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說的也是。可是，也不全都是白色的吧？也有不少黃的牙齒、黑的牙齒的，不是嗎？」我立刻想到公園那位停車管理員的牙齒、完全歸化了煙草的黃褐色，是「植物人」的範例。

被認為是大禮上天性開朗的牙齒們，雖然不見得同意，也總是無可奈何的笑著接受了。

「哦？為什麼會想晒黑呢？」

對於冷，我一向充滿貴族式的傲慢——咬住牙齒、拒絕發抖的時候，總覺得全人類的自尊，都聚攏在你的身後ｈｔtpｓ://reaｄ.9９ｃsw.ｃom、幫你按住身子。

「作為一排牙齒，只知道享受著天生的白色，並不能算是有志氣吧。」

所以，除了快艇的馬達聲之外，還另外聽見一種牙齒互相碰撞的聲音。不過，正在滑水的牙齒，並不擔心被人誤會是自己在顫抖。因為太陽很大，天氣很熱，即使是牙齒，也並沒有打顫的道理。

「那，想要曬到多黑呢？」我心中浮現的，都是很失禮的模擬——烤九_九_藏_書焦的玉米啦、塗改的稿紙啦、融化的柏油馬路啦。

「嘿，大概因為天生就不怕水吧。」牙齒很開朗的回答我。因為只有白白的牙齒，其餘什麼也沒有，自然而然就令人感覺是在笑。

由此可見，牙齒和夏天的關係，的確比牙齒和冬天的關係要融洽的多了。

實在熱昏了。

「當心晒黑了。」我看看牙齒白的刺眼的身子。

牙齒說完后，意興風發的一躍而起，奔向蔚藍大海去了。

一排白色的牙齒，正在滑水。九_九_藏_書

怪不得每次吃生蚝的時候，總隱約察覺到牙齒的心不在焉，原來都只顧著跟蚝的殼談天去了。

就像不識時務的蒼蠅，繞著你的臉嗡嗡撲飛，怎麼趕也趕不走的時候，就算你是行刑前的貞德，也會覺得心灰意懶的。

「發黃或者發黑，如果不是由於自身的意志與抉擇，是毫無意義的。」白牙齒很鄭重。「就像因為生病而變瘦的人，怎麼能夠跟因為減肥才變瘦的人，相提並論呢？」九九藏書

「喜歡。」牙齒在我右邊的沙灘椅上坐下。

聽起來可真像減肥班教練在說話。

「哈，就是為了晒黑，才到海灘來的啊。」牙齒有點得意地挪動身子。

「有很多的貝殼，感覺很親切。」

「還喜歡這裏的海灘嗎？」

我目送這排牙齒潔白的背影，油然升起一股感動。但是，一想到將要被晒成黑漆漆的模樣，仍會忍不住又有一絲的悵惘哩。

可是對於熱，我就完全放棄、完全不抵抗。流汗是狼九*九*藏*書狽的事，根本談不上什麼人性的尊嚴。

可稱作「露齒而笑的最高級句法」。

「陽光好強呀。」牙齒嘆著氣。

「滑水滑得很好啊。」我先招呼對方。

「只要能成為與眾不同的牙齒，能動搖偏狹的審美標準，就心滿意足了。畢竟，牙齒還是有牙齒該做的事啊。」

奇妙的是，當那排滑完水的牙齒，邊走向我，邊沁出一粒一粒汗珠時，竟絲毫不顯得狼狽，反而更加亮晶晶的，閃爍著白光。

牙齒對貝殼類感到親切，這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