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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君士坦丁堡的最後一天

第九章 君士坦丁堡的最後一天

被俘獲的人不分身份和男女一律排成兩列,被普通繩子或女人用的絲巾綁成一串。只有在土耳其兵把有姿色的年輕男女從隊列里拉出來的時候,才會聽到幾聲哭泣的怒罵。其他時候,囚犯們簡直老實得像一群羊,絕望的眼睛不知道在看著什麼,任人牽走。
「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派使節去蘇丹那裡,確認一下蘇丹是否願意不光承認熱那亞居留區中立,同時還願意與威尼斯居留區講和。」
在君士坦丁堡城裡,雪崩一樣蜂擁而入的16萬土耳其兵毫無軍紀,一心搶掠。在被允許搶掠的3天里,每個人搶到的東西全歸自己所有。希臘人很快認識到,只要不反抗就能保住性命。
這個意外必然使朱斯提尼阿尼手下直屬的500人產生動搖。他們都是以打仗為職業的傭兵,正因為如此,他們打勝仗勇敢,感到要打敗仗時逃跑得也快。他們見自己的隊長被抬走,便認為仗也就打到此結束了。熱那亞士兵一下涌到抬出朱斯提尼阿尼后尚未關上的出口,皇帝和希臘士兵則拚命挽留。在護城河沿上的蘇丹發現了城牆裡面發生的這場意外的騷動。21歲的年輕人終於發出以前不曾有過的巨大聲音:
整個土耳其陣營中升起了狼煙,報告已經突破城牆。晨光已至,狼煙已不若夜晚那樣醒目,但土耳其兵仍覺刺眼。全軍高聲歡呼,湧向城牆。即使在成功堅守的佩格門一帶,也沒有人會不知道這狼煙的意思,隨後開始全線崩潰。人們可以逃去的地方只有漂浮在金角灣上的友軍船隻。可是,這裏比任何地方離金角灣都要遠。人們急躁起來,也顧不上去迎擊有可能擊退的敵人。恐懼主宰了他們。翻過城牆的土耳其兵從內側打開了城門,又有大量土耳其兵從城門蜂擁而入。金門幾乎未受到破壞便被守軍放棄了。這個城門是帝國強盛時代的皇帝們每逢勝仗必經過的凱旋之門。土耳其兵從金門湧進城裡,沒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止。
下午2時許,4艘威尼斯船和4艘克里特加萊艦的三根桅杆都掛上了三角帆,船帆都吃滿了強勁的北風。船隊開始沿馬爾馬拉海南下,他們決定了首先去內格羅蓬特,這是失去君士坦丁堡后抗擊土耳其的最前線基地。
激烈的白刃戰持續了一個鐘頭。新軍軍團以勇猛而聞名,被譽為土耳其陸軍脊樑。然而在這段時間里,他們居然未能取得進一步的戰果。在中城牆一帶,敵我雙方彷彿旋渦似的忽而肉搏在一處,忽而又散去。旭日升起前的晨曦先是如矇著一層紗,不久一切便漸漸清晰起來。到這時,激戰已經持續了近5個小時。
正在指揮的狄多判斷,為救援而繼續留在灣里存在危險。他命令自己乘坐的加萊艦起錨,並向其他船發出信號,命它們跟上自己的船。
蘇丹隨後徒步走進了大教堂。曾經擠滿教堂的希臘人全都被帶走了,只有幾個老教士縮在角落裡。看到一個土耳其兵正要撬教堂里鋪地的大理石,蘇丹第一次發出了憤怒的聲音。蘇丹恩準的是掠奪物品和人,但城市和城裡的建築則是蘇丹的戰利品。土耳其兵當即被趕走,蘇丹穆罕默德二世對剛才蜷縮在勝利者怒吼聲中的老教士們只說了一句話:「回你們的修道院去吧。」
「我們的船是大型帆船,只要有風,船就能快跑。我們可以再等等,至少等到太陽落山的時候。」
來到聖索非亞教堂前的時候,穆罕默德二世從馬上下來,彎下身子,抓起一把土撒在了自己的頭巾上。圖爾桑明白,這是平時傲慢的主人在向安拉表示謙遜。
皇宮一側的防守也損傷慘重。從城牆損毀的地方殺上九九藏書來的土耳其兵已經勢不可當,守軍無法將他們的攻勢頂回。一座城門已經崩塌,很多土耳其兵從那裡湧入,形勢已完全令人絕望。但威尼斯人仍在戰鬥,直到看見塔樓上飄揚的帝國國旗和威尼斯國旗被人降下后掛起了紅底白色新月旗,他們才不得不承認一切已經結束。特萊維森大聲命令士兵向金角灣撤退。
「這座城市已經是我們的了!」

皇帝得知此事後沿外城牆和防禦柵欄之間的道路跑了過來,跪在倒在地上的朱斯提尼阿尼身邊,握住他的手,請他放棄離開這裏的念頭。然而,曾經勇猛的將領看見自己流出的鮮血,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個歇斯底里的孩子,不顧皇帝的懇求,堅決要求撤離火線。無奈,皇帝把鑰匙交到了朱斯提尼阿尼部下的手中,他們親手抬走了熱那亞武將。
君士坦丁堡在蘇丹穆罕默德二世的面前徹底屈服了。

加萊艦穿過筏子的間隙滑向外海。加上來自居留區的船,7艘熱那亞船緊隨其後。再後面是莫洛西尼指揮的一艘威尼斯船,接著又是一艘逃出來的威尼斯加萊商船。從別的船上看去,這艘船的航行狀況十分勉強。這艘船上被調去進行陸地防守的船員中有150多人沒有回來,船員不足的船好不容易才離開了金角灣。跟在這艘船後面的是特萊維森的加萊艦。這艘船的缺員情況不似前面那艘那麼厲害,但卻少了艦長。接著又有兩艘熱那亞船駛了出來。最後逃出來的是4艘載著很多希臘難民的克里特船。
皇帝也看到了塔樓上飄揚的土耳其旗幟。他騎著白馬來到聖羅馬努斯門,想說服自己的士兵們不要放棄抵抗。可是,希臘士兵也看到了紅色旗幟,完全陷入了崩潰。人們都在瘋狂地奪路而逃。已經完全佔領外城牆的土耳其兵像圍獵羊群的狼,一個勁兒地捕殺這些逃兵。皇帝感到山窮水盡。跟著他的只有三騎,一個希臘騎士、一個達爾馬提亞男子和一個西班牙貴族。四人棄馬,打算下馬繼續戰鬥。然而周圍的混亂狀況讓他們放棄了戰鬥。同行的希臘騎士是皇帝的叔伯兄弟,他高喊著「寧死不做俘虜」,殺進了混戰的人群之中。
但是,城牆上根本沒有時間祈禱。雖然5萬名士兵的土耳其盟國軍團的戰鬥力較差,但他們害怕背後拔刀督戰的新軍軍團,不會輕易撤兵。第一波總攻于兩個小時后結束,土耳其方面受到重創。
月亮一直藏在雲間,只露出微光。蘇丹最信任的新軍軍團士兵共15 000人身穿統一的白色軍服,腰束綠色腰帶,頭戴白帽,步伐整齊地在蒙蒙的夜色中跨過護城河,向城牆靠近。他們不像之前的軍團那樣莽撞地衝鋒,而是形成步兵方陣。他們並不害怕守兵的火銃,有士兵倒下也只是像按計劃行事似的把他們推到一邊,隊形完全不亂,就連右手高高舉起的半月刀刀尖都整齊得像一條線。
帝國的重臣們回答道:只聽說皇帝是在戰鬥正酣時失蹤的。不久,有兩個土耳其兵被帶上來,說他們斬下了皇帝的頭顱並讓重臣們看了他們捧來的頭顱,重臣們一致認為那正是拜占庭皇帝。穆罕默德二世下令將這顆人頭懸在聖索非亞教堂附近的圓柱上示眾。那兩個土耳其士兵補充說,被砍下頭顱的那具屍體穿著綴有鷹徽紋章的襪子。穆罕默德二世並未表現出進一步的興趣,對他來說,只要知道皇帝已死就足夠了。
太陽正逐漸升到中天。碼頭上的人大多數都上了船,逃來碼頭的人這時已經減少。尼科洛本該去救治傷員,卻獃獃地站立在船尾。那是因九-九-藏-書為特萊維森不在船上。他在被救出的人群中沒有找到米諾託大使和其他幾個威尼斯居留區的實權人物,其他船上也都沒有見到他們和特萊維森的身影。
三個人回到君士坦丁堡這邊的碼頭上一看,這裏的營救工作已經達到最高潮。人們源源不斷地逃來,原本不太大的碼頭很快人滿為患,甚至有人被擠下了海。船員們仍不失冷靜地一個個把他們救上了船。
拜占庭帝國從地球上消滅了,土耳其帝國取而代之。
吶喊聲響徹整條戰線,總攻的主力照舊向以聖羅馬努斯門為中心的中城牆發起進攻。城裡的教堂猛然響起了凄厲的警鐘聲。
船隻漸行漸遠,人們望著逐漸消失在遠方的君士坦丁堡,無不感慨萬分。就連慣於作戰的軍用加萊艦船員也都說不出一句話來,人們望著那座漸漸消逝在地平線上的「信奉基督教的羅馬人的城市」,沒有人願意把視線挪開。
實際被殺的人可能不到4 000人。城裡有4萬人口,因此死亡人數的比例就攻下大城市而言,在當時也並不算多麼令人瞠目。況且,死的人多是在敵人剛剛衝進城時被殺的。土耳其人根本不相信城裡能打仗的居然只有不滿8 000人,總是覺得城裡肯定還藏著大隊人馬。他們心存恐懼,剛進城時見人就殺。城牆守兵也是因此死了很多人。在城牆附近可以看到這樣的慘象:被殺死的人血流成河,道路像被血雨衝過一般。
君士坦丁堡很大,不是每個居民都能立即知曉守軍全線崩潰的消息。但是,他們看見了自己的士兵們在逃跑,看見了後面追過來的土耳其兵,他們絕望了,不少人向金角灣逃去。希臘人開始向位於城東頭的聖索非亞教堂逃去。以前傳說,即使君士坦丁堡陷落,敵人攻到了聖索非亞教堂,大天使米迦勒也會降臨到大教堂的穹頂上,把敵人趕到博斯普魯斯海峽東面去。巨大的聖索非亞教堂里擠滿了逃進來的人。他們從裏面關上了巨大的青銅門扉,開始跪下祈禱。
金角灣里至少還留著10艘拜占庭船,兩三艘熱那亞船,加上威尼斯貨運帆船,共計應在20艘以上。狄多期待這些船救出晚到的人後再逃出金角灣,他決定在博斯普魯斯海峽出口附近的海面上再等一小時。然而,不幸的是在這之後再也沒有一艘船逃出來。
馬爾馬拉海一側的城牆在攻防戰期間一直沒有與敵軍正面對峙。在5月29日這天的早晨它也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看到宣告陸牆已經突破的狼煙之後,土耳其海軍不甘落後,立即南下,在面向馬爾馬拉海的兩個小碼頭登陸。面對碼頭的城門附近的居民大概已明白抵抗無用,便早早地打開城門投降。土耳其流亡王子奧爾汗及其手下的土耳其人緊靠在南面防守,他們當即被雪崩一樣湧來的土耳其兵圍了起來。王子及其手下都知道被俘押到蘇丹面前後自己的命運。他們與數倍於己的敵人勇敢戰鬥。最後,王子從馬上縱身撲向自己人刺出的劍,中劍身亡。
狄多對前來迎接的居留區長官洛梅利諾說道:
這對金角灣里的基督教艦隊來說真是天賜良機,莫大的幸運!代替特萊維森擔任艦隊總指揮的狄多下令,屬下所有船隻船頭向外靠上碼頭,以read.99csw•com在盡量多地營救逃出城的人的同時可以隨時開走。見命令已在逐步執行,狄多便在另一位船長和尼科洛醫生的陪同下,乘小船渡過金角灣,去了加拉塔的熱那亞居留區。
皇宮教堂等自不必說,就連老百姓的家也不能免遭搶掠。土耳其兵爭著搬運物品,他們不感興趣的物品都被當場損壞、燒毀。許多聖像被毀,十字架也被剜下裝飾用的寶石后隨處丟棄。
很快有一位伊斯蘭教高級神職人員登上講壇,開始布教:真主至大。穆罕默德二世也走上講壇,把額頭貼在地上,向給自己帶來勝利的神獻上感謝的祈禱。
穆罕默德二世已經不在後方大本營觀戰,他來到了護城河邊,開始鉚足了勁兒大聲叱吒,激勵著從眼前經過的自己從小帶大的軍團士兵。圖爾桑大驚,蘇丹所站的地方正在城牆上火銃和箭矢的射程範圍之內。圖爾桑總是單膝跪地在蘇丹身後待命,但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禮節了。為了保護站在護城河河沿上的主君,他叉開兩腿,挺立在蘇丹前面。圖爾桑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站在那裡,腦中根本顧不上想自己會有遭到攻擊的危險。
這一切結束后,年輕的勝利者在帷布后待了好一陣,為入城做打扮。他身披白綢大披風,內著白衣,腰束綠腰帶,頭戴白色頭巾,上面有一顆巨大的綠寶石熠熠生輝,黃金打造的半月刀插在腰帶上,金光奪目。

狄多感到事到如今講和已完全不可能,他只是做了一個輕蔑的表情,不再說話。
然而還有人陸續逃到碼頭上來。他們見船離港,紛紛跳進海里游過來。船隻正在戀戀不捨地慢慢離港,其中一艘船把水裡的人全部救上了船。尼科洛乘坐的船也救起了一個正在海面痛苦掙扎的人,這人跳進海里卻不會游泳。此人正是佛羅倫薩商人特達爾蒂。人們像死了一般躺在船上,卻沒有經常在威尼斯商館見到的那位鬍鬚尚稀的佛羅倫薩學生的身影。這時,特萊維森司令的身影仍舊沒有出現在碼頭上,他可是一位只要在場,周圍的人便可放心的人物哪。
金角灣里的基督教艦隊看見皇宮的城樓上高高飄揚的土耳其旗幟,又聽見幾聲狼煙炮響,知道陸牆已被攻破。艦隊立即編成決戰陣形,以應對可預料到的海鏈外側的敵方艦隊與金角灣深處的敵方艦隊的夾擊。可是,此時土耳其船員腦子裡想的不再是如何進攻基督教艦隊,而是害怕從陸牆入城的友軍比自己更早獲得戰利品。海鏈外的土耳其艦隊從基督教艦隊眼前通過,連看都沒看一眼,為的是儘快從靠馬爾馬拉海的碼頭入城。金角灣里土耳其船上的士兵見扎加諾斯帕夏的軍隊已經開始從皇宮附近的城門入城,心想自己不能落後,便棄勁敵于不顧,為了儘早得到戰利品而朝城門蜂擁而去。
午夜剛過一個鐘頭,三堆烽火在黑暗中拖著長長的紅色尾巴騰空而起,發出了信號,土耳其軍投入全部16萬兵力的總攻開始了。
正在這時,一支從極近處射來的箭矢命中了朱斯提尼阿尼的左下頸。他瞬間呆立在那裡。說時遲,那時快,第二支箭又射中了他的右大腿。年輕的將領倒下了,銀色盔甲的接縫裡湧出了大量鮮血。朱斯提尼阿尼難忍劇痛,發出了呻|吟。他讓一個跑過來的部下把自己送到船上去。部下知道,通往內城牆和城裡的出入口全部上了鎖,於是跑到皇帝身邊,請求皇帝交出鑰匙。
有傳言說那時的土耳其人連殺害自己親生父母的人都不會殺死,而是選擇把兇手當作奴隸賣掉賺錢。如果知道對方不會反抗,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抓來當俘虜。於read.99csw•com是,沒有逃走的市民幾乎全部成了俘虜。逃進聖索非亞教堂的人也沒有反抗,按照手拿半月刀的土耳其兵的命令,被繩子綁成了一串。城裡有很多專供修女修行的修道院,土耳其兵沒有放過一個。修女中有幾個不願意落入異教徒手中而選擇了死亡,投進了中庭的井裡。不過,神職人員幾乎都很遵循恭順的美德,遵修道院長之命不抵抗,因而被土耳其兵俘獲。不反抗而被殺的只有那些賣作奴隸也找不到買家的老人或吃奶的嬰兒。
可是當會見結束,三個人再要上小船的時候,他們發現熱那亞居留區的所有城門已被關閉。幸好,居留區的熱那亞人中有很多人對眼前發生在君士坦丁堡的不幸感同身受,他們打開了城門,三個威尼斯人得以再度登上小船。居留區的碼頭上,也有很多熱那亞人和他們的家屬在登船,他們不相信蘇丹的承諾,決定逃走。
守軍雖然無法輪休,總要迎戰新的敵人,但他們一直在激戰中堅持著。中城牆遭到敵人的集中攻擊,堅守這裏的士兵們已經在總指揮朱斯提尼阿尼的建議下鎖上了外城牆通向內城牆通道的全部大門,把鑰匙交給了皇帝。他們決心死守外城牆一線。這一帶已經完全不分希臘人、威尼斯人或熱那亞人了,他們團結奮戰。朱斯提尼阿尼的指揮果斷而勇敢,從他的年齡和他以戰爭為職業的傭兵隊長身份來看實屬罕見。皇帝也親自揮劍砍向企圖爬上城牆的土耳其兵。
當然,穆罕默德二世是在透徹了解盟國軍團士兵缺點的基礎上確立其戰術的。即使是裝備不統一、戰鬥力差的軍團也能令敵人疲勞。幾乎就在盟國軍團撤退的同時,蘇丹發起了第二波攻擊,根本不給守方以喘息的時間。
新軍軍團的士兵們在蘇丹的激勵下勇猛果敢地戰鬥著。不到2千米的中城牆投入了15 000人的精銳部隊。他們分成了幾隊,一隊剛剛衝上去,下一隊就已經開始靠近。這種波浪式進攻有規律地多次反覆,每次進攻之後爬上城牆的士兵數量都會有所增加。
皇帝也脫下紅色大披風,拽下了象徵帝位的服飾。有人說聽到他對自己說道:
土耳其艦隊隨時可能會前來襲擊在海上等待友船的狄多的船隊。狄多不能忽視這個危險。現在正刮著強勁的東北偏北風,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改變風向。他必須儘快做出決斷,趁風向沒變的時候最終逃出去。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熱那亞船,熱那亞船的船員們這樣回答道:
「我想知道,下面你打算怎麼辦?是留下來戰鬥,還是拋下這裏逃跑?如果熱那亞人一致戰鬥,那我們威尼斯軍隊也將承諾,與你們共同行動。」
穆罕默德二世繼續往教堂深處走去。他在鋪滿一面牆的彩色馬賽克洪水圖前欣賞了一會兒,然後回過頭來對大臣們說,要立即把這座教堂改造成為清真寺。如果要改造成清真寺,馬賽克畫將被最先剷除。
「難道沒有一個基督教徒來刺穿我的胸膛嗎?」

西班牙領事佩雷·朱里奧及其下屬加泰羅尼亞士兵也進行了頑強的抵抗,全軍一直抵抗到戰死或者被俘。對防守緊靠其北面的伊斯多爾樞機主教而言,問題卻沒有這麼簡單。攻防戰開始的時候,他見這個地區很少被敵人瞄上,便把很多兵力調去防守陸牆了,因而幾乎沒有士兵保衛他。伊斯多爾不但是君士坦丁堡的大主教,還擁有羅馬教皇代理人的身份。蘇丹要追拿的人首先是皇帝,其次就一定是他了。如果主教被俘獲並被驗明身份,那就等於神在地上的代理人、整個天主教徒的代表羅馬教皇成了伊斯蘭教徒、土耳其蘇九九藏書丹的囚徒。樞機主教伊斯多爾的目光停在了一個恰巧路過的乞丐身上。
穆罕默德二世在自己的大帳中接見來訪的加拉塔熱那亞居留區的代表和被捕的拜占庭帝國的重臣們,一直忙到晌午時分。他最想知道的是皇帝的下落。
穆罕默德二世命令持續炮擊,即便前方戰鬥的人也是土耳其人,且同為伊斯蘭教徒。聖羅馬努斯門附近的防禦柵欄中彈飛散,一群企圖爬上去的土耳其兵也被衝擊力高高地拋上天空。周圍塵土飛揚,煙霧蒙蒙,什麼都看不見。趁此機會,約200名土耳其士兵成功從外城牆損毀處攻進了城牆,卻被不失時機趕到的守兵殺死多半,其餘的被逼進了護城河。每次炮擊都會掀起塵煙,塵煙散去后,守兵總會發現、殺死並擊退土耳其兵,如此反覆拉鋸。第二波攻擊尚未見分曉,第三波攻擊已經靜靜地逼來。
洛梅利諾一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的樣子。最後的總攻前,蘇丹的使者前來讓他再次確認居留區保持中立。可是現在說保持中立似乎顯得太過薄情寡義。洛梅利諾毫不掩飾一籌莫展的表情,說道:
人數超過5萬、著裝統一的土耳其正規軍團殺將過來,他們頭戴紅色土耳其帽,身穿白色軍服,作戰技能嫻熟,隊伍絲毫不亂。正規軍團拿出半數士兵佯攻整個城牆,拖住守兵,另一半人在中城牆發起進攻。
下午2點剛過,21歲的年輕人帶著大臣、將軍和伊斯蘭教高級神職人員,在新軍軍團精銳士兵的護衛下,從查瑞休斯門走進君士坦丁堡。彷彿是要細細品味現在已經屬於自己的這座城市,他在大路上悠然地信馬由韁,瞥都沒瞥一眼那些忙於搶掠的士兵和沉默的俘虜隊列。
新軍軍團的士兵們為之一振,全軍抱成一團向城牆衝鋒。他們再也沒有被擊退。翻過防護柵欄的人一口氣攀上城牆。守軍開始受到壓制,他們蜂擁來到外城牆內側的通道上,想固守內城牆。佔領了外城牆的土耳其兵不斷放箭射倒擠滿通路的守軍士兵。
總攻由非正規軍團的士兵首先打響。5萬名士兵殺到整座城下。他們沒有統一的裝備,手中的武器也只是長矛、劍以及繩梯。他們拚死往柵欄和城牆上攀爬。守方勇猛善戰,土耳其兵不斷倒下。與此同時,炮擊並未停止,炮彈連同土耳其兵一併炸飛。軍鼓和軍號在炮聲的間隙高聲奏響。城裡傳出女人們祈求神發慈悲的尖聲祈禱,彷彿要對抗軍鼓軍號聲一般。
做完這些以後,蘇丹走出聖索非亞教堂,順道去了位於附近、已經荒廢的舊皇宮,又看了一圈同樣荒廢已久的古老的大競技場。然後,他經另一條大路走出佩格門,回到了自己的大帳。在此期間,既沒有聽見表示抵抗的喧鬧聲,也沒有被征服的人擋在馬前。
狄多的加萊艦一邊向金角灣里所有友船發出信號,讓它們跟著自己,一邊靠近仍然拉著的海鏈。貼近海鏈時,兩名船員放下小艇,砍斷了連接在君士坦丁堡一側塔樓上的皮繩。被砍斷的鐵鎖鏈立刻隨波逐流,一排支撐鐵鎖鏈的筏子漂浮在海面上。
裝扮完畢,穆罕默德二世命圖爾桑把白馬牽到大帳外。圖爾桑一直以為,在這56天里,穆罕默德二世總是騎著黑馬,勝利入城式上也一定會騎黑馬,所以他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可一瞬間的工夫他便明白了主人的心思。侍童恭敬地行禮後退了出去,讓馬夫頭目準備白馬去了。
狄多也知道,這7艘熱那亞大型船強於防禦,不用去擔心。他決定讓威尼斯船隊先出發。
東羅馬帝國的最後一位皇帝拔出了劍,消失在蜂擁逼來的敵兵中間,其他兩位騎士也跟著被淹沒在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