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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銅酒之女

飲銅酒之女

盛季也作下和歌回敬,如此一來一往交換了幾次信件,一個月後,盛季終於動心,決定前往女子住處。
晴明、博雅,以及盛季,依次下車,他們讓兩名隨從待在原地守候,再帶另外兩名隨從跟在衣服后。
「女婿大人的身體在顫抖。」
「你這不是等於說,死了后,失去生命后,蝴蝶仍有蝴蝶的形狀,狗有狗的形狀,鳥有鳥的形狀嗎……」
「請,請,這邊請。」
岳父和岳母的聲音響起。
「我剛才說,生命的本質和咒很相似,正是這個道理。不,生命和咒,應該可以說是同一物。也就是說,所謂生命,就是……」
「去我家?」
「怎麼了?」
「噢。只要捏住他的鼻子,他就不得不張嘴。等他張嘴,我們再灌進那個就好……」
男子又說:
「等、等等,晴明。」
「今晚是第四十九天,真是個天假良緣的夜晚呀。」
「我想,應該還在我家。」
此刻,牛車追蹤的正是那件公卿便服。
「你們去問,那邊有一棟廢屋,裏面有一棵松樹,樹根有燒焦的痕迹,到底因何事而有燒焦痕迹呢?」
「信上說,總之,明天將前去拜訪。如果博雅大人不願意,到時再擇日……事情就變成這樣。」
博雅吐著白色氣息說。
「盛季大人,這回讓您受驚嚇,實在抱歉。」
女子也一樣,無論發笑或必須張大嘴巴說話時,她都會用摺扇、袖子,或用手遮住嘴巴。
紛飛不止的雪,積在女子身披的公卿便服上,碰到女子的身體和手臂時,卻通行無阻地穿過。
「沒關係,沒關係。」
「我們來時,途中有幾棟宅邸,你們代我去問幾件事。」
「該怎麼形容才好呢?該說那些草、花、蟲,或該說在積雪下安眠的那些大自然之物呢……不,這真的很難用語言形容……」
眾人依次向盛季打招呼。
「不,還不到完全明白的程度。」
「不會。」
「原來如此……」
「生命沒有形狀,沒有重量,沒有數量……」
「咒也沒有形狀,沒有重量,沒有數量……」
「他若不喝,我們就硬逼他喝下。」
「什……」
有人如此建議,那名男子站起。
雖然每隻都被燒爛了,但據說,其中有一隻雌貉還很年輕。
「只要我在您身邊……」
「我原本是想跟你談這件事,可是你提起生命,結果我也不知不覺就說到咒的話題了。」
隨從如是說。
三天前,盛季確實前往西市辦事。
「走。」
而且在笑。
「怎麼了?」
「其他事?」
在盛季宅邸,僕從取出那件公卿便服,晴明在它背部貼上符紙。
她一面大喊,一面笑著。
「或許,女婿大人其實已經醒來了?」
「蒙您救下一命的那隻貉子,是我們僥倖存活的族人。我們的巢穴被灌入燒得通紅的銅液,大家都被燒爛,失去性命,也都因憎恨人類而逗留在這世間,但是,我們從那隻貉子口中得知您的事後,便極度渴望您能陪我們步上黃泉路。」
對方到底在說什麼,盛季完全摸不著門兒,似懂非懂,總之先上了車。
盛季大吃一驚,跑回寢具處,拉起蓋被蒙住頭,假裝仍在熟睡。
晴明轉身問盛季:
「等、等等……」
「或許什麼?」
「喂,晴明,你弄明白了嗎?」
雖然已過中午,四周仍很明亮。天空雖灰暗,地面卻有雪光。離日落,還有一段時間。
「晴明,你不要把話說得太複雜……」
「唔……」博雅答不出話。
過一會兒,橘盛季搭牛車來了。
那裡是他最初被帶去的大廳,此刻可以看見廳內有許多男女正在喝酒。
「要是他不張嘴,不也可以從鼻孔灌進去嗎?」
這時,女子聲音傳來。
看來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我無所謂。總比聽咒的話題好多了。」
「是嗎?」
接著是岳母的聲音。
口中發出火焰。
「正巧,我原本打算要在從我命喪之日算起第四十九天,和同族的貉子結為夫妻,離開這裏,到外面尋求新巢。正當我心心念念著不能得遂前願,即被人殺死,也無法生下子嗣的時候,我九*九*藏*書遇上了盛季大人您。」
晴明簡短地答。
「哇嗚嗚嗚嗚嗚。」
本來睡在身邊的女子已不見蹤影,燈火也已熄滅,四周漆黑一片。
「不過,那女婿心地很好,應該會乖乖喝下吧。」
晴明點頭,接著問:
「沒什麼,只是大人您已經來訪這麼多次,所以我們小姐的家人親戚,都認為一定要在今晚和大人您打個招呼……」
晴明輕鬆地說,然後轉換話題。
「你要說生命和咒是兩回事,這也可以。但如果我說,兩者很相似,這又如何呢?」
喝完酒的女子大哭大喊。
女子凝望盛季。
蜜蟲往晴明已空的酒杯內斟酒。
「應該會全部喝下吧。」
牛頭之物往岳母的大酒杯內斟酒後,岳母笑著喝下。
「我回信說,當天源博雅大人將光臨舍下,能否改日再來?結果,對方說,只要博雅大人不介意,務必讓他來一趟……」
「是嗎?」
「他應該已經睡得很飽了。」
「只要想到他們仍會來接我,我就嚇得要死、嚇得要死……」
「我想起來了,那天……就是從那男子送來寫有女子和歌的摺扇那天算起,再往前三天的事,我剛好有事路經這一帶。」
「可憐啊,可憐啊。」
「他們也知道我家在哪裡。我們這一去,不會有事嗎?」
岳父和岳母如此說。
「嗯,硬逼他喝下。」
宿
「女婿大人!」
「真有點傷腦筋。」
「怎麼回事呢?」
「我們一直都在找您,直至天亮……」
「所以他假裝仍在熟睡,身體卻在顫抖。」
三名隨從在天亮時才回來。
「哎呀,今晚真是個良宵。」
「或許,女婿大人看到我們那個了。」
晴明邊說,邊鬆開手中的淺蔥色圓領公卿便服,用它輕飄飄地蓋住燒焦的松樹樹根,再伸出手掌貼在衣服上,小聲念起咒語。
然而,應該跟在車后的三名隨從,卻不見人影。
他大叫著跳起來。
「要問什麼呢?」
雪不停降落在枯萎的黃花敗醬以及桔梗上,逐漸堆積。
「什麼!」

「我是您的岳父。」
「然後呢?」
衣服在紛飛飄雪中繼續往前走,來到一棵大松樹樹根前,衣服止步,之後,宛如禁不住積雪的重量,飄然墜地。
「博雅,那我問你,蝴蝶的屍骸會變成怎樣?狗的屍骸呢?魚的屍骸呢?」
女子在飄雪中繼續道:
只有紛飛的飄雪往松樹樹根不停堆積。
盛季伸出手,但女子已不見蹤影。
「你、你是!?」
「請您隨意。」
「所幸這兒有盛季大人穿過的公卿便服。我想,該女子應該也摸過這件衣服……」
「我們去準備宴席……」
「第四十九次又怎麼了?」
「唔。」
「那棟宅邸,近十年來都無人居住,任其荒廢,後來不知何時開始,貉子一家住了進去,它們經常欺騙人類,對人類惡作劇。有一天,它們的巢穴被人發現,就位在那棵松樹的樹根。為避免貉子一家繼續惡作劇,那些曾經上過當的人聚集起來,把燒得通紅的銅液灌進巢穴。這正是今年春天的事,裏面還混了一隻年輕的白雌貉。眾人似乎很想抓住那隻雌貉,剝下它的皮,不過,那隻白貉應該也和它的家人一起在巢內被燒爛了吧……」

「啊,喂。」
聽對方如此說,盛季下車,藉著火把亮光一看,原來牛車停在一座宏麗大門前。
「您願意和我們一起去嗎?」
除了第一次,盛季再也沒有帶隨從出門,每次都獨自一人前去。
盛季渾身打著哆嗦,當九-九-藏-書然不是因為寒冷。
然而,盛季不能止步。
思吾情深,露水不忘。
她邊笑邊呻|吟。
到底過了多久呢?
晴明和博雅搭乘的牛車前方,有樣東西搖來晃去地往前飄行,正是那件淺蔥色圓領公卿便服。
通過丙市,再往前走一會兒,來到一棟四周圍著瓦頂泥牆、荒廢不堪的宅邸殘跡。泥牆內看上去像是森林,公卿便服從泥牆坍塌處進入。
雪還未停,一片接一片紛紛落在地面,逐漸堆積。
「是我的鞋。」盛季一臉驚懼地答。
盛季有點不安,但男子催促:
然而,盛季徑自一直假裝仍在熟睡。
他決定帶幾名隨從過去,遂選出三名比較親近的人,讓他們徒步跟在車后。
「因為他心地很好。」
盛季聽到這樣的聲音。
「很燙喲。」
晴明向跟來的兩名隨從說:
「換句話說,形狀,並非生命的本質。」
奈何乏人,蹚草問津。
「自從大人您第一次光臨敝宅以來,今天是第七七四十九次。」男子答。
「我們本來打算讓您在睡夢中喝下燒紅的銅液,奪走您的性命,帶您離開,卻無法如願。可如今,我倒認為這樣反而很好……」
「看來是這裏。」
「是認職藏人的橘盛季嗎?」
「那我來說其他事。」
「就算您逃走了,我也會去接您過來。」
那件公卿便服並未穿在人身上。
「唔,也許他看到了。」
女子在飄雪中望向盛季,露出寂寞的微笑。
「咒?」
而且每個人都不再隱瞞此事。
「咒。」
是優雅的女性筆跡。
打開摺扇,裏面寫著一首和歌。
岳父的耳朵和鼻孔也冒出煙霧,岳母的耳朵和鼻孔也冒出煙霧,不僅如此,其他喝下酒的眾人,耳朵和鼻孔也都冒出煙霧。
「原來如此……」
待眾人消失蹤影,只剩女子和盛季兩人。
「是。」
盛季嚇得魂飛魄散。
「我住的地方,雜草叢生,也沒有路。更沒有人願意踏著那片草地前來……」
「會。」
不知自何處傳來熙攘聲。
「你去叫醒他。」岳母說。
「不,只要你一提起咒,話題一定會變得很難懂。」
之後,他經常往訪女子住處。
踏遍天原,轟隆之神;
「什麼如何?」
「昨天,我收到他送來的信,他問我,明天——也就是今天,能不能與他見上一面……」

盛季聽到女子聲音時,實在受不了,禁不住大叫一聲。
其次是岳父。
「我倒無所謂。」
「您先享樂吧……」
「走。」
那天夜晚,牛車提早來接盛季。
「我明白了。」
聲音在盛季背後追來。
「我們必須讓女婿也來喝這銅酒。」
「到底怎麼回事?」
牛拖著兩輛牛車,在雪地中喀登喀登沉重前行。
請您務必來我住的地方——這是和歌的隱意。
「我沒有說得太複雜。我只是說得更簡單一點。」
「那時,敝宅小姐在車內看到大人身姿……」
吾庵草茂,無路可尋;
「他太累了。」岳父說。
「晴明啊,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呀……」
地面凸出好幾根粗大的松樹根,樹根處有燒焦痕迹。


其他人都如此歡呼。
「去叫醒他。」
盛季看到那女子,情不自禁後退幾步。
「是的,是的。」
男方回的和歌,意思是:
https://read.99csw.com馬面之物往酒杯內斟完酒後,岳父也大哭大喊。
「這是敝宅小姐命我送到貴府的……」
「唔……」
「怎麼會這樣呢?」
平日固定來接盛季的那名男子張開冒著黑煙的嘴巴答。
「橘盛季大人待會兒會光臨。」
晴明喝乾杯里的酒,說。
女子掀起竹簾走出,盛季一看,對方身穿白色窄袖便服,作男子打扮,卻顯得嬌艷萬分。
「他還在睡。」
「到了。」
兩人之間擱著燒炭的火盆,有時伸手到火上取暖,有時伸手端起盛有酒的酒杯。那是溫酒。喝下后,可以感覺酒的溫度自喉嚨緩緩降至腹部,再溶於血中,在體內循環。
「那就這樣決定。」晴明點頭。
晴明和博雅坐在窄廊上,一面觀賞庭院雪景,一面喝酒。
「聽說盛季大人最近被怪事……不,被怪物纏身,束手無措。他好像正是為了此事,想來找我商量。」
「哎呀,我搖了盛季大人,仍叫不醒他。」
「女婿大人,您要做什麼?」
晴明挪開衣服,發現地面有一雙鞋。
「嗯。」
之後——
盛季當然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何方小姐。
是名身穿近乎藍色的窄袖便服、眼睛很小的男子。
女子邊笑邊用酒杯接酒,再一口氣喝光。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欸喀喀喀喀喀。」
「好酒。」
「真奇怪。」
博雅打斷晴明的話。
眾人皆笑著說。
博雅結結巴巴,暫且閉嘴,再歪頭作思考狀,之後再度開口。
竹簾後傳出女子的響亮聲音。
女方寫的和歌,意思是:
「盛季大人……」
接著,女子消失,衣服輕盈地落在雪上。
盛季回到宅邸,換過衣服,卻不敢待在家裡。
「這樣一來,我不是不能提起有關咒的話題了嗎……」
「必須讓他喝。」
宅邸的屋頂已掉落,柱子也倒下,往西可能是一棟豪華宅邸,現在卻面目全非。
同床共枕時,會熄滅燈火。
「我遭遇了以上的事。」
兩人邊交談邊飲酒,理所當然,水到渠成,該做的都做了。
「盛季大人,發生這件事之前,您在此地是否遇上什麼不尋常之事?」
盛季問男子,男子答:
「可憐啊,可憐啊。」
「也好……」
每個人雙手都各自捧著大酒杯,另有牛頭之物和馬面之物,用大杓子輪流往每個人的大酒杯內斟酒。
「事情變得如此,博雅大人,您打算怎麼辦?」
當天也玩,盛季搭乘對方派來應屆的車子,離開宅邸。
「噢嗚嗚嗚嗚嗚。」
男子站起,踉踉蹌蹌地跨出腳步。
女子開口。
「哇!」
「真不想在女婿入贅前死掉呀。」
腳步聲逐漸挨近,有人伸手觸摸了盛季的身體。
「我是您的岳母。」
「即使我們看不見生命,但生命依然存在於該處,這不是很不可思議嗎……」
「大概在途中走散了。」
他發覺四周只有他一人。
晴明邊念咒,邊舉起原本貼著衣服的手掌,衣服宛如配合他手的動作般掀舉起來,最後直立在當場。

「什麼道理不道理的,晴明啊,你這樣說豈不是反倒全然不知所以了嗎?首先,你剛才說生命沒有形狀,但其實有。蝴蝶有蝴蝶的形狀,狗有狗的形狀,鳥有鳥的形狀,魚有魚的形狀。簡單說來,這不正表示生命是有形狀的嗎……」
盛季從寢具中起身,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看到前方有燈火亮光。
如往常抵達女子住處時,宅邸內的人似乎比平日多,人聲嘈雜。
雪,寂靜地下著。
眾人起鬨。主角的女子微笑,張開黑色嘴巴答:
九_九_藏_書季醒來。

「您打算逃走嗎?」
岳父的聲音響起。
「請您起來,喂,盛季大人。」
三名隨從向盛季賠罪。
「太燙了,太燙了。」
那件公卿便服肩頭也積了一層薄雪。
「晴明啊,這點又是什麼事?」
晴明和博雅搭乘的牛車從盛季宅邸出發后,便一直跟著前行的公卿便服直至此地。
「果然沒錯。」
盛季不理眾人怎麼說,逐一推倒眼前的人,拔腿就跑。
盛季對晴明和博雅說。
儘管如此,有時仍可看到女子的口中或舌頭。令人驚訝的是,無論任何人,口內或舌頭都是黑色的。
「他為何來此?」
「女婿大人……」

「有關這點,博雅大人,我認為您還是直接問對方好了……」
「是呀,是呀。」眾人說。
盛季于天亮前搭車回自己的宅邸,但僅一夜,他就完全拜倒在女子石榴裙下。
事情如上所敘。
女子比平日更妖艷,對盛季用盡所有花招,盛季也大為受用,度過了一個比往日都更激|情的夜晚。
「博雅啊,這道理如何?」
晴明將符紙貼在盛季的公卿便服背部,口中喃喃念咒后,那件公卿便服即自然而然地站起,接著往前走。
「那麼,我去看看女婿大人的狀況。」
「是呀,去叫醒他。」
「唔、唔。」
「怎麼了?」
「喂,盛季大人,您為何發抖呢?」
「嗯。」
「是呀。」
他口中已燒焦,舌頭和臉頰內側的肉都一片黝黑。
晴明念完咒語后,樹根處出現一名身穿白色窄袖便服的女子,像是披蓋著公卿便服般站了起來。
「唔,嗯。」
「是嗎?」
「難得找到這麼一位好女婿。」
明明沒有人,卻宛如有個隱形人穿著那件公卿便服,正在前行。
「三天前,您是否曾前往西市?」男子問。
「是嗎?」
「難得可以找到那樣的女婿。」
據說,不知跑了多久,待天亮后,盛季才發現身上只披著一件自己的淺蔥色圓領公卿便服,近乎全身赤|裸地走在西市附近。
「總算見到您了。」
「噢,快去叫醒他,快去叫醒他。」
據說當下對盛季一見鍾情。
仔細觀看對方的嘴巴,每個人都翩翩舞動著一條黑舌。
前面是晴明和博雅搭乘的牛車,盛季搭乘的牛車跟在後面。
「哎呀,請大人原諒。我們本來跟在車子後面,不知何時竟然走散了……」
「請您今晚在此過夜。」
盛季聽到如此聲音,卻沒有回頭。
「唔。」
盛季說后,立即寫下一首和歌。
每次總是女子遣牛車來接盛季。每次都在夜晚時分。盛季搭乘女子遣來的車子前往女子住處,天亮時才回來。
男子的手又在搖盛季的身體。
盛季隨男子來到一間四周圍著幔帳,裏面點有一盞燈火的房間,坐在蒲團上后,又發覺酒菜已備好,正面垂著一面竹簾。
男方和歌上句「踏遍天原,轟隆之神」,幾乎毫無意義,只是一種氣勢而已。是為了配和女方和歌的「蹚」而作「踏」出「轟隆」聲,下句的「露水」則是與「草」應和,強調「一刻也不能忘」。
「是。」
「那他為什麼在發抖?」
「請您救救我。」
「博雅啊,我要談的正是這個。我知道你向來不會拒絕這類事,所以,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就在這裏一起聽盛季大人要說什麼吧……」
這首和歌並非十分出色,但在不知對方是何人的情況下,還算說得過去。
對方笑著向盛季打躬行禮。
「哎呀,盛季大人,真是承蒙您照顧我家女兒。」
「去過。」盛季點頭。
「很燙喲。」
「話說回來,盛季大人當時穿的衣服,就是那件圓領公卿便服,現在在哪裡呢?」
盛季宅邪位於神泉苑東方的東大宮大路上,四個月前,夏季即將結束時,那男子前來造訪。九*九*藏*書
晴明跟在公卿便服后。
僅有一件事令盛季記掛在心,那就是男子說話時不時會露出口中舌頭,那舌頭看上去顯得有點黝黑。
「什麼怎麼辦?」
再過不久,一行人即將抵達西市。
「必須讓他喝。」
盛季說他昨晚睡在一個相識的和尚所待的寺院正殿。
心情愉悅的盛季,寬大地原諒了隨從。
他又道,待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站在西市附近,這正是昨天早上發生的事。

不過,盛季從未針對此事問過任何人。一來,他知道大家都想隱瞞這件事,再者,他認為萬一問了,惹女子不高興,讓這段良緣產生裂痕,那也沒意思。

「看來好像很急。」

牛車往西京前行。
「那麼,走吧。」
「傷什麼腦筋?」
「等一等!」
盛季繼續躲在暗處觀看,只見馬面之物和牛頭之物往眾人酒杯內斟入的,竟是通紅的銅液。
奇怪的是,每次來接盛季的那名男子以及隨從,發笑時都不張口。
「就是讓那些大自然之物生存,類似這天地之法則的東西……」
仔細一看,女子的耳朵和鼻子都冒出煙霧。
「離這兒最近的宅邸有人在,那兒的人告訴了我們。」
盛季走進大廳,發現屋內點起許多燈火,明亮如白晝,眾多男女出來相迎。
「是呀。」
「因為生命也是一種咒。」
「您逃不掉的!」
笑著如此呻|吟。
「什麼事不可思議?博雅。」
「怎麼會呢?」
「他太累了。」
「你千萬不要忘記,你此刻喜歡我的這份情意。」
柔軟的雪,細細地降落在庭院的枯草上。
他一徑繼續假裝熟睡。
「現在,無論哪裡,看上去都沒有生命的跡象。可是,再過一或兩個月,泥土中會冒出嫩芽,逐漸成長,蟲會爬出,那些枯草大概很快就會被新長出的草壓在底下,消失蹤影,甚至令人想不起它們曾經在哪裡吧。」
「那時,我看到有隻狗對著那邊坍塌的圍牆狂吠,圍牆上有隻貉子被追到走投無路,看那樣子,似乎想下也下不來。就在那一刻,那隻貉子用很悲哀的眼神望向我,我情不自禁朝狗大喝一聲,狗轉頭望向我,圍牆上的貉子趁機一溜煙跑下圍牆,最後消失不知所蹤。」
「看來,原因便在這點上。」
上面寫著:
待積雪融化,人們挖掘那棵松樹樹根附近,果然發現了貉子巢穴,裏面出現十二隻貉子屍骸。
「他太累了。」
「女婿大人!」
「這是?」晴明問。
兩名隨從離開后,不久又回來。
男子收下和歌離去,五天後,又帶來一首女子的和歌。
「又下天怎麼了?怎麼比平常早來呢?」盛季問。
「噢,太燙了,太燙了。」
盛季只好跟在男子身後,進入宅邸。
「或許……」
他只是哇哇大喊一面直往前飛奔。
已經下了一陣子的雪,將晴明宅邱的庭院,上了一層白色淡妝。
「好極了。那麼,我們先去拿那件衣服吧。」
「嗯。」
晴明說畢,望向博雅說:
「女婿呢?」岳父問。
那人搖動盛季的身體。
對方如此說著,奉上一把薰得芳香的摺扇。
博雅望著庭院,嘆息說:
「那麼,什麼才是生命的本質?」
「直接?」
他赤腳衝到外面,往前飛奔。
「不管了。我們硬讓他喝下那個就好。」
晴明望著燒焦痕迹,一臉恍然大悟地點頭。
「小姐吩咐我要帶回大人的回信。」
女子嬌媚地偎靠過來。
隨從模仿對方說話的口吻道:
「咒的話題,到此為止。再說下去,我會連酒味都嘗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