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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 沒有太陽,處處黑暗 48、投資回報

第五部分 沒有太陽,處處黑暗

48、投資回報

她艱難地點點頭,嘴裏咕噥道:「嗯嗯。」
「抱歉。」
「親愛的路易斯。」伊森奸笑著說。
「對不起啦。」
在她雙眼背後的黑暗中,是無夢的乾淨睡眠。無形的虛空。入侵者不知所蹤:就連這萬物背後的幽靈也拋棄了她。
他點點頭,「這倒也是個辦法。但她也不敢保證——」他用指關節敲了敲米莉安的腦袋,「——能順利鑽到你這裏來。而一旦你死了,我們就前功盡棄了。不過你的傷口已經感染,遲早會要了你的命。所以放心,你求死的心愿終究不會落空。但在你死之前,我們會想盡辦法讓你生不如死。瑪麗說她知道你的軟肋,所以也就知道從哪兒下刀最方便。還想笑嗎?要不要像電影一樣來段預告片?她看到了一個名字,就一個名字。」
「等等。」她說。
手拿開時,掌心已是紅紅的一片。
這幫土包子當然不會知道飛碟客曾是或現在仍是啪啪的地盤,那是他龐大的毒品和犯罪王國的老巢。那裡原先的老闆叫英格索爾,那可是個頭上長瘡腳底流膿的壞傢伙,而她竟讓伊森派了兩個手下冒冒失失地跑到人家地盤上去要人?想想都覺得痛快。
米莉安努力集中精神。
「哈,這可由不得你。我們已經有了他的名九*九*藏*書字,找到他住的地方只是時間問題了。我們當中有警察,有軍人,有前國稅局的,人口普查局的。找個把人的地址簡直小菜一碟。我們會親自找上門去,好好問候他,比我們對你的方式更熱情。到那個時候我們再問你艾賽亞的下落,你不說,我們就殺了他。」
說完他起身來到她跟前,一把掀開被單,她想阻攔,卻無能為力。伊森伸出大拇指,狠狠壓在她胸前的傷口處。
「請等一下。哪兒都別去。站著,站著別動。」
然後戴維便站了起來。
伊森晃晃腦袋,示意小夥子退下。小黃毛刺溜一下竄了出去。
她能感覺到手中的藥片。她儘力把它們往身下塞,手剛抽回來,有人便挑開了帳篷的門帘。一個士兵模樣的小夥子,頂著一頭薑黃色的頭髮,鼻子和臉頰上長滿了雀斑,推著輪椅走了進來。當然,輪椅上坐著凱倫·基。伊森緊跟他們走進來。
後來有什麼東西拉她的手;不,不是東西,而是人。她睜開眼睛,看到了那個年輕小夥子戴維——人類測謊儀。他握著她的手說:「你搞砸了,你知道嗎?」
時間像出了故障的變速器。
「你乾脆殺了我吧,」她說,「反正你腦袋裡長子彈的老婆能……」她又https://read.99csw.com按捺住一波喊叫的衝動,「等我死了,就讓她讀我的心,把你想知道的東西告訴你。」
「你以為我們奈何不了你?」
喉嚨里有東西蠢蠢欲動,她本能地用手捂住嘴。
夜晚忽然便過去,兩晚?也許三晚。白天在她面前像高速公路一樣無限拉長。太陽升起,從帳篷上掠過,陽光偷偷摸摸地鑽進來,早上在帳篷的右側,傍晚在帳篷的左側。或者反過來?米莉安也說不清楚。反正她不記得。她什麼都不知道。
「你簡直是個女魔頭。」伊森咬牙切齒地說。
不,不,不!
米莉安終於笑不下去,她大口喘著氣,要死要活地咳嗽起來。
活該!
伊森的臉上再次露出笑容。
「你再遞一次,看我能不能把你的手指咬掉。」她齜牙咧嘴,可卻無力做出咬合的動作,因此並沒有達到鯊魚的效果,反倒像只頑皮的小貓。
這笑容陰森恐怖,冷酷無情。
她是這麼對瑪麗說的,加比的老家在佛羅里達,她回老家了,帶著那孩子一起去了邁阿密。那兒有家夜總會,名字叫飛碟客。他們就藏在樓上。
「不。」所有的熱量都湧上了她的臉頰、脖子和腋下——她能感覺到它們像巨浪一樣逃離她的身體。她雙手九*九*藏*書抓著床單,試圖坐起來。「不!」
「長官?」小夥子說。
米莉安說:「白痴,那是你咎由自取。」她又咳嗽了一陣,隨後才接著說,「你能蠢到什麼地步?我把孩子的下落告訴了瑪麗,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你就那麼相信瑪麗能拿到真實的消息?你不是有戴維嗎?鼻子底下現成的測謊儀,幹嗎不用呢?失算了吧?」
她覺得熱,又覺得冷。發抖,咳嗽。前一分鐘,她心跳快得像蟋蟀,后一分鐘卻又慢得像糖漿。有人進出帳篷,但沒留下什麼印象,只剩快進鏡頭下的一系列身影。大部分是穿著迷彩褲和深色襯衣的男人,看著像軍人,但實則不然。其中還有個高個子女醫生,叫拉蒂娜,一頭短髮乾淨利落。檢查繃帶或者量體溫的時候她很少說話。米莉安試著和她攀談,但這女人常以沉默回應。就這樣來來回回,翻來覆去。
「我死了兩個手下。」伊森終於開口說。
她疼得大叫起來。
哈哈哈哈!
終於,她看清了伊森的臉。他有點氣急敗壞。
米莉安眼冒金星,她甚至看到了一片白光。疼痛猛烈得難以形容,她甚至不再感覺到痛,只剩下聲音和熱度——像曾經試圖淹死她的那條河一樣緊緊包裹著她。而今,這是一條用火焰組九*九*藏*書成的河,要把她活活燒死。
她又咳嗽起來,這次咳出了更多的血,可她的臉依舊笑得跟花兒一樣。
拇指把紗布深深按進了傷口。很快,他的手指便被紗布完全包裹,像戴了個安全套,直插|進傷口。
米莉安實在忍不住。她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差點岔了氣,笑得滿臉通紅,而伊森氣得滿臉通紅。很快他們就發展成了一種競賽,看看誰的臉更紅;一個快氣瘋了,一個快笑傻了,像兩個溫度計,爭著要把自己的玻璃管給撐爆掉。
試著移動,或者假裝自己可以移動。一隻手被銬在床欄杆上。
這時他猛地抽回手指,指尖上沾著血,就像他剛剛把手指插|進了櫻桃派。他晃了晃手。
說完他出去了。
他嘆口氣,把凱倫向前推了推,但不會靠得太近,相距仍有五六英尺。伊森拉來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他們來了,很快就到。來解決你的問題。但首先,這兒。」他把一張紙巾塞到她的手中,「傷口感染了,他們是不會幫你治療的。不過我給你弄了些抗生素。醫生不肯給你開這些葯。至少現在還不肯。給。」他幫助她吞下兩片,然後讓她看看紙巾里包著的另外幾片——隨後他會把紙巾藏在她的身下。「他們有可能會給你換床單,或者檢查你有沒有九*九*藏*書褥瘡,到時候你要提前把葯藏好。怎麼藏我就不知道了。抱歉。」他扭頭瞥了眼身後,接著小聲說,「今天吃兩片,明天兩片。如果有機會我會給你多弄點,不過……」他不必說出來,因為在這裏承諾是毫無意義的。
她給瑪麗的地址——當然,這個地址最終肯定會傳到伊森那兒——其實是個假的。
米莉安拚命忍著不哭。眼淚依然缺席,而整個身體也學眼淚罷工。一陣陣乾嘔,好像有東西想出卻出不來,但這時她最想做的還是大哭一場,也許只有哭出來感覺才會舒服些。
「你打死了我的一個手下,你騙我把兩個手下派到非法移民的毒窩裡去,害他們白白送死。你對韋德·齊見死不救,你不在乎這個國家和它的人民的死活。我想盡量對你公平,我給了你一個又一個機會。每一次我遞出橄欖枝,你都把它摔在地上,真是不識抬舉——」
她咽了口唾沫——啊,彷彿吞下了一棵仙人掌,「我發現你挺搞笑的。」
「這一定很疼吧,」他咬牙吼道,「不過瑪麗說,疼痛,身體上的疼痛並不是你的弱點。你很能挨嘛。因為頑固,所以你什麼都不在乎;因為愚蠢,你倒活得結實。所以折磨你其實毫無意義對不對?可我還是要這麼干,因為這種感覺實在太他媽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