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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興世王

九、興世王

「唔。」
九顆頭顱之中,只有將門的還活著,還在喋喋不休。
「這次事情的起因,原本就是平氏一門的爭端。」
「也沒錯。」
「是真的,將門大人。」興世王說道。
「我本是平良兼大人的側室帶過來的孩子,被將門一眼相中,就在他身邊服侍了。」
「正有此意。」將門在馬上抽出刀來。二人操刀廝殺數個回合,每次搖搖晃晃敗下陣來的都是貞盛。
「怎麼了?」
那裡早已不見藤太的身影。
「這話聽起來有意思……」藤太話音未落,低低的「哦」聲從兩列人口中響了起來。
但藤太早已不在這裏。
「得手了?」
「你沒事吧?」貞盛連忙趕過來。若是尋常人,恐怕早已被這恐怖的一幕嚇昏,藤太則只是額頭冒汗,牙關緊咬。
「啊!」貞盛大叫一聲,從馬上滾落。眼看將門就要砍向貞盛,不能再猶豫了。藤太瞄準將門頭部——桔梗所指的右耳上方,嗖地射出箭去。
「來了,貞盛?」將門說道。說話間,周圍果然出現六個騎馬的將門。
「桔梗,接著說……」將門剛一開口,腳步聲再次響起。
「哦?」
眼前,將門與貞盛正在酣戰。貞盛眼看性命不保。
「哪裡逃!」
「若不能誅殺將門,那就索性將其擒住,掘千尺之坑將他埋葬。」貞盛在馬上抽出太刀。
「之所以走到這一步,是因為將門受到了教唆。」
「哇!」隨著一陣亂叫,利刃齊刷刷捅在了剛剛被藤太踢翻的被褥上。「啊,被發現了。」
「他說,黑暗中明明看見你用太刀殺了桔梗。」
「你為何哭?」將門仰視藤太,說道。
「啊。」藤太叫起來,那光已經被吸入右手。低頭一看右掌,他大吃一驚。一支鏑箭居然被自己握在掌中,正是寄存在凈藏處的那支。
將門手握箭桿的右臂啪嗒落到地上,鮮血噴射出來。
「原來如此。」藤太左手執弓,右手搭箭,拉開弓弦。
「藤太呢?」
「瀧子公主,請到這邊來。母親大人和父親大人正在談重要的事情。」侍女說著牽著女童的手,消失在後面。
說著,將門從庭院走上來,回到原先的座位。
「不是我。」
「請。」坐在藤太旁邊的女子手執酒壺,說道。
「剛才外面一直很亂的樣子,我怕有什麼事發生,就早早作了準備,或許能助大人一臂之力。」桔梗說道。
「怎麼會呢?」藤太說道。
「什麼?」
「他不是被您請來的嗎?而且隻身一人。」
時近傍晚。貞盛的刀與將門的刀在空中碰撞,火星四射。
「我會讓你好過一些的,將門。」藤太揮起黃金丸,「請原諒。」說著便將他的頭顱斬落。
「難道讓這個藤太給逃了?」
「那麼,就與我們一起?」
「將門,你終究還是變成了非人的東西。」藤太說道。
各種聲音閃過耳際,藤太在黑暗中飛奔起來。
「進去,還是……」藤太正在猶豫。
藤太決定了。將門若真要殺自己,就給他來個將計就計。眼下裝出已然上當的樣子,等到夜晚即可。正如這個叫桔梗的女子所說,如果夜裡將門故意來喚,反倒是個好機會。但眼前這個桔梗可信嗎?
但藤太氣息不亂。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依然沒有傳來下一聲。對方非常警惕,或許是在窺探這邊的氣息。
坂東軍團強悍無比,跨上戰馬可馳騁千里,握起寶刀便不惜性命。
即使射向桔梗當時所指的地方,由於那裡覆蓋著堅硬的鐵盔,也不奏效。
藤太本想奔向馬廄,看那裡點著燈籠火把,便放棄了這個念頭。在燈光下,自己立刻會被發覺。
頓時,軍中紛紛出現叛逃者,最後全軍潰逃。騷亂中,藤太手持黃金丸朝將門落馬處奔去。貞盛正用手按著額頭,要站起身來。
「決不會這樣。」桔梗堅定地說,「起碼可以作為一個人而死。」
就在這一瞬間,藤太搶先行動起來。他忽地跳出被子。
「今夜就住在我府里吧。」將門說道。
「當時,為給君夫人和世子們報仇,將門大人在葦津江大戰良兼大人……」
總之,將門的頭顱遺失了。
「藤太那傢伙裝成同伴殺過來了。」藤太又變換聲音喊道。男人們根本無暇辨別聲音的真偽,為保護自己,紛紛向近旁之人揮出利刃。
「結果如何?」
「請多加小心,藤太大人。」桔梗用別人無法聽見的聲音在藤太耳邊偷偷說,「今晚,將門大人慾置您于死地。」她裝出微笑,巧妙地用袖子遮住嘴角,又說道:「這府邸東面便是將門大人賜給小女子的宅院,一旦遇險,可逃去一避。」
眾人互相喊著。再看看倒地之人,全都是自己的同伴。有的已經死了,有的受傷之後叫喚不已。四十餘人略一計數,沒有受傷的還不到一半。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變成了真正的人。從前的我雖生為人身,卻不是人。現在終於變成人了。」
咯吱,有聲音傳來,有重物壓在了木地板上。
「將門那顆頭飛走了,飛回坂東去了……」有人說。
藤太則在圍屏後面觀察將門。仔細一看,七個將門之中,的確有六個沒有在燈火下留下影子,落下影子的只有一個。果然如桔梗所說。
「還有,雖說是銅皮鐵骨,但也有唯一一處仍是肉身。」
近了!對方的氣息似乎都能感覺到!幾把利刃正要從被子上戳下!
黑暗幫了大忙。只有藤太心裏清楚,除了自己,余者全是敵人,殺哪個都可以。而敵人就慘了。
將門軍開始潰敗。
「怎麼樣?」
「啊啊啊啊……」被切掉下巴的人直叫喚。
「我早就說了,從一開始就應該明燈襲擊。」
「怎麼樣,藤太,你不是一直想看看這個嗎?」將門說道。
「藤太大人!」桔梗大叫起來。
「原來如此。」平貞盛席地而坐,聽藤太講述。
「啊——」
將門依然站在那裡。儘管頭盔已被黃金丸斬為兩半,頭仍然完好無九-九-藏-書損。
「藤太,京城那邊是不是要你結果了我啊?」
「說不定還會與你並肩殺向京城。」
藤太已經來到外面。雖然暫且逃離,若要說完全逃脫,現在還為時尚早。天亮之後,恐怕還是會被發現。必須有一匹馬。
將門單腿跪立,想站起來,但身體瑟瑟發抖。
俵藤太隻身一人邁進了將門府邸的大門。藤太送上求見的書信之後,對方回復說,隻身一人赴約才答應會見。
「啊……」那人大叫,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哦?」
「不行。」藤太揮起黃金丸斬去。
「藤太呢?」
抬眼一看,是名二十歲左右的美女。女子奉上酒杯,美酒快要從杯沿溢出來了。藤太一飲而盡。
被子中,藤太靜靜地呼吸著黑暗。從鼻孔中吸入黑暗,再從口中吐出。彷彿體內已被黑暗灌滿,他放慢了呼吸。
將門大叫一聲,滾落馬下。六個將門的身影頓時消失。
「把瀧子帶走。」桔梗一張口,侍女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什麼事?」
「討伐將門。」藤太斬釘截鐵地答道。
藤太已經手持黃金丸站起身來。
「若隻身一人前去,被將門殺了怎麼辦?」
「藤太大人!」貞盛大叫一聲。
噗——黑暗中傳來血柱濺上地板的聲音。咕咚—又傳來人體重重倒地的聲音。
這時,令人更加驚駭的事情發生了。倒在地上的將門的身體竟站起來,企圖朝京城方向逃走。
「來了,貞盛?」
「藤太,殺了我,砍下我的頭。你若砍下我的頭,它就會飛到京城報仇。」
「哪個地方?」藤太問道。
「那一個!」
藤太決定去,隨從們都上前阻止。
「慢,且慢!」一人喊了起來,「你怎麼砍起同伴來了?」
「你是說,所有這一切都是興世王搞的鬼?」
奔走的聲音,東西倒地的聲音,女人的悲鳴……
聽聞此言,貞盛大喊一聲:「藤太!」這是訣別的聲音。
這場對話過程中,一旁的興世王一直閉口不言,只是傾聽,凝望藤太的眼神中藏著一股陰森森的殺氣。
黃金丸已還刀入鞘。手中若握著出鞘的太刀,就會反射出火把的火光或月光,暴露自己的行蹤。
將門並不躲閃,泰然接受了這一刀。貞盛得意的一擊被彈回。
「不是已經殺掉了嗎?」
「是。」桔梗點點頭,「我想,藤太大人必會平安無事。」
「哼哼,」將門歪著嘴,笑道,「就、就算我死了,就、就算我化成鬼……」
此時,藤太已經藏身圍屏之後。將門四下瞥了一眼。
「什麼?!」
藤太已經擬定戰法。眼下並不是在熟睡中遭遇突襲,他已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人們為此所懾,終於再無人敢去觀看頭顱。天子也沒有去觀看,只是讓畫師把這些頭顱畫下來,觀看了一下畫像。
將門身裹鎧甲,頭戴鐵盔。藤太解開黃金丸的鞘口,隨時都可以抽出刀來。他早已做好打算,萬一被發現,就朝將門猛砍一刀,從後面逃走。可黃金丸能否斬斷將門的身體?這可不是一般的太刀,它將那隻堅硬無比的大蜈蚣的軀體斬斷,後來又由在琵琶湖修鍊兩千年的神蛇重新打磨,是一柄代代相傳的珍寶。只要運足力氣砍下去,未必斬不斷。可對手是擁有異形之體的將門啊……
藤太故意翻了下身。一瞬間,對方的氣息紊亂起來。但那紊亂立刻就恢復了正常。一定是被藤太剛才翻身嚇了一跳,反而安心了吧。
「胡說。黑暗中他怎麼能看見?」
「拿酒來。」將門一聲吩咐,幾個女子走上前來,將滿壺的酒和杯子擺上桌台。將門、興世王還有藤太面前都擺滿了酒饌。
「是。」
「唔。」
「你也想跟我一樣,反戈京城嗎?」
這時,凈藏的話在藤太的腦海里復甦。
「特別?」
「恐怕無法挽救了。」藤太說道,「要麼將門滅掉京城再造新都,要麼將門為京城所滅,除此之外再也沒有第三條路了。」
「怎麼樣,藤太?」
「喂,桔梗,藤太大人的酒杯又空了。」將門說道。
「這……」桔梗頓時張口結舌。
「呀——」他一蹬馬肚,飛奔上去。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你們在吵什麼?」女童在桔梗懷中問道,「瀧子不喜歡爭吵。父親大人,母親大人,你們和好吧。」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自由,什麼意思?」
「您果然襲擊了藤太大人?」
「桔梗,你在嗎?」將門走了進來。果然是七個一模一樣的將門。
「被殺了。」
但是,藤太和貞盛所部的主力也由坂東武士組成,壓制住了將門的軍隊。藤太與貞盛一開弓,敵方的武士便紛紛倒下。敵方的箭矢還沒有射過來,他們的箭就到了。箭無虛發,次次中的。
「沒事。」說著,藤太把將門的頭扔到地上。
即便不能殺死將門,這點小事還是難不倒自己。藤太原本是這麼打算的。可是,今天所見的將門大大出乎意料。若跟眼前的將門和如此眾多的士兵交起手來,能否順利脫身?一旦對方用箭亂射,兩三支還可以揮刀打落,但如果眾箭齊發,能全部擋下嗎?但如是夜間,在黑暗的掩護下逃起來會容易些。即使對方想放箭,看不見自己的行藏也無計可施。等到夜間再說。
「我給你看樣好東西。」說著,將門站起來走過藤太身邊,赤足下到庭院。「來人,帶馬。」
但就在從胴體分離的那一瞬間,頭顱竟飛向空中,朝藤太的喉嚨咬去。
「呵,貞盛。」
眨眼間,對方已得知一個同伴被幹掉,又知道還有一人中刀,只是不知另一個究竟是同伴,還是藤太。藤太踢翻被子,揮著太刀騰空躍起時,那些人已經弄不清彼此的位置了。
「等您多時了。」桔梗說道。
「說出來也沒用了。」
「唔——」藤太將黃金丸插在地上,右手揪住將門的頭髮,硬生生把將門的頭從自己的左臂上揪下。左九九藏書臂上有塊肉也被咬了下來。
「那六個將門全不用管,只討伐有影子的那一個即可。」
「是俵藤太大人嗎?」聲音再次問道。
這一切,藤太都看在眼裡。遠遠望去,貞盛似乎眼看就要被將門結果性命。該怎麼辦才好?
「變回原先的將門?」
「說得好聽。」
在士兵們驚駭的目光中,藤太用黃金丸把將門還在動的身體斬開,斬為兩段、四段。
同黨們再次自相殘殺起來。
這時,火把點了起來。藉著火光,他們才終於辨認出各自的面容。
「什麼,我殺了桔梗夫人?」
「這……」藤太的確說過,那是為了保護桔梗。但即使說出真相,將門也不會聽的。
「沒用。」貞盛說道,「我已經知道你的真身。那六個都是影子,只有你才是將門的真身。」說著掄起刀,朝中央的將門砍下去。
「不管怎麼說,我能保住這條命,多虧了桔梗。」
藤太奔到一處房舍。大概就是這裏了吧,他想。四下里沒有點燈。院落雖然不大,但圍牆齊整,月光下現出一道門來。
「誰?」
忽然,將門叫喚起來,似乎明白了真相。「原來如此!是黃金丸啊。這內含神氣的刀斬斷了我的肉體。」他嘿嘿一笑,「但即使是黃金丸,也給我這鐵身彈出過一次。原來是這支箭在作怪。只要拔出這支箭,任你什麼黃金丸也入不了我的身。」說著又抬起左手想拔箭。
「那麼,桔梗夫人,您又因何讓我解救將門?」
「是。」
男人們終於招架不住,逃向庭院。藤太也混在其中來到外面。
「救救將門?」
士兵們驚叫著往後退——將門只剩下頭,卻依然活著。
「什麼怎麼樣?」
「你果然在這裏,藤太!」霎時,將門長長的毛髮直豎起來,如同黑色的佛光。
「抱歉……」桔梗連忙倒酒。她又悄悄道,「請您務必多加小心。」
「哦,這倒是幫了我的大忙,還特意幫我把頭帶到京城。」將門的頭說道。
「什麼?」
「殺!殺!」
外面傳來聲音。說話間,藤太從樑上跳下,順勢劈倒一人,接著又殺掉一個。
「什麼事?」
「一人被做掉了。」
「那男人就是為殺我而來。」
哈哈哈,將門的頭在地上狂笑。
藤太和將門相視點頭,約定了。
「的確,將門變化之大讓人驚訝,竟是因為那個興世王……」
「那個人很特別。」
「啊——」貞盛大叫一聲,原來是頭部被將門擊中,頭盔被打掉,滾落在地上。
「把這些肢體分別埋在關八州,彼此分離。」藤太吩咐道,「頭顱用鹽腌一下,帶回京城。」
「身為武士,豈能為了消遣讓馬匹受如此折磨。」藤太說道。
「真的。可是你的變化太大了。究竟發生了什麼?倘若你還是那個我在京城見到的將門……」
「這是怎麼回事,桔梗?」將門睨視著桔梗,聲音恐怖地質問道,「我明明是突然前來,你居然衣著齊整,還點著燈,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窗外有一絲微弱的月光。藉著這一縷月光,對方緩緩逼來。
潛藏在一棵大松樹后的藤太於是應了一聲「是」,說著便來到女人面前。他早已從聲音中分辨出來,這女人分明不是桔梗,或許是桔梗的侍女。
「我沒有殺她。」
「真礙事,這支箭。」將門右手握住插在右側太陽穴里的箭,想拔|出|來。萬一箭被拔出,或許他的身體又會恢復鐵一般的堅硬,又會狂暴起來。
有幾人已進到房裡,又有二人踩上了外面的木地板。人數不少。
「刺殺藤太那傢伙,卻沒有成功。」將門說道。
「一點不錯。」
「當時,你要逃走,是不是順手給了桔梗一刀?因為等再點上燈,桔梗已經倒下了。」
「是你。」
「貞盛,你就認命吧。」說著,將門就要揮下太刀。貞盛身子一縮,想躲開這一刀,卻沒能躲開,正中右額。
「還活著,明日如何就不知道了。我、我要殺死你,藤太。」
從此,將門軍接連潰敗。
「一對一,一決雌雄。」
「還有,你不是也威脅過桔梗,若是說出你在那裡就殺掉她。這是你親口說的。」
夜色中,到處是火把,不下百人。而且人數還在增加。
「既然如此,就不難理解了。將門大人的變化就是在結交了那個興世王之後……」
「弄不好是將門之計。」
「什麼?」貞盛又是一刀,還是捅不進去。將門還是要站起來。
「將門,你也太小看我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與我一起殺向京城?」
「這是什麼話?在京城的時候,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做給你看嗎?」
「哼——」
藤太、貞盛的軍隊與將門軍交戰數月,過年之後也未分出勝負。
「這是我的本性。」將門說道,「因為我逃離了京城的束縛,自由了。」
這時,啪嗒啪嗒,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一名身著紅色窄袖便服、七歲上下的女童走進來。
「不是已經倒下了嗎?」
「哇——」士兵們大叫一聲,向後退去。藤太一下拔出插在地上的黃金丸,咔嚓一聲,將正欲奔逃的將門的雙腳砍下。
將門就倒在他腳下。頭盔已經裂開,頭完全露出來。他身子左側貼地,躺在那裡,右側太陽穴上插著凈藏那支箭。令人驚駭的是他還活著。
「如今的將門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將門。」
「說出理由來!」將門瞪著桔梗,厲聲喝問。
前思後想,藤太的意識在黑暗中愈發明晰,彷彿被磨礪得寒光閃閃的利刃,異常明快。
藤太也遺憾地點點頭,而就在這一瞬間,靈光一閃。當時,就在他斬滅燈火,四下變得漆黑前的一瞬間,他看到了桔梗大叫時的情形。當時桔梗叫著「藤太大人」,右手食指指向自己右耳之上——右側太陽穴一帶。將門和興世王都沒有注意到這一細節。
當時,將門派人伏擊藤太的地點是後院。估計藤太很可能趕往有馬匹的地方,興九九藏書世王悄悄摸到了這裏。在黑暗中追擊的殺手們也迂迴到了這裏。
「是又能怎樣,你說。」
「若是以前的將門大人,對於只身前來的藤太大人,只會與之單打獨鬥。」
「貞盛大人。」
藤太無語,許久才擠出一句:「這是命運。」他只能這麼說。
敵方似乎都到齊了,開始行動。進入房內的十餘人將藤太緊緊包圍,相互間並不說話,看來如何下手都商量好了。外面的人一定是包圍了整個房子,防止藤太從某處飛身躍出。
六個將門紛紛說道。
藤太與貞盛拚命射箭,將門如鐵的身體卻不斷把箭彈回來,在馬上哈哈大笑。
與藤太正面相對的人是將門。將門左手邊坐著一名膚色微黑的男人,正是興世王。
「不是。」藤太只能堅持這一句,「桔梗夫人死了?」
「怎麼樣,藤太,怎麼樣?我就是只剩下頭顱,也還活著。」
「混賬。」
「這正是那男人的可怕之處。我必須殺掉他。」
「平將門,藤太終於擊敗你了。」藤太喊起來。
進到房內,燈已經點上,桔梗正坐在那裡。
「不要站了,將門。」藤太溫和地說,「夢已經結束了……」他眼中滾出大顆大顆的淚珠。
「撲哧!」隨著一聲鳴響,鏑箭插在正要對貞盛下刀的將門頭部。厚厚的鐵盔被射穿,箭深深地刺入右耳之上。
其實,當時的將門若真要這麼做,藤太也會阻止他。而今,自己再辯解也沒有意義。將門已經不再是藤太了解的那個將門了。忠平和凈藏的話在他腦海里閃過。
大刀相碰的鏗鏘聲,利刃刺入人體的撲哧聲,男人們凄厲的叫喊聲,同伴間的打鬥聲……他們都把身邊之人當成藤太了,哪知此時藤太早不在他們中間,已貓腰滾到房間一角。
「嗨!」藤太抬起左臂護住脖子。將門的頭死死咬在了他的左臂上。
男人們揮起刀來。
「喝。」將門說道。他拿過酒壺,膝行到藤太面前。
剛一站膝蓋又癱軟下來。將門喘息著,火一般的氣息從口中呼出。「就算化成鬼,也要報仇……」他的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頭髮一根根向上豎起,在昏暗的天色中燃起青焰。
此時,藤太想起了桔梗的話。「這府邸東面便是將門大人賜給小女子的宅院。一旦遇險,可逃往寒舍一避。」
「可是……」話未說完,藤太閉了口。事已至此,就是想救將門也沒辦法了。就算加入將門一夥,向京城方面倒戈一擊,恐怕遲早會被剿滅。無論受誰教唆,將門反叛已成事實,無法改變。他已經驅走京城欽命的國守,自行任命新的國守,並自稱新皇,完全斷了後路。
「這有何懼,我若被殺,豈不什麼都不用做了?」藤太笑道,「真是到了關鍵時刻,充其量就是一死。」於是,他隻身單騎再訪將門,弓和箭都沒帶,只帶了一柄黃金丸。
「將門大人忽然到來,現在已經過來了。」
「爽快!」說著,將門也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性格也變得殘忍了。」
男人間又騰起殺氣。
發梢觸到了燈火。火焰紅紅地噗噗燃燒,吱啦吱啦沿著頭髮燒下去。光景甚是恐怖。但藤太並未退縮。
「嗯。」藤太點頭,「我也這麼認為。」
二月,藤原玄明和坂上遂高在常陸國戰敗。平將賴和藤原玄茂在相模國,將武在甲斐國分別服誅。興世王在上總國戰敗,被梟首示眾。只剩下將門的嫡系。這支將門軍驍勇善戰,將門其人更是形同鬼神。
「你就死心吧,將門。」
「哇……」
桔梗做出一副倒入很多酒的樣子,實際上卻只往杯里倒了少許。杯中滿滿的酒,只是最初那一杯而已。
刀刃逼近。或許推刀向前的人也看不清房裡的情形。
「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將門了。」藤太向貞盛說道。
「應該是這樣。」
「逃跑了!」藤太又叫起來。
「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將門?」藤太問道。
「來了,貞盛……」
「將門大人,您變了。」
「將門,你就是我啊。」
「正是。」桔梗點點頭,「藤太大人聽說過興世王的事嗎?」
「什麼?」
「殺死他!」一群雜兵擁了上來。貞盛一陣衝殺,立馬于將門正面。
「什麼辦法?」
「據說,與將門一樣的還有六個人,再加上將門,也就是說共有七人?」
這是真心話。二人為對方斟上酒,然後一飲而盡。
其實,踢開被子時,藤太已經躍入空中。他向上一縱,伸手搭在頭頂的樑上,輕輕落到了上面。騰躍之際,手中的太刀隨著飛起的被褥向上斬去,然後反手一刀,又從空中砍下。第一刀斬掉了一人的下巴,第二刀則斜著斬掉另一人的頭顱。
「寒舍后拴著一匹備好鞍的馬,您找個機會騎上逃走吧。」
「沒有。」
「哦?」
「這……這什麼?說不出來了吧。就是你殺了桔梗。藤太……」
「或許是讓同黨盜走了吧。」也有人如是說。
他把黃金丸罩于腹上,略微抽出一點,做好隨時應敵的準備。可是,他放心不下那個名叫桔梗的女人。那個女人是朋友,還是敵人?若是敵人,目的很清楚,便是要將他誘入彀中。殺他不成,再騙他到那女人的處所……如果是朋友,就難以理解了。這個叫桔梗的女人為什麼要幫助他呢?
「我也下決心了。」
「將門……」藤太已經不忍再看。眼前是早晚要被斬首的罪人。這樣下去,將門只會受苦。
將門又要站起來。可他身體顫抖。
「興世王。」
「在那裡。」
「這可是你說的啊,藤太……」
示眾十日後,當差役前去收拾時,唯有將門的頭顱從獄門台上消失不見了。
「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與你比比武藝和力量。」
藤太變換著聲音大聲喊叫。
「既然他已知遭襲,不如索性點起燈火。」
「我?」
馬疼痛難忍,號叫著滿地打滾,想要逃走,卻被將門死死按在地上。read.99csw.com將門站起身,丟掉滿是血的馬蹄。馬也站起來,但是左腿只能那樣懸著,只能用三條腿站立了,鮮血吧嗒吧嗒從左腿滴落。凄慘之極。
「將門受到教唆?是誰?」
「縱然只有我一騎,也能馳騁到京城,誅殺天子。」將門在馬上一呼,戰場上立時呼應萬千。
「有人看見是你。」
「有沒有藤太?」
一人大叫著殺了過來。
「您變了。」
此時,二人的部下已經打垮將門的軍隊,彙集過來。
「外面的騷亂是怎麼回事?」桔梗反問若有所思的將門。
咯吱,咯吱。木地板似乎又上來兩個人。不僅如此,似乎庭院的黑暗中還有無數的聲息在涌動。不止三四人。十人、二十人……還有更多的人在黑暗中窸窸窣窣。
於是,藤太移步向東。
「藤太你個混賬!」
「我就是化成鬼也要詛咒京城!」
「等我多時了?」藤太在桔梗面前坐下,問道。
「是。」坐在藤太身旁的女人垂首應道。
彷彿是從黑暗中鑽出來,出現在面前的竟是身裹黑衣的興世王。他就像黑色幽靈一樣,倏地站在了那裡。
「這個我知道。」
「點燈,快點燈!」
此時,歹人們已經分不清敵我了。藤太呼吸著外面的黑暗,露出雪白的牙齒,在黑暗中笑了。他的血已經沸騰。
一匹馬立刻牽了過來。只見將門雙腕抱住那馬粗大的脖子,眨眼間便把馬撂倒在地,接著左手抓住馬的前腿,使勁一拽,右手捏住馬蹄,吱嘎幾聲,毫不費力地把馬蹄揪了下來。
「那好。」藤太點頭之際,重重的腳步聲已向這邊匆匆趕來。
「不過,有影子的將門是真身,剩下的全是假的。看來,這次好歹打探到一個情報啊。」
無論京城軍隊的戰局如何樂觀,只要將門出現,大刀一揮,形勢頓時就會逆轉。將門軍稍作喘息,便會捲土重來。
「就這樣,我好歹逃了回來。」藤太說道。
「的確這麼說過。」藤太面不改色,一本正經地說道。
藤太剛才的一刀,的確是誓要斬開將門頭顱的致命一擊。可是,將門毫髮無傷。
「那個。」
循著說話聲,藤太揮劍向那人腳下斬去。其腳踝頓時被斬斷。
嗖嗖聲響起,溜進來的人紛紛從腰間拔出太刀。騰騰殺氣覆蓋了黑暗,肌膚甚至都能感受到森森寒氣。
「來人,把小公主帶走。」桔梗喊了一聲。隨著一聲應答,剛剛把藤太領來的那名侍女便走過來。
「在哪裡?」
「什麼?」
「嗯。」
藤太既沒點頭,也未改變臉色,他早有預料。萬一遭遇不測就逃走。既然要逃,最好是隻身一人,掄起刀殺開一條血路,跳上戰馬一路狂奔。
「喂,你怎麼了?」
女人一推門,只微微開了一道縫隙。藤太便與女人一起擠進去。
「唔。」
「如今的將門已不再是人。」
「多虧你事先告訴我。多謝。」
「好。」貞盛道。
「是。」
「氣喘吁吁啊,貞盛大人。」
「這是真的?!」將門說道,盔甲下垂著的頭髮一下豎起來。
「癢啊,藤太。你那樣的箭,怎麼射也只不過是撓痒痒。」
貞盛向將門砍去,將門從不躲閃,反而揮刀相向。不需要保護自身,將門一方自然有利。此時的貞盛只有招架之功,已無還手之力。
「我沒事。」貞盛拄著刀,站起來。
「藤太大人,桔梗夫人正在等您。」女人垂首道,「這邊請。」
「不,若是尋常之輩,憑我怎麼告訴他,恐怕也無法活著逃出來。正因為是藤太大人,才能全身而退。」
「影子?」
「可是,你為什麼要幫助我呢?」
「在京城,什麼事都要裝模作樣,哪會在筵席之上讓女人如此陪酒?這才是我坂東的民風啊。」
「戰!」藤太道。
「剛才,我到後面查看了一圈,發現後院拴著一匹馬,鞍已備好,似乎隨時都可以騎走。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是。」被喚作桔梗的女人拿起酒壺,往藤太手中的杯子斟酒。
「……」
但藤太打了對手一個措手不及。他並沒有繞到正面,而是翻牆逃向了宅院一側,鑽進了那裡的一片竹林,找到一個人手相對薄弱的地方,殺過去奪了一匹戰馬。藤太跨上戰馬,藉著月光一路狂奔,才從將門手心逃脫。
「將門大人上戰場時,雖然有七個一樣的人,還是有辦法分辨出將門真身的。」
「下坂東之前聽說過。」經基懼怕興世王與將門,逃回京城向朝廷報告了一切。這些藤太有所耳聞。
「哦?」
「南無八幡——」藤太口中不禁念起來。
恰在這時,那名侍女走了過來,樣子十分慌張。「桔梗夫人。」
只有一聲。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第二聲傳來。這甚至讓藤太懷疑起來,莫非剛剛聽到的第一聲是錯覺?可是,又等了一會兒,咯吱,又響了一聲,似乎有人邁出第二步。
「還活著。」
「桔梗,悲哀和憎恨會改變人的……並非是我願意變成這樣,我是迫不得已啊。已經無法回頭了。這就是所謂的鬼啊。」將門憤憤地說。
藤太與將門會面期間,那個人幾乎一言不發,默默注視著他。
「為、為什麼?」將門一瞪眼,「為什麼這身體竟然入得刀槍了?貞盛的刀能彈出去,為什麼你的刀……」
「如果你不做,或許我會做出與你一樣的事情。不,是一定會……」
「啊——」隨著一聲怒吼,七個將門同時拔出刀來。
從前,在京城談起這個話題時,那個言稱馬匹可憐、改用手指捏碎青竹的將門,現在已不見蹤影。
「可是,只要除掉興世王,將門還會變回原先的將門……」
「藤太的杯子空了。」
「有影子的,只有真身而已……」
藤太坐在蒲團上,與將門相對。左右兩邊分別是將門的親族與隨從,板著面孔列成長長兩排,殺氣騰騰。誰都知道藤太身為武士的威名,也都明白他此行並非專為與將門飲酒。在這群人的包圍之下,藤太九*九*藏*書悠然而坐。
見到將門之後,藤太大吃一驚。首先,將門的樣貌已經變得與往日判若兩人。
「什麼意思?」
「那個男人?」
「縱然明天要成仇敵,你我現在還是朋友。」
「命運?」
「自己人!」
當時耳邊的確傳來了女人的悲鳴,但是,那一刻他並沒有舞動黃金丸啊。那絕不是自己的刀乾的。
「是我溜進這房內,脅迫這女人為我備馬的。我威脅這女人,敢多說一句廢話,就立刻將她斬為兩截。既然馬已被你們發現,我也無話可說了。」
「久違了,藤太。」將門說道。
「住手!」藤太手握黃金丸喝道。
當時,他的確在黑暗中揮了一下黃金丸,也殺了人。但應該不是桔梗。
「聽說他的身體如鐵一般堅硬,就是拿刀砍拿槍捅,也毫髮無傷?」
「什麼?!」
那究竟是什麼意思?當時桔梗的話只說到一半,莫不是她在指出將門唯一的一處肉身?
「桔梗夫人,」興世王嘿嘿一笑,「有件事想請教夫人。」
「我本以為,或許能與你一道殺向京城,所以才來到這裏。這是我的真心話。」
嗡的一聲,天邊某處竟傳來鏑箭鳴響的聲音。藤太抬頭望去,只見夕陽西沉的天空中,有閃閃發光的東西飛來,轉瞬間便飛到眼前。
「頂多豁出去一試。」藤太作了最壞的打算。
「可是,你哪裡做了?你做了嗎,藤太?」
剩下的人頭全被埋在了地下。可是,將門的頭顱究竟發生了什麼,沒有人說得清楚。
「什麼?」
七個將門一齊向藤太揮刀。藤太手中的黃金丸一閃,但指向的既非將門,亦非興世王,而是燈芯。頓時,四下里一片黑暗。
次年一月,參議藤原忠文被任命為征東大將軍,討伐將門。源經基和藤原忠舒被任命為副將軍,也加入了戰陣。
「且慢!」
「是。」
「哦,瀧子姬。」桔梗並沒有起身,一把把女童摟在了懷裡。
「沒錯。」
「人們還說,他的左眼裡有兩個瞳仁。」
「桔梗——」將門喊道。
「我也是。」藤太點頭。
「影子。」
「算了吧,將門。」藤太勸道,「你一人活著,又能怎麼樣?」
「就算變回去,也於事無補了。」藤太說道。就算變回從前那個將門,反叛者依然是反叛者。
將門的個頭比先前大了許多,魄力似乎也隨之增加了。但藤太想,比起將門來,更意外更難纏的對手,恐怕是坐在一旁默默盯著自己的興世王——一個可怕的男人,不知他在想什麼。
怎麼辦?
「當心!」
儘管到了庭院,他們還是自相殘殺起來。
「正是那個男人出現之後,將門大人才發生了變化。」
「來得好,貞盛。」將門說道。
「不清楚。」桔梗搖搖頭,「但他做了手腳是千真萬確。」
「因為我想請您救救將門大人。」
偷襲,絕不是人越多就越好,四五人即可。尤其是在黑暗中打鬥,根本不需要更多的人,幾名高手足矣。白天不好說,若是夜裡,人數多反倒不利。若駕馭不好,就會自相殘殺起來,無異於自掘墳墓。
「將門大人被射殺了。」
「偏不!」將門用左手握住箭桿,想拔|出|來。
「藤太,」將門咬牙切齒地問道,「是你殺了桔梗吧?」
「如何,藤太?」將門將喝乾的酒杯擎在手裡說,「伐得了我嗎?」說罷哈哈大笑。
儘管聲音變低變粗了,依然是藤太記憶中的聲音。與這聲音的變化相比,更令人吃驚的是臉形和體型的變化。首先,體型大出許多。從前不是身長六尺嗎?六尺就夠高了,而今竟又大了一圈,甚至兩圈,估計得七尺有餘,長高了一尺還多。膚色黝黑,像鐵一樣發著黑光。嘴變闊了,牙齒也變長了。尤其是犬齒,長度有原先的三倍多。鼻孔向兩側擴展,眼梢也吊起來。頭髮鬈曲著,根根直立,向四面八方瘋狂生長。乍一看完全是另一個人,再仔細看看,眼角眉梢似乎還殘留著將門從前的影子,嘴角綻開之後,還可以找到從前將門的印象。
藤太在黑暗中露出雪白的牙齒,笑了。
將門的頭顱與平將賴、多治經明、藤原玄茂、文屋好立、平將文、平將武、平將為及興世王的頭顱一起被帶回京城,在鴨川河灘示眾。
「還活著。」
「興世王。」
「哦,女兒,乖女兒,父親並沒有和你母親吵架。但你現在不能待在這裏。」將門回答女童。
「在那裡。」
藤太喝乾杯中的酒,又接過了將門的酒。
「沒用,我是不會死的。」將門還要站起來,「我會活著向京城復讎,直到後世……」
將門頭上的眼睛骨碌轉了過來,瞪著藤太。
「準備?」將門可怕的眼神仔細地探尋著每個角落,「就算如此,還是奇怪啊。奇怪啊……奇怪啊……」
「是俵藤太大人嗎?」門後傳來女人的聲音。月光中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藤太手中的黃金丸閃過,將門的左臂掉在了地上。剛才砍掉的右臂,還有剛剛砍下的左臂竟還在地上動。將門一面抬頭望著藤太,一面把牙齒咬得咯咯響。
「我的怨氣不會斷絕!」
「只可惜沒打聽到將門肉身的位置,實在是遺憾。」貞盛道。
「我是將門的側室。」
桔梗立刻轉向藤太。「趕緊找個地方躲避一下,藤太大人。」
「怎麼了?」
「沒錯,我是沒做……」藤太說道。
將門還想站起來。他的身體在哆嗦,在痙攣。黑白眼仁骨碌骨碌地翻上翻下。
「在將門大人最悲傷的時候,興世王趕來,對他做了些手腳。」
「哪裡逃?」貞盛掄起拄在地上的刀,架在正欲起身的將門脖子上。刀竟被彈了起來。雖然已被箭射穿,將門不死的身子還在。
「感覺不錯,不受拘束,自由生長。」
「理由就在這裏!」隨著一聲大叫,藤太從圍屏后跳了出來,一下抽出黃金丸,衝著將門頭上就是一刀。當的一聲,將門的頭盔被劈為兩半,哐啷滾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