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我知道，我知道。」她當然知道，她當時也在醫院，「上帝會好好照顧他的。」

「我不可以。現在出了一些問題。」有些事情她不明白。寶寶在她肚子里死了，但有些東西仍然存在。一些小幽靈，一些小惡魔，脆弱得像一隻幼鳥的骨架。它改變了她。把她變成了一塊多愁善感的海綿，一塊吸收毒藥的海綿，一塊如紗布吸取血液那樣汲取死亡的海綿。

「上帝不可能真實存在的。」米九_九_藏_書莉安說，喉嚨生澀，眼睛浮腫。她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感覺如同一顆破裂成一半的牙齒，神經末梢暴露在外。

「拜託，米莉安。上帝會保護我們。他會幫助我們渡過這個難關的。」

「這個，這個？這一切證明他只是一個……一個睡前故事，媽媽。為了讓你感覺好一點……」她想告訴媽媽，她是多麼地害怕，她只是一片苦澀的葯，一隻卑鄙的小嚙齒動物，但她無法組織九-九-藏-書語言。她想咆哮、抱怨媽媽從沒好好對待過她，所以她才那麼不小心懷了孕。但這意味著，現在寶寶死去了，生活將重新回到過去，遭到摒棄、蒙受羞辱，以及讓她如同置身於太過刺眼的聚光燈之下的上帝之愛。現在，米莉安再次慟哭。她不敢相信，她還有更多的眼淚、唾液和鼻涕，但現在都如洪水猛至，如同不可阻擋的悲傷之痛再次像一個大鎚一般錘擊她的胸腔。她痛得直不起腰ｒeａｄ•９９ｃsｗ.coｍ。「我不會，我不回去了，我不會再回去了。」

她不明白——每次有人觸碰她，護士、醫生、醫院外的保安，她都會看到最可怕的事情，他們死去的通靈場景，以及時間。這不可能是真的。

等待音響個不停。她不希望任何人接電話。快轉到留言機，她心想。彷彿在做禱告，念咒一般。快轉到留言機，快轉到留言機，快轉到留言機。這些話音在她頭頂上空的空間回蕩，它開始聽起來有些荒謬了九_九_藏_書。

然而感覺卻如此逼真。

粉末，她想著，從她的翅膀脫落了。

「我要走了。」

雨滴垂落在電話亭上。

還有更多證據證明她失去了理智。這就像飛蛾——觸摸飛蛾，粉末從它的翅膀脫落，一旦粉末脫落，飛蛾便再也不能展翅飛翔。

然後她說了最後一句話：「沒有。你不會的，因為我不會給你機會。」她猛地將電話掛掉。她倚在電話亭內的牆上，慢慢滑落到橡膠墊上，抱著雙臂蹲成一團，旁邊是煙頭九*九*藏*書，糖果包裝紙，還有死去的飛蛾。

「你不許那樣說。快回家來，回到媽媽身邊。」

「只要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就來幫你。」

「媽媽——」

「米莉安，我會做得更好。」

「你在哪兒？」

米莉安，正值十六歲的少女，把電話聽筒貼在耳邊。她的下巴瑟瑟發抖。

「米莉安？」她媽媽的聲音，微小且膽怯。她從不膽怯的，這就像她有什麼被人偷走了一般。也許真的如此。

她在那兒一直待到凌晨。

「孩子死了，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