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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再論舊瓶裝新酒

第4章 再論舊瓶裝新酒

而另一方的男士襯衫,至今仍然維持著「內衣」的地位。不斷變化的僅限於衣領和袖口的裝飾,便是最好的證明。只穿一件襯衫,僅限於在家中休息的時候,或者是做會流汗的事情時,例如練習劍技等。哪怕是像日本這樣沒有西服傳統的國家,如今男人在脫下外套時,不是也會說一聲「抱歉,請允許我脫下外套」嗎?在公司中穿襯衫工作的習慣,大概是受美國的影響吧。這種現象在歐洲遠遠少於日本和美國。
前一章說到(男士)襯衫如同和服的長襦袢。
佛羅倫薩不少首飾店,都有賣像小小插針盒般的領帶針。頂部鑲嵌著小小的寶石,背面的針用於固定領帶。頂部的裝飾不需要使用高價寶石,只是為領帶再添加一份「玩心」。
而且,沒有比像領帶那樣更需要考慮和外套、襯衫搭配的配飾了。就算知道對方大致穿怎樣的外套及襯衫,根據穿衣人的心情還是會出現不同的組合,外人無法察覺到那些細微的變化。不管是丈夫還是其他人,我堅決不送領帶,不知是因為控制男人的慾望不至於強烈到這一步,還是純粹出於懈怠。畢竟是勒住脖子的東西,就留給他們自由的空間吧九九藏書
每當西班牙前首相阿道弗·蘇亞雷斯在電視上出現,我關注的不是他那張經典的西班牙美男子的臉,而是盯著他從西服袖口微微露出的襯衫袖口。它一定是雙疊袖,而且在彎曲手臂的時候,露出的寬度在1.5厘米左右,永遠像一條直線般的清爽利落。他還年輕,才40多歲,這個寬幅正好。不過,他的袖扣沒法看清。西班牙男人比義大利男人更傳統,袖扣想必是品質上好的圓形經典款。話說自費利佩·岡薩雷斯出任西班牙首相之後,我便失去了這點小小的歡樂。岡薩雷斯是社會黨人,更偏愛開領衫或高領毛衣。為了給國民以溫和革新派的印象,他在選舉中以及成為首相后,才不得已穿上西裝、繫緊領帶。如果和這位正派的人物談論袖扣的樂趣,感覺會遭到「歐洲因此才會沉淪」的呵斥。
通常洗衣店不會考慮這些細節。他們會把整件襯衫上滿漿,再用機器熨燙,這樣就破壞了純棉材質特有的柔軟感,僵硬到口袋不得不用手撕開。有時候見到印象很好的男人穿著這樣的襯衫,我不禁會替他們感到難過。
而且,純棉襯衫在摺痕上保持微妙的膨脹。領子read.99csw.com、疊袖的翻折,如果不是純棉質地的厚度,就不會自然微妙地鼓起,也就和外套無法貼合。
那麼,女式襯衫即女式上衣同樣如此嗎?其實不是。女式上衣也曾經作為長襦袢使用,但它作為獨立的上衣存在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不過,單穿一件襯衫即可出門,大概是從20世紀才開始的。在此之前,女人外出,必須披上斗篷或披肩。
不過,如今回想起來有點遺憾的是,我沒有提出製作拼色襯衫的建議。當時我成天參觀遺址、出入美術館,對於那些不勝其數的文藝復興時代的繪畫,我如果不是從歷史或美術史的角度,而是以開拓襯衫新興市場的視角觀察,是應該能想到這個主意的。文藝復興時期的義大利時尚,無論上衣還是長筒褲|襪,都有兩邊使用不同顏色的款式,比如說右半身花紋,左半身素色等,樣式豐富多彩。
不過,對於固定領帶的配飾,我無論如何要講一句。日本男人使用最多的領帶夾,我非常討厭。除非是穿西裝背心壓住領帶,不然它本來就會飄動。特地去固定,反而來得不自然。如果實在嫌它礙事,相較於領帶夾,領帶針會顯得九九藏書更自然、優雅。
正如我們女人對長襦袢的袖口如此重視一樣,考察襯衫的最後一個關鍵點,就是袖口。就我個人趣味而言,除了配相當休閑的外套,襯衫最好是雙疊袖款式。單層袖對外套的袖口缺乏點睛的效果,而且無法享受袖扣的樂趣。
5月的羅馬,西班牙階梯開滿杜鵑花,和煦的春風拂面而來……(想到在企劃會議上讀報告的人的尷尬,我至今覺得抱歉)
後來回國時在百貨店看見色彩繽紛的襯衫櫃檯,我那一刻的滿足感,就請各位自己想象了。我至今心中還很自豪地認為,相較於寫歷史故事,我對日本的貢獻,是為日本男人的胸口添上了色彩。
對領帶,我則完全放棄「病態性分析」。我從來不送人領帶,哪怕是關係再密切的男性友人。對襯衫如此不講究的日本男人們,不知什麼原因偏偏對領帶有著強烈的個人趣向。正如不能推測他們的心理一樣,要推測他們的興趣同樣困難,我沒打算去冒這一類的風險。
說起我對襯衫的考察,要回溯至20年之前。當時為了賺遊學的費用,我為某服裝公司做產品企劃。我的任務是,一個月向九九藏書東京總公司提交一篇有關義大利時尚信息或者建議的報告。有一次我交上了這樣一份報告:
襯衫也同樣如此。曾經有段時間流行免燙的合成化纖材料,那不過是「二戰」結束後生活窘迫的一種體現。待形勢趨於平穩、經濟狀態開始安定之後,襯衫面料又重新回到天然素材。如今在西歐,反而不容易找到非純棉製的襯衫。想要追求舒適和色澤,只有回歸純棉或真絲面料。
話說回來。正如長襦袢左右和服的完成度,相信襯衫也屬於男子服裝中的一個重要領域。我自己也有兩套合成的和服,但沒有化纖或合成的長襦袢。考慮到親膚感和與身體的貼合,還是純絹絲最好。
當然,像這樣連當今的義大利男人都沒有想到的大胆撞色的襯衫,哪怕再進行大規模的宣傳,對當時充其量將襯衫顏色從純白換成淡色的日本男人而言,大概也是不可能接受的。不過,有著長年穿襯衫傳統的英國等西歐男人們,也許會感興趣,把它當作一種極致「玩心」的體現。真是太遺憾!作為徒子徒孫的日本,如果能向西裝的鼻祖出口這樣的襯衫,光是想想就令人愉快。說不定還能解決一部分服裝行業後來出現的萎靡九九藏書不振的問題。
襯衫上漿,只限於領口和紐扣部分,還有袖口。而且不是在清洗晾乾時,是在熨燙時使用局部用的噴霧式的上漿液,想必日本也有類似的產品。至少在義大利,洗衣店不會將襯衫處理成硬邦邦的感覺。人們可以接受機器熨燙襯衫,但是對西裝,尤其是上裝,大概沒有人蠢到願意用大功率的機器。我想說的是,襯衫完全有足夠的理由和西裝外套享受同等待遇。如果對待男士襯衫,能拿出熨燙女式襯衣時所費的心思,過量上漿的慘狀可能會得到小小的改善。
然而,行走在這條街上的日本男士們,清一色地穿著炭灰色的西裝外套(當年在日本幾乎所有人都穿這個顏色)配白色襯衫,宛如一群過街的老鼠。是否能嘗試穿一些有顏色的襯衫呢?粉或紫色目前也許有難度,至少以淡藍或米白為底色,配以豎條紋,想來日本勤懇樸實的諸位上班族,也可以接受。
有關襯衫的顏色和圖案,在上一章已做了描述,這裏就不再重複。如此絮叨,也許給大家造成了一個印象,鹽野七生這個女人為何對襯衫有著近似病態性的挑剔,所以請允許我在這裏為自己做小小的辯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