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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522年夏 獻給基督的死

第五章 1522年夏

獻給基督的死

在羅馬,雖然新教皇哈德良六世已經加冕,但依然處於連樞機主教會議都無法順利召開的狀態。因為鼠疫蔓延,樞機主教們都逃到了郊外的別墅。雖然教皇在羅馬努力工作,但誰都不會理睬這個沒有後盾、身為外國人的教皇。西歐的君主們也藉著教皇形同虛設而為了自己的利益相互爭鬥。
在聖約翰騎士團,即使有很多人死去,也常常不會被正式記錄下來。這是因為留下記錄這一行為對此類人來說並沒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死去的騎士生前使用、刻有西歐屈指可數的名門望族家徽的銀質餐具,以及同樣綉有家徽的漂亮桌布和床套,會送往醫院供患者使用。但這些物品也總有一天會因耗損而無繼續使用。到那時,它們過去的主人在島上的痕迹也會永久消失。https://read.99csw.com
留下記錄是為了以後能以某種形式讓其發揮作用。正因為覺得可以發揮作用,才會產生詳細記錄的願望。義大利的城邦國家威尼斯、熱那亞和佛羅倫薩之所以留下了當時最準確、最翔實的史料,其理由並非希望能為後世的歷史研究發揮作用。對貿易、金融、工業是經濟基礎的這些國家來說,獲取最新信息和情報也至關重要。這是因為人們普遍認為,從信息和情報的積累這一觀點來看,將信息和情報準確記錄並保留下來是最為重要的事情。在這些國家,連看上去似乎毫不相干的事情都記錄在案的做法,是人們的秉性。
另一方面,像聖約翰騎士團這樣的組織是與經濟理論完全無緣的存在。財政基礎來自受贈九九藏書的不動產和由此獲得的收益,以及海上劫掠異教徒船隻所帶來的收入。成為其一員也被認為是貴族子弟值得驕傲的選擇,因此也不是那種通過勸誘和招募而增加成員的組織。而且,如果放棄姓名是其原則的話,記錄就更加沒有意義了。這種情況下,後世的歷史研究者只有通過其中某一個人留下的私人記錄,才可以把此類組織的成員看作一個個人追尋其足跡。
即便如此,11月22日,工程師馬爾蒂嫩戈還是出院了,時隔6周重歸戰線。但是,此時羅得島城牆的毀損已經到了令人極度絕望的狀態,以至於連他的重歸也無法使形勢得到好轉。安東尼奧也養好了傷,並已於11月初重歸戰線。回到戰線的這個年輕人看到的,是在已經崩塌一半的外牆上布read.99csw.com下陣營,並向城內實施炮擊的敵人。
進入11月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土耳其軍攻勢的猛烈程度也在逐日增加。
在聖約翰騎士團,無論戰死、病死,還是下落不明,騎士的名字都不會留在正式記錄里。只會留下在何月何日,有幾名騎士魂歸基督身邊的記錄。例外的只有騎士團大團長,其他人即便是高位騎士,也往往連名字都不會留下。他們的家屬會接到通知。騎士團可以打造墓碑,但這不是騎士團的正式義務,只不過是家屬和朋友進行憑弔的表現形式而已。而且這也只能在平時得以實現,遇到戰時,只要戰爭沒有結束,一般無法做到。雖然羅得島上至今還遺留著一些騎士的墓碑,但它們都屬於那些倒在戰場後有幸讓人為其立碑的騎士,而許多騎士沒有https://read.99csw.com墓碑。
沒有貴族血統,尤其沒有身為封建君主的貴族血統,就沒有資格成為團員的聖約翰騎士團,也不可能準確掌握在攻防戰中究竟有幾個騎士戰死,幾個騎士倖存。也許會有人想,如果有一個威尼斯人參戰,或一個佛羅倫薩人加入的話,情況可能不同,但這些商人國家的人沒有資格成為騎士。馬爾蒂嫩戈出生在威尼斯共和國屬貝加莫,並不是地地道道的威尼斯人。安東尼奧·德爾·卡萊特也是熱那亞附近擁有土地的貴族,沒有商人血統。儘管如此,這二人雖然無法與詳細記錄了君士坦丁堡攻防戰的威尼斯醫生相比,但還是通過私人信件的形式留下了記錄。
這一慣例有其緣由,因為聖約翰騎士團的騎士們被認為與修道院的修道士一樣,都是為神和基督奉獻一生的人九九藏書。如果是為基督而死,身後留名反而屬於不敬。放棄姓名成為神的僕人,死時也必須無名。
這個消息說,響應騎士團總部的號召,由英吉利支部籌措並送出的船隻滿載武器彈藥,在行至伊比利亞半島時遭遇風暴,船上的貨物和作為援軍登船的全體英吉利騎士與船一道沉沒。除此之外的威尼斯船隻,無論是剛剛出發的還是正在航行的,均沒有進一步消息傳來。
再說,留下記錄是因為會思考明天,哪怕是無意識地思考。思考明天也是精神健全的表現。聖約翰騎士團也許是一種從創設之初就一直沒有這種意識的組織。
這時候,從克里特島出發的威尼斯的援助船秘密抵達羅得島。威尼斯已宣布保持中立,就只好裝扮為私人商船運送軍糧。這給了防守方極大的鼓勵,但這艘船也帶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