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但隨後，他低頭看著手裡的現金，點綴著些許晶瑩剔透的紅色，「這是我的。」

「操！」她大叫一聲。

不過，他現在所能做的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把槍。

微小的畫面片段如同口中的跳跳糖一般瞬間爆炸，消失殆盡。那個孩子倒在雪地里，他的頭皮像一個未剝完的橘子皮一樣綻開，米莉安所能做的就是觀看著這些微小的細節——

綠白搭配的運動鞋上的一根鞋帶散開來。

然後，他叫了她一聲「婊子」。

遠遠地，警報器嗚嗚作響。

夾克和襯衫的衣領都豎立著——她看見了兩顆雀斑與一顆痣。

她手中的那把槍很小，一把小小的鎳質精緻閃亮九-九-藏-書的0.38英寸（9.652毫米）口徑的帶有類似粗短豬鼻子槍管的手槍。之前感覺很輕，輕如羽毛。現在發射出了一顆子彈之後，感覺卻如一截鐵鏈般沉重。她的手臂垂落於她的身體一側。

安德魯抬眼從伸出的手指縫之間看著她。

「因為我，你才撿回了你的命。」她指著那具屍體憤怒咆哮。

「你這狗娘養的畜生。二十美元！給我二十美元。」

他需要退後一步。「這是……這是某種形式的勒索。您早已計劃好了這一切。你甚至告訴過我。這是一種欺騙。那個傢伙真的死了嗎？你認識他嗎？你肯定認識他。你這個瘋——」

煙頭在那https://read.99csw.com個孩子的手背上繼續燃燒。

「什——什麼？」

「我並沒有敲詐勒索你。」她齜牙咧嘴地說道，「我只是拯救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渾蛋，我知道你的死亡即將來臨。命運是一列向你疾速駛來的火車，直達佩內洛普站。我把你拉出了軌道。你的整個嶄新的生活應該即將展開——一個富裕的鄉村俱樂部婚禮，一些遞果醬的渾蛋雅皮士小屁孩，一片郊區的大而珍貴的繞房而建的私人籬笆。我選擇了去拯救你，你這條命就是我的。」她母親的聲音突然出現，如同雜草一般從肥沃的土壤里躥了出來：不要想著為了得到回報而去幫助別人。管他呢https://read.99csw.com。去他媽的，「至少你可以給我打車回家的錢吧。」

安德魯把他的身體支撐著靠在牆上。他試著站起來，他的下頜上沾著濕潤的血液，嘴唇上也是。他的整個嘴部如同一個光亮鮮紅的洞穴。他凝視著那具屍體。她亦如此。深紅色的血液緩慢地噴涌而出——咕嚕，噗，咕嚕，彷彿有人在狂歡節上製作著櫻桃口味的蛋筒。

「他只是個孩子。」她感慨道，「上帝啊！」

他攤開手心，錢飄落在了地上。

他板著臉說：「我需要這筆錢。」

安德魯跑了，連滾帶爬，逃走了。

「安德魯，我的名字是……」他用某種山羊的嘶叫聲說完了這句話，然後跪在地上，開始https://read.99csw.com從那個孩子的拳頭裡摳出那沓紙幣。那隻冰冷的死人的手緊緊地捏著那些現金。安德魯像剝洋蔥一般剝開他的手指。

在她還沒意識到之前，槍已然舉起。

「給我。」她說著，伸出一隻手。

「現在我要的就不只是打車費了。」她說道，「我要拯救你性命的費用。我要所有的錢。整整兩百美元。你給我，你就能繼續活下去；如果你不給我，我會殺了你。到時候我還是會把錢拿走，還會拿走你口袋裡那個戒指或是什麼玩意兒，再把它當掉，去買高檔香煙和帶勁兒的廉價威士忌。錢！快點兒！」

「我殺了他，為了你。人們為尋找丟失的貓都會給錢。你當然應該為我拯救了你那愚蠢的性read.99csw.com命而付錢給我。」

他像一隻受了驚的松鼠一樣嚇了一跳，子彈在他腦袋旁邊的磚牆上鑿出了一道溝壑。

她扣動扳機。

他把手遞給她，她心想，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但她還是扶他站了起來。「我的意思是，給我一些錢。」

「我覺得我想通了這一部分，安迪。」

「我救了你。」她說道。她的聲音聽起來如同來自千里之外。

一隻褲腿卷著，另一隻展開著。

然後，她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向了遠方。

「他本來要殺了我。」這些語句從鼓出的血氣泡里冒了出來。

「起來。我救了你的命。」

她匆忙鏟起那些二十美元，又最後看了一眼那個死去的孩子那雙白板般的眼睛，毫無生氣的黑色瞳孔如同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