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邪蛇狂

邪蛇狂

像是在黑暗中尋找秋天景色那般,笛音看似發出微弱的藍光。
從元綱的嘴唇里發出不是元綱本人的聲音。
「聲、聲音……」
「走。」
笛音在四周流響。
「庭院那棵松樹,有一枝樹枝不見了。聽說是你砍掉的?」
「喂,你還想狡辯……」
晴明低聲念著咒文。
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博雅擱下酒杯。
「想必他們都死不瞑目吧。」
喝酒的空檔,晴明要求說:
「你剛才說需要做些準備,到底需要做些什麼準備?」
「噢,請原諒我!」
晴明說畢,砰地擊了一下掌心。
這聲音也不同於剛才自稱牛丸的那聲音。
「是,有何吩咐嗎?大人……」
在四條擁有宅邸的渡邊元綱,是個狷介之士。
「走。」
「博雅啊,難道你不打算去嗎?」
「可是,你怎麼知道那妖物是蛟龍……」
聲音如此說。
「怎麼了?博雅。」
博雅再度取起葉二,輕輕吹起笛子。
他每晚在被窩裡都會做噩夢說囈語。
「唔……」博雅點頭,接著喝酒。
「你想違拗主人嗎?」
元綱一邊如此喊叫,一邊揮舞白刃,使得任何人都無法挨近。
「誰叫他們來的?」
元綱突然停止一切動作。
砰!
「喂,牛丸,你又來了嗎?」
合攏著雙手,用小碌的聲音求饒,既是元綱也是小碌的人,突然捂住喉嚨,身體往後仰。
他光著腳跳下庭院。
「啊!」博雅叫出聲。
他端起酒杯,用紅唇含了一口酒,再喝下。
「請原諒我!」
晴明擱下喝光了的空酒杯。
「待會兒你就明白了、」
「那樣的結果,真的好嗎?晴明……」
「元綱大人目前的情況又是如何呢?」
「喂,晴明,什麼意思?真君大人是什麼人?」
然後到今年夏天,梅雨即將結束時分,庭院出現了一條巨大黑長蟲——是蛇。
他喚了一聲,將三尖兩刃刀刺進巨蟒的軀幹。
站著之際,兩尊人偶已經不再是人偶。
哮天犬大吼一聲,朝著庭院方向飛奔而去。
聲音與平日的元綱不同。
那時候,只擊打了一次便被止住。不過,第三天夜晚還是發生了同樣的事。
巨蟒當下纏上元綱,蛇身在元綱身上繞了一圈,就那樣拖拉著元綱鑽入宅邸地板底下。
「我是牛丸……」
「別逃!畜生!」
而且由於每年總會殺死一名下人,到了最後,幾乎沒有人願意繼續留下來工作,只剩下一名老爺子在內的數名下人,以及兒子綱之,分工做著本來應該是傭人做的事,勉強維持著生活。
然後伸直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貼在豎立的小刀刀柄尖端。
黑暗中,已經有了秋天的跡象。
「你那種懼怕的表情實在可憎……」
「是。」渡邊綱之打躬答道。
晴明讓插在地板的小刀保持原樣,左手探入懷中,取出用紙製成的兩尊人偶。
「平太呀。」元綱說。
「喂,牛丸你這傢伙,這隻蚊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你對我心懷恨意,故意這樣做嗎?」
「嗯。」
「咦?」
原來是窄廊的木板與木板之間的接縫,因摩擦而發出聲音,使得整棟房子搖擺不定。
「所以我不是說了,要做各種準備,如果我現在向你說明到底是什麼準備,萬一事情不是我所預測的那般,你說不定會向我嘮嘮叨叨說個不停。」
「大人,您打算做什麼?我、我……」
「晴明,你打算怎麼辦?」
「不,你笑了。」
「哎,你別急。我的思考快要就緒了……」
那不是日本國的兵器。

「我在四年前遭元綱砍死,當時三十二歲。有一隻蚊子九_九_藏_書落在我送出的白開水裡,我因此而被殺了……」
「父親大人,您怎麼了……」
緊接著,又發出不同的聲音。
「我是牛丸……」
於是博雅又吹起了笛子。
「父親大人!父親大人!」
那兩尊人偶輕飄飄、輕飄飄地離開晴明的手,站在地板上。
原來在元綱眼前出現了一條長約一丈的黑色巨蟒,正高高揚起它那鐮刀形的頭頸。
以平太聲音說話的元綱,用雙手按住胸部,往前傾倒。
元綱正是朝著他們揮舞白刃。
那動靜實在驚人。
「不要再砍了!不要再砍了!父親大人……」
「各種準備是什麼準備?我問的正是這點。」
另一尊則是人。
「小碌,你這傢伙瘋了嗎?」
「晴明啊,你到底打算做什麼?」博雅問。
「既然我背轉過身,大人您又怎麼知道我笑了呢?」
「畜生!畜生!」
「家父像死人那樣一直昏睡不醒。額頭已經皮開肉綻,露出白色的頭蓋骨骨頭……」
那條蛇額頭上有個大小如紅豆、不知是何物的腫瘤。
飄忽。
二郎真君跟在哮天犬後面,重沉沉地咚咚踩著地板走去。
「我也一樣……」
「來人是誰?」
晴明伸手探入懷裡,從中取出一把小刀。
「你說什麼?你明明知道我經常在庭院觀賞那棵松樹的樹形。你砍掉那枝樹枝,不正表示你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嗎……」
兩人跟在負責帶路的老爺子身後,登上點著燈火的台階,不一會兒,房屋突然震響起來。
「元綱大人……」
蟬兒在陽光中大肆叫囂。
綱之坐在晴明和博雅的對面,蟬叫聲在綱之那前傾的後腦袋上,如傍晚的驟雨般降落。

「你要知道,二郎真君可是懲治妖物的神祇。而且,他最擅長懲治蛟龍。」
然後——
四人的聲音各自如此說。
「思考?」
「不管誰來,都沒有用……」
然後以頭叩地。
「元綱大人,您此刻打算砍的人,可是您的兒子呀。」晴明說。
「這個……」博雅答不出話,「是不是有其他因素存在,才讓陰魂於此時出現的?」
元綱雙眼上弔。從額頭溢出的鮮血,滲入他那上弔的雙眼。
「謠、謠言?」
綱之行了個禮,起身走下台階,再次行了個禮,之後,讓背部承接著聲聲蟬鳴,回府去了。
從四條的渡邊元綱宅邸回來后,兩人便喝起酒來。
元綱哀嘆著,之後突然揮刀砍向綱之。
晴明沒有立即作答。
「我是牛丸。」
「元綱大人……」
的溜溜!
「是嗎?」
博雅端起酒瓶,在自己的空酒杯內注酒。
「因此,您才特地光臨舍下……」
「不、不打算去哪裡?」
「什麼事?」
「這是昨晚發生的事?」
「哞!」
那東西像是樹木的氣味,又像是泥土的氣味,也像是清水的氣味。
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方才似乎仍躺在被褥上的元綱,此刻已抬起上半身,睜眼瞪視著晴明與博雅。
而且是個身穿盔甲、手持兵器的武士。
而發出四人聲音的,僅是元綱一人。
「噢嗚,噢噢噢噢嗚!」
元綱以握著一把隱形刀的動作,向前砍去。
燈台上只點燃一盞燈火,兩人正在喝酒。
白天那充滿熱氣的空氣鬆緩了下來,風,很涼快。
「不,你確實笑了。你向我問安后,背轉過身時,馬上伸出舌頭笑了吧。」
那兩尊人偶身上似乎寫著某種文字。
元綱頭頂上的屋頂和房梁,激烈地發出聲響。
方才,兩人正在喝酒時,渡邊綱之來訪。
安倍晴明坐在窄廊上發問,此處是位九九藏書於土御門大路的晴明宅邸。
綱之拽倒元綱,再拉著元綱遠離踏腳石。
地板底下傳出元綱的叫聲,然後靜謐無聲。
仔細聽的話,確實是三年前被元綱殺死的一名叫小碌的下人聲音。
是異國——唐國的兵器。
博雅問這句話時,整棟宅邸強烈地搖晃起來。
他變得僅為了一些芝麻小事,也會拔刀殺死奴婢下人。
「你們這些畜生,生前不把主人放在眼裡,死後還要向主人作祟嗎?真是可悲呀!真是可悲呀……」
其中一尊化身為白狗。
黑暗中,偶爾會傳出蟬叫聲。
的溜溜!
元綱勃然大怒,雙手抓住蛇頭,從自己的小腿剝下蛇,接著用力扳開蛇口,哧哧地撕裂了那條蛇,由於蛇頭仍在蠕動,元綱便拔刀劈開蛇頭,那條蛇方才停止蠕動。之後,元綱拾起蛇屍,拋向草叢。
「嗚哇!」
「我是小碌啊,元綱大人、」
「是的。我想,若是晴明大人,或許有辦法可以拯救家父……」
博雅剛說出口,晴明即接著自言自語。
「什麼事?」
「我們不會離開這個男人。」
「那當然是有其他因素出現吧,問題是,今天晚上很可能又會發生同樣的事嗎?」
元綱的嘴唇發出聲音。
「哼!你們這些可惡的傢伙!看我怎樣收拾你們!」
源博雅坐在晴明身邊。
綱之看上去驚惶不已,兩人決定先聽他敘述,便讓他上了窄廊。此刻,兩人剛好聽完了他的說明。
「哎呀太高興了……」
「請原諒我!」
「元綱大人……」
聲音如此說。
「是的。」
「不,我沒說不打算去。」
據說在這時,元綱才總算恢復了神智。
元綱左右揮舞著刀身,大聲叫喊。
四顆頭顱依次開口。
時值夏天——
「那又怎麼了?」
繼續聽,聲音又恢復為元綱的聲音。
「那麼,你打算去了?」
「反正,人活在這世上,就是那樣吧……」
元綱揮刀砍向晴明。
「你於事前判斷那宅邸的妖物是蛇精,這個就不用說了,但你為何找來二郎真君?」
晚一步的綱之也來到庭院,看到元綱站在月光中。
「對了,我想問你一件事……」博雅說。
刀身碰觸到二郎真君和哮天犬,發出唰、唰聲。
「是嗎?」
有時剛愎自用得太過分,家裡人特意從旁提醒,他不但不聽從,即便對方是妻子或孩子,也會動手就打;根據情況,甚至會掣刀在手。
接下來的瞬間——
額頭髮出異樣聲響。
砰!
但是,第二天晚上,又發生了同樣的事。
元綱打算再度砍向癱倒在地面的綱之時,晴明站了出來,擋在他的面前。
「我沒有笑。大人您怎麼這麼說……」
「看你怕成這個樣子,原來那謠言是真的。」
「你打算開始做什麼?」
「你快回去吧。」
「元綱大人……」
「我是小水鴨……」最後是女人的聲音。
嘶嘶嘶嘶嘶嘶嘶……
「平太,我再殺你一次吧。」
本來已經熟睡的元綱醒來,口中依次報出以前被元綱殺死的下人的名字。
抵達位於四條的元綱宅邸時,已是傍晚。
「嘶……」
蜜蟲出來了。
「總不能永遠停留在夏天吧,我們也一樣的。」
「不,我沒有懼怕任何……」
不知何時,元綱站了起來。
「什……」博雅話到了嘴邊又咽下。
「我是平太,四十六歲。」
在夜晚的空氣中緩緩發酵的那個東西,成熟了之後,是否會逐漸成為秋天的景色?
「既然這樣,那就拜託真君大人比較妥當吧……」
元綱將雙手按在地面。
「我就用這把刀對你這樣。」
「元綱大人……」
「不是說了,做什麼都沒用九*九*藏*書。」
「原來你也是仇敵之一……」
砰!
結果——
二郎真君步下庭院,沉甸甸地一步一步走去。
「回去、回去!」
「沒有,沒有。」
「我的到來,似乎讓事情愈加惡化了。」晴明說。
自那以後,元綱愈發狷忿偏激。
「你別逃!你別逃!」
「什麼預測不預測的,如果我不在現場,我怎麼知道事情是不是你所預測的那般。」
「大人,有何吩咐嗎?」
「我是小水鴨。」
晴明這樣說了之後,接著輕聲自言自語。
「我在三年前被元綱扎刺了咽喉而死,當年二十九歲……」
砰!
突然——
「無論如何,我都會去一趟。能不能請您先回去呢?我這邊多少需要做些準備,結束后,我會立即趕往四條那邊。再晚,應該也可以在天黑之前拜訪貴府……」
「我是小水鴨。去年十四歲時,被元綱大人砍死的。」
晴明以說服自己般的口吻如此說。
「沒那回事!沒那回事!」
「你剛才笑了吧……」
「晴明,這、這是……」
「我們會一直附在這個男人身上。」
「博雅大人,在這次的事件中,牛丸是在四年前被殺死的,就連距今最近的案件的小水鴨,也是在去年被殺死的……」
黑暗中,有某種東西正在緩緩發酵。
「晴明大人……」綱之轉頭望過來。
他就那樣坐在泥土地上。
「那棵松樹的樹枝,因為被蟲子蛀蝕,爛掉了,樹枝內都腐朽了,我怕元綱大人在庭院走動時,萬一樹枝掉落在頭上會很危險,所以昨天我就砍掉了那枝樹枝。」
哮天犬朝半空咬上去的,正是黑色巨蟒的粗大軀幹。
「不用管,快走!」
從庭院望去,可以看見屋內已經零零星星點起燈火。
綱之往旁跳開,但刀身已深深砍進他的右肩。
那天夜晚起,元綱出現了異狀。
元綱在四下無人的庭院中,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揮舞刀身。
「看,就這樣!就這樣!」
幾乎會讓人以為用力摔在踏腳石上的花盆破碎了。
此處是晴明宅邸的窄廊上。
眼前有一塊可以讓小孩坐到其上的踏腳石。
「既然如此,你就在現場確認好了。」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因為如此,妻子透子操勞太過,在孩子綱之十歲那一年離開人世。
屋子的震響聲不再響起。
一隻不合季節的螢火蟲,雖不知怎麼倖存下來的,正閃爍著黃色亮光,在黑暗中飛行。
那天,元綱拔出刀身衝到屋外。
「就算將二郎真君轉移到紙人偶上,紙,終究是紙。即便對妖物有效,但被貨真價實的刀刃砍中了,就會變成那樣……」
「好的。」
元綱口中陸續發出不同的聲音。
晴明和博雅、綱之也跟在其後。
本來似乎綁在元綱額頭的布條脫落了,垂掛在元綱的脖子和肩膀。眾人可以望見元綱額頭上那驚人的傷口,不但皮開肉綻,而且血肉半干。
「你再吹一次笛子……」晴明如此說。
「晴明,元綱大人的死,不是你的責任。」博雅的聲音很溫柔。
「是哪裡找來的爛陰陽師嗎?」
晴明和博雅兩人面前擱著酒瓶和喝了一半的酒杯。
「我不是在狡辯。請大人不要這樣,請大人不要這樣……」
「唔,嗯……」
「我是平太……」
「晴明大人,請您救救我們……」綱之如此說。
「我是小碌……」
「不,沒那回事。那隻蚊子是剛才掉落的,不是我故意放進去的。」
「我是小碌……」這聲音與最初那聲音不同。
「剛才聽了綱之大人的敘述后,我並非完全沒有眉目。」
說是一般夢話read.99csw.com,顯然太過奇異。
「我此刻正在思考該做些什麼準備。」
元綱用女人的聲音發出一聲喊叫,用右手按住左肩,對著庭院跑去。
「小水鴨嗎?我幫你砍下你的頭吧。」
「蜜蟲!」晴明呼喚。
綱之開口呼喚,元綱突然睜開本來緊閉著的眼皮,站起身來。
「晴明啊……」博雅說。
進入卧室后,綱之察覺有人進來。
他用左手握著刀鞘,再用右手抽出刀身,將小刀插在地板。
「唔……」
他望著庭院,低聲開口。
「我是平太。」
蟬叫聲使得本來就炎熱的空氣,煮沸般地更加酷熱起來。
正在說話的那個語音,突然變調。
「喂,小碌呀……」
那物體好像在地板下朝庭院方向移動。
「如果真是陰魂作祟,那麼,早在四年前或者去年也好,就應該發生了。為何會拖到現在才出現呢?」
「你總算招認了。此刻,你招認你笑了的事。」
迄今為止,即便他有時會拔刀,也會因為透子從中說情或勸解,而得以安然收場,如今透子不在人世,他變得無法煞住自己的行動了。
博雅吹了一陣子,擱下笛子。
嘶嘶嘶嘶嘶嘶嘶……
元綱以懼怯眼神和顫抖聲音如此說。
過了一會兒,手裡拿著火把的老爺子,戰戰兢兢地鑽進地板底下探看,據說在元綱的卧室寢具正中底下,躺著元綱的屍體,和一條頭頸被撕成四份的黑蛇死屍。
「走吧,博雅。」
「沒錯。」晴明點頭,接著說:「博雅啊……」
「要懲治蛟龍,絕對要找二郎真君。」
晴明追上吃驚不已的老爺子,趕在前面登上台階,雙腳踏上屋檐下的窄廊。
枕邊點著兩盞燈火,火光猛烈地東搖西擺。
不但會發出野獸般的叫聲,還會咯吱咯吱地用力咬牙。
聲音又變了。
「我沒有笑。」
「怎麼?綱之,你想阻止你父親的行動?」
其中之一是個披頭散髮飛女人頭顱。
三尖兩刃刀貫穿了巨蟒軀幹,插|進地面,巨蟒一動不動。
巨蟒那四張人臉得意洋洋地抿嘴笑著。
「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啊……」
元綱衝進晴明避開之處,掄著刀身往下一揮,再一揮——
「哇哇!」
接著——
仔細聽,果然是綱之也熟悉的平太的聲音。
「怎麼了?」
「我知道……」
「什麼咦不咦的……」
「知道了。」
眾人還來不及眨眼,武士的軀體便卒然大了起來,身高超過八尺。
武士左手持弓,右手握著一把三尖兩刃刀。
「你的聲音不是在顫抖嗎?」
眾人來不及阻止,元綱已跑到外邊,跳到庭院。

「唔,嗯,去……」
冷不防,元綱拔腿跑了起來,他踢倒圍屏,取起擱在圍屏對面的佩刀,拔出刀身,再用力扔掉刀鞘。
「不管誰來,我們都不離開這裏。」
「父、父親大人……」
綱之在父親背後倒剪著元綱的雙臂。
宅邸天花板的房梁和房梁之間的接縫,咯吱咯吱作響。
他的雙眼流露出畏懼神色。
「喂,晴明……」
「這件事聽起來真是驚人。換句話說,就是有四個被殺死的人,成為陰魂,附體在元綱大人身上吧?晴明。」博雅說。
「難道還有別的什麼意思嗎?」博雅問。
女人的聲音又變成元綱的男人聲音。
元綱在庭院走動時,踩到了那條蛇。結果,那條蛇突然纏上元綱的腳,在元綱的小腿咬了一口。
「給我毛筆和硯台,還有紙……」
是元綱的聲音。
綱之聽到叫聲,也醒了過來,來到父親元綱的卧室后,發現元綱在被褥上痛苦地扭動九_九_藏_書著身體。
元綱頭破血流,額頭皮開肉綻,臉上滿是血跡。
「這是?」博雅在台階中途止步。
他會發出可怕的叫聲。
「秋天早晚會來臨……」
「吼!」
「去四條……渡邊元綱大人宅邸那裡。」
那是一棟毫無人聲的宅邸。
「嗯。」
「雖然早了些,但還是開始吧。」晴明說。
地板下傳出有某種巨大物體在滑動的動靜。
之後,元綱再度來到庭院,對著踏腳石,用力擊打自己的額頭。
「父親大人……」
「是呀太高興了……」
博雅跟在晴明身後。
對於說出口的事情,更是固執己見。縱使日後明白當時的己見其實錯了,也不肯改變想法。
「我是平太,四十六歲。兩年前被元綱大人挖出心臟而死的那個人,正是我……」
「我叫牛丸……」
「元綱大人……」
元綱在黑暗中瞪視著綱之,開口道:
綱之慌忙上前阻止,但元綱在兒子眼前再度以頭叩地。
直到看不見綱之的影子后,博雅才開口。
「在背後說主人壞話的傢伙,會遭報應的。我來處你死刑!」
「聽說你老早以前就在四處造謠,說我有毛病是吧……」
「哎呀!」
「唔,應該是這樣吧……」
飄忽。
「不,絕對沒有,我絕對沒有不把元綱大人放在眼裡的意思。」
「笛子……」
「你為何老是以懼怕的眼神望著我?」
「喂……」
他絕不會屈己從人。
元綱以驚人的力量甩掉綱之的手。
那條黑色巨蟒的頭頸分裂為四,每個頭頸都是各自不同的人臉。
蜜蟲點頭,消失身姿。
巨蟒也滑碌地動了起來。
「其實,無論任何人,在臨死之際,都無法迎來自己所期望的人生結尾……」
笛音嘹亮地響徹四周。
晴明鑽進刀身底下逃過一刀,元綱又砍了過來。
「做各種準備……」
「沒有用的陰陽師……」
那光景,藉由還留存著亮度的天空反射,以及台階的燈火,漂浮在暮色蒼茫的庭院黑暗之中。
「是玉皇大帝……天帝的外甥,也是天界的戰神,二郎真君大人。」晴明說:「一旁是始終伴隨在二郎真君大人身邊的哮天犬。」
留在宅邸里的少數下人也聚集過來,探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是小水鴨。」
「原來是這個?」
四周安靜了下來,不料——
結果,本來應該砍向對方的元綱,又「哇」地發出叫聲,猛烈地扭動身體。
「請原諒我!」
晴明雖然點頭同意博雅的話,卻又含糊其辭,似乎別有含意。
二郎真君和哮天犬恢復成兩尊紙人偶。
「我是小碌……」
元綱一往前傾倒,口中便又發出女人的聲音。
元綱依然不停用刀身砍著一動不動的巨蟒。
「父親大人,父親大人……」
「請您不要這樣,請大人不要這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
帶頭奔至庭院的哮天犬,跳到揮舞著白刃的元綱身邊,撲向一般人雖看不見,但可能存在著的敵手之處,朝半空咬了上去。
結果——
「然後,被殺的那四個冤魂,本來在宅邸那一帶徘徊,後來附在死去的蛟龍身上,打算借用蛟龍的力量,向元綱大人復讎吧。」
結果,據說直至天亮,元綱好不容易才恢復了神智。
晴明低聲念著,再伸出右手指尖,分別在那兩尊人偶各自撫摸了一下。
晴明和博雅一起乘車出門。
「綱之大人不是說了,元綱大人撕裂的那條蛇,額頭上有個隆起的東西嗎?那個隆起的東西,正是活了一百年的蛇,即將長出角,蛻化為蛟龍時的徵兆。」
「你也是仇敵嗎?」
「疾疾現出原形速速脫去外殼是吉即吉是凶即凶是此即此是彼即彼疾疾現出原形速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