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沙漠上空，禿鷲在盤旋翻滾。

「那好吧，你去幫他們布置安排，但不能逗留，明白嗎？那些爆炸物威力了得，能把人炸成灰。」

「也許吧。」他說。但他們仍然沒有找到那孩子。而他的妻子——她不願和他說話，她就坐在自己的房間里一動不動地發獃，嘴裏嘟囔一些他完全聽不清的話。她把他凍結了，他知道為什麼，因為他失敗了。他敗給了米莉安，精心準備的騙局也搞砸了。他還打死了戴維，而最終，艾賽亞仍然下落不明。

瑪麗·史迪奇——她是他們的救星或是災星？他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瑪麗並非真正的信徒。而他很難相信一個為錢賣命的人。錢只是一種媒介，它甚至連實物都算不上；它並不代表任何真正的價值，無非是衡量人們慾望的一種無聊手段。

「你鑽進牛角尖了。」瑪麗·史迪奇說。伊森嚇得渾身一哆嗦，脖子像被電擊了一樣僵住。

「好了，你出去吧。」

「去哪兒？」

「你什麼意思？」

「你失去了一個孩子。」

「你已經萎靡不振很久ｈｔtpｓ://reａd•９９ｃsw.cｏｍ了，」她說，「已經發生的事，你無法改變，遺憾有什麼用？吸取教訓，繼續向前——」

「那一周可真是禍不單行啊。」

「家庭。」

米莉安·布萊克。

「那姑娘哪裡還有心啊？」瑪麗說，「她胸膛里只剩下一個沾滿污穢的巢，又黑又臭，裏面盛著一隻已經風乾的死鳥。我早該知道的，因為我和她一樣。」

她拉來一把椅子坐下，手裡端著一杯咖啡，小口抿著，「她死了。」

那麼，她究竟抱著什麼樣的目的呢？

他渾身一震，「你什麼都不知道。」

她沉默了片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銳利的眼神幾乎要把他撕碎，就像手指撕下雞腿上的肉。忽然，她臉色柔和了下來，低聲吹了個口哨說：「原來如此。」

「你少在這裏教訓人，我不需要，也不想要。」

「老天爺，瑪麗。」他氣呼呼地說，「下次能不能先打個招呼？」

「你又來了。」他警告說。

「沒有，」他堅決地說，「槍擊之前一個星期孩子就沒了。」

「那你告訴我，ｈttｐｓ://ｒeａd.９９csｗ•com怎麼才能殺死一個沒有心的東西？」

「所以你對家庭，還有對那個孩子才會如此執著——」

「現在還不能確定，」他說，「我們還沒有找到屍體。」

「我是喜歡異能者，但是除了你，瑪麗。」

他們兩個都知道瑪麗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伊森·基用一個馬口鐵茶缸吃著燕麥粥。這是他的早餐。勺子在茶缸里刮來刮去——粥煮得時間有點長，所以茶缸壁上粘了厚厚的一層硬皮。他坐在後院的露台上，雙眼盯著不遠處的地平線，似乎在望著特定的某個東西，又似乎在望著一切。他從茶缸里撈起一顆黑莓，塞進嘴裏慢慢咀嚼。黑莓不太甜，倒有點酸。

伊森咕噥了一聲，他拍著自己的胸口說：「但她這裏很強大。」

「你又開始想那孩子了。」瑪麗說。

瑪麗站起身，咖啡冒出的熱氣像被驅離身體的魔鬼一樣環繞著她，「順便說一句，我也想去。」

「我提醒過你不要拿那個卡車司機的事詐她。」

「你把戴維當兒子看待，可他背叛了你。還有你對那read.99csw.com個孩子艾賽亞的熱情。你根本就不需要他。我們已經制訂了計劃，一個切實可行的計劃，而且它眼看就要成功了，我們甚至能聞到閃電之前臭氧的氣息。你馬上就要干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你將改變這個國家。」

「我是說，如果你希望計劃順利，我就需要到現場去。我知道計劃的每一個環節，所以我想確保它能夠順利實施，不出紕漏。在這方面我也是有名聲的。」

她得意地笑笑，「我以為你喜歡我們這些異能者。」

她舔舔嘴唇，抿了口咖啡，轉身走了。

「麻煩你別在我身上用你的超能力，可以嗎？我瘮得慌。」

「你根本想象不到。」

「外面地方太大了，她死在哪裡的可能性都有。石頭下面，山溝里。那樣的環境，一個小姑娘是很難倖存下來的。我看到了她的弱點。她的身體很結實，比很多人想象的都要結實，但她從裡到外已經垮了。」

伊森把心中的憂慮說了出來：「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她死了，戴維也死了。」這時頭腦深處忽然有個聲音糾正他說：不，戴維是你殺的。你一https://read.99csw.com槍打爆了他的頭，「而我們依然沒有找到那孩子。」

她哼了一聲，聳了聳肩，「好吧，既然你不想順順噹噹，那就隨便了。」

不知哪裡冒起一團無名火，他一把將茶缸扔了出去。「噹啷」一聲，茶缸落在十步開外，裏面剩下的燕麥粥撒了一地。

又是一聲輕笑，比上一次更加充滿挖苦的味道，「問得好。也許你用不著殺死它。」

「沒錯。」她用沒端咖啡的那隻手比出一個剪刀的姿勢：咔嚓，咔嚓。

「瑪麗剪刀。」

「誰說的？」她說，「凱倫遭到槍擊時是不是已經懷孕了？」

「法院。計劃實施的時候。」

「請你出去。讓我好好吃頓早餐——」他低頭看到自己空空的雙手。早餐不是被你扔出去了嗎？「讓我安靜一會兒。你就讓我一個人坐在這裏發會兒呆行嗎？我們只剩下幾天時間，坦白地說，在那之前我不想看見你。」

「什麼原來如此？」

「對你來說就是，伊森。你在你的頭腦中創造了家庭這個觀念，而這其中的原因多半是你的妻子挨了一槍，從此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樣。所以你創建了https://read.99csw.com這個地方，並把這裏的人視為家人，如此一來就意味著他們對你產生了依賴性，你對他們也是同樣。你以為這就是群體，但它只是你的弱點，說明你並不是在為自己而活。」

瑪麗深吸了一口氣說：「這就是你的一個軟肋。」

瑪麗不屑地笑了笑，這讓伊森更為惱火。他不喜歡被人嘲笑，但他忍住了沒有發火，因為她要顧及瑪麗的面子。他不希望任何事疏遠他們的關係，至少不能在這兒，不是現在。

她點點頭，「謝謝你的提醒。」

「這可不行。我要你留在這裏。免得你被卷進去。」

「我本來用不著後悔的，現在你倒好，用馬後炮來轟我？怎麼跟我媽一樣。她也總是對我說，別擔心，做個男子漢，要有自己的主見。可一旦你做了什麼事——哪怕剛剛開始——她就開始一盆一盆地潑冷水了，說你把事情搞砸了。她說她鼓勵我們犯錯誤，可實際上我們無論做什麼，在她眼裡都是錯的。也許她把我們這個家都看成了一個錯誤。我也不知道。都無所謂了，反正她已經死了，生活還在繼續。」

「家庭怎麼會是軟肋？」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