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些都需要經過那些群島嗎？」

傑里一定看到了米莉安臉上的表情。他說：「那叫『瞬膜』。它把那層膜滑過來，蓋住它的眼珠，這樣，當它潛水的時候，它便能看到水底。這好像是爬行動物的一種特性。」

「是啊。」他說，「它們是有點兒喜歡咕嚕是吧？」

「你也不是。」她快速回應道。

它像豬一樣對她發出哼哼的聲音。

但是接著，下沉到珊瑚之中——

海水與那些小生命的味道撲面而來，鑽進了她的鼻子，鸕鶿科里開始發出哼哼唧唧的牢騷。

這解釋得通，「所以它們都是用爬行動物的大腦在運作。」

他將舌頭伸進他臉頰的窩裡，若有所思的樣子，「嗯，其實可能有很多地方。那兒有非常多的島嶼，將近兩千個的樣子。它們當中的很多小島嶼還沒有這艘船這麼大。但它們不是連接道路的島嶼——它們就像一些小小的局外人。」他伸手指向那些水平線之上的土地與手掌的小小黑色口袋，「現在，大多數島嶼都與基韋斯特相連。那兒有非常多藏身之處。這就是為什麼那個群島因為一些……不那麼美好的行為而眾所周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說的是「您明白我是啥意思嘛」，「走私大麻，走私麻藥，製作冰毒。從群島向外走私古巴移民。把屍體隱藏在群島裏面。」

「它想要去吃那些大魚，但它脖子上的繩子會阻止它吞下去。它可以吃掉那些小傢伙，不過沒關係——我不想要小魚。同時，大魚會卡在它的喉嚨里。你會看到的。」

她認識那張臉。

這就是她會找到阿什利的方式。

我是那隻鳥。

那是一件多麼操蛋的事情啊！

米莉安打開他的手，然後彈回到了船遙遠的另一頭，其實並沒有那麼遠，但她現在不想被任何人觸碰，她不想看到這個可憐的傢伙的命運從此與她掛上鉤，只因為她選擇了他的旅館，她不想看到那隻鳥與它那奇特的寶石眼睛，不想看到任何地方，除了自己的大腿。

……你並不孤單……

只有為數不多的九九藏書人才可以破解它，那便是阿什利·蓋恩斯。

米莉安心想，這聽起來好熟悉啊！

她坐立不安地點燃了一根煙。

「對不起！」傑里說，「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只有他知道了什麼叫被她的重力吸引，他才會理解這一切。

「比爬行動物的大腦更加先進，但核心都具有異曲同工之妙，是的——這仍然是史前『殺戮——扭轉——睡覺——吃飯』這樣的事情。」

「它為什麼不吃掉它們呢？因為如果我是那隻鳥，我肯定會吃掉那些魚。」

撲通，撲通。

「別開玩笑了。哪兒會有一個——」但在她問完這個問題之前，那隻鳥已經從水裡鑽了出來，濺起陣陣浪花，喉嚨鼓鼓的，如同一條吃了一隻肥兔子的蛇一樣。傑里幫助那隻鳥站立於船隻邊緣，他將手伸進了它的嘴裏，彷彿在亂翻垃圾桶里他不小心扔掉的一件東西——

「這個小畜生對我哼哼。」米莉安說道。船隻來回搖擺，她的肚子與船隻搖晃的方向相反。

「噢，是的，當然。有時他們會從古巴或哥倫比亞過來。『毒品潛艇』，他們是這樣稱呼的。他們以前習慣用快艇，然後換成這種無法深入的小潛艇。不過他們已經相當深入了。雷達從它們上面滑落，如同水從鸕鶿科里的後背滴落一樣。」

至少需要找到另一位通靈人士，一個真實的通靈人士，她這個想法不帶任何諷刺性。一個能力價值千金的通靈人士。

米莉安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的身體彷彿被金剛圈擊中了一般抽搐不已。她hｔtｐs://ｒeaｄ.９9ｃsw•coｍ快要窒息了。嗆了很多水。當那隻鸕鶿從海灣出來的時候，她吐在了船邊，喉嚨里被魚兒堵塞。

那個通靈幻象一直縈繞徘徊，就如同如果你用家用錄像帶來記錄這一切的話，你可能會看到舊影像記錄的鬼魂仍然在屏幕上縈繞逡巡。

「你有塗防晒霜，對嗎？」

這不是一艘大船，只有雙人座位。所以他們就漂浮在水面之上，河水拍打著船沿，米莉安的腦海中上演著一些奇怪的事情。她心裏想著這些河水拍擊船身的聲音讓她想起了性|交時發出的那種聲音——皮膚與皮膚相撞，大腿與大腿交合——現在她心裏正想著加比，不過這多少有些許尷尬，因為傑里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彷彿他能看透她這些不純潔的思想，而那隻鳥也在看著她。

「你不會通靈的巫術，簡直太糟糕了。」傑里說著，笑了起來。

丟開它。怒聲咆哮。

傑里凝視著她。那隻鸕鶿抬頭望著其他鳥——鵜鶘——掠過頭頂。一塊磨石在米莉安的腦海中研磨。這感覺就像把她研磨粉碎成塵埃。然而突然有個東西跳了出來——

她想了一會兒，想用事實來捅破這層窗戶紙，看他將會如何處理所有的碎玻璃和那醜陋殘酷的現實，但這需要一把「螺絲刀」的幫助，因為一個謊言其實將會更加有用，「我是一個賞金獵人。」

「你聽說過用潛艇攜帶毒品嗎？」

拜託請停止下沉，幫幫忙救救我。

「是『小姑娘』。」傑里糾正道。

「是啊。他們可能在任何地方。」

「它沒有嘲笑你。」

摸索著她的打火機。

「但它是一隻鳥啊。」

然後她也開始和他一起哈哈大笑，但這是一個虛假的強顏歡笑。噢哈哈哈吼吼吼，你這個傻×，我就是一個通靈女巫，不過我是非典型的那種，我不能就那樣——

這時，傳來一個稚氣的聲音，雷恩的聲音從很深很遠的地方傳來，如一條捲曲的蠕蟲一般在泡泡邊緣滑來滑去：除掉一個才能知道另一個……

在那個通靈幻象中，阿什利出現在這個汽車旅館，殺死了傑里，殺死了那隻鳥。然而卻是七天以後——？這個場景發生在她的母親死去之後，他實際上做的是清理工作。他只是想要那筆錢。那筆她從「史蒂夫·麥克斯」手上拿走的美元？

「這些群島看似很小，但實際上它們幅員遼闊。」

然後，他翻出了兩條魚。

她試圖抽離開來。不不不不——

「這是我的魚線。」

和她在一起，每次談話都如同一個地雷。

「當然需要。通常向下穿過那些我剛剛說到的小島嶼。你在找一個販賣毒品的人嗎？」

他伸出手去抓她的胳膊——

「是的，但我現在一直在這裏居住。你，你只是路過。」他把「過」說成了「郭」，「你是誰？」

然後世界發生了變化，圍繞著一根軸線開始天旋地轉，背後的光芒現在置於頭頂，陽光灑在水面，猶如一粒一粒晶瑩剔透的液體寶石。

不過這一路上這個傢伙都沒有服從過她任何一個意念的指令，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什麼？是啊，當然！」她在用意念去命令那隻鳥張開它的嘴，為她叼一根香煙。那隻鳥閉上了它的鳥喙，別無其他，彷彿在嘲笑她。「嗯——小姑娘——在嘲笑我。」

「噢，啊！是啊，我要問，你覺得……一個罪犯通常會藏匿在哪裡呢？」

「所以你讓一隻鳥在水下被魚嗆住。」

傑里盯著她，「嘿，你沒事吧？」

她需要找一個該死的心靈。

「它也會吃的。它喜歡這樣。」

她知道別人也像她一樣存在於這個宇宙之中。有通靈能力之人也不會增益幾分，那都於事無補。她之前遇到過一個開了店面的女巫——南希小姐——她告訴她，她是死亡之手。然後，埃莉諾·考爾德克特擁有她自己的特殊能力：她有能力看到一個人生活的後果，鏈接在一個單一的通靈幻象里。

……你不會通靈的巫術，簡直太糟糕了……九-九-藏-書

女人的下巴張開，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更多的氣泡漂浮了出來，漂流到水面。一條綠色的鰻魚隱藏在她如井一般的喉嚨之中——

她認識那具屍體。

「啊哈！我在尋找一個，呃，罪犯。」是這個詞嗎？罪犯？「他藏匿於這個群島上的某個地方。」

這彷彿她的心靈從她的體內被扭曲拽出。向下拖拽，向下，深入海底，向下穿過一陣混亂的氣泡，越過糾纏不清的雜草。她的喉嚨被海水灌滿，有什麼東西在她的食道里蠕動，掙扎。她無法呼吸，無法轉身上浮，如同一顆石頭一般沉溺，下落。

天啊，我是那隻鳥！

突然，那隻鳥回濺入水。

「就像在電視上的那種？」

「每一個男人都會這樣說。」

「這個『小姑娘』對我哼哼。」

傑里從緊張尷尬之中轉移了出來。

傑里再一次哈哈大笑起來，開始把一根繩子纏繞在鳥的脖子上。

不可能的。她已經死了。她死在河裡，不是死在海中……

她非常肯定。它用它那奇特的綠松石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珠周圍的皮膚褶皺而堅韌，有點兒像她想象中恐龍的肛|門模樣。它閃爍了一下但不是在眨眼睛——有個什麼東西滑過了它的眼睛，一個混濁而不透明的東西，讓眼睛失去了光澤，卻沒能掩蓋遮擋住它。

然後，它看了一眼米莉安。

然而接著，那個女人開口說話了——腐爛的下巴張開，合上——然後米莉安聽到了她腦海中的那個聲音，那些字眼像泡沫一樣一個接一個地破裂：

這個情況的嚴重性相當於一場海嘯席捲了她的海岸。只有三天時間去尋找那個魔鬼。三天之內找不到就會慘敗。

在她下面，一個巨大的深淵被光束點亮——魚兒遊動的波光粼粼，捕捉著陽光，在那腦狀的珊瑚色凸起上閃閃發光。她如同一個箭頭一般朝著那片寬闊的海域一路下沉。

「我需要回到岸上。」她說道。

「恐龍從來都沒有徹底絕跡，它們只是變成了鳥而已。」

傑里再次看著她。

米莉安心想，噢，我們就站在岸邊，放線、浮子、誘餌、撒餌、魚竿、捲軸，但是，噢，不。他們在距離岸邊不遠處的一艘船上。米莉安沒想到會在一條船上。她不喜歡船，不喜歡水。特別是自從差點淹死在薩斯奎漢納河中以後，只是想想就讓她不寒而慄，即使身處炎熱酷暑之時。

「這真是太愚蠢了。」

所有的一切都閃爍著微光——

「你不是附近的人。」傑里說道。

最後都會，砰。

「你在幹什麼？」米莉安問道。

「我知道，但它很酷，不是嗎？我的家人都是灕江的漁民。或者曾經是，反正，他們中的很多人都用鸕鶿捕魚。它是這樣工作的——」他停止了纏繞繩子的動作，然後把那隻鳥的位置調整了一下，讓它面臨水面。「鳥會在水中下沉——」他溫柔地推了一下那隻鳥，鳥叫著俯衝下去，消失在海水之下，「然後給我捕來一些魚。」

然後現在，她發現她觸碰到了傑里的底線。這最終都會發生的。與米莉安·布萊克聊天，很少有人不會被觸碰到底線。

她看到了一具屍體，被魚吃掉的屍體、被水浸泡得腫脹的屍體。皮膚上灰色的肉已蛻皮，如同海草一樣在海水中搖曳。

「是啊，你說對了。」傑里回答道。然後，他發動了電機，一直都沒有把目光從她身上移走，彷彿他害怕她會咬人一樣。

也許這就是她喜歡鳥，而它們也喜歡她的原因吧。

是埃莉諾·考爾德克特。

整個世界陷入水中。

她用手指按住太陽穴，並試圖向那隻鳥傳遞一些事情，任何事情。跳躍、飛翔、點頭、拉屎。而它只會哼哼。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手指按住了她的太陽穴，除非在電影里看到過一次，並且覺得就應該這樣做。

「我覺得它完全就是在嘲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