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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世界大革命

第二章 世界大革命

——錄自1944年義大利戰時游擊隊吉奧波納第十九旅宣傳壁報(Pavone,1991,p.406)
舊世界的命運,顯然已經註定要衰亡了。舊社會、舊經濟、舊政體,正像中國諺語所說,都已經「失天命」了。人類在等待另一個選擇、另一條路徑。而1914年時,這一條新路大家都很熟悉,在歐洲多數國家裡面,社會主義黨派就代表著這個選擇(見《帝國的年代》第五章),另有國內工人階級的支持,內心則對歷史註定的勝利充滿信心,於是革命前途一片看好。似乎只等一聲令下,人民就會揭竿而起,推翻資本主義,以社會主義取而代之。一舉將戰爭無謂的痛苦折磨,轉變為富有正麵價值的積極意義:因為痛https://read.99csw.com苦折磨,原本就是新世界誕生時必有的流血陣痛啊。而俄國革命,或更精確一點,1917年10月的布爾什維克黨革命,正好為舉世吹響了起義的號聲。十月革命對20世紀的中心意義,可與1789年法國大革命之於19世紀媲美。事實上,本書所論的短促20世紀,時序上正好與十月革命誕生的俄國大致吻合。這個巧合,實在不是偶然。
布哈林說:「我認為,我們今天正開始進入一個革命時期。這個時期可能很長,也許要花上50年的光陰,革命才能在全歐,最後在全世界,獲得全面勝利。」
——1938年德國詩人布萊希特讀雪萊詩《安那其假面》有感(Br九*九*藏*書echt;1964)
——藍山姆著《一九一九俄國六周記》(ArthurRansome,1919,p.54)
革命是20世紀戰爭之子:特定來說,革命指1917年創立了蘇維埃聯盟的俄國革命。到了31年戰爭時代的第二階段,蘇聯更搖身一變,成為世上數一數二的超級強國。但由廣義來看,則泛指作為本世紀全球歷史常數的歷次革命。然而,若單憑戰爭本身,其實不足為交戰國帶來危機、崩潰與革命。事實上在1914年之前,一般的看法恰恰相反,至少對那些舊有政權而言,眾人都不認為戰爭會動搖國家。拿破崙一世即曾大發牢騷,認為奧地利皇帝就算再打上100次敗仗,也可以繼續逍遙,read.99csw.com照樣地做他的萬世皇帝——不然你看,普魯士國王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軍事上遭到慘敗,國土又丟了大半,卻還在那裡當王。可是我拿破崙,貴為法國革命的驕子,卻沒有這種好命,只要吃上一次敗仗,地位就大為不保。可是到了20世紀,情況完全改觀。總體戰爭對國家人民需求之高,史無前例,勢必將一國國力所能的負荷推至極限。更有甚者,戰爭代價的殘酷,國家民族甚而瀕於崩潰的臨界點。縱觀兩次總體大戰的結果,只有美國全身而退,甚至比戰前更強。對其他所有國家來說,戰爭結束,同時便意味著大動亂的來臨。
法國大革命以降,歐洲又發生了一場俄國革命。等於再次告訴世人,祖國的命運,一旦全然九-九-藏-書交託給貧苦卑賤的普羅大眾,哪怕敵人再強悍,也終將被趕走。
總而言之,這第一次的革命,主導了日後所有繼起革命的模式。
讀雪萊的詩(更別提3000年前埃及農民的哀歌了),令人不寒而慄。詩中聲聲控訴壓制與剝削。后之世人,是否依然會在同樣的壓制剝削之下讀這些詩?他們是否也會說:「想不到,連那個時候……」
十月革命在全世界造成的反響,卻遠比其前輩深遠普遍。如果說法國大革命追尋的理想,傳之後世的生命比布爾什維克為長;1917年革命事件產生的實際後果,卻比1789年更為深遠。一直到目前為止,十月革命催生的組織性革命運動,在現代史上仍數最為龐大可畏的勢力。自伊斯蘭創教征服各地以來,全球擴https://read.99csw.com張能力最強的力量,首推這股革命運動。想當年,列寧悄悄抵達彼得格勒(Petrograd)的芬蘭車站(FinlandStation),三四十年之間,世界上三分之一的人口,都落在直接衍生於那「震撼世界的十日」(Ten Days That Shook theWorld)(Reed,1919)的共產黨政權之下。這種共產黨,正是列寧一手組織創建的標準模式。在1914-1945年間長期戰爭的第二階段裏面,全球又掀起了革命的二度高潮,而這一次,多數革命群眾便開始追隨蘇聯的腳步。本章的內容,即是這兩階段革命的歷史經過;不過重點自然落在1917年初具雛型的首次革命,以及它為眾多後續革命設定的特殊氣質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