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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達原

安達原

地面已經不能說是路了。
晴明伸出雙手,在佑慶身上穿的衣服下擺處,不知裹住什麼東西,再做出捧起的動作,最後抬起身。
「你怎麼了?你看上去好像很疲累。」
第二天早晨醒來時,佑慶可以自己抬起身子,到了第三天,已經能站起,自己去解手。
老太婆瞪著佑慶。
「你竟敢、你竟敢,偷看我這種可恥的樣子……」
此刻,這個女子之所以磨菜刀,正是為了殺死熟睡中的自己,再啖食自己——佑慶如此想。
哪、
垂著眼帘的那張臉,不知是不是出自照顧病人的疲憊,露出憔悴神色。
「哎,我是說,您是不是也很戀慕這位小姐?您愈想逃,您的心,是不是愈牽挂著這位小姐呢……」
「啊!」佑慶發出叫聲。
佑慶很早以前便很想進行一趙熊野巡禮。目前正在巡禮途中,他不想發出任何怨言。
說不定,女子的丈夫就住在那個房間。
佑慶停住腳步,仰望上空。
「怎麼可能……」佑慶說。
從天地間隙溜出的某種動息,在笛音四周飛舞。
「我們只是望見秋季殘留下的夜露,一粒、兩粒地消失而已……」
「噢,噢噢噢噢噢……」
「是哪位……」裏面傳出應聲。
女子說話時的用詞以及舉止,都不帶絲毫土氣,反而類似在京城某種程度以上的宅邸服侍的女官,頗有風度。
女子捧著木碗走來,蹲下身後,將木碗擱在地爐一旁,再扶起佑慶,讓佑慶坐起。
這十天期間,女子日復一日,益發憔悴。
「什麼怎麼做?」
「月亮好像在發出聲響……」源博雅出神地自言自語。
「啊……」
「那以後,也不知您從我身邊逃出過幾次了。這回,我故意不抓您,讓您前來京城,正是為了讓您見晴明大人,讓您理解我們兩人的真正面目。您能夠抵達晴明大人宅邸,也是因為我在您背後操縱,您才能……」
「喂,晴明啊。」博雅總算開口。
「我總是,我總是,即便現在坐在這裏,我總是可以聽到那女人的聲音。」
佑慶看到那張臉。
「我好不容易才逃過女人的追趕,之後只是一味地逃,從陸奧拚命來到京城,可是……」佑慶氣息奄奄地說。
野草和石頭扎傷了佑慶的赤腳,很痛,但那女人更可怕。
她去哪裡了?
佑慶轉頭順著聲音方向望去,看到地爐前坐著一個年輕女子,正在用木勺舀出鍋子內煮的東西,盛在木碗中。
第二天,佑慶沒啟程。
他覺得非常累。正覺得詫異時,發起燒來了。
像是某種物體摩擦的聲音。
女子抬起臉。
博雅停止吹笛。
「與您在一起時,我一直想,啊,真喜愛,啊,真想吃。我每天都想著這件事,想到幾乎發狂。我想,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會吃掉您,所以也勸過您儘快離開我家,可是,您真要走時,我又捨不得讓您走,卻又無法吃掉您,最後忍不住和您結為親密關係,每天受您寵愛……」
「您看。」
說不定,她丈夫生病,所以不願意讓別人看見。
然而,佑慶的雙腳卻一步一步邁向裡邊的房間。
「只要啜飲人血,我可以暫時返老還童,如果不啜飲,又會老去,於是只得再啜飲人血,如此重複時,不知不覺中,我就淪落read.99csw.com為不吃人肉、不啜飲人血的話,就會饑渴萬分的妖鬼,這就是我。」
玎玲。
「博雅啊,坦白說,不僅這位小姐,連佑慶大人也已經不是這個人世的人了……」
沙沙。
「不,您是例外,我第一眼看到您時,整個心便被您奪走,照料您一晚后,我更真心地愛上了您。可是,想吃人肉、喝人血的慾望並沒有消失,而且,愈是愛慕對方,我便愈發想啖食對方的肉,啜飲對方的血。」
「晴、晴明,那是……」博雅問。
白天也固執地不讓佑慶看裡邊的房間。
佑慶本來認為,反正只是陪睡而已,可是,無法如此簡單結束的,正是所謂的男女關係。
「你的笛聲怎麼可能會妨礙到任何事。只要你吹起笛子,大概連坐鎮唐國,天竺的眾神,都會群聚于眼前的月光中,各自心花怒放地跳起舞來。即便無形之物,甚至虛空和月光,肯定也會化為有形之物,一起群舞……」
哪、
這三天期間,佑慶一直接受女子的照料。
「噢,噢……」佑慶大喊,「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房內,點著一盞燈火。
博雅的笛聲了亮地響徹四周。
佑慶打算起身,無奈全身毫無力氣。
聲音正是從裡邊那個房間傳出。
難道是女子單獨一人起床,在裡邊那個房間點上燈火,正在做些什麼事嗎?
「為什麼?為什麼……」
可是,這樣的女子住在這樣的山中,她一個人到底靠什麼過日子呢?

或許秘密正在裡邊那個房間。
不知過了多久,佑慶醒來。
是自然而然地中斷了?還是走錯方向而迷路了?
「您先喝點粥。要是不吃點什麼東西,就算能醫好的病也治不好。」
「晴明大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您不打算救我嗎……」
吹起。
「噢……」晴明不由自主地叫出聲。
「晴明,這不像平時的你,你現在說的話,好像在朗誦詩……」博雅一面取出葉二,一面說。
如此一天又一天地拖延啟程的日子,不知不覺就過了十天。
「啊,哎呀,這……」
平日總是睡在一旁的女子,此刻竟不在身邊。
懸挂在天花板的,竟然是好幾具裸體的人類屍體。
每逢聲音響起,女子的肩膀和頭頸會微微往前移動。
身上穿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而且大概一直沒有剃髮,不但長出頭髮,也長出鬍鬚。
「噢……」聽女子如此說,佑慶抱住頭。
——你明明答應過絕對不看的。
唯有益發冰冷澄澈的月光,映照著兩人消失蹤影的庭院。
秋霜宛如月光凝成的堅冰,降落在庭院里。
「哇!」佑慶一面大叫,一面奔逃。
「應該是那女子的骷髏吧。」
是女人的聲音。
依舊可以聽到那聲音。
牙齒打顫得咯咯作響。
唰、
「你說什麼?」
一旁的地爐熊熊燒著火,掛在地爐上的鍋子熱氣騰騰。
凍僵般的月光,照亮著庭院。
女子垂下眼帘。
三天前,佑慶越過了白河關隘
「啊,我真想配合這月光吹笛……」博雅嘆出一口氣地說。
此刻的自己,正打算偷看女子會叮囑千萬不能看的房間。自己也和女子約定絕對不看。現在自己又想要違背那項約定。這種事情,可以做嗎?
「你是誰?」晴明問。
之前看上去是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實際上是個年齡過https://read•99csw.com了一千歲的老太婆。
佑慶渾身喀噠喀噠地發抖。
這聲音,是菜刀在磨刀石上摩擦的聲音。
「是這樣嗎?」
「這東西,咬住您身上衣服的下擺。」晴明面向佑慶說。
雖然女子這樣說,佑慶也打算這樣做,只是,想到女子肌膚的溫暖,每次總會延後啟程的日子。
蜜蟲在晴明宅邸大門前,設法扶起即將倒下的佑慶,並扶他來到窄廊,此刻,佑慶正在向晴明與博雅講述迄今為止的來龍去脈。
唰、
秋霜一粒一粒各自閃爍發光,為博雅的笛聲而歡騰、而致賀,配合笛聲地顫動和鳴起來。
晴明和博雅坐在安倍晴明宅邸的窄廊上,正在喝酒。
他看到了那個光景。
月光隨著笛音嬉戲,笛音隨著月光嬉戲。
同時,女人的頭顱也猶如溶化于月光中,不見了。
有個柔軟身體,輕巧地鑽進熟睡的佑慶一旁。
「因此,您就逃走了……」晴明問。
「您還是不要勉強。」
唰、
女子用右手扶著佑慶,左手取起木碗,將木碗擱在佑慶嘴上。
「剛才,這裏發生了什麼事?」
不僅佑慶的雙手,連佑慶的身體,月光也能穿過,映照著地面的降霜。
房裡一片漆黑。
說話的女人頭顱的嘴唇,突然伸出獠牙。
明明知道不能這樣做,卻抵不過好奇心。
是敲門聲。
女人邊跑邊追趕在佑慶身後。
「您是晴明大人嗎……」女子說。
月亮在鳴響。
「我不是請您賜予戀情。我只是求您讓我這樣,一直這樣到早上就可以了……」
「嗯……」晴明點頭。
「您看上去似乎已經可以走動了。既然如此,您還是早日動身比較好。不過,假如您今天就走,我也會覺得寂寞,請您今晚在我家休息,解解疲乏再走……」女子說。
當天晚上——
晴明自方才起便一直默不作聲,或許他正在側耳傾聽月光的聲音。
有某種聲音傳來。
是個出乎意料的年輕女子。
「那是……」
「晴明大人,您在說什麼……」
「倘若有可能,我很希望您不知道我的本性,就那樣離開,可是,您終於看到我那可恥的樣子……」
「是。」女人點頭。
草席被掀開,從中出現一個女人。
佑慶如常地和女子同床后,立即睡著了。
葉二滑出響聲的那瞬間——
唰、
而且長得很美。
「您是鬼魂。」晴明以悲痛不已的表情,向佑慶如此說。
佑慶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邁開腳步,畢竟女子會拜託他千萬不能進裡邊那個房間,他感到有點內疚。
地板上也有幾個頭顱,頭顱已經腐爛,淌下膿水,呲牙裂嘴,兩眼翻白。燈火照亮了這一切。

四周的芒草穗隨風沙沙作響,高低起伏。
已經看不見陽光,只剩西邊上空殘留著模模糊糊的亮光。
火盆旁擱著一盞點燃亮光的燈台,兩人看似在專心傾聽著月光的聲音。
為什麼到現在為止,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股臭味呢?
月光開始高低起伏。
正如博雅所說那般,凍結的青色月光,似乎在虛空中發出凜冽的聲響。
「那、那,我是……」
比半月稍圓的月亮,懸在高空,亮晃晃地照射著夜晚的深淵。
佑慶站起身。
蜜蟲扶著佑慶來此,佑慶才總算沒倒下,正坐在窄廊上。
女人口中長出黃色獠牙。
佑慶在庭院抬起哀傷的臉龐,望向晴明。
佑慶恍然大悟。
「這樣,我們可以回去了吧,回到那個地方……」女人的頭顱說。
總之,此九_九_藏_書刻肯定是迷路了。
「您真是遭遇到駭人的事了……」博雅擱下酒杯,低語道。
沙沙。
過一會兒——
他跑到屋外,光著腳逃之夭夭。
「這……」
佑慶環視四周,看到黑暗中某處有亮光在搖晃。
「那麼,我現在可以帶走這位佑慶大人了嗎……」
此刻的佑慶,已經不需要讓人扶著,可以自己坐在地爐旁。
入口掛著一張草席。
這兩三天,女子看似不僅蒼老了兩三歲,幾乎一口氣老了十歲。
「有關此事,我有一個請求。因為您已經可以走動,我才向您說,這屋子裡邊另有一間房。但是,請您千萬不要擅自進那個房間……」
「嗯,全都明白。」
「這聲音始終在我耳邊響著。令我在夜晚也不能入睡,我一味地邊念佛邊逃跑。但是,對方似乎一直在追趕我,我想,事到如今,只能向具有靈力的人求救,想到此,我腦中浮出晴明大人的大名。我想,晴明大人的話,或許可以設法幫我解決問題,所以抵達京城時,我便邊走邊爬地直接來到這……」
「是您多心了。因為您恢復了健康,才會把我看成那樣。」
熱度適中,佑慶可以感覺粥的熱氣從口中降至肚子。可以感覺粥的熱氣滲入全身。
繼而是隨著窄廊的啪嗒啪嗒聲逐漸挨近,蜜蟲出現了。
「佑慶大人,您在十年前那個夜晚,逃出我家時,早被我殺掉了,現在的您和我,都已經成為骷髏,並排在那個芒草野原上,曝露在月光下……」女人的頭顱說。
突然——
轉紅的楓樹落葉,逐漸枯萎的黃花龍芽,甚至連桔梗和龍膽的葉子、草尖,邊緣都鑲上映著月光的秋霜,在黑暗中發出詭異的朦朧亮光。
「是妖鬼!」佑慶大叫一聲,轉過身奔逃。
庭院景象為之一變。
晴明以同情的眼神,望著佑慶。
對佑慶來說,比起生病,比起死亡,比起任何事,此刻被女人捉住這件事最可怕。
那骷髏的頭蓋骨仍殘留著一層看似乾燥的頭皮,頭皮上還伸出幾根頭髮。
女人的頭顱和佑慶的身姿都不見了,方才起,便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讓人聯想到兩人的痕迹。
「我是寄居住這個家的人,怎麼可能做出身為屋主的您所禁止的事呢……」
晴明伸長雙手,他雙手捧著一個骷髏。
唰、
屋內似乎在燒火,從坍塌土牆的縫隙可以看到火光。
佑慶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稻草褥上。
那股憔悴神色,別有一番風味,相當嫵媚。
兩根彎曲的頭角扎破頭皮,從白髮之間長出。
他將骷髏擱在地面,伸出右手指尖,輕輕貼在骷髏的白色額頭上,小聲念起咒文。

味道猛烈。
「這麼說來,直至抵達京城之前,我一路上總覺得聽到女人的聲音,原來是……」
——你為什麼要看我這種可恥的樣子?
佑慶硬撐著身子,朝亮光方向前行,芒草叢終止,眼前出現樹木,樹木後有一間房子。
「我是……」
受笛聲吸引,佑慶來到晴明宅邱大門,在大門前倒下。
如鬼魂的鱗片,笛音閃閃發光。
奇怪——
「那、那麼,你,也打算將我……」佑慶說。
第三天,他也沒啟程。
「佑慶大人,我們走吧……」
「有人嗎?有人嗎……」
他走在比自己還要高的芒草荒原中。
結果,那骷髏長出肉,長出眼睛。也長出鼻子和嘴巴,形成一個美麗女子的頭顱。
「晴明大人,您、您說什麼……」佑慶站起身。
看到那張臉,佑慶鬆了一口氣,當場失去九九藏書知覺,昏倒在原地。
佑慶也很擔憂女子。
佑慶致謝后,行了一個禮。
藉著月光仔細看,是一間簡陋房子,但至少能遮蔽風雨。
如此走著走著,步履沉重起來。
結果——
「長期在夜晚單獨一人入睡,實在太寂寞、太寂寞了,我每天都過得好像喘不過氣來。能這樣遇上您,大概也是一種緣份,請您就這樣,就這樣,讓我待到明天早上……」
風吹起來了。
「大人您應該已經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吧。」
起初還有一條雖狹窄,卻仍可以稱之為路的小徑,不過,那條路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無蹤。
喝了兩碗粥,佑慶就那樣睡著了。
為什麼一個女人獨自居住在這裏呢?
即便佑慶如此間,女子也每次都答說:
老太婆手持菜刀,站了起來。
「我明白。我十分明白您的處境。只是,您自己還未理解自身的處境……」晴明和善地說。
即便在此遭對方拒絕,佑慶也已經走不動了。
唰、
晴明以哀憐表情望向博雅。
他很想看看女子的秘密。
「有人橫躺在大門外……」蜜蟲說。
「什麼都沒發生……」晴明說。
「您要早日動身……」
佑慶在出家前,也曾和女人發生過肉體關係。他明白女人肌膚的溫暖感覺,以及那種暢快。
「我是雲遊諸國的行腳僧。因為迷了路,到了夜晚無法前行,看到這間房子有亮光,前來打攪。哪怕是屋檐下,我也不介意,能不能讓我暫且借宿一宵……」
不僅如此——
「讓您住在這種破房子,而且身邊只有我一個女人。雖然照顧得不周到,但您似乎恢復了健康,實在太好了……」女子說。
終於……
佑慶感到全身發冷,氣喘吁吁,走起路來搖搖晃晃。
這正是單獨一個女子能夠在這種山中活下去的理由。
「有人嗎,有人嗎……」傳來人的聲音,「拜託,拜託,請打開這裏的門……」
「嗯。」晴明點頭。
「呵呵。」
「可或不可,這應該由你們決定吧。」
即便已悄悄邁出腳步,佑慶仍猶豫不定。
唰、
「你吹吧,博雅……」晴明道。
「千萬拜託,千萬拜託。」女子以極其迷人人的眼神望著佑慶,如此說。
「您醒來了嗎……」
女子聽到牙齒的打顫聲。
「佑慶大人,您說過,從陸奧直至京城,始終有某種東西在追趕著您,那個東西,是不是正是您的心呢……」
佑慶察覺了。
由於女子緊緊摟住,佑慶沒法繼續拒絕。
晴明的紅唇浮出笑容。
「啊,請別問我這種事。無論什麼樣的人,每個人都背負著各自的理由,在該處居住,在該處生活。我的理由,不值得向人述說。」
佑慶站在草席前呼喚。
他看到女子的秘密。
佑慶抬起上半身。
佑慶終於和女子發生肉體關係。
女子在中央磨著菜刀。
雖然仍勉強可以看清周圍的景色,不過,遲早總會看不見吧。但是,只要月亮再升高一點,藉著月光,應該好歹可以行走。
說起來,為什麼一個女人能夠再這樣的山中過日子呢?
「喂,晴明,你到底打算說什麼?」博雅開口。
原來迄今為止,這個女子都靠著讓旅人留宿,再殺掉旅人,以啖食他們的肉而維生。
玎玲。
面容憔悴,身體消瘦,看上去像半個死人。
唰、
他待在原地,傾耳細聽那個聲音。
佑慶整個身體開始變得淡薄,透過他的身體,可以望見另一邊的風景。
而且,佑慶看到了。
女人的頭髮發白,眼睛發出黃光,滿臉都是皺紋。
女子坐在燈火旁,彎著背,垂著臉,九-九-藏-書正在磨菜刀。
「正是這個骷髏所致。」晴明邊說,邊赤腳走下窄廊,來到降霜的庭院。
身上蓋著一張草席。
「請饒恕我……」屋主女子緊緊摟住佑慶。
帶著紅色的月亮,暖烘烘地飄浮在東邊上空。
「啊……」他低微地發出叫聲。
儘管如此,他依舊撥開芒草往前走,接著,他敢劇似乎看到前面有亮光。他停住腳步,往回走了幾步,再望向同一個方向,確實有亮光。依據站立地點和頭部位置,那亮光會時隱時現,大概因為途中有灌木叢以及芒草,相互交替地遮擋了亮光吧。
恰好在此時,佑慶聽到博雅的笛聲。
晴明站起,邁著腳步挨近佑慶,彎下身。
佑慶小口啜飲著粥。
是裡邊那個房間。
「可以吹嗎?我本來認為笛聲會妨礙我們賞月……」
佑慶跳到庭院,張開雙手,站在月光中。
「你、你說什麼?!」博雅叫出聲。
「說這個。」
此處是窄廊。
佑慶深深嘆了一口氣,繼而消失蹤影。
重新觀察后,佑慶發現,就單獨一人住在這種偏僻地方的條件來看,那女子未免過於年輕,也過於美麗。
佑慶雙手支在窄廊,看似好不容易才撐起上半身的重量。
——你竟敢偷看。
因為他聽到某種奇怪的聲音。
到底該怎麼辦?
博雅將葉二貼在嘴上。
總之,若不往前走,任何地方都無法抵達。
不久——
佑慶如此想著想著,腳步逐漸往前移動。
女人的頭顱簌簌落淚。
「您在說什麼?」
佑慶終於窺探了。
「我明明要你不要偷看,我明明叫你不要看,你為什麼偷看?你為什麼要看……」
佑慶察覺一件事。
體內明明在發熱,卻冷得渾身顫抖。
「是。」佑慶點頭。
「啊,是那樣嗎?是那樣嗎……」
但是,走著走著,天全黑了。所幸月亮已經升高,勉強仍可以走。
「依我看,您似乎獨自一人居住,再看您的言語行動,完全不像是住在這種地方的人。想必,您一定有什麼隱情吧……」
佑慶擔憂的正是這件事。
「這和救與不救的問題無關,我剛才說過了,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您心裏真正的想法,到底想怎麼做呢……」
「實在感激不盡。托您的福,我好像可以在明天出發了。」
「我是昔日服侍平將門大人的女僕。將門大人謀反時,我和其他幾名平氏一族人逃往陸奧。本來躲在山中生活,但是,其他人一個接一個死去,最後只留下我一人。我單獨一個女人,為了活下去,只能留宿旅客,殺死他們,再奪去他們持有的物品以及衣服,後來,我竟然可恥地學會啖食人肉,啜飲人血……」
接著——
佑慶再度跨出腳步。
即便不走動,狀況也一成不變。但只要往前走,只要邁出腳步,或許可以碰見人家。總之,往前走吧。
那天晚上——
「可是,我是出家人……」
近幾天,女子憔悴得很厲害。
女人的頭顱也在月光中逐漸變得透明。
此處是陸奧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