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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三 危言盛世 長夜漫漫

第二部 三 危言盛世 長夜漫漫

老陳說:“你們剛才說過,一切聽我的,就算我叫你們做不願意做的事情,你們也得聽我的。對不對?”
這時候老陳才鬆了口氣,其他三人不約而同的也大喘了一口氣。張逗說:“好險呀!”方草地說:“奇迹呀!”
方草地這時候面色凝重的走過來,方說:“老陳,無論您怎麼決定,我們都聽您的。我預感我們能逢凶化吉”。
何東生走了,老陳留下,聽簡霖說要親自去倫敦參加紅酒拍賣會,進幾箱勃艮地,老陳知道簡霖已不為文嵐所惑,也替他慶幸,然後就告辭。簡霖學陳佩斯說:“拜拜了您吶!”
這時候眾人才恍然,都不說話了。
在妙妙家過了兩三天,到了周末,老陳回幸福二村家裡,換了身乾淨衣服,去星巴克喝杯大拿鐵,周日晚上又去參加簡霖每月一次的老電影聚會。這個聚會,近月來只有簡霖、何東生、老陳三人,說穿了聚會已變成是簡霖為了遷就堂弟兼黨和國家領導人何東生所作的刻意安排,老陳只是必要的陪客,若果老陳缺席,只剩下簡霖何東生兩個堂兄弟,感覺上有點尷尬,很難維持下去。人情上,老陳感到自己有責任到場。他向小希、方草地耐心的解釋了他非去不可的原因,而且,老陳說自己有點上癮了,想每月一次的聽聽何東生借題發揮的長篇大論。
方說:“那您戴上面具”。
老陳看眾人,眾人搖頭。
老陳說:“然後?沒有然後了。或者說,然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我們保命,你保官。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誰都不說出去,過了這個晚上,大家黑不提白不提,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
何東生說:“你到底想怎樣?”
這周,看的是1981年拍攝的《夕照街》,喝的還是1989年的拉菲,因為簡霖托仲介從拍賣會上進了五箱貨,大概未來一段日子在老電影月會喝的都將是89拉菲了,當然,對只喝89拉菲,老陳並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老陳說:“老方,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就算你到了南方,在給抓之前自行了斷,還是解決不了一個問題,就是只有幾個人知道他今天晚上的行蹤,我是肯定會被調查的了,同時我百分之百清楚自己又怕痛又膽小,進去之後什麼都會和盤托出,你就算獨自犧牲了,也攬不住這件事。我們還是完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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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問:“他醒了?”
老陳說:“這樣說不清楚,得面對面”。
老陳說:“先說共死的一面。你設想一下,我們的錄像機錄音機都開著,都連著互聯網和手機,一按鍵就可以群發出去。如果我們這樣做,全世界立即知道你被綁架了,誰都隱瞞不了。沒錯,不久后你就會獲救,我們就完蛋了,但你認為貴黨從此會怎樣看待你?會怎麼理解這個荒誕的事件?任憑你和我們如何解釋,有誰會相信這樣難以置信的綁架理由?所有人都會猜測事件的‘真正’背後原因吧!且不說你夜裡在北京開車兜風的事也會引起遐想。你認為貴黨還會相信你、用你嗎?當然,在被抓之前,我們更會盡量發出許多真真假假的文字材料,都說是你透露的國家機密,讓網上去流傳。你說,你認為你的官運會不會戛然跟你說拜拜?你比我們更熟知貴黨的思維和運作方式,你自己判斷一下”。
方草地說:“這個我不滾地雷、誰滾地雷的餿主意是我出的,我對不起大家”。
良久,小希說:“老陳,對不起,連累了你。找個國家九-九-藏-書領導人來問清楚,是我的氣話,我把大家害了”。
方草地說:“我們說,在資訊受控制的中國,大概只有國家領導人才會知道全部內情。但我們哪認識國家領導人?這才想到您跟我們說過這位何老師,才想到找他來替我們解說一下,但又怕他不願意,只能出此下策,我們覺得國家領導人本來就有義務要向我們老百姓說真話,但不嚇唬他們一下,他們不會自動說”。
《夕照街》拍攝地點就是今天北京二環邊兩廣路夕照寺街一帶,戲是描述改革開放早期北京一些普通老百姓的新時期生活,可以看到市場經濟的雛型。戲中有個騙子,假裝是香港人,穿一身白色西裝,操著假粵語,招搖撞騙,騙財騙色。年輕的陳佩斯則在影片中演一個養鴿子的待業青年,口頭禪是“拜拜了您吶!”
張逗看看手機說:“最快九十分鐘,我還可以再加藥”。
老陳說:“誠然,誠然。咱們兩邊都有風險。我承認這確是逼于無奈的險招。如果還有路,我也不想這樣險中求生,我們幾條人命,換你一頂烏紗帽,我認為我們的代價比你大多了。老實說,我提出這個同生共死方案,是因為我想不到兩全其美、你我雙方都可以接受的更好方案。東生兄你有更好的雙贏方案嗎?我是沒有了。你可以慢慢想想看”。
張逗給何東生喝水的時候,老陳也趁機交待小希和方草地,話也是說給何東生聽的:“今天晚上所有的事,包括待會的全部一問一答,都只是給我們五個人十隻耳朵聽的,一點都不準泄漏出去,就算有些內容你們覺得必須公諸於世,對不起,也不容許。這是同生共死協議的最關鍵條件”。
老陳示意叫張逗坐過去一點,自己把前座椅背向後調了四十五度,然後側過身來,伸手在何東生身上搜出一個像小型遙控器的竊聽追蹤偵察器,按一下鈕,幾秒鐘后三個小綠燈齊亮。老陳又鬆口氣說:“還好,沒竊聽、沒追蹤”。他叫張逗把偵察器放回何東生上裝右側內袋。
老陳問:“他會記得昏迷前發生什麼事嗎?”
老陳說:“事到如今,急也沒用。還有點時間,你們讓我想想再說”。
方草地說:“大家坐穩……”。方草地好像想衝過去。
老陳差點笑出來,心想午夜時分你何東生都還沒就寢,就算就寢也會失眠,何來夢回?這樣一走神后,老陳只假裝在聽何東生滔滔不絕的追述改革開放三十多年幾番的政策大交鋒,其實心思都在惦記著才兩天不見的小希。最後何東生說了一句“蒼蠅總是有的,但是我們不能因為有蒼蠅飛就不吃飯了”之後,就沒話了,三人喝悶酒快到午夜,何東生上了個廁所,出來問老陳要不要捎帶他回家,老陳怕他邀游車河兜風,反而有耽擱,就推謝了何東生的好意。
回到妙妙的家,老陳也獨自坐在一角,不發一聲。他閉上眼睛屢屢看到自己一生虛度,名譽掃地,想到幸福的飄渺,人生的無常,想到自己在牢獄和刑場。他雙腳發抖,渾身冒冷汗,但每次他都強把自己拉回現實,一次再一次沙盤推演自己的同生共死橋段,理論上行得通,實際上一點把握都沒有,這樣來來去去的天人交戰,弄得老陳筋疲力倦,但他知道,時不我予,是做決定的時候了,幾條人命都在他一念之間。
眾人低聲說:“同意”。
小希搬了張椅子坐在老陳的面前,握著老陳的雙手。看著小希,老陳感到很平靜,他直覺到一點:同生共死的小說橋段,對一般庸官不見得有效,但是對何東生,反而有一絲機會,因為老陳覺得何東生不是https://read•99csw•com一般的庸官,智商夠高,腦子夠用,應該懂得玩這個遊戲。老陳下了決心,就這樣賭一把吧。
方說:“那我替您過去問他”。
小希說:“我們不會傷害他,我們只想問他一些問題”。方草地說:“問完問題我們就放他走”。
老陳說:“東生兄,如果我現在要加害於你,也用不著騙你喝水吃藥,是不是?”
突然方草地也說:“呀,麻煩了!”
老陳在車上考慮各種脫身之術的時候,已憶起自己寫過的硬漢偵探小說《十三個月亮》,用過一個叫同生共死的橋段,但他一直懷疑,在生死攸關的現實里,把自己和眾人的生命交給小說的橋段,是不是太兒戲了?但除此外難道還有什麼萬全之計?
老陳感到自己像是小說中人在說話,反而心平氣靜了:“是真的,就是這麼簡單。不可置信吧!並且,回答了問題后,你就可以走了”。
老陳回頭看後座的小希和張逗,然後看到兩人腳下有個人,一動不動。老陳目瞪口呆的說不出話來。
何東生咬牙切齒的問:“為什麼?”
何東生說:“提問可以,但我不能泄漏國家機密”。
老陳說:“這由不得你,我們不要來秀水街討價還價那一套。我們幾個人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就是要你解答我們的問題,直到我們滿意為止。我們已置生死於度外,這次得不到滿足,一切對我們都變得沒意義了,我們寧為玉碎,同歸於盡。況且,東生兄,不管你有沒有泄密,只要貴黨懷疑你泄密,你就是泄密了,就算我們把這一刻到此為止的錄影,傳出去一部份,我相信你已經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同生共死是個完整不可分割、環環相扣的協議,雙方要麼全盤遵守,要麼拉倒。如何?”
老陳說:“你問我為什麼把你請到這裏,準確的說在沒有徵求你同意的情況下,將你綁架了,為什麼?很簡單,因為我們有問題想問你”。
何東生想,整件事太荒誕太夢幻了,但自己不是在作夢,這個同生共死想法簡直是兒戲,不過對方好像很認真。冒生命風險,問幾個問題就放自己走,這群瘋子在想什麼?不過看樣子自己只要同意跟他們玩的話,至少暫時可以活命,出去後主動在己,一切好辦。此情此境,在受制於人的狀況下,何東生以己度人,一時間還真想不出比老陳的瘋主意更好的主意。
老陳問:“錄像機都開了,都連接到電腦,隨時可以上網傳出去?”
小希、方草地、張逗這下點頭了。
何東生說:“你知道青蛙背蝎子過河的故事吧,蝎子半途忍不住蟄死青蛙,自己也淹死,天性!”
老陳說:“不要急。隨隨便便讓你走,你不可能摸摸鼻子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你轉個身就會叫人來抓我們。所以,就算此時此刻我們讓你走,我們已經是犯了重大的刑事罪,難免一死,就算你替我們求情,我們死罪能免活罪也難逃。不,我們不需要你的寬恕,現在不是在求你法外開恩”。
老陳說:“老方,戴或不戴,還有分別嗎?你們綁架何東生的那一刻,我已經跟你們一起走上不歸路了。現在,我過去,反而是你們可以考慮留在這裏,置身事外”。
方說:“是的”。
老陳說:“我要你明白,我們現在是處於一個同生共死的處境,生則同生、死則共死,選擇在你。你想聽我解釋嗎?”
張逗建議:“我們現在找個地方,把車停下,給何老師扶到司機椅子,我們就下車回家,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九九藏書何老師在不到兩小時內自己會醒來的”。
老陳說:“我願意賭一把。你願意嗎?”
何東生說:“然後呢?”
何東生說:“還等什麼?再不問就天亮了,想問什麼,問呀!”
老陳魂飛魄散的看著後座地上的何東生說:“你們瘋啦?”
何東生說:“對,想活命,馬上讓我走”。
他說:“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都下車吧,我把車開到南方,然後向政府勒索一筆大錢,轉移視線。你們都在這裏下車吧。張逗,把麻|醉|葯都給我留下。”
小希說:“我和老方怕你不同意,所以事先沒告訴你,事實上可以說你是沒有參与這件事的,如果你現在想置身事外,我們也不勉強你,我們把你放下去打車,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你完全不知情”。
老陳說:“一言為定!”
“重點是,這個每月老電影聚會,知道何東生會來的人不多,說不定還真的只有我和簡霖,頂多加上他的秘書三個人知道。我肯定會被調查,逃不掉,肯定是頭號疑犯。你們真的不讓我知道這事,人家問我最近見過什麼人,我都會交待出你們的名字接受調查。現在知道是你們乾的,可能不用上刑我就已經嚇破膽了,還不坦白從寬,把大家都供出來?我們這次完蛋了”。
然後老陳問張逗:“現在離他醒來最保守估計要多久?”
何東生說:“那麼同生呢?”
老陳待他喝完:“東生兄,你是聰明人,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有什麼說什麼,好嗎?”
老陳說:“我得自己過去”。
老陳沮喪的說:“待會他醒來,頭會痛,再想起之前的六、七秒鐘,肯定打電話給秘書,驚動安全系統,調看街頭監控錄影,說不定還會找到那個肥交警佐證,然後就是開始調查我,結果我一進去就屁滾尿流,什麼都吐出來。我們這次完蛋了”。
老陳說:“你心裏相信不相信無所謂,重點是你玩不玩這個同生共死遊戲,不玩,就是選擇共死,我們反正是死,現在就先讓你仕途死,再考慮你肉體死不死。玩,天亮就game over,你開著你的路虎回家,就當你平常一樣,晚上睡不著,開著車在外面兜風,累了在車上睡了一覺,天亮回家。你知道,別人也知道,你這位政治局候補委員經常如此這般在外過夜,誰都不會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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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說:“唉,這都不是重點”。
方草地說:“您也有不在場證人呀!我們動作的時候,您還跟簡老闆在一起呀。我們都想到了”。
何東生“唉”的嘆一口氣,然後示意張逗喂他水,但不要葯。他大口的吸啜了整杯的水。
片子放完,何東生一開口就念了幾句元曲:“看密匝匝蟻排兵,亂紛紛蜂釀蜜,鬧攘攘蠅爭血”,然後說:“市場經濟就是能調動人的積極性,看上去亂,有時候還會失靈,關鍵是要掌握其中的規律,政府什麼不該管,什麼必須管,耗了我們兩代人心力,改革開放大輪迴,反反覆復,嘔心瀝血,到今天午夜夢回我還會冒出一身冷汗……&rdquhttps://read.99csw.como;。
小希說:“老陳你鎮定一點,一切都安排好了,沒事的”。張逗說:“他沒事的,我用的是上好麻|醉|葯,小貓小狗都不會有後遺症,頂多醒來頭疼幾個小時”。開車的方草地也插話說:“他起碼兩個小時不會醒過來,我們說什麼他都聽不到,這葯我親身試過一回,不省人事兩個多小時,絕對可靠”。
老陳說:“東生兄,喝點水,吃兩片頭痛葯”。張逗拿著水和葯,何東生沒反應。
這時候老陳看到一個肥胖的交警急匆匆跑著過來,就是上月攔何東生車的交警。老陳抓住方草地的手,斷然的說:“不要亂來,車慢下來”。
老陳邊走邊想著明天回妙妙家之前,要記得把幸福二村家中那一大包的降血脂早餐燕麥片帶上。
何東生說:“說!”
老陳依然沉默。
老陳說:“我們已經是死翹翹的了,一隻腳已經在棺材裏面。不過我們死,也拉你陪葬,哪怕不是要你的命,至少斷送你的仕途”。
老陳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認為我們不會讓你活著走,因為我竟然讓你知道了我是誰。其實,哪怕我不露臉,我想你也會想到幾個名字,包括我在內。當然,你也可以預見到,你出事了,肯定會有人來調查我,那我遲早就會心防崩潰的招供,我這幾位朋友也是死路一條”。
說罷,老陳帶頭就走。小希也扔下手中的面具,跟著走,然後方草地和張逗也照做了,都跟在老陳後面。
何東生說:“理性?協議?你對人太有信心了吧”。
何東生有點憤怒但有氣無力的自語:“扯淡!”
張逗在監控電視旁說:“一個錄像機,一個MP3錄音機,一個台式電腦,一個筆記本,都連接了,無線寬頻上網,三部手機攝像頭也對準何老師,都是一個按鍵就可以群發出去的”。
眾人不明老陳所指。
方說:“不用過去,在這邊問就可以”。
老陳這時候才說話:“你們怎麼會這麼糊塗?”
老陳沮喪的說:“你們真的瘋了!完蛋了,完蛋了!”
老陳問:“很好。你們有很多問題要問他,是不是?”
眾人說:“行,都聽您的”。
何東生說:“我怎麼能相信你們不說出去”。
老陳說:“那現在我們過去問他!”
何東生說:“再給我杯水”。
何東生說:“哈,這就是你所謂的共死?”
這時候何東生有點專註了。老陳繼續:“我們也想活下去。你活,我們才能活”。
何東生冷笑幾聲。
老陳說:“就算我叫你們做些你們不願意做的事情,你們也得做,同意不同意?”
方草地和小希點頭。
“上車、上車”,三人呼喚著。老陳不由自主的打開前座車門,問:“這車是誰的?”
眾人又失語了,大概都在想各種出路,然後方草地說:“殺人滅口……”,眾人不約而同倒抽一口冷氣,方草地接著說:“……殺人滅口的事我是不會幹的”。
老陳說:“首先,待會我們會問你一些問題,你老老實實有問必答,直到我們滿意為止。然後,到天亮,我們就放你走”。
方草地說:“當然我們都希望您能九*九*藏*書跟我們一起聽聽何老師的解說。我們已經安排好,在兩個屋子裡用連接線遙控錄影一問一答,他連我們的影子都看不到,聲音也經過處理,不會知道我們是誰”。
何東生沒抬眼的說:“有進口瓶裝水嗎?”
“上車、上車”,三人異口同聲還是那句,老陳腦筋還沒轉過來,人已上了車,關了門,車開走。
張逗和方草地已把何東生抬進屋子,綁坐在一張有扶手的寬椅,椅腳已預先固定在地上。攝像機開著,通過延長連結線,眾人在另一間屋子監看著快將醒來的囚徒何東生。
老陳說:“沒錯!也可以說是共同自殺行為”。
張逗說:“剛才在停車場,我也戴了面具,基本上可以肯定何老師昏迷前看不到我的樣子”。
這是一個初夏的晚上,老陳心情也特好,幸福感又回來了。當他出了簡霖那個社區,拐了個彎,剛走到大馬路邊的時候,一輛黑色越野車急停在他身旁,嚇了他一跳,感覺上那是何東生的車,但駕駛的卻是方草地,而在後座的是小希和張逗,三人都在叫老陳上車、上車。
方草地說:“我爛命一條,怎麼不行?老陳,您說呢?”
小希、方草地、張逗不語。
老陳問:“好,事到如今,將錯就錯。待會你們先不要說話,一切都得聽我的,到我叫你們提問題,你們才盡量問個痛快。行嗎?”
果然,肥交警阻止其他員警攔車,並打手勢示意通行。老陳指示方草地:“現在慢慢開走,慢慢加速”。車過路障的那刻,老陳還瞄到肥交警向車敬了個禮。
老陳回身一看,前方交警在路檢,他整個人癱了一般靠著椅背說:“真的完蛋了”。
小希說:“這怎麼行呢?”
張逗說:“我在後面抱著他,用藥巾捂著他的口鼻,他只掙扎了六、七秒鐘就暈過去”。
之後老陳就乏力的坐著,頹然不語。小希說:“老陳,你不要怪我們,我和老方商量了很久,我們一定得找個知道內情的人來問,否則我們自己怎麼拼湊都沒辦法知道真相,這我們無論如何都是不甘心的”。
老陳環顧一下,說:“這不是何東生的車嗎?怎麼……?”
何東生到底是個心細如髮的人,醒來后忍住頭疼就開始思考,他已想到這不是他秘書就是簡霖或老陳乾的好事,但他必須要不動聲色,不能讓綁匪洞悉他有這個想法,否則肯定會給撕票。所以,當他看到老陳毫不遮掩的推門而進,他的反應不是驚詫,而是絕望,最壞的情況發生了,老陳都不怕暴露身份,面前另外兩男一女都不戴面具,這就表示綁匪已經打定注意不會給他活路了。他想不通的是:為什麼?
何東生說:“天亮你們放我走?我不信!”
何東生只怕再拖下去,老陳改變主意:“天亮我就得走”。
老陳說:“的確是。你不相信我們不說出去,但是,只要我們說出去,我們大概就會被天涯追殺,為了保命,我們不能說出去。反過來說,我們也不太相信你不對我們秋後算賬,你回去之後,說不定仍然不放心,還是會找人殺我們滅口,不過殺人滅口的事總得要靠人,而且也難保沒有漏網之魚,會把今天晚上的事放到網上,總之同樣是有風險,你自己評估吧。你是懂得這個道理的,如果人真有理性的話,哪怕為了自利自保的理由,我們也知道最好的選項是各自保持沉默,不做多餘動作,不要節外生枝。換句話說,你我雙方都嚴格遵守這份同生共死的協議”。
老陳嘆了一大口氣。
何東生:“這樣做你們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