀《遺忘·刑警》

推薦序 非現實的現實
——我讀《遺忘·刑警》

不過我們從一切文學史的進展又有種體會,知道所有的「規則」都是訂來被破壞的,關鍵只在於破壞得漂不漂亮,或者在於「破壞之後」我們是否得到新的進步?在推理小說的例子,作家也不是乖乖聽從規則的那種人,他們也是想盡辦法要模糊邊界、要探測定義,甚至要存心挑釁。推理小說家知道推理作品「不可存有超自然力量」,但如果那不可解釋的超自然現象是「可解釋的」,是有理性或科學基礎的,那又為什麼不行?
推理小說「因理而起」,只有相信理性的人才需要「推理」;如果你相信人九九藏書世間另有神秘力量主宰我們,人類的智慧只能解決小部分的疑問,推理小說或「神采」所賴以為生的封閉邏輯,就成了沒有意義的追求。
這就是為什麼推理小說發展之初,幾位開創性的大師要為推理小說訂定規則,排除推理小說涉及非現實或理性不能管轄的範圍;譬如,推理黃金時期的神父小說家羅納德·諾克斯(Ronald Knox 一八八八~一九五七)曾經提出膾炙人口的「偵探十誡」(Ten Commandments of Detectionread.99csw.com),其中第二條就明白訓誡道:「故事中不可存有超自然力量……」
《眼中的獵物》用到對「身心癥狀」的理解,《姑獲鳥之夏》則用到民俗人類學與精神分析學的知識,這看似邊緣的摸索,其實是開拓了推理小說版圖的努力與貢獻。
小說家因而把精神異常的「主觀意識」寫進來,譬如說小說通過一位「人格分裂者」的主觀敘述,那會把推理小說變成什麼模樣?瑪格麗特,米勒(Margaret Miller。一九一五~一九九四)的名著《眼中的獵物》(Beasread.99csw•comt in View,一九五五)就是這樣的例子。有的小說家更加激進,他甚至要探測底線,把常識里的「超自然力量」寫進來,最後還要合情合「理」,也許京極夏彥的《姑獲鳥之夏》(一九九四)等一系列「百鬼夜行」作品,企圖顛覆「妖怪小說」與「推理小說」不可能兼容的觀點。
PChome Online董事長/詹宏志
但我們知道,此刻我們並不是在讀《The Ring》之類會跑出黑髮掩臉的貞子的恐怖小說,而是在讀九_九_藏_書「不語怪力亂神」的推理小說;這部小說也只是虛晃一招,立刻讓我們相信那只是精神不濟的警探的幻覺。很快的,小說場景回到寫實的香港都會,從皇后大道西走到德輔道西,陽光明亮,雖然警采有點必須看精神醫師的心理創傷,但推理小說那種清晰「理性」的敘違腔調,讓我們相信這是「推理小說」而無庸置疑。
一如其他常見的推理小說場景,《遺忘,刑警》也有一個頗為典型的開場:一位第一人稱自述的警探來到凶殺案的犯罪現場,公寓大廈的房間里兩屍三命,死者是一對年輕夫婦,妻子則懷有幾個月的身孕,read•99csw.com那位肚子里的可憐胎兒是來不及見到世界一面的。
刑警辦案是不能避免這一類的血腥場面,也不能害怕或覺得噁心難過,他必須在現場搜尋哪怕是極細微的各種線索,包括檢視死狀甚慘的受害者在內;但小說到這裏筆鋒一轉,美女屍體突然一雙瞳仁轉向凝視的警探,張開艷麗的嘴唇,彷佛帶著笑意說:「辛苦你了。」
《遺忘,刑警》正是一部這樣的中文創作,作者巧妙地處理了「創傷后壓力癥候」的現在,和寫實的推理處境結合成節奏明快、轉折離奇、卻又清楚可信的小說,看似不現實,卻又完全現實,這是難能可貴的嘗試與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