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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學校里的破碎人偶 18、破碎

第二部分 學校里的破碎人偶

18、破碎

米莉安砰地關上了門,趕緊鎖上夜鎖,然後匆匆忙忙穿過房間,抓起衣服,拿起她的東西拚命往包里塞。這是她宿醉的地獄,像是她在噩夢中狂奔,穿過潮濕的混凝土,然而木已成舟。這個渾蛋要麼會去叫警察,要麼——
彷彿呼吸就是從頸部裂縫中嘯嘯而過。
她覺得他不想見到她。
「那隻燕子。」
是一個入侵者。
——他會進來把她揍成黏糊糊的肉醬。
「那你就捲鋪蓋滾蛋。」
他的目光漂移在她的大腿、臀部與乳|房之間。
咣當,咣當,咣當,咣當。
「開一下門,不然我就進來咯。」
「比如,通靈幻象的追求?也許我摻雜了某種迷幻叢林茶,很快便會到了與美洲豹女王較量的時刻,掏出她的心臟,吃了它。」
「也許砍掉她的腦袋。」
她的頭感覺好似一個飽含積水的哈密瓜。
不,不是他。
「你的傷口愈合得很好。」是那個女孩,勞倫。不是米莉安剛剛見過的那個勞倫,而是她未來十八歲的樣子。她脖子周圍的皮膚都是可以翻起的帶著血痂的皮瓣。
咣當,咣當,咣當,咣當。
從汽車旅館門的另一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嘿。你在裏面嗎?」
九_九_藏_書時此刻,他可能看到了滿天星辰。
關於這句話,米莉安沒有做出任何評論。
路易斯也還沒有回來。他修好了他的卡車,但他聲稱自己有一些「要緊事」。
「我更願意你出現在我的夢中。這些幻覺讓我處於極度興奮之中。」
那個闖入者開始歌唱:「嘆息,嘆息,四處都瀰漫著嘆息靡靡。遮擋了風景如畫,剖白了我的心跡。」那個女孩伸長了她的脖子。露出她食道那兒不流血的孔,「你有看到兇手的文身嗎?」
咣當,咣當,咣當,咣當。
入侵者點點頭,「在埃及神話中,燕子通常坐在任何進入冥界的船隻船頭。但它超越了這個。有些文化將燕子視為邪靈,有害的生物。一個真正骯髒的鳥。一個詛咒。燕子存在於世界各地的神話之中。」
她像一個笨拙的醉酒嬰兒一樣爬下床,只穿著一條內褲。趴在地上,腦袋晃動,彷彿內部有一隻不停擊打的樂鼓,她悄悄地向門口爬去。
「我會馬上給你錢的。」她在撒謊。她其實手頭很緊。她已經窩在這兒好幾天了。房間費加上食品費加上酒費加上她一直連續購買的糟糕的色|情|片(與那些催人淚下適合女性觀九_九_藏_書看的言情片,還有什麼,算了,不說了)已經讓她幾乎破產。
她發現自己回到了河邊。今天的河水,沿著雜草叢生的廢棄土地流淌,是灰白色,滿是泡沫的。頭頂上天空是石板的顏色。水與天空,融為一體。像一盤毫無吸引力的西式肝香腸。
「你要麼給錢要麼走人。」
蜷縮著,胎兒球,酒吧、脫衣舞俱樂部或者傷感汽車旅館澡堂的霓虹燈,粉藍交替閃爍。他四十八歲,酒氣熏天,他這樣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他的肝臟看起來像一個擠滿了牛油的足球,被硬皮皮帶綁得很緊,就在那時,酒精中毒癥狀猛然來襲——他倒下,暈了過去,嘔吐物又吞回了嘴裏。一陣急促的呼吸讓他的嘔吐物急劇迴流到他的肺部。他「吸入」的最後一餐,基本上是一大坨伏特加和酒吧里花生的混合物。死於因被嘔吐物堵塞呼吸系統而導致的窒息。
「你這個臭婊子!」
然而入侵者卻消失了。
門打開了,一束白光照射進房屋。
她一路狂奔。竭盡所能,越跑越遠。幾乎忘了喘息,和抽煙的慾望。
「我不知道這個。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她並不https://read.99csw.com埋怨他。她自己也不想看到她自己。
「也許是的。只要你知道學校一般在哪兒就行。」
「我說了,馬上。給我幾分鐘時間。」
從他鼻孔流出的兩條血跡如同兩條麵包蟲。
「我偏愛『通靈幻象』這個表達。」
米莉安摸了一下傷口,感覺到持槍歹徒的子彈在她腦袋上挖出的溝壑,快要愈合了。如果她想,她可以剝落那個血痂。她這樣想著。但,不是現在。
「是的,沒有。我沒有錢。」
咣當,咣當,咣當。
米莉安畏縮退避,窺視著,像是腦中裝著松鼠——飢餓難耐,已經習慣了一周都只吃廉價的外賣比薩,喝遍了所有能夠得到的酒——正啃噬著她的腦神經。
「你有工作要做。」入侵者說道。
——鼻子。尤其是鼻樑。
「你要麼把今晚的住宿費交了,要麼你就離開。」
「那隻燕子,沒錯兒。」
「隨便。就給我十五分鐘,我就走人。」
「好吧,」他說,他開口之前她就知道他將要說什麼,「你知道嗎?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只要。」米莉安說,望著遠方通向考爾德科特學校鐵門的那條車道,「只要。」
嘭嘭嘭。
闖入者繼續說:「是九*九*藏*書一個名揚四海的符號,你應該去查查的。」
一聲欣喜若狂的顫音。兇手仰天大笑,「燕子。」
當他那荒淫放蕩的眼神終於抵達她臉的那一剎那,她猛然一拳擊中了他——
隨著她眼睛的適應,房間外面的光線變得不再那麼刺眼。站在那兒的是這個旅館的經理。不是一隻獃頭獃腦就職于展台前的蘿莉熊,而是一個身材健壯,有著樂高玩具人偶一般光亮油滑髮型的「圭多」,那頭髮好像可以整個安上,再取下似的。啪,啪。
米莉安走進浴室,推開後窗。在她鑽出這扇打開的洞,並跳到後面的停車場之前,她在鏡中看了自己最後一眼——幾天前她給自己染的粉色條紋頭髮讓她心情愉悅,剩下的被漂成白色如瘦骨嶙峋的手指一般。
「你的卻還沒有。」她望著這個和她一起在水邊漫步的女孩九-九-藏-書。一架飛機掠過頭頂,「也許應該嘗試在脖子上擦一點抗生素軟膏。」
「我知道,我知道。」
她的頭顱開始充血,如同她的心臟乘坐電梯到達了頂樓,現在在她眼球後面低沉笨拙地跳動。
「你沒有十五分鐘,你只有一分鐘。」
「那隻鳥。」
她知道。
「噢,米莉安。別想這些,別想這些,別想這些。試圖忘掉吧。」
「噢。」她喃喃地說,「什麼事?」
「你已經沒有時間了。你已經超過截止時間好幾個小時了。給錢或者卷包袱滾蛋。」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不屑一顧地嗤之以鼻。當然也飢腸轆轆、垂涎欲滴,彷彿他的眼睛是兩張嘴,它們正在享受一頓佳肴,「你沒有錢嗎?」
香煙,打火機。啊。
在她的右邊:傳來小樹枝被踩斷的噼啪聲。是那個長得像樂高玩具的「圭多」。她有些抓狂。
「聽起來像學校教的東西。」
「什麼?這他媽不可能。沒有人能在一分鐘內做好任何事情。一分鐘的時間你甚至都不能用微波爐加熱一杯咖啡。別這麼渾蛋好嗎?」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不能拍打水族館的玻璃了。她感覺自己如同一條長了動脈瘤,並且病情發展得像冰河運動般極其緩慢的金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