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利搖了搖頭。

阿什利眯著眼睛瞧了瞧，臉上卻沒有絲毫在意或理解的表情。米莉安叫了一聲，跺著腳走到他跟前，把包一扔，趴到他身上，像搞閱兵式一樣讓兩個盒子在他下巴底下踢起了正步。

說一千道一萬，真正讓她感到不安的是昨天夜裡的高潮。

（一個紅色的氣球飛上天空。）

翌日凌晨。

「九點半，十點。聳個肩。」

說完，她扭頭鑽進浴室，並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去他的吸血鬼紅吧，」她說，「我心裏早就想好了，烏鶇黑，笨蛋。你是沒辦法逆天改命的。嘖嘖嘖，小寶貝兒，這是我們今天上的第一課。」

「聳肩這個動作你居然不是做而是說出來的？」

「這是個標誌，」她對著鏡子說，「你已經徹底廢了，再也無法複原了。」她彷彿看到了一個身上帶著裂紋的瓷娃娃從血泊中被拖出來，從泥漿中被拖出來，從糞坑中被拖出來，而後被扔向半空，身體翻著跟頭，直到一頭撞向迎面駛來的十八輪大卡車。她就像那個ｒeａｄ•9９csｗ•ｃoｍ瓷娃娃一樣。

然而昨天夜裡？砰！轟！像燦爛炫目的煙花；像活力四射的噴泉；像莊嚴隆重的二十一響禮炮；像直衝雲霄的火箭；像帕瓦羅蒂的音樂會；像宇宙大爆炸，大聚合，接著再次大爆炸。

他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

「噗。」米莉安發出一個充滿不屑的聲音。

三個飛車黨加上開皮卡的那兩兄弟，一個晚上她和五個男人發生過衝突。目前，其中一人已經死掉。對米莉安·布萊克而言，這是個瘋狂的夜晚。

「是染髮劑，笨蛋。我要染頭髮，是染成烏鶇黑呢？」她晃了晃其中一個盒子，「還是吸血鬼紅呢？」她又晃了晃另一個盒子。

「要不咱們分析分析，」米莉安說，「吸血鬼都很酷，對不對？至少現代吸血鬼都很酷。他們一襲黑衣，動作性感迷人，威風凜凜。而且他們皮膚都很蒼白。我的皮膚也很白，只不過他們一個個都有模有樣，乾淨利落，既優雅又性感，這些跟我都不沾邊兒。況且，我實在不想讓自己看上去就像德拉庫拉伯爵妓院里的婊子，免得給自己惹上一身騷。」read.99csw.com

她將頭抵在鏡子上，額頭瞬間一陣冰涼。

「還是沒意見？」

「隨便啦，」他咕噥道，「我沒有早起的習慣。」

阿什利眨了眨眼，「好吧，那就吸血鬼紅吧。」

這才是她真正的天賦：所有的煩惱，瞬間都能拋諸腦後。不管周圍是草莽叢林還是千軍萬馬，只管削尖腦袋鑽出去。這就是禪，是壓制的藝術。

她舉起另一個盒子，「至於烏鶇黑嘛，烏鶇是一種看起來非常酷的鳥。很多神話里都用它們來象徵死亡。人hｔtｐｓ://rｅad•９９cｓｗ•coｍ們常說烏鶇是死神的化身，像麻雀一樣，負責把死人的靈魂帶到冥界。」她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這感覺立刻就被她壓制了下去，「當然，有一點不好的就是，烏鶇渾身黑乎乎的，我經常把它們和土裡土氣的烏鴉弄混。所以還是算了。」

她已經多久沒有體驗過高潮了？米莉安又抽了一口萬寶路，在心裏思索著。可她想不到答案，這就如同在半醉的狀態下做一道高難度的數學題。唉，太久了。

阿什利更蒙了，茫然地盯著米莉安。

「無所謂，我沒意見。天還這麼早，我可沒精神管這些破事兒。」

那是兩盒染髮劑，是只有那些不著四六的殺馬特才會用的便宜貨。稍微有點自尊的成年女性是絕對不屑於買這種牌子，九*九*藏*書也絕對不會染這些顏色的——烏鶇黑和吸血鬼紅。然而，儘管米莉安在法律上已經是成年人，可在心智上她還遠遠不是，她連自尊是個什麼東西恐怕都不知道。她知道嗎？知道才怪。

她打開挎包，從中掏出兩個小盒子。這是幾天前她在羅利達勒姆一家髒兮兮的便利店裡買的，當然，這裏的「買」，意思是順手牽羊。

阿什利聽她說完，詫異地盯著她問：「你從哪兒知道的這些東西？」

「瞎說。染頭髮永遠都不嫌早。」

是時候做她最擅長的事了。

「親愛的，上班累壞了吧？」她裝出家庭主婦的口吻說。

她從浴室門口伸出腦袋。阿什利仍然躺在床上，沉重的眼皮兒半睜半閉著。電視里正重播著白天的脫口秀節目。

「黑、紅，黑、紅。」她嘴裏喊著節拍。

「選什麼？」

她站在阿什利的浴室里，雙手扶著水槽，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她抽了一口煙，向鏡子吐去，看著煙霧與煙霧相撞又分離。

可是，高潮？這種感覺無比新鮮。

米莉安沒有理會他的問題，而是舉read.99csw.com起那兩個盒子給他看，一手一個。「你瞧，烏鶇黑，還有吸血鬼紅。選一個吧。」

「該染頭髮了！」她咂著嘴說。

「老兄，認真點。你現在有一個改變我命運的機會。蝴蝶效應你懂嗎？美國托萊多的一隻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說不定就能在日本的東京引起一場颶風。你現在可是大權在握啊，能不能改寫命運，改寫人類歷史的進程，就看你的了。在這兒，此時此刻。」

究竟怎麼回事？是什麼讓她有了如此難以形容的體驗？

它又像一個閃爍的紅燈，一個不停鳴響的警報。

她故意嗔怒道：「選什麼？選月球上的總統和省長！」

這跟做|愛沒關係。做|愛算什麼，還不是家常便飯的事兒？對她來說，做|愛只是個嗜好，就像有些人的嗜好是剪貼，有些人的嗜好是收集棒球卡。誰在乎呢？她的身體可不是一座神殿，也許曾經是，但她早已失去了莊嚴的神聖（一個微弱的聲音提醒道：八年前而已），祭壇上如今已是鮮血淋漓。

「維基百科啊。」

阿什利眨了眨眼睛，「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