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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樹枝

那根樹枝

阿代爾兄妹把手縮進衣袖,開始步行。儘管坐了一夜貨車,已然寒冷入骨,可一旦走動起來,他們便感到暖和了一點。主街是條鋪著木板的寬闊土路,遍地灰塵,他們一邊沿著主街向東走,一邊仔細辨認路邊每家店鋪護牆板上的店名,連銀行那磚砌的窗戶上的金色字母也不放過。沒有一家肉鋪。突然,店鋪到了盡頭,出現了一排房子,房子經受日晒雨淋已然發灰,或塗料已剝落,門廊上都拴著看門狗。
對這樣一棵小樹而九-九-藏-書言,被折斷的那根算是一根大樹枝,斷裂處的傷口足以使其枯死。夏天樹葉會落光,樹液會流回樹根。第二年春天,瑪麗出門辦事路過時,發現這棵樹沒開花,想起當時狗撲向卡爾,卡爾伸出樹枝亂打,白色的花瓣像雪一般驟然飄落在四肢伸展的惡狗四周。接著卡爾喊:「快跑!」瑪麗向東朝弗里茲姨媽家的方向跑去,但卡爾卻往回跑,爬進了火車的貨車廂。
那個男孩十四歲,高個頭,膚色蒼九*九*藏*書白,個頭驟然竄高,所以有些弓背。他嘴角可愛地上翹,皮膚細膩,像女孩子。他妹妹才十一歲,可個子很矮,相貌平平;顯然,她這輩子也不過就這副模樣了。她的名字和整個人一樣中規中矩。她叫瑪麗。女孩利落地脫下外套,站在潮濕的風中。從樓宇間望去,她只能看到光禿禿的地平線,偶爾有人路過。那時的主要農作物還是小麥,地剛剛翻過,表層土還沒被風吹走,不像他們的家鄉堪薩斯州。實https://read.99csw.com際上,那時北達科他州東部的光景比大多數地方要好得多,所以卡爾·阿代爾和瑪麗·阿代爾才坐火車來這裏投奔弗里茲。弗里茲是他們母親的姐姐,住在小鎮的最東頭,和丈夫一起經營一家肉鋪。
有幾家院里種著小樹,其中一棵很小,花枝搖曳,襯著灰暗的背景如同一縷亮光。瑪麗看都沒看一眼,邁著沉重的步子堅定地繼續趕路,而卡爾卻停下不走了。那棵小樹清新的花香吸引了他。卡爾的臉變得緋紅,夢遊https://read.99csw.com般張開雙臂。姿勢長時間不變,騰雲駕霧一般飄到小樹旁,將臉埋在一樹的白色花瓣里。
瑪麗轉身找卡爾,嚇了一跳,發現他竟然落後了一大截,臉一動不動地貼在花上。瑪麗喊他,但他好像沒聽見,只是奇怪地站在樹枝間一動不動。院里拴著的狗沖他狂吠,他還是不動。他甚至不知道大門什麼時候打開,一個女人匆忙走出來。那女人也沖卡爾喊了幾聲,但卡爾根本不理她,所以她解開了拴狗的繩子。大狗迫不及待地跳著沖向卡爾。就在九_九_藏_書那時,不知是為了自我保護,還是要採摘枝上的花朵,卡爾伸手摺斷了一根樹枝。
早在鎮子種植甜菜、修建公路之前,小鎮阿格斯就有一條鐵路。鐵軌穿過北達科他和明尼蘇達兩州的邊界,一直延伸到明尼阿波利斯市。鐵路送來了讓小鎮繁榮的一切,也帶走了讓小鎮衰落的一切。一九三二年春,一個寒冷的清晨,火車送來了一個定居者和一個過客。兩位乘客抵達阿格斯時,嘴唇凍得發紫,雙腳沒有知覺,跳下車廂時跌倒在地,手掌和膝蓋被地面的煤渣蹭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