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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尾聲

第十章 尾聲

6月29日,洛萊丹派出的快船在威尼斯靠港。西歐在君士坦丁堡陷落一個月後首次得到了這個重大消息。威尼斯政府當即向各國派出緊急使節,將這則「特別新聞」通報給羅馬教皇、那波利國王、熱那亞首腦、佛羅倫薩首腦、法蘭西國王、德意志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匈牙利國王等。需要保護商業權益的熱那亞和威尼斯,以及出於宗教原因維護拜占庭的羅馬教皇都剛剛決定批准正式的財政支出去救援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堡陷落的消息不啻晴天霹靂。沒有人會料到那道最堅固的城牆會被攻破得如此迅速。
他放棄了戰場,被抬回了自己的船上得到救治。他的船逃出金角灣后,與那些決定在海灣外等到日落以救出可能晚到的熱那亞難民的船共同行動。在此期間,對於君士坦丁堡陷落時傳來的異樣氣氛,對於海灣里失去逃出機會的友船逐一遭到土耳其兵襲擊搶掠的場景,他無法做到充耳不聞,閉目不見。
據說狄多在元老院所做的報告的底本現在已經失傳。不過,根據破城時尼科洛陪同狄多一起去過加拉塔的熱那亞居留區,以及船醫在威尼斯船上有較高地位的慣例,我有充分理由認為,狄多的「報告」應該是在從內格羅蓬特到威尼斯的20天航程之中準備的,而同船的尼科洛在報告編寫過程中起了重要作用。果若如此,便可推測,至少威尼斯的當政者們讀過尼科洛冷靜且準確的觀察記錄。除了兩三處可以認為是想法不同的錯誤和時而爆發出來的反熱那亞|情感以外,威尼斯的這位船醫所寫的《君士坦丁堡攻防戰日記》是有關拜占庭帝國最後時日可信度最高的史料。考慮到攻防戰中熱那亞人的曖昧行動,尼科洛的憤慨也並沒有超出一份客觀的記錄所能允許的範圍。非但如此,我們還可以說,這反倒有助於生動地傳遞感情。
握有拜占庭帝國的首都意味著可以對曾經的帝國全境主張領有權。對征服者來說,這就如同掌握了恰到好處的大義名分。此外在戰略上,拿到既是交通要塞又是主軸的君士坦丁堡也就構築了把橫跨巴爾幹和亞細亞的土耳其連成一個國家並加以運作的基礎。

「他對統治有特別的慾望,對地理和軍事技術表現出最強烈的關注。他會非常巧妙地對我們這樣的歐洲人進行誘導式的提問。
然而,這份關於君士坦丁堡攻防戰最準確、最冷靜的記錄在當時的普及度似乎非常低,不及震驚了羅馬教廷的伊斯多爾所寫的信,也不及在羅馬知識階層獲得好評的烏貝爾蒂諾的長詩,更不及在法蘭西為鼓舞十字軍精神而用於宣傳的特達爾蒂的故事。在1837年作為重要史料被收進威尼斯馬爾恰那圖書館以前,這部記錄一直躺在巴爾巴羅家族的史料室里睡大覺。因此,於1783年完成《羅馬帝國衰亡史》的創作,並以君士坦丁堡的陷落結束全書的史學家吉本雖然充分利用了希臘方面的史料,卻並不知道尼科洛這部日記的存在。
格奧爾基奧斯不像諾塔拉斯宰相那樣消極地反對東西教會聯合,而是公開而積極地反對。君士坦丁堡陷落時,他也成了俘虜。每個土耳其兵都知道,教堂和修道院都是財富的所在,所以格奧爾基奧斯所在的修道院也遭到了徹底的洗劫。修道士們忠實執行了格奧爾基奧斯不得抵抗的命令,乖乖地成了土耳其兵的戰利品。
在8月28日的元老院決議事項中還能看到這樣的決議:米諾託大使的女兒結婚時,國家將支付1 000達克特嫁妝錢;如其不出嫁而進修道院,則支付300達克特的慰問金。元老院同時決定,每年向陷落時乘威尼斯船逃出來的大使妻子和一個兒子各支付25達克特年金。
而且,尼科洛的記述十分準確,這使得他的記錄在歷史重要性這點上相比其他人的記錄格外出色。例如,後世的研究已經證明,儘管這位威尼斯醫生並未直接守衛陸牆,但他所記錄的有關土耳其軍隊戰鬥力的數字卻最接近真實。
時至19世紀,以希臘人為主體的希臘正教徒擺脫了過去長達400年的土耳其人統治,獲得了獨立。他們的堅韌不拔證明,格奧爾基奧斯為維護信仰的純潔和統一不惜亡國的思想要比伊斯多爾為救國而在宗教方面做出妥協亦屬無奈的思想更加長久。難道不是這樣嗎?如果排除了宗教狂熱,人們的信仰之情就會變得平淡。但有時宗教狂熱反倒比理智在持續維持堅強的信仰方面更為有效。事實上,這樣的例子實在太多了。
不過,土耳其統治下的希臘正教徒與更加重視殉教愉悅而成為猛獸餌食的早期基督教徒以及因拒絕「繪踏」而被迫赴死的日本基督教徒並不一樣。他們會在對信仰不重要的事情上做出妥協,而在其他方面不斷忍受,以此堅守自己的信仰。土耳其民族雖是伊斯蘭教徒,但在宗教方面他們還是寬容的。格奧爾基奧斯應該敏銳地洞悉了這一點。
不過,穆罕默德二世並不知道格奧爾基奧斯究竟是什麼立場。他派人四處打探他的下落,卻一直沒能了解到這個修道士的所在。直到查出格奧爾基奧斯正在阿德里安堡一個富裕的土耳其人家中做奴隸后,蘇丹立即派人把他召到面前。
沒有史料顯示特萊維森何時回到祖國。但是在第二年秋天站在最前線抗擊土耳其的海軍將領名單中,我們又見到了他的名字,我猜他應該又重操舊業了,只是「加布里」這個名字是特萊維森家族中男子常用的名字,這位加布里是其他人也未可知。
穆罕默德二世於1475年成功攻佔了卡法。到了1566年,土耳其又佔領了希俄斯島。這相當於把熱那亞從東地中海貿易中徹底趕了出去。不過,熱那亞船員的航海技術極其優秀,他們的眼光從此轉向了西地中海,進而轉向了大西洋。這也不能不說是拜土耳其年輕人非凡的征服欲所賜。
人們常常會以某件事為契機,把以往對某個人物的評價做180度的翻轉。人們常說穆罕默德二世不夠成熟,沉湎於狂妄不羈的野心,充其量能只守住父親遺下的領土。然而,攻陷君士坦丁堡使他成為一代梟雄。
拜占庭帝國現在消亡了。帕里奧洛加斯的一位皇族公主嫁給了莫斯科大公,自此以後俄羅斯便自稱「第三羅馬」。如果說希臘正教的大本營向俄羅斯遷移,西歐人尚可理解,可他們連法蘭西人和德意志人做皇帝時的權威都不認可,又怎麼會僅憑與公主結婚、僅憑把雙頭白鷹定為家徽這種理由就願意承認俄羅斯人擁有皇帝的權威呢?由於拜占庭帝國的滅亡,西歐人第一次感覺到了與母文明古羅馬分割開來的痛楚。
時間到了1463年,他和軍團一起駐紮在波斯尼亞期間發生了一件事。當時,匈牙利國王馬加什一世以基督教國家陸軍中唯一能與土耳其作戰的勇將之名而名聲大噪,土耳其軍在與其對壘時陷入劣勢,米哈伊爾所在的隊伍被匈牙利兵包圍。米哈伊爾判斷這是恢復自由的好機會,便向匈牙利軍投降。他也在這一年恢復了基督教徒的身份。九_九_藏_書
年輕的蘇丹已經決定,要把自己締造的大帝國的首都放在君士坦丁堡,而不是阿德里安堡。因此,只把不善經營大城市的土耳其人移居到君士坦丁堡並不夠。無論如何他都需要希臘人,那些在東地中海世界經驗豐富的希臘人。
再說說跟著狄多的船早早回到祖國的尼科洛醫生。沒有史料顯示他此後的經歷,也許他會重操醫生的舊業。在威尼斯,遠距離航行的船隻即使只是商船也必須配備船醫。在高級船員的名單中,尼科洛·巴爾巴羅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並非那麼低。巴爾巴羅家族的男性多用「尼科洛」這個名字,因此我們必須充分考慮到這是其他人的可能性,還應考慮到用這名字的人並非船醫的情況。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跟隨特萊維森一起去過君士坦丁堡的這位尼科洛·巴爾巴羅撰寫的《君士坦丁堡攻防戰日記》(Diary of the Siege of Constantinople 1453)留傳了下來。
諾塔拉斯率重臣倒戈投降,他的身份,在誰的眼裡都是明明白白的。人們傳說,拜占庭宰相捧著金幣和財寶跪在征服者面前。且不論這是否是事實,當時穆罕默德二世的確厚待了諾塔拉斯和其他投降的重臣,還探望了病中的諾塔拉斯夫人,因此使得諾塔拉斯這名身份高貴的囚犯對自己的命運抱有光明的希望。可是,似乎有人在蘇丹的耳邊嘀咕,說諾塔拉斯的兒子是世上罕見的美少年。蘇丹很快就派使者前來,命他把兒子交出來。
再度獲得自由的烏貝爾蒂諾乘船回義大利。但他運氣不好,途中遭到伊斯蘭海盜的襲擊,不是要被賣身為奴,就是要戴著枷鎖在加萊艦上當一輩子划槳手。就在這時,聖約翰騎士團突擊了海盜船,使他又一次得救。他在騎士團的根據地羅得島短暫停留,便經克里特回到了威尼斯。他在故鄉布萊西亞只作短暫停留便去了羅馬,因為卡布拉尼卡樞機主教招他去做秘書。
5天後,狄多、尼科洛,還有特達爾蒂等「現場證人」來到了威尼斯。狄多當即被內閣會議召去做了詳細報告。在隨後立即召開的元老院會議上,他又做了同樣的報告,還回答了議員們的提問。不過在這個階段,人員的傷亡情況還只局限於攻防戰中的戰死者人數。在威尼斯,即使是商船的一個船長,在遇到這種情況回國后,如有要求都有義務做報告。狄多在長達20天的航程中,也一定已經寫好了詳細的報告,事先做了準備。威尼斯政府在收到他的報告后才開始正式研究對策。
弗朗茨已經沒有意義,也沒有必要繼續留在土耳其人的國度了。他與妻子相伴,投靠了領有伯羅奔尼撒半島部分領土的拜占庭皇帝的弟弟托馬斯·帕里奧洛加斯。他在那裡被授予官職,定居下來。1460年,穆罕默德二世征服了這個地方,他便隨托馬斯逃亡到了威尼斯領土科孚島。後來幾年,他作為帕里奧洛加斯流亡政權的一員,被派往羅馬和威尼斯等義大利各國擔任使節。1468年妻子去世后,他便進了修道院,過起了修道士的生活,動筆寫作《回憶錄》直到1477年去世。由於弗朗茨的地位,這份回憶錄一直是了解拜占庭帝國最後時日的希臘方面最重要的史料。
諾塔拉斯宰相也是皇族,事既至此,他身上流淌著的拜占庭帝國貴族的血液覺醒了。宰相斷然拒絕了勝利者的命令。這當即引起了蘇丹的不快:全家斬首!為了不讓兒子看見父親死在眼前而產生動搖,諾塔拉斯讓前來行刑的土耳其兵先處死兒子。見兒子和同齡的堂表兄弟被斬首后,他自己也把頭伸了過去。其他重臣也因此盡皆被殺。不過,穆罕默德二世早已經有根絕帝國統治階級的想法,這個結局的來臨似乎只是時間問題。
城市陷落時,這個佛羅倫薩人驚恐得忘記了自己不會游泳,跳進了大海,反倒因此獲救。6天後,他乘船來到威尼斯海軍基地所在地內格羅蓬特的港口。威尼斯人在這裏協商今後的對策,想回到祖國本土的他不得不等著,便和恰巧逗留於此的一個法蘭西人聊起了君士坦丁堡攻防戰。
格奧爾基奧斯在1456年夏到1457年辭去大主教職務,進了阿托斯山的修道院。可是他無法拒絕穆罕默德二世的邀請,在1460年到1464年再度擔任了大主教。在此期間,他內心仍然一直嚮往毫無牽挂的修道院生活。自1465年起,他又過上了修士的生活。他於1472年去世,去世時只是一介普通的修士。而在成為土耳其帝國首都的君士坦丁堡,城中林立的清真寺宣禮塔取代了鐘樓。
穆罕默德二世被形容為「征服者」,但其戰績也並非全部帶著成功的光環。他進攻貝爾格萊德遭遇了失敗,他也沒有攻下羅得島。然而這一切以及進攻敘利亞和埃及,都在他打下的基礎上在他的孫子塞利姆的時代和後面的蘇萊曼大帝時代實現了。土耳其帝國並沒有在「征服者」死後迅速崩潰。穆罕默德二世比亞歷山大大帝多活了將近20年,這使他不僅忙於征服,而且還有時間為把征服的地方實實在在地歸於自己的統治之下而去完善社會機構。土耳其帝國在16世紀中葉的蘇萊曼大帝時代迎來了鼎盛期,並一直持續到20世紀初。不佔領君士坦丁堡便不可能完成這項事業。
烏貝爾蒂諾生於布萊西亞,是格奧爾基奧斯的弟子。儘管他敬重格奧爾基奧斯,但最終還是按西歐人的方式在行動。破城時,他也成了俘虜。從他守衛的佩格門到金角灣距離很遠,他如果九-九-藏-書能走到那裡,上了等候的威尼斯船,便能得救。可是在途中,他被一群土耳其兵團團圍住。抓到他的土耳其兵是一群一心只想早早地把錢弄到手的傢伙,於是把他賣到了熱那亞居留區。一個佛羅倫薩商人買了他,兩人約定好買他的錢以後由他的父母償還。
威尼斯在這種時候也還是會選擇軟硬兼施的對策。硬的一手是立即派出緊急使節去內格羅蓬特,命洛萊丹總司令讓其艦隊保持戰備狀態,同時命令特內多斯的隆戈指揮15艘艦船返航愛琴海,希望用此舉表明一旦土耳其有南下的跡象,威尼斯將為維護其在愛琴海的制海權而不惜一戰的堅定決心。進入臨戰狀態的命令也飛一般地傳到了科孚島、莫頓、克里特各海軍基地。國內的造船廠正在建造17艘加萊艦,但元老院認為這還不夠,又決定再新造50艘船,併為此通過了決議,為造船臨時撥出52 500達克特。
此後他仍舊過著士兵的生活。作為一個塞爾維亞人,他已經沒有祖國可回。於是他聽從勸告,決定加入匈牙利軍隊作戰,轉戰于匈牙利、波斯尼亞、摩拉維亞和波蘭。1490年至1498年,他在波蘭將自己的經歷寫成回憶錄。其時,曾經的塞爾維亞年輕騎士也已經年過花甲。由於作者的特殊經歷,米哈伊爾的《回憶錄》被稱為《波蘭新軍日記》
特萊維森在破城時被捕,由於家屬支付不起350達克特的贖金,於是元老院在那天決定,從國庫中支出這部分贖金。
此時傳來了首都陷落的消息。駐內格羅蓬特艦隊總司令洛萊丹接到狄多這些生還者的詳細報告后,立即派出快船向威尼斯政府發出了通報。
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對歐洲人,尤其是對認為自己出自古羅馬的西歐人來說,衝擊難以言表。義大利的海洋城邦國家、羅馬教廷以及巴爾幹等東歐各國的人們與拜占庭帝國有著直接的關係,他們都了解帝國末期的實際情況。但其他國家的人們也都知道幾百年來東羅馬帝國一直在緩慢衰落的情況。自十字軍時代以來,帝國面對伊斯蘭教徒的入侵只能採取守勢,這一事實通過十字軍的倖存者之口在歐洲已廣為人知。近半個世紀以來,學者們拋棄帝國去西歐定居,帝國皇帝們每次公會議時都要前來向西歐君主們請求援軍,這些已經成為西歐人司空見慣的一道風景。
「他渴望亞歷山大大帝那樣的榮耀,每天讓奇里亞科·德·安科納和另一位義大利人為他讀羅馬史。他喜好希羅多德、李維、庫爾提烏斯等人的歷史著作以及教皇傳記、皇帝評傳、法蘭西國王和倫巴第國王們的故事。他會說土耳其語、阿拉伯語、希臘語和斯拉夫語,並熟悉義大利地理。他有一份地圖,從埃涅阿斯居住的地方到教皇居住的都城、皇帝宮殿所在的城市、全部的歐洲國家等等,都分別著色,標有記號。
前蘇丹的左右手、出身於土耳其名門中的名門的哈利勒帕夏在君士坦丁堡陷落3天後突然被捕入獄。后與希臘囚犯們一起被押解到阿德里安堡。他在那裡又蹲了20天的監獄,最後被處以斬首,罪名是私通拜占庭。
人們把內格羅蓬特視為與科孚島、莫頓和克里特並列的威尼斯為維持其在東地中海制海權而設的最重要的海軍基地,但特內多斯島卻是抗擊土耳其的最前線基地。本該前去救援君士坦丁堡的威尼斯艦隊停泊在港內,像是只等出港命令似的。
侍童圖爾桑一直伺候穆罕默德二世到1460年。這一年,他被任命為政府內閣——樞密院(divan)的秘書官,接著受命擔任土耳其帝國亞洲地區的財政長官,後來又調任歐洲地區的財政長官,再後來他似乎進入了平穩的隱退生活。他的卒年不詳,可能在1499年前後。穆罕默德二世已在18年前去世,土耳其進入了「征服者」的兒子巴耶濟德的時代。
這位被冠以尊稱「貝格」的侍童寫過一部《征服者蘇丹穆罕默德的歷史》,並留傳下來,寫作時間大約是在他進入隱退生活之後。文章的記述止於1487年。這是土耳其人所寫的最早的歷史記述中的一份。
還有一件事情他放心不下,那就是尋找自己的妻子、兒子和女兒的下落。這幾乎是所有當了土耳其囚犯的希臘人的心事。有心人不缺消息,他很快就了解到,妻子已經為其他土耳其人霸佔。到達阿德里安堡后,他很快又知道了兒子和女兒的情況,他們在蘇丹親自選定的宮廷用奴隸之列。
可是,關於兒子和女兒,弗朗茨卻得到了悲傷的消息。女兒被送進了蘇丹的後宮,不久便死在了那裡。他還被告知,14歲的兒子也因拒絕蘇丹的命令而被殺害。
「穆罕默德蘇丹22歲,個子高於一般人,身材勻稱。他長於帶兵,不苟言笑,給人以威嚴而非親切的感覺。他謹慎而不為任何偏見所惑,言而必行,行必大胆。
同樣是熱那亞人,陷落後的不安和無助交相襲來,每天都使加拉塔居留區的長官洛梅利諾痛苦不堪,彷彿跌進了地獄。
雙頭白鷹已被伊斯蘭教的半月刀斬殺。
這個法蘭西人很快把特達爾蒂講的故事翻譯成了法語,寄給了阿維尼翁的大主教。轉瞬之間,這篇文章在法蘭西人中間廣為流傳,成為一九九藏書篇檄文,號召各國以原本有著旺盛十字軍精神的法蘭西為核心,組成十字軍。文章甚至受到教皇尼古拉五世的推薦,發揮了很大作用。所以佛羅倫薩商人特達爾蒂在法蘭西要比在祖國義大利更為有名。15年後的1468年,特達爾蒂那簡潔且缺乏文學味道的故事經過提煉加工,成為法蘭西關於君士坦丁堡陷落的最權威的史料。
大炮的威力也讓西歐的君主們不得不睜眼正視。西歐不是沒有大炮。早在150多年前,威尼斯就已經為船隻裝備了大炮。但穆罕默德二世是第一個關注到大炮的真正威力並充分加以利用的君主。大炮摧毀了號稱當時最堅固的君士坦丁堡的三道城牆,沒有比這效果更好的示威了。實際上,由於兵力不足,守軍只顧得上防守防禦柵欄和外城牆,而最為堅固的內城牆卻幾乎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不過,當時對情況了解到如此程度的人數有限,大炮這種兵器摧毀了君士坦丁堡的三道城牆的說法傳遍了歐洲的各個角落。翌年,威尼斯元老院迅速通過預算大量生產大炮。以威尼斯為首的各國競相行動,開發這種新式兵器。當然,築城技術也同時發生了革命。
皇帝是單身,在其母去世以後,諾塔拉斯夫人就貴為拜占庭宮廷的第一夫人,她病死於被押往阿德里安堡的途中。諾塔拉斯家族倖存下來的只有早在圍城開始前就帶著財產逃去威尼斯的女兒一人而已。
幾天後,逃出來的船把重傷員留在內格羅蓬特。克里特船繼續南下回克里特,而只有兩艘乘員能經得住至少20天航程的威尼斯船出發回祖國。狄多擔任指揮,尼科洛在狄多的船上,特達爾蒂則在另一艘船上。
1461年,又一個有著拜占庭帝國皇統的國家特拉布宗陷落了。至此,黑海南岸完全處於土耳其的統治之下。

關於君士坦丁堡的陷落,與冷靜且準確的記錄相比,當時的人們更加願意接受富於感情的詩篇和口述經歷,因為他們不是要思考變革由何引起,而是選擇了沉浸於對失去事物的悲哀痛惜之中。
不僅如此,這位富於才華的年輕人還經常率領人數超過10萬的軍隊。在當時的歐洲,沒有一個國家能夠徵召如此數量的士兵。
然而,威尼斯是以商立國,靠與別國進行貿易而生存,不能一味採取強硬的態度。政府把過去派去洛萊丹身邊的特使馬爾切洛的談判對手從拜占庭帝國換成了土耳其,並給馬爾切洛加了一道命令,命他立即去見身在阿德里安堡的蘇丹,並授予他1 200達克特的經費,讓他用這筆錢送禮。同時,政府還給了他一道指令,讓他告訴蘇丹,參加君士坦丁堡攻防戰的威尼斯市民均以個人身份參戰;作為國家,威尼斯從未想過要破壞與土耳其的友好關係,政府為他們的行為深感遺憾。
由於佔領了君士坦丁堡,穆罕默德二世得到了從陸海兩面發起進攻的關鍵據點。他沒有浪費時間,讓人把君士坦丁堡的教堂一座座地改造成為清真寺,並下令建造托普卡帕宮。他不但讓土耳其人,還強迫希臘人和猶太人也都移居城裡。為把土耳其帝國的首都從阿德里安堡遷到已經正式更名為伊斯坦布爾的君士坦丁堡來,他在扎紮實實地做著各項準備。同時,在軍事方面穆罕默德二世也沒有給敵人從打擊中重新站起來的時間。
據說君士坦丁堡的陷落給威尼斯居留區造成的損失總額達40萬達克特,而熱那亞的損失少算也得有50萬,如果包括不動產,輕易就會超過百萬。威尼斯早已把在東地中海貿易的主陣地轉移到埃及的亞歷山大里亞,以避開與競爭對手熱那亞的抗爭。但熱那亞卻不一樣,它把通商的全部力量都投到了君士坦丁堡和黑海方面。拜占庭帝國的滅亡使熱那亞的商業活動受到了致命的打擊。
戰局接近尾聲時,弗朗茨一心想著必須儘快回到主君身邊,便下令召集起了城裡的預備部隊繼續作戰。君士坦丁堡陷落時,他和身邊的希臘兵被蜂擁而來的土耳其兵包圍,一起成為俘虜。他的身材毫不起眼,一如他那直爽樸素的性格。他也沒有配備與其身份相稱的武器。土耳其兵似乎完全沒有發現剛剛抓到的這個人不僅是拜占庭帝國的財政大臣,還是皇帝的第一親信。
格奧爾基奧斯自1454年1月至1456年春擔任大主教。在此期間,教堂不斷地被改造成清真寺,就連大主教的主教堂也得不斷輾轉遷移。在這種情況下,他不但為維護被強制遷到君士坦丁堡來的希臘人操碎了心,還不斷給那些身處土耳其統治之下卻依然信奉希臘正教的人寫信,提出了很多建議和訴求。穆罕默德二世對格奧爾基奧斯的深厚學識心懷敬意,經常造訪他。據說,每次造訪時大主教向蘇丹說教的基督教信仰原理很快就會被翻譯成土耳其語向外傳播。

事實證明,伊斯多爾後來也很命大。因為土耳其兵希望儘快得到現金,所以他們把包括伊斯多爾在內的一群俘虜押到加拉塔的熱那亞居留區去賣掉,因而主教沒有被押去阿德里安堡。熱那亞人買下這批俘虜后便立即給了他們自由,雖然這些熱那亞人似乎並不知道這其中有伊斯多爾。在此後8天的時間里,伊斯多爾一直在熱那亞居留區里輾轉躲藏。但是,蘇丹要求居留區投降,居留區歸土耳其統治后,主教再次身處險境。
這說明在君士坦丁堡陷落兩個月之後,威尼斯政府終於確認了米諾託大使已經與他的一個兒子一同被斬首的消息。同時被斬首的還有威尼斯居留區的另外7位實權人物。穆罕默德二世沒有原諒堂而皇之地打著國旗抵抗土耳其的威尼斯居留區。
翌日,元老院同樣又通過了一個決議,向作為夜襲敢死隊隊長戰死的科科船長的兒子們支付年金,為其女兒支付嫁妝錢,這些均從國庫支出。
1475年,土耳其派大軍進入黑海,攻佔了卡法,使黑海成為土耳其的內海。以卡法為通商根據地的熱那亞再度遭到了不可恢復的打擊。相反,土耳其打開了通向克里米亞地區的通道。
樞機主教裝扮成下層希臘人,乘上前往小亞細亞的土耳其船逃了出去。抵達小亞細亞的港口后,一路艱苦旅行,他終於走到了熱那亞殖民地福恰。可就在這裏,有幾個居民認出了他。這地方雖說是熱那亞領土,但卻是一座漂浮在土耳其領土上的陸地孤島,這足以讓伊斯多爾產生恐懼。他決心逃出去,好不容易僱到一條小船,成功地逃到了熱那亞領土希俄斯島。可是這裏認識他的人太多,他仍放心不下,於是向一艘即將起航的威尼斯船求助,搭著這艘船抵達了克里特島。此時他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克里特遠離土耳其,還是明確高舉反土耳其大旗的威尼斯的殖民地。
弗朗茨被當成了一介士兵,同其他俘虜綁成一串,排成兩列后被帶到城外土耳其大營分配給了士兵。之後,他們就像一群牲口一樣,在成了他新主人的土耳其士兵的帳篷外過了一個月。穆罕默德二世把管理這座剛剛征服的城市的工作交給一位重臣,自己則於6月22日離開君士坦丁堡回到阿德里安堡。弗朗茨也在長長的俘虜隊伍中隨勝利者去了阿德里安堡。據說因為囚犯太多,蘇丹的白馬消失在地平線以後,俘虜隊伍的尾巴還沒出君士坦丁堡的城門。
1473年,遠征波斯的土耳其軍戰勝波斯軍隊后凱旋,企圖東西夾擊土耳其的威尼斯戰略也以失敗而告終。
本應在攻防戰開始前到任的新任長官終於到了希俄斯島。消息傳來,洛梅利諾便離開加拉塔,來到希俄斯,向新任說清諸事,9月底完成了交接。https://read.99csw.com未久,他便搭船回了國內。沒有確切的史料顯示他回到國內后的情況。不過,還在希俄斯的時候,他給住在國內的弟弟寫的一封長信被保存了下來。信中從居留區的視角敘述了攻防戰的情況,講述了加拉塔的熱那亞居留區處境如何困難,以及在這樣的困境中居留區里的許多熱那亞人為幫助被包圍的君士坦丁堡如何儘可能地提供援助。然而結果卻是洛梅利諾以及居留區的其他熱那亞人和西歐各國一樣,都不得不為自己對穆罕默德二世的錯誤估計而付出代價。
弗朗茨成了蘇丹馬夫頭目的奴隸之後,最先要做的事就是贖回自己的自由。居住在仍由希臘人統治的伯羅奔尼撒半島的人,以及已經處在土耳其統治下的希臘人,都在儘力救援因君士坦丁堡的陷落而成為奴隸的同胞。在開始奴隸生活的第18個月,弗朗茨從他們中間的一個人那裡借了錢贖回了自己的自由。接著,在了解弗朗茨長年獻身工作的人們的大力幫助下,他的妻子也被贖回。
穆罕默德二世想要奪取君士坦丁堡並不是僅因為自己年輕氣盛而盲目地想完成其父也未曾有的功績。這位21歲的土耳其年輕人認為,如果想把拜占庭帝國的原有領土即整個東地中海世界全部據為己有,就必須把既是第一交通要塞又是首都的君士坦丁堡弄到手。因而他最想要的就是「那座城市」。
伊斯多爾在克里特一直逗留到6月底左右。他在這裏一共寫了五封信,向各方通報君士坦丁堡陷落的情況。其中,兩封信是給教皇的,一封信是給盟友貝薩里翁樞機主教的,一封信是給威尼斯共和國元首的,最後一封信像是給全體天主教徒的。
1479年,穆罕默德二世揮兵西南,終於把因擅長山地游擊戰而一直難以對付的阿爾巴尼亞成功地據為己有。除了沿希臘海岸星星點點分佈的威尼斯基地以外,巴爾幹已完全屈從於土耳其的統治。
在這段時間里,弗朗茨滿腦子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皇帝遺體的下落。皇帝英勇作戰,最後戰死的情況也像風一樣在囚犯中間流傳,沒人置疑,但也沒有一個人能說得准皇帝遺體的下落。弗朗茨無論如何不能相信,被捧到蘇丹面前經希臘重臣們親眼鑒定的頭顱就是皇帝的。他自己已和其他俘虜被綁成一串,不可能去懸在圓柱上的那顆頭顱前確認。弗朗茨心想,自己忠心侍奉的皇帝以這樣的方式迎來了符合一國之君身份的死亡,君士坦丁十一世無愧為拜占庭帝國最後一位皇帝,只此一件事自己也足可欣慰了。
一般認為,他于當年11月底經威尼斯回到羅馬。在羅馬,他為組建抗擊土耳其的十字軍而奔走,可惜沒能等到實現便去世了,那正是君士坦丁堡陷落10年後的1463年。
伊斯多爾樞機主教遭到反對東西教會聯合派的憎恨,即使一同參加作戰會議,諾塔拉斯也根本不曾理睬過他。他在城破時也成了一名土耳其兵的俘虜。他頭部受傷,為療傷,眼睛以上全都裹著繃帶,而且他把自己華麗的裝束換成了乞丐的衣服,沒有一個敵人注意到他就是蘇丹繼拜占庭皇帝之後最想知道行蹤的羅馬教皇的代理人。據傳說,那個不幸換上他的華麗的服裝的乞丐當即就被砍了頭。
到歐洲和中近東旅行,無論走到何處,你所見到的城牆和城堡可大致分為大炮廣泛使用以前或以後建成的這兩類,一眼便能看出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城牆比較單薄,高高直立在地面上的屬於前者;而城牆比較厚實,高度不很高,建造紮實,像在地上紮根,下半部分向上緩緩傾斜的屬於後者。從半腰往下建成緩坡是考慮遭到炮彈直射時能夠多少減緩衝擊。不用說,羅得島的聖約翰騎士團和威尼斯共和國最早引進了這種城牆構築法,它們將會正面迎接土耳其的攻勢。
自古羅馬皇帝不復存在以來,西歐不乏自稱皇帝之人。但是,他們中間有的人是被古羅馬人稱為高盧人的法蘭克人,其他也都是出自比高盧更加野蠻的地方的日耳曼人。即使擁有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名號,即使以黑色雙頭鷹作為紋章,他們也不再擁有古羅馬帝國曾經的權威,不再擁有那樣的權力。西歐人懂得這一點。正因為懂得這點,西歐人才會在緊迫時與這些皇帝站在一起,而一有機會便毫不猶豫地站到拜占庭的對立面去。對於有如此感覺的人而言,只有拜占庭帝國能夠傳承古羅馬人創造的帝國,雖然其骨子裡是希臘。拜占庭皇帝與他們還有一個共同點,即同為基督教徒,而古羅馬皇帝卻不是基督教徒。在西歐人看來,只有東羅馬帝國皇帝才配得上完全意義上的皇帝之名。
塞爾維亞按照蘇丹的要求提供了1 500名騎兵,換來的回報卻是1455年穆罕默德二世對塞爾維亞的進攻。這一年,被派到塞爾維亞南部諾沃布羅多的米哈伊爾被打來的土耳其軍俘虜,跟兩個弟弟一起被押送至小亞細亞的土耳其軍團。在那裡,他們也許是為了生存而改信伊斯蘭教,被編入了新軍軍團。他才25歲,尚年輕,成了軍務奴隸,在此後的8年中一直過著新軍軍團士兵的生活。這個時期,藉著滅亡拜占庭帝國的餘威,穆罕默德二世的領土擴張政策所向無敵,進展順利。米哈伊爾也隨著土耳其戰線的推進每日南征北戰。
正如身在國外的每個威尼斯人都確信的那樣,即使他們的犧牲因為國家的利益而被湮沒于黑暗之中,祖國的人民也不會忘記他們。威尼斯眼下雖然優先考慮了國家的利益,但並未疏於對他們所付出的犧牲做出回報。
中世紀和近代的區別不僅體現在兵器方面。在對君士坦丁堡是採取進攻還是採取懷柔政策方面,穆罕默德二世與宰相哈利勒帕夏有著對立的態度。但事實證明,對未來的土耳其來說,穆罕默德二世的選擇在政治上是正確的。
威尼斯和克里特的船隊離開已經不再是拜占庭帝國首都的君士坦丁堡之後,順著正好刮來的北風滿帆全速南下,于第六天早晨進入了內格羅蓬特港口,自此才完全擺脫了被土耳其艦隊追擊的恐怖。按照總指揮狄多的判斷,他們沒有去增援準備並不充分的最前線基地特內多斯島,而是徑直來到了安全的內格羅蓬特。狄多並不知道,從威尼斯出發,原計劃支援君士坦丁堡的隆戈指揮的15艘船就在特內多斯島上。
到了1480年,義大利首遭土耳其進攻。土耳其軍在義大利南部的奧特朗托登陸。羅馬教皇想象著聖彼得廣場馬上就會擠滿伊斯蘭教徒的情形,夜夜不能合眼。不過,第二年蘇丹猝死,大軍撤走,歐洲人的噩夢結束了。
他似乎在羅馬逗留了3年。在這期間,他創作了題為「君士坦丁堡」的長篇敘事詩。烏貝爾蒂諾親眼見到了一個帝國、一個文明的滅亡,這給學習古典文化的他留下了強烈的印象,使他不能不以某種形式留下些什麼。後來他回到了故鄉,教授和翻譯希臘哲學,創作詩歌,過著恬靜的生活。一般認為,他卒於1470年。

5月29日,聞報城牆已被土耳其軍突破,他當即向蘇丹的陣營派去使節,陳訴熱那亞居留區一直保持中立的事實。那天,穆罕默德二世接見了使者,卻沒有說什麼。可是兩天以後,穆罕默德二世對應傳喚前去的居留區代表下令,命令居留區投降。在形式上,居留區與扎加諾斯帕夏之間締結媾和協議,以後居留區的行政由居民選出的長老們管理,但一切都須得到土耳其的許可。這隻能說是事實上的投降。第二天,洛梅利諾親自前往,完成了與扎加諾斯帕夏之間媾和協議的簽署。第三天,一隊土耳其兵跑過來,拆毀了居留區周圍的城牆,居留區的人們只能一聲不響地看著。200年來,加拉塔的熱那亞居留區一直享有比以君士坦丁堡為基地進行通商活動的其他西歐人更加有利的地位,城牆是居留區繁榮的象徵。現在,這座城牆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殘留下最高的那座塔樓。
大炮這種新兵器的出現,讓從頭頂到腳尖裹著鋼鐵鎧甲、靠職業戰士的九-九-藏-書榮譽生存的中世紀騎士階級徹底跌落到毫無用處的境地。任何人都能學會操作大炮,完全不需要御馬、操槍等只有通過長年訓練或是有天生特權才能掌握的能力。在組成隊形靠人數衝鋒的步兵和操縱大炮的炮兵這兩種業餘團隊面前,中世紀戰場之花——騎士不得不走向衰亡。
接著,土耳其於1470年繼續沿愛琴海南下,挑戰威尼斯的海軍基地內格羅蓬特。此戰成為土耳其與威尼斯之間戰爭的開端。這場戰爭,自第一年土耳其佔領內格羅蓬特開始一直打了10多年。
然而,拜占庭帝國終於從地球上消失的事實不能不讓這些人的內心充滿無法釋懷的郁暗心情。
雖不能說洛梅利諾富於決斷力,但他卻是一個坦誠的長官。從此以後,在他的個人生活中便都是一些喪氣事。他沒有子嗣,原本指望外甥繼承家業,可外甥被土耳其俘虜后改信了伊斯蘭教。事實上,在居留區里的熱那亞人中,不少商人為了活命而改信了伊斯蘭教。洛梅利諾與居留區里有心的同胞一道,為使被抓去做了奴隸的基督教徒們早日恢復自由而絞盡腦汁地籌措贖金。正當其時,自己看走眼的外甥改信伊斯蘭教后獲得了自由,洛梅利諾不得不放棄這個繼承人。洛梅利諾早已超過60歲,而加拉塔已經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值得他留下來了。
就在撥款給蘇丹送禮的決議通過5天後,元老院決定讓威尼斯駐君士坦丁堡大使米諾托的兒子乘坐計劃最近起航的阿里蒙達號前往君士坦丁堡,打探大使的消息,如果大使被俘就盡一切可能為其恢復自由。這說明在7月7日之前,威尼斯政府並未有米諾托的確切消息。
君士坦丁堡陷落2年後,穆罕默德二世成功佔領了塞爾維亞。第二年,即1456年,波斯尼亞也歸於土耳其的統治之下。這樣,波蘭和匈牙利成為抗擊土耳其的最前沿。
朱斯提尼阿尼一直堅持站在攻防戰第一線。他雖然年輕,雖然是被金錢雇來工作的傭兵隊長,但他卻是唯一一個受到一貫反感熱那亞人的希臘人和競爭對手威尼斯人確確實實尊敬的熱那亞人。然而到了最後時刻,他卻因瞬間的迷茫而前功盡棄。
對西歐人來說,羅馬帝國最後的皇帝穿著迎風飄舞的大紅披風,騎著白馬,永遠地消逝在了遙遠天空的盡頭。
塞爾維亞的騎兵儘管是希臘正教徒,卻不得不加入土耳其軍參加攻佔君士坦丁堡的戰鬥。可是兩年不到的歲月就讓他們明白,自己的犧牲全屬徒勞。
蘇丹召見了格奧爾基奧斯,與其說是命令,不如說是懇請他擔任君士坦丁堡的大主教。如果當上君士坦丁堡的大主教,就會成為整個希臘人世界的最高精神領袖。格奧爾基奧斯起初似乎相當猶豫,但最終還是決定接受這項艱難的任務。他與蘇丹達成了協議:君士坦丁堡人將享有已經處在土耳其統治之下的各國希臘正教徒所享有的權利,承認土耳其的統治,尊重土耳其定期徵召年幼的希臘少年進新軍軍團當兵的習慣;蘇丹則保證君士坦丁堡人包括宗教儀式上的自治在內的信仰自由和人身安全。
在被押往阿德里安堡的途中,格奧爾基奧斯全心全意地激勵已經成為囚犯的同胞們,為這些不幸的人禱告。格奧爾基奧斯儘管身上裹著粗糙的教衣,但體格健碩,儀錶堂堂,洋溢著高貴的風格,連土耳其兵心裏都莫名地感到自己矮了一截,甚至為了滿足他要給途中走不動的人和即將迎來死亡的人做臨終禱告的請求,解開了他手腕上的繩子。
1460年,帕里奧洛加斯家族的皇弟在伯羅奔尼撒半島上好不容易保住的地盤也在土耳其大軍面前屈服了。
1463年,以前只打陸戰的土耳其軍打到了海上,目標是愛琴海上的萊斯沃斯島。土耳其大軍登陸,從陸上發起了進攻,有著200多年歷史的熱那亞領土旋即陷落。
「如此棘手的人物是我們基督教徒今後必須面對的對手。」

格奧爾基奧斯還寫下了不朽名篇《論攻佔君士坦丁堡——寫給有信仰者的一封信》。
穆罕默德二世於1481年5月3日率領大軍來到亞洲后隨即去世,享年49歲。據說那次遠征著眼于攻佔敘利亞、阿拉伯半島的麥加以及埃及。在歐洲,人們點起火把,放起焰火來慶祝這個「基督教徒的敵人」之死,教堂里擠滿了感謝神的人。
威尼斯的當務之急是通過特使恢復與土耳其一貫友好的通商關係。為此,政府甚至允許馬爾切洛特使不追討任何損失,在戰鬥中戰死的人自不必說,威尼斯居留區內的倉庫、會館、滯留在金角灣內被俘獲的商船上的貨物以及因君士坦丁堡陷落而蒙受的總額高達40萬達克特的損失,如果能重啟通商關係,連這筆巨額損失都可以不必再提。
弗朗茨認為宰相諾塔拉斯是讓自己無比敬愛的皇帝陷入困境的罪魁禍首,心中竊恨。可諾塔拉斯後來的命運卻極具別種意義上的戲劇性。
既已形成這種體制,其必然的結果就是元老院不會忘記保證那些船員遺屬的生活,因為他們既非貴族,亦非富人。單從得知君士坦丁堡陷落當年年底以前元老院的決議事項來看,我們就可以看到那裡面寫滿了每當消息確認便做出的支出決定、為遺屬支出的年金和為贖回被俘人員支出的贖金。也正是根據12月10日元老院的決議事項,後世得以了解到加布里·特萊維森司令的確切消息。
但是,希臘人要進入這座城市,就必須成為蘇丹的臣下。蘇丹可以承認他們希臘正教的信仰,確保他們的人身安全和自由,作為交換,他們必須最終承認土耳其人的統治。穆罕默德二世確信,能協助自己實現這個想法的合作者除格奧爾基奧斯之外別無他人。
我們還能找到特達爾蒂自6月4日抵達威尼斯至7月5日離開那裡去佛羅倫薩的消息,但沒有任何史料能讓我們知道他此後的情況。他大概苦笑著在故鄉默默無聞地度過了餘生,雖然他在法蘭西已成了名人。
君士坦丁堡陷落後,威尼斯共和國為了與這個年輕的勝利者改善關係,當即派去了特使馬爾切洛。隨行的副官蘭古斯奇記錄了在長達8個月的交涉中留下的印象。
不過,元老院並沒有做出決議要向除米諾托以外的7個犧牲者的遺屬支付終身年金。這是因為,米諾托雖是貴族卻不屬於富裕階級,而其他7人既是貴族,同時也是有名的富翁,元老院將這兩者做了區分。在威尼斯共和國,擔當國政這一階層的人被稱為貴族,但伴隨著這種權利的義務則是必須時刻站在第一線,奮不顧身地為國家而戰。
商人特達爾蒂對古典文明之類的話題毫無興趣,也不特別關心天主教和希臘正教是否聯合。但他參与了君士坦丁堡陷落這樣的大事件,在希望把情況傳播出去這點上,他與其他的「現場證人」並無二致。
雖然一直在朱斯提尼阿尼手下打拚的傭兵們並未對自己的隊長失去敬愛之心,可是,其他的船員雖也是熱那亞人,卻對這位著名同胞最後的行為表示出毫不掩飾的困惑。這種態度可比大量失血對自信滿滿的年輕將領造成的傷害更大。揚帆離開君士坦丁堡3天之後,朱斯提尼阿尼在船上離世。
兩艘威尼斯加萊艦在伯羅奔尼撒半島南端的基地莫頓靠港一天,正遇到從勃蘭登堡前往巴勒斯坦的朝聖者乘坐的船隻。估計這些人一定會把拜占庭帝國這個基督教徒在伊斯蘭教徒大海上的最後堡壘滅亡的消息帶去聖地。
這篇日記從進入攻防戰前的情況開始寫起,記錄了攻防戰過程中幾乎每天發生的事情和作者的觀察,甚至記有他回到威尼斯國內后才判明真相的事實。從這點上看,這部日記是在回國后一年左右的時間里根據在君士坦丁堡每天寫下的備忘錄寫成的。正因為有了這部日記,後世的人才得以了解君士坦丁堡攻防戰每天的進展情況。如果只讀尼科洛以外其他「現場證人」的記錄,即使我們可以了解攻防戰中發生的許多事件,但恐怕連同時代的人也無法準確知曉那些事件發生於哪一天,更遑論我們這些後世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