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當然，隨便你。」

「她患了胰腺癌。」

「我一向正確無誤。」

她重重地砸回了「冰茶」。裏面仍然沒有足夠的酒。話又說回來，也可能這是一個用來盛裝外用酒精的高大磨砂玻璃杯，因此它沒那麼容易被裝滿。

「晚安，路易斯。」

可憐的小勞倫·馬丁。

深呼吸。彷彿這對他來說異常艱辛，「其他的一切都還好嗎？」

「別！不要這樣。」因為她並不知道，「她只是想用晚上的時間……消……消化一下這個消息。」

手機在她手中握了一會兒，她的舌頭一直發出咯咯的聲音。她說：「我也好想你。」

但是死法相同。另一個聲音說道。

是路易斯的來電。

「上帝啊。」

那麼是誰的問題？

她是一個可憐的小女孩，她不僅僅會死，而且她將要悲慘地死在某個戴著詭譎鳥面具，並且有抽葬花煙癮、神經錯亂的畜生手中……什麼？我們就這樣放任自流？

「沒問題。」他說，他的聲音是那種粗糲青澀的青春期的嘶啞聲音。他準備為她調製一杯新的飲料。

「凱蒂怎麼樣了？」

他這樣做貌似會很開心，或者很愚蠢。

她打斷了他，「你是不是喝酒了？九-九-藏-書」

去他媽的，又不是你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她聲音輕微。一股熱酸如火箭飆升般從胃反流到她的喉嚨。這是一個冷酷的提醒：紅髮草莓雀斑女孩即將死亡。

他掛斷了電話。

不是現在，她腦海中的聲音說道。

他把她的下一杯酒放在她的面前，「啊？」

煙霧從它的喙孔緩緩升起。

「好的。」她回答。

在酒吧的盡頭，沒有人坐在那兒，一隻大腹便便的烏鴉站在那裡，在從一個小酒杯的底部喝那最後幾滴酒。它的喙在玻璃瓶底部發出叮叮噹噹的碰撞聲。

「不需要。」她撒謊，「這兒所有的一切都……很好。」

管他的。去你大爺的。全都他媽的下地獄去吧。

這裏一片死寂。如果在每個攤位和桌子上都設立墓碑，讓蜘蛛網和墓地青苔覆蓋整片地方應該會更應景。

在她弄清楚這個問題之前，酒已經喝完了，她的手機也響了。

她眨了眨眼，烏鴉就消失了。

「再來一杯。」她告訴托德，把空杯子朝他輕推過去。這種感覺彷彿是有一場風暴正在她內心深處醞釀，一場饑渴無盡的颱風。她最好還是去餵飽那頭野獸。九九藏書

別人的問題，別人的問題。誰在意呢？誰任命你為命運之鎮的女王呢？

「我也是。」她說，「我也是。」

她不確定這兒是否是鎮上唯一的酒吧。但它是她從那個天殺的女子學校逃離出來之後發現的第一間酒吧。在那個時候，她想明白了酒就是酒，油膩食物就是油膩食物，一切本該如此。

「不好意思，托德，我必須接這個電話。」

托德是這個餐廳里的酒保。他身穿一件黑色馬球衫，就像一捆干樹枝的組合一樣。他可能有二十一歲，但看上去只有十八歲。他臉上的青春痘呈現出的粗獷地勢驚得米莉安弄掉了她的馬蘇里拉乳酪棒。

其實現在托德並沒有站在那裡。她接聽了電話。

「不，你給我聽著。」

「等等。我可以說話嗎？」

一片寂靜。

然後聊聊她的新朋友，比薩臉托德。

「好的。」

說回去？不要說回去？她想不想念他？難道她恨他嗎？愛他嗎？想九九藏書和他親熱嗎？想揍他嗎？所有的問題，都沒有答案。

「噢。噢，該死的。真糟糕。」

誰是我們？我們只是一個人。此外，你拯救不了任何人。而且這並非即將發生在明天的事情。這可能發生在接下來六年裡的任意一個時間段里。

他嘆氣道：「是啊。也許你是對的。」

「全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破事。我甚至都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只想說，我很抱歉。關於之前，表現得那麼惹人厭。只是因為……那陣子很痛苦。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當然有時我們很合拍，而其他時候我們就像水火一般不相容……你的生活節奏比我快太多，米莉安。我只是一隻寂寞孤獨的老牛蛙，而你卻像，你就像一隻在蘆葦叢中飛來飛去的蜻蜓，並且——」

「我應該給她打個電話。」

「也許吧，我不知道。」他看著她的樣子如同她有兩個鼻子，嘴巴的位置卻是一個陰|道。他這個德行已經持續一晚上了。不過沒關係。托德是一個完美的共鳴板，還有，她那被酒浸泡的大腦告訴她，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

「托德。」米莉安邊說邊嗒嗒地敲擊著玻璃杯的邊緣，「你會需要把另一杯長島冰茶放入這杯該死的酒裏面，並且這次，你要把這杯酒調到上個檔次再來給我喝。不要在這方面『吉卜』我。你知道『吉卜』是一個種族主義用語嗎？這完全就是一個種族主義的術語。是『吉卜賽』的縮寫，因為很明顯吉卜賽人總是把人忽悠得團團轉。盜竊嬰兒和亂七八糟的其他東西。無所謂。我到底在說些什麼？長島、冰茶，在我的杯子里。拜託拜託，托德。」九九藏書

自那時起，她更新了觀念。所有牆上釘著的那些狗屎般的告示開始接近她。矯揉造作的廢話、路牌、人造復古風、一支該死的船槳。一支船槳，一支船槳能和什麼有關呢，她不知道。也許是用來恫嚇那些令人討厭的顧客吧？

「我還沒有把貨送到。我估計還要一些日子才能回來。我以為我會明天回來，但是——我真的很抱歉。你需要我嗎？如果你需要我和你在一起的話，我可以搭乘巴士過去。」

「嘿。」她說，試圖表現得若無其事。

「你有沒有想過ｒeａd.99csｗ•ｃom，是這樣，我的生命意味著某一件事，它很糟糕，並且你恨它，還有……他媽的。對吧？但後來你發現你的生活全部都圍繞著這件與其他事情完全不一樣的事，並且在很多方面，這件事都比你所認為的那些不得不做的事情更糟糕，你聽懂我的意思了嗎，性感的托德？」

該死的。

也許他會拿一把斧頭砍下你的頭，邪惡的波利。

「米莉安。」他說，「聽著——」

「是啊。」

「讓我問你件事。」她說道，含糊了一點。含混不清地說話讓她感覺如此之好。她有——五？——五杯長島冰茶。它們單獨每一個勢力微弱，但它們匯聚在她的肚子里共同形成了一大鍋的酒泡，「托德，托德，讓我問你件事。」

「就喝了一點。今天過得很糟糕。」

不，不！她沒打算這麼想的。這不是她來到這裏的原因。她不是來這兒燉菜的。她是來這裏喝酒的，還有吃飯，以及遺忘。

「我會再打給你的。」

「我想你。」

她聽到從她右邊傳來的聲音：吧台上手指咔嗒咔嗒的敲擊聲。

「我會再打給你的，米莉安。」他的聲音現在魯莽無禮、粗聲粗氣。

她想知道還要多久托德才會去恫嚇她。

「我的卡車拋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