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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遊記 五 醫院

上海遊記

五 醫院

然而三十七度五分的熱度卻輕易不肯退去。由此看來,不安依舊是不安,每每青天白日的,竟會突兀地害怕起死來,坐卧不寧。我一心要擺脫這神經作用的作祟,白天將滿鐵井川氏及鍾斯好意借我的二十來冊洋文書籍,逐一讀破。拉·莫特的短篇,蒂金斯的詩,翟理斯的評論,都是這一時期讀的。而夜裡——此事連里見大夫也不得而知,我因為過於擔心不眠,每晚堅持不懈大吞安眠藥。即便如此還是常常在天明之前就會醒來,百般無奈。好像是王次回的《疑雨集》中有「藥餌無徵怪夢頻」之句。這並非詩人有疾,而是詠嘆其細君重病的詩,但是用來吟詠當時的我,可謂字字不虛。「藥餌無徵怪夢頻」,我躺在床上,口中不知將這句子吟了多少遍。https://read.99csw•com九九藏書

翌日起,我躺倒了。而且又過了一日後,住進了里見先生的醫院。病名據說是乾性肋膜炎。既然患上了肋膜炎,縱是特特籌劃的訪華,也只得暫且宣告中止亦未可知。想到此,大覺心虛。我迅速致電大阪的報社,彙報住院的消息。於是報社的薄田氏回電道:「安心靜養。」話雖如此,倘若在醫院里住上它一兩個月,報社方面肯定也很為難。接獲薄田氏的回電,我雖然暫時放下了心,但一考慮到遊記寫作的任務,仍不由得心虛不已。九-九-藏-書
所幸在上海,除去報社的村田君、友住君外,還有鍾斯和西村貞吉等幾位學生時代的友人。這些友人不顧繁忙之身,始終前來探視。而且我多少負著作家云云的虛名,托其福每每有些素昧平生的客人送來鮮花水果之類。眼下枕頭邊這不就陡然摞滿了餅乾罐子,頗難處置。(而這時前來濟困扶危的,依然是我所敬愛的諸位賢友知己。諸君在我這病人看來,人人健談得不可思議。)不唯辱承惠賜,最初素不相識的客人里,一來二往之間竟有二三人成了無所不言的知交。俳人四十起君即為其中一人,石黑政吉君也是一位,還有上海東方通信社的波多博君。https://read.99csw.comhttps://read.99csw.com
(追記)住院期間的事,倘要寫,也許還有許許多多可寫。因與上海似無太大幹涉,姑且付闕。但有一點想補充,那就是里見大夫還是位新傾向的俳人。順便舉其近詩一例:
且加炭,圍爐閑話胎動。
其間,春天毫不留情地迅速老了去。西村說起了龍華的桃花。蒙古風運來滿天的黃塵,遮雲蔽日。似乎已經到了遊覽蘇杭最好的季候。里見大夫隔日給我注射一針碘化鉀。我卻左思右想,何日才能從病床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