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步行？」她問荷馬。

「等你出來時再見，布萊克小姐。」

「你要進去還是什麼？」荷馬問道。

他們從未得到滿足。

「你真的要離開我。拜託拜託。留下來吧。」

地獄之門一直開著。只為了她。

那個感覺再次出現：她的肚子一陣抽搐，一陣刺痛。

「好的。再見，荷馬。」

渾蛋。

「你知道為什麼這些雞要過馬路嗎？」

五個手指吸血鬼，這就是它們。

米莉安小跑著穿過大門。門在她身後被關閉，帶著那機械的哀鳴。

這條路整齊平鋪，沒有坑坑窪窪，光滑平坦一如甲殼蟲的背殼。路兩側都有高樹聳立，這些樹不像新澤西某個地方的短葉松，這些高大的遺留橡樹被陰暗潮濕的樹皮所包裹，每一棵都如同一位靜默嚴肅的哨兵，或一個審判尖兵。

他轉過身，「我有工作。」

米莉安已經跳下了車，他的聲音被關門聲掩蓋了。

然而，荷馬把手指按在了她的雙肩上，「走吧，現在，別佔著茅坑不拉屎。」

「會好起來的。」

「鏗鏘」一聲。通道被關閉了。

如同在任何時刻都可能有一隻大觸手會從前門迸發而出，環住她，將她拖入深淵。經過那些嘲笑她的外貌、她的走路方式、她的咀嚼習慣，或只是愛嘲笑她的孩子。

考爾德科特的頂飾——鷹、書籍、騎士的頭盔與其他華而不實的東西九_九_藏_書——在旗幟上迎風飄揚。旗杆從一個大眾甲殼蟲轎車大小的，被放在那個環形車道之中的無煙煤堆中高聳而出。

房子的左邊和右邊是學校的其餘部分。而這裏的絕大部分，真的都是在原來房子建后不久加上去的。兩邊的側翼建築因為他們財政緊縮而建造得像監獄一般，窗戶上只安裝著鑄鐵欄杆。

這條河在不久之後就出現在米莉安眼前。五分鐘后，參天樹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綠草叢生、崎嶇不平的河岸。在它之上的薩斯奎漢納河時而翻滾，時而平息。阿華田水域汩汩潺潺，向前湧進。

路易斯搖搖頭，「只是把她送過來。」

「真正的工作。」他澄清道，這句話帶著譏諷，帶著刺，帶著針，「你會沒事的。你見了凱蒂之後出來回到野餐桌這兒來。一切都會準備齊全的。」

「會的，完全會的。以後會的，路易斯。」

「為了啄你的屁|眼讓你快他媽離開我的崗哨。就像我跟卡車司機『先生』說的一樣，現在是午餐時間，我他媽要餓死了。」

「要多遠有多遠。」他大笑。

「嗯，嗯。是這樣的。布萊克ｒｅaｄ.9９ｃsｗ•cｏm小姐探望維茲小姐。你要到周圍逛逛嗎，路易斯？差不多到午餐時間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沒有一輛高爾夫球車或者一些其他類似的東西。」

「米莉安，對不起——」

她知道她不應該煩惱這些事情，但還是問道：「為什麼？」

她的手指仍然麻木刺痛。然而她的其他部位——扭曲作響的骨骼——想要拴在那片樹林里。她的手知道它們要她去向何方。它們想要飽餐一頓。它們想品嘗死亡的味道。

這人很討她喜歡。

啊，維多利亞時代的放縱任性。學校的中心是一座看起來悠久古老的莊園，三層樓高，嚴峻肅穆的哥特式窗戶蹩腳地搭配著華而不實的裁邊。每個屋頂都是紅色，如同一個孩子的四輪小車。與房屋的紅色相比起來，這個牆壁有點灰灰綠綠，黏土遍及，斑點累累，平淡無奇。

傻逼學校。

這條車道再次拐彎，在那裡，她看到了考爾德科特學校。

路易斯用他的一隻熊掌將米莉安推回到自己的座位，「這是米莉安·布萊克。她應該在你的清單上。她是來這裏看望凱瑟琳·維茲紐斯基。」

然後，現在是時候，要回到學校了。

「去吧，沒關係的。」

「學校有多遠？」

回到學校總是讓米莉安不由自主地抽搐。儘管已經到了夏末，考爾德科特學校開學很早，感覺卻還是一樣的：白天越來越短，早晨越來越暗，夜晚如同一個潛行者一般總是悄無聲息地就來到了你的窗外。隨著夏季的結束，學校開始了新的學期，學校對於米莉安來說從來就不是一段值得懷念的時光。課堂，當然。考試、論文、講座，這些都還好。但是其他的孩子，卑鄙低劣的小渾球，小學——從低年級到高年級——就像是被丟棄在一個充滿了飢腸轆轆的食人魚的打靶落水機上一樣。read.99csw.com

她不想聽，她很生氣。

卡車發出轟隆聲，掉頭，然後消失了。

「我得走了。她給你的報酬應該足夠你用了，但是以防萬一——」他從錢夾里抽出三張二十美元，「給，打一輛計程車，去找一間汽車旅館的房間過夜。我要去伊利有點急事，我明天就會回來。」

那些門——鐵門，頂端的每個尖刺上都裝飾著鳶尾花——在米莉安看來如同牙齒一般。一隻飢餓的黑犬張嘴露出金屬犬齒。也許這正是地獄之門的模樣，魔鬼的胃——你們這些放蕩的婊ｈｔtｐs://ｒｅaｄ•９9ｃｓw•com子，你們都是罪人，你們都是骯髒的壞女孩。

路易斯停下卡車。門口站著一名警衛——一個年老的黑人傢伙，眼睛緊緊收縮在如同蠕動的鼻涕蟲一般的皮膚之後，臉頰上伸出蒼白的、鋼絲刷一般的絡腮胡。他伸出手掌示意停車——「只要我還活著，能夠呼吸，那麼一旦我發現你不是正兒八經的卡車司機先生，就給我離開這條路，滾回去睡覺。」

「你自己說吧，我不知道。」

荷馬俯瞰寫字夾板，眼睛眯得更厲害了。眯得如此費勁，感覺眼縫兒都要消失了。米莉安不確定他究竟能否看清東西。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你真有意思。你，真的，好有趣。你錯過了你的電話，荷馬。你應該去當喜劇演員。」

讓我們結束這些吧，她心想。是時候去找「維茲小姐」了。

保安員給出了一個不屑一顧的眼神，不屑地揮了下手說：「我可以抱怨，但沒人會想聽。你車裡是誰？遲到的錄取生？」

「這個時候沒有長途。」路易斯把頭伸出窗外說道，「你最近怎樣，荷馬？」

「等等，什麼？」米莉安驚問道。她才聽說這個。

米莉安擠開路易斯，把頭伸出窗外，「你看我像個學生嗎？」

她滿心想要離開。儘管她是一個成年人，她完全已經沒有必要再這樣做了。

「好吧。」她說，「我不——你知道嗎？我不read.99csw.com需要你。這是我最擅長的事情。走路、漫步、孤獨。會好起來的。」

從這兒看，學校看起來沉默寂靜、了無生機，沒有動靜，沒有學生，沒有老師，甚至連一對兒難看的鴿子，她也沒有發現。

「然後呢？我在樹林里睡覺？你覺得總共要花多長時間？我不是一個待收割的玉米。我觸碰她，我看到一片通靈幻象。我告訴她這件事。三十秒，遊戲結束。我在抽煙上花的時間比這多得多了去了。」

她差點沒有進去。她甚至還沒有進入大門的時候，就感覺到這裏的一些東西讓她不太舒適。她還沒有看到學校——這是一條彎彎曲曲的道路，它在拐角處延伸至一片樹林之中。現在她面前是一排鐵門，門衛的站哨崗，與那蒼白的磚牆上的黃銅牌匾，牌匾上面用令人眼花繚亂的圈圈繞繞的書法寫著考爾德科特學校。

「哦，我屁股裏面有一個，但我的醫生說我應該堅持讓它繼續在那兒，以免它扯出來什麼不好的東西。」

他從哨崗里伸出腦袋，抬頭、低頭，看了看那條車道，然後板著臉看著她，「你他媽的還打算去哪兒？這兒只有一條路。它只能抵達一個地方。難不成你還想要一張地圖和一個懸挂式滑翔機嗎？」

不久，她聽到了河水的潺潺之聲。

「你不想讓我在那兒。」

「不是。」她說，「是你自己不想在那兒。」

「是啊。不就是到這裏來，與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