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安用指頭挑著鑰匙串，在手上轉著圈圈，「放心吧，小朋友。他們沒有跟著我。」

他不停地跺著腳。

她順手從地上抓起一塊石頭，用力砸向哈里特拿槍的手。

「走吧。」阿什利說著，像個趕著小羊的牧羊人一樣，推著米莉安向門口走去。

「我靠，一磅冰毒都能賣上萬塊了？」她在心裏默默計算了下，「這箱子里裝了足足五十萬，你還找我幹什麼？有了這麼一大筆錢，夠你吃喝不愁了。既然你懷裡抱著個西瓜，幹嗎還要撿地上的芝麻？」

「怎麼值了？」

「我們還是得離開這兒。」

她沒有看到對方——那輛車子是磨砂黑的，與夜色簡直渾然一體。可是緊接著，唰的一下，車頭燈亮了起來，燈光正好打在她的臉上。在另一家汽車旅館見到的那輛短劍西拉轎車就停在車道上。米莉安用手遮擋著刺眼的燈光，她看不清坐在司機和副駕座位上的都是什麼人，但她知道他們就在那裡，等待著。

我居然撞到了樹枝上，她心想，此刻她的頭還有些暈乎乎的。

哈里特搖了搖頭，「別妄想求我發慈悲，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沒有那東西。現在，慢慢站起來。」她另一隻手伸到褲兜里，掏出一根細細的白色塑料線：束線帶，「你最好老老實實地跟我到車子那兒去，然後上車，我們——」

「趁警察還沒到，咱們趕緊撤吧。」

「那些毒品，」米莉安說，「你打算怎麼處理？箱子看起來很重。」

米莉安轉了個身。

米莉安轉身就跑，可那個女的已經追上了她。

就在九_九_藏_書這時，她的臉上重重挨了一下。

一陣微風從林間穿過，樹葉沙沙作響。除此之外，萬籟俱寂。

「那王八蛋砸爛了我的鼻子。」弗蘭克氣急敗壞地說。

難道這一切都是她憑空臆想出來的嗎？

可是突然之間，身後的聲音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這太奇怪了，而未知的東西總能讓人感到不安。

「媽的！」

她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槍管已經頂住了她的臉，而且恰好頂在剛剛被準星蹭破皮兒的地方。槍口冰涼，哈里特用力頂的時候還會有刺痛的感覺。米莉安不由向後縮去。

林中處處影影綽綽，茂密的枝葉遮擋了月光。她像一頭受驚的小鹿，沒命似的往前奔跑，任憑樹枝像鞭子一樣抽在身上臉上，幾次三番險些被橫在地上的枯枝絆倒。

他看見哈里特坐在奧茲莫比爾轎車的前保險杠上，深色的褲子被血浸染得更黑了。她手裡拿著一把帶血的、鋒利的蝴蝶刀。

米莉安喊著阿什利的名字，她的每一滴血似乎都在怒吼。她捶打著房門，身後，哈里特步履從容地向她逼近。這是個連環殺手，一個終結者，一股勢不可當又無法逃避的力量。哈里特沖那個叫弗蘭克的男的揮揮手，大聲命令他到旅館後面去。

她一時天旋地轉，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周圍陷入徹底的黑暗。

腳步聲，穿過灌木叢的窸窣聲，枯枝斷裂的噼啪聲相繼傳來。

而現在？

「你確定？」

「不，是你完蛋了。」米莉安糾正說。

黑暗中突然有了動靜。腳步，奔跑的九-九-藏-書腳步，穿過灌木叢，直撲她而來。

「我也不知道。一磅一萬塊，也許更多。」

弗蘭克捂著鼻子從旅館的牆角後面走出來，血順著他的下巴和手臂直往下淌。

米莉安不顧一切地撲進了樹叢。

槍聲響起時，哈里特也渾身一凜，但那還談不上是畏縮。她先是微微蹙了下眉，繼而扭頭向一側望去，那眼神就像看到耗子的鷹。這個時機剛剛好。

又一槍。在她彎腰鑽進林子的同時，一顆子彈擊中了她旁邊的一棵橡樹，濺起一片碎末。

「沒有，」她激動地說，「我看起來還像吸海洛因的人呢，但我不是。我的牙一顆都沒掉，身上也沒有難聞的貓尿味兒，所以別把我和癮君子混為一談。」

她就這樣一直跑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附近有人。她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甚至聽到了他們喘息的聲音。

槍聲響了，但米莉安的腦袋已經不在槍口之下。

米莉安心想：我能搞定她。瞧她那樣，長得跟肛|門塞似的，我一定能對付得了。

阿什利正好擋住了她的路，他提著那個鐵皮箱子站在門口。兩人四目相對。

忽然，腳步停了。

帶著一點點失望，她把鑰匙丟給了阿什利，並隨手將自己的包挎在肩上。

「我？你開什麼玩笑？」

「我猜是用那箱子砸的吧。」

「噓。」

周圍仍是一片漆黑。她摸了摸頭，手上頓時沾滿鮮血。藉助朦朧的月光，她見頭頂上有個模糊的輪廓。

是哈里特，她想，是那個該死的女人。我死定了。

「可我他媽的不是毒品販hｔｔpｓ://ｒｅａｄ•9９csｗ•coｍ子！」他吼道。此刻，他的耐心和迷人的微笑已經徹底不見了蹤跡，「我不知道該怎麼脫手這批貨，也許我一磅都賣不出去。坦白地說，你想知道嗎？我以為你會有門路。」

米莉安一刻也不敢耽擱，爬起來就跑。

「你看起來像是吸這玩意兒的人，或者以前吸過。」

「媽的！」

她聞到了香皂的氣味兒，淡淡的。是洗手香皂，浴室里用的那種。

他揮了揮手，「行了。對不起，我冒犯了你脆弱的小神經。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

又是兩聲槍響。哈里特已經撿起了手槍。米莉安感覺有一顆子彈擦著她的頭皮飛了過去。她不能停下，停下就死定了。她已經跑到了L形旅館的盡頭，經過最後一個房間，轉過牆角，十步之外便是樹林。

米莉安猛然睜開眼睛。

一把紅色的雪鏟迎面襲來。倒在地上的時候，她聽到了路易斯的笑聲，而後變成本·霍奇斯的笑聲，繼而又是她媽媽的笑聲——所有這些笑聲在她頭頂上盤旋，還有一張張慘白的臉。黑暗吟唱著蟋蟀的歌，再次把她吞沒。

首先走出房間的是米莉安。

求生的本能驅使她拼盡了全力，儘管她頭暈，噁心，甚至還有種瀕死的絕望。她顧不了那麼多了：哈里特、手槍、插在哈里特腿上的刀、她的挎包。他媽的，米莉安心裏一陣著急，我的包，日記還在包里呢，我的全部家當，還有我的下半輩子。轉身回去，快轉身——

「確定。」

難道她人已經醒了，夢卻還在繼續？

「那箱子可真他媽沉。」

「我只ｒeaｄ•９9csｗ•com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被一個沒良心的小白臉給迷住了心。」

她剛想著：好了，安全了，別跑了，喘口氣，找個地方躲一躲。可另一個念頭立刻又會冒出來：你離安全還遠著呢，繼續跑吧，笨蛋，跑。

她低喝一聲，把肩上的挎包掄了過去，但哈里特身體向後一仰，挎包撲了個空。接著啪的一聲，米莉安只覺得眼前一閃，哈里特已經舉起槍柄打了過來，槍管重重砸在她的臉上，準星蹭破了她的臉頰。

果不其然，阿什利猛推了她一把，隨後用力關上門，並上了鎖。

米莉安急忙站起身，抓起一根樹枝便向前跑去，而來人也緊追不捨。這怎麼可能？但米莉安彷彿感覺到了噴在後脖頸上的呼吸，一雙手似乎正從後面伸過來，牙齒馬上就會咬到她肩膀上的肉。

米莉安的腳後跟不小心踩在停車場上的一個小坑裡，她一個趔趄，失去平衡向後倒去，尾骨硬生生地撞在柏油地面上。

前門打開時，汽車的發動機仍在運轉。哈里特·亞當斯和弗蘭克·加洛從車裡鑽出來，他們不慌不忙，每人手裡都握著一把手槍。

「放開我。我什麼都沒有，這不關我的事。」

米莉安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彷彿聽到阿什利的心裏咔嚓一聲——就像德爾·阿米可旅館房間里那個小鬧鐘從一個數字跳到另一個數字時發出的聲音——糟了，這小子要使壞。她腦海中響起了一個聲音：你的死期到了。

「那女的跑了。她用這東西在我腿上扎了一刀。呸，跳蚤市場上買的破玩意兒。」

「我們得趕快溜。」阿什利說九-九-藏-書。他的臉上沒了笑容。米莉安回想著他剛剛講述的故事，關於毒販吉米是如何緊張不安——而此時此刻，阿什利的表現又如出一轍。他看上去害怕得不輕，連形象都顧不上了。

槍又響了。米莉安聽到子彈呼嘯著從她耳畔飛過，打在離她腦袋不遠的地面上。但這已經無關緊要，因為手槍也從哈里特的手中飛了出去，落在停車場上十英尺開外的地方。

米莉安也停了下來。等待著，四下里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又恢復到影影綽綽的輪廓，沒有一絲動靜，只有樹與樹竊竊私語的聲音。

門外只剩她一個人，面對兩個拿著手槍的殺手。

米莉安急忙伸手到包里，掏出了她那把蝴蝶刀，手靈巧地一抖，刀刃便伸了出來。隨後她一把將刀插到了哈里特的大腿上。

砰！砰！接連兩次槍聲從旅館後面傳來。米莉安知道阿什利不會死，因為那賤人活到了八十歲呢，在養老院里的時候他也只是缺了一隻腳而已。她還知道自己也沒死，因為她還能聽到自己如雷貫耳般的心跳聲。

她聽到身後傳來一連串充滿恐懼的話語，「哦，不。他媽的，不不不。」

阿什利飛快地掃了一眼門和窗，「是很重，大約有五十磅呢。值得干一票。」

「別動！」哈里特說，米莉安從這個女人的眼中看到了瘋狂的光。

「我要給英格索爾打電話，他應該會想到這兒來的，這件事他肯定希望能親手解決。」

米莉安盤算著逃跑的路線——回房間，踹開浴室窗戶，逃到旅館後面的野地里，或者右邊的樹林里——可是當她轉身準備實施她的計劃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