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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阿特雷耀的使命

2  阿特雷耀的使命

「現在,馬上,」凱龍回答道,「誰也不知道,你所承擔的偉大的尋求任務將會持續多久。可能從現在起每一個時辰教很關鍵。向你的父母與兄弟姐妹們告別吧!」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凱龍喊道,他完全陷入了不滿之中。「要完成她的委託,即便是對於一個更偉大、更有經驗的英雄來說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對於你來說——她派你到一個不確切的地方去尋找無人知曉的東西。沒有人能幫助你,沒有人能給你出主意,沒有人能為你預料你會遇到的事情。但是你必須馬上,現在當場就決定,你是否接受這項委託。一刻也不容耽擱。為了找你,我十天十夜幾乎是馬不停蹄地疾馳而來。然而,現在我幾乎要希望我沒有到這兒。我已經老了,我的力氣已經用盡了。請給我喝一口水!」
一隻像被人拔過毛的老烏鴉——他的模樣就像是一隻大土豆,上面被人橫七豎八地插了一些黑色的羽毛——用呱呱的聲音回答道(他是治感冒的專家):
凱龍向後倒在床上,喘息著說道:
有關童女皇生病以及厄運威脅著幻想國的消息尚未進入這個地區。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旅遊者來綠皮人的宿營地了。草比任何時候都長得茂盛。白天陽光明媚,夜晚天上密布星星。一切都很美好。
們甚至不知道是否可以用醫術來拯救她。但是有可能的是——恕我直言,我希望我的話不會得罪你們中的哪位——有可能的是,我們,聚在這兒的我們,並沒有掌握全部的知識和全部的智慧。這甚至是我最後的、也是唯一的希望,即在這個廣闊無垠的國家裡有一個比我們更有智慧的生物能給我們出主意並提供幫助。然而這些都是不確定因素。不管得救的希望在哪兒——有一點是肯定的:需要有一個探險者去尋找拯救的希望。這個人要能在無法通行的地方找到一條路,他不能在任何艱難險阻面前退縮。一句話,這個人必須是一個英雄。童女皇把這個英雄的名字告訴了我.並把她的和我們大家的命運託付給了地:他叫阿特雷耀,住在銀山後面的草海里。我將把奧琳轉交給他並派他去作偉大的探尋。現在你們了解了一切。」
巴斯蒂安知道,父親很悲傷。他自己那時候哭了好幾個晚上。他哭得那麼傷心,以致於有時候由於抽噎而嘔吐了。可是,慢慢地這一切便過去了。他還照樣存在著。父親為什麼不與他交談,不與他談媽媽,不與他談一些重要的事情,而只是說那些非說不可的東西?
說完這些,老半人半馬怪便嗒嗒地走出大廳。
他重新醒過來時,一開始不知道目已在哪兒,因為他周圍很暗。慢慢地他才認出夾,他在一個很大的帳篷內,躺在厚厚的毛皮被子上。好像是夜晚,從門帘的一條縫裡射入跳動的火光。
半人半馬怪朝她點了點頭,「謝謝您,老人家!」他說,「現在也許可以勞駕你們中的某—位去把這位阿特雷耀喚回來了吧!事情很緊急,童女皇的性命危在旦夕。」
沒有人比巴斯蒂安更加懂得這個詞的含義了,儘管他的父親還活著,而阿特雷耀既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可是,阿特雷耀是由所有的男人和女人共同撫養長大的,他是「眾人之子」,而他,巴斯蒂安,則誰也沒有——他是一個「無人之子」。儘管如此,巴斯蒂安還是很高興在這方面找到了一點與阿特雷耀共同的地方。遺憾的是,除此之外,無論是在勇氣、決心和形象方面他都與阿特雷耀沒有什麼大的相似之處。然而,他,巴斯蒂安也在作一次大的探尋,他不知道,這次探尋會把他引向哪兒,又會如何結束。
一個手裡抱著嬰兒的白髮老嫗回答說:「他們都去打獵了,過三四天才回來。」
「不,」他大聲地對自己說,「我得小心地分配我的乾糧。誰知道,它們夠我吃多久。」
「我沒有親人,」阿特雷耀答道,「我剛來到世界上不久,我的父母便雙雙被牛殺死了。」
紫牛大約是尋常的公牛和奶牛兩倍那麼大。它們的皮是紫紅色的,像絲綢一樣閃亮,上面的毛很長。它們的角又大又有力,其角尖像匕首一樣堅硬鋒利。紫牛一般來說是很平和的,不過,一旦https://read.99csw.com它們預感到危險或受到攻擊的話,便會即刻化作一場可怕的災難。除了綠皮人之外沒有人敢於獵取這種動物——綠皮人完全只用弓和箭來對付緊牛。他們偏愛騎士般的鬥牛方式,所以經常會發生牛未被殺死而獵手卻因此而喪命的事情。綠皮人熱愛並崇拜紫牛。他們認為,要取得殺死它們的權力就必須有被它們殺死的準備。
「停一下,主人!」小馬發出鼻息聲,「你忘記帶武器了,你不帶弓和箭就要出發嗎?」
「再見,阿特雷耀。祝你好運!」
「什麼委託?」阿特雷耀問。
「她病了嗎?」阿特雷耀驚奇地問。
阿特雷耀取來一罐清涼的泉水。半人半馬怪大口大口地飲著。然後他擦了擦鬍子,顯得平靜了一點,說道:
為了搞懂最後這撥妖魔鬼怪為什麼也會在場,就必須要了解:
「您從未看到過您那個墨水瓶之外的東西!」金龜子惱火地用營營的聲音說。
「是所有女人和所有男人一起撫養我的。所以他們把我叫作阿特雷耀,在大語言中,其意思是『眾人之子』。」
阿特雷耀默不作聲,他不動聲色地等待著。
他使勁搖了搖頭,脫口而出道:
塔樓上的鍾敲了十下。巴斯蒂安奇怪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而平常上課的時候每一節課對他來說都是一個小小的永恆。下面教室里,他們現在上的是德綠恩先生的歷史課。德綠恩先生是個瘦瘦的、經常脾氣很壞的男人。他特別喜歡當眾捉弄巴斯蒂安,因為巴斯蒂安記不住戰役的年份或有些人的生辰以及執政的時期。
「阿爾塔克斯,你想上哪兒便往哪兒走。」阿特雷耀答道,「從現在起我們要作一次偉大的尋求。」
「朋友們,你們不要感到太驚奇了。我佩帶奧琳只是暫時的。我只是傳遞者而已。不久我便將把『光澤」交給一個更值得配帶它的人。」
當然,不能把一個這樣的聚會想象成人類醫生的大會。在幻想國內雖然有許多生物就其外形來說,多少有一點像人類,但是至少也有同樣多的生物像動物或像其他完全不同的造物。正如在外面跑來跑去的一大群信使,其形狀多種多樣—樣,聚在大廳里的醫生們的外形也是五花八門的。他們中有弓著背、蓄著白鬍子的侏儒醫生;有穿著閃爍出藍光和銀光的衣裳、頭髮上閃亮著星星的仙女醫生;有大肚皮、手上和腳上長著蹼膜的水妖(為他們準備了獨特的坐浴浴盆);也有蜷曲在大廳中央長桌上的白蛇;蜜蜂精以及一般來說並不是特別善意和有利於健康的巫師、吸血鬼以及鬼怪。
「是誰撫養你長大的呢?」
「奧琳會給你很大的權力,」他莊嚴地說,「可是你不能利用這—權力。因為連童女皇本人也從來不使用她的權力。奧琳會保護你,引導你,但是無論你看到什麼,你都不能干預,因為從這一刻起,你自己的意見便不再作數。所以你出發時必須不帶任何武器。你必須讓一切任其自然。無論是好的還是惡的、漂亮的還是醜陋的、聰明的還是愚蠢的,你都必須一視同仁,就像它們在童女皇面前一律平等一樣。你只能尋找和提問,但是不能按照你自己的意見去作評判。千萬別忘了,阿特雷耀!」
每一個造物,無論是善的還是怨的、漂亮的還是醜陋的、歡樂的還是嚴肅的、聰明的還是愚蠢的,所有的造物只是因為她的存在而存在。沒有她便什麼都不存在,就像是沒有了心臟,人的身體就不能存在一樣。
「你找我幹什麼,陌生人?」他問,「你為什麼走進我的帳篷?你為什麼不讓我打獵?如果我今天殺死了那頭大牛的話——當別人喊我的時候,我的箭已經上了弦——那麼我明天就能成為一名獵手了。現在我得等上整整一年。這是為什麼?」
「不管怎麼說,我認為有一點是顯而易見的,」一隻金龜子(一隻甲蟲,有時候也被稱為「蜣螂」)嗡嗡地說,「在她的病與從幻想國各地來的信使向我們報告的可怕事情之間有一種神秘的聯繫。」
「這就是說。」他終於問道,「你就是那位阿特雷耀?」
他有點難為情地從木馬上爬了下來。真的,他的舉read•99csw•com動像一個小小孩!
「阿特雷耀或與之相似的名字,」另一個生物答道。
凱龍用他濃密的白眉毛下的眼睛嚴肅而又憂愁地盯著小男孩。
「神聖的馬掌釘!」他喃喃地說著,一邊試著坐起身來,「我在這兒躺了多久了?」
「啊,謝謝,很舒服!現在我已經感到好多了。聽著,阿特雷耀,你不一定要接受這一委託。童女皇讓你來決定,她並沒有命令你。我會向她解釋的,她會找到另外一個人的。她不會知道你是一個小男孩,她把你同別人搞錯了。這是唯一的解釋。」
「陌生人」,一個拄著拐杖的老頭答道,「他不會回來的,因為今天輪到他打獵,日落時才開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原諒我,阿特雷耀,」凱龍說,他費了很大的勁才控制住自己的激動情緒,「我並不想傷害你,但是太讓我吃驚了。老實說,我太驚訝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想!我認真地問自已,當童女皇在選擇像你這樣的孩子時是否真的知道,她自己在幹什麼。真是胡鬧!如果她是有意這麼做的,那麼……那麼……」
阿特雷耀低頭沉默著。他懂得,這裏要他去承擔的是比打獵更為艱巨的考驗。即便是一個最偉大的措手,一個最好的探路人,也幾乎無法經受這一考驗。對於他來說這個考驗太嚴峻了。
大廳里頓時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聲,還有一些驚叫聲。被童女皇委以珍寶的事已經有很久沒有發生了。
「誰能知道她到底患的是什麼病,」一個瘦長的火神說,他的鬍子是一團團紅色的火焰,「她既沒有發燒,沒有腫脹,也沒有出疹或炎症。她就這麼好像要熄滅了似的——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然而有一天,在綠皮人的宿營地出現了一個年老的、長著白頭髮的黑色的半人半馬怪。他的皮毛上滴著汗,給人以精疲力竭的感覺。他長著鬍子的臉顯得消瘦而又疲憊不堪。他的頭上戴著一頂用燈芯草編成的奇怪的帽子,脖子上戴的項鏈上掛著一個很大的金色護身符。他便是凱龍。
「你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許你現在能理解,當我看到你的時候為什麼會失去自製。可是,童女皇說出了你的名字。『去吧,去找到阿特雷耀!』她對我說,『我對他寄予無限的信任。』她說,『你去問他,是否願意為我和幻想國承擔偉大的尋求任務?』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選中了你。也許只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小男孩才能夠完成這一項無法完成的任務。我不明白,我無法給你出主意。」
他嚇了一跳。這麼大聲地叫喚,太不謹慎了。如果有人聽到他的喊聲呢?他等了一會兒,傾聽著。但是,從樓底下傳到他這兒的只有學校院子里各種各樣的喊叫聲。
老半人半馬怪驚惶失措地盯著他看。
當男孩轉過身,想走出帳篷去的時候,老半人半馬怪又一次把他叫了回來。他們面對面地站著,老凱龍把雙手放在阿特雷耀的肩上,帶著充滿敬意的微笑望著他的眼睛,緩慢地說:
她只是存在著。不過她是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存在的:她是幻想國所有生命的中心。
一個彎著腰的老婦人擠到前面,大聲喊道:
「我想,我開始懂得,童女皇為什麼選中了你,阿特雷耀。」
「是的,陌生人。」
「從各處也是從無處開始,」凱龍答道.「從現在起你是獨自一人,誰也不會給你出主意。這種情形一直要持續到大尋求的結束——不管它是以怎樣的方式結束的。」
阿特雷耀點了點頭。
大廳里籠罩著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啊哈,您啊」一個小墨水人嘲笑地說,「您總是到處都看到神秘的聯繫!」
「不,阿特雷耀就是我,沒有第二個。」
「怎麼樣?」老半人半馬怪輕聲詢問道,「你願意嗎?」
他心情沉重地重新把麵包包起,把它與蘋果一起放回書包。然後,他嘆了一口氣,坐到體操墊上,重新拿起了那本書。
從門帘后伸進來一個腦袋,又縮了回去。有人說:「他好像醒過來了。」
「奧琳!」阿特雷耀充滿敬意地說,「我要證明我是值得佩帶珍寶的。我該什麼時候出發?」
巴斯蒂安仍然盤著腿坐在體操墊上。他覺得腿發麻。他又九_九_藏_書不是印第安人。他站起身來,從書包里取出休息時吃的麵包和一隻蘋果,並開始在儲藏室里來回走動。腳有點發癢,慢
「或許還有另一位成年男子,一位有經驗的獵手也叫這個名字?」
「我叫凱龍,」半人半馬怪低沉地說道,「醫生凱龍,你們可能會知道這意味著么。」
隨後門帘被撩在一邊,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走了進來。他穿著用軟牛皮做成的長褲和鞋子。他赤|裸著上身,只在肩上披了一件長得拖到地上的紫紅色大衣,顯然是用牛毛織成的。他藍黑色的長發用皮線紮成一綹拖在腦後。在他前額和面頰的橄欖綠色的皮膚上用白顏色畫了一些簡單的圖案。他深色的眼睛閃閃發光,惱怒地盯著這個不速之客,除此之外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願意。」他堅定地說。
小馬點了點頭.輕輕地發出鼻息聲。
男孩微微地點了點頭,然後疾步走了出去。
他是那種在古時候被稱作半人半馬怪的生物。他的上身到髖骨是人的形狀,而其餘部分則是馬的身體。凱龍屬於那種所謂的黑色半人半馬怪。他來自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這個地方在很遠很遠的南方。他的人體部分是烏木色的,只有頭髮和鬍子是白色的、鬈曲的;他身體中像馬的那部分則是像斑馬一樣有條紋的。他戴著一頂奇怪的、用燈芯草編成的帽子。他的脖子上戴著一根項鏈,項鏈上掛著一個金色的護身符,上面有兩條龍,一條淺色,一條深色,它們互相咬著對方的尾巴,構成了一個橢圓形。
凱龍站在空曠的廣場中央。宿營地的帳篷以越來越遠的距離—圈一圈地繞著,以廣場為中央。凱龍所站的地方是長老們議事的地方以及過節時跳舞和唱古老曲子的地方。他等候著,朝四周打量。但是擠在他周圍的全是年紀很老的老頭、老太或幼年的兒童。他們好奇地盯著凱龍。凱龍不耐煩地跺了跺他的馬蹄子。
沒有人能夠完全了解她的秘密,但是每一個人都知道,事實就是如此。幻想國中的一切造物都同樣地尊敬她,同樣地為她的生命擔憂。因為她的死亡同時也就意味著所有這些造物的末日以及廣闊無垠的幻想國的衰亡。
巴斯蒂安走神了。
「嘿!」他喊道,「快跑,阿爾塔克斯,嘿!嘿!」
「嚯!」小馬喊道,「我該往哪兒走?」
最後,他嘴唇慘白地說:「對於這一切,我竟然一無所知。」
說起這種語言來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
說完,他們疾馳而去,被夜晚的黑暗吞噬了。
「那麼,」半人半馬怪說,「這樣更好,你不要告別就走。我留下來向他們解釋。」
巴斯蒂安記得,以前父親喜歡跟他鬧著玩,有時候甚至給他講故事或者是念故事。但是,打那時起一切都成為過去。他無法與父親交談。彷彿有一堵無形的牆圍繞著他,誰也穿不過這堵牆。他既不罵人,也不表揚人。就連巴斯蒂安留級的時候,父親仍然什麼也沒說。他只是以那種心不在焉的、憂心忡忡的眼光望著巴斯蒂安。巴斯蒂安的感覺是,對於父親來說,他根本就不存在。在父親面前,他總是有這種感覺。每當他們晚上一起坐在電視機前的時候,巴斯蒂安便感覺到,父親根本就不在看電視,而是隨著其思路走得很遠很遠,遠到巴斯蒂安無法尋覓;或者是,有時候他們都捧著一本書,巴斯蒂安看到,父親根本就沒有在看書,因為好幾個小時他總是盯著同一頁,沒有翻過。
帳篷外站著他的馬阿爾塔克斯。它的身上有斑點,小得像一匹野馬。它的腿粗壯短促,是方圓左近跑得最快、最有耐力的賽馬。它還象阿特雷耀打獵歸來時那樣備著馬鞍,戴著籠頭。
這就是說,這本書也帶著童女皇的符號。
「我不知道,這也無足輕重。因為現在他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們一定認識我所帶的標記。好吧,去把他找回來吧。」
從象牙塔出發到銀山後面的草海要走很多很多天。那是一個草原,它確實像大海那樣平整、那樣廣闊無垠。茂密的草長得像人一樣高。每當風從上面拂過,草便會像大海一般掀起波浪,並像水一樣地嘩嘩作響。
「我不想以美麗的詞藻來淡化我們的失敗,」https://read.99csw.com凱龍侃侃而談,「面對著童女皇的病我們大家束手無策。我們只知道,幻想國的滅亡與這一疾病同時來臨。更多的我們不得而知。我
「不!不!要是我早知道她讓我來找誰的話,那麼我肯定會拒絕向你轉達她的委託。我肯定會拒絕的!」
「這件事由我來做!」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孩喊道。
在同一時刻,在幻想國的另一個地方發生了一件誰也沒有觀察到的事情。無論是阿特雷耀、阿爾塔克斯還是凱龍,對此都一無所知。
「是的,真的是他。我認出來了。在我年輕的時候曾經有一次看到過他。他是整個幻想國中最有名望的、最偉大的醫生!」
他打開了包在麵包外面的紙,把蘋果放在褲子上擦擦乾淨。但是,在開始咬之前,他突然停柱了。
「我們看到了珍寶,」一個小女孩說,「我們知道,你是從童女皇那兒來的。但是,你是誰?」
凱龍搖了搖他的鬃毛,跺了跺馬蹄。
「我不認識他,我是來找他的!」
表面上什麼也沒有變。只要是巴斯蒂安能夠想到的東西,他應有盡有。他有一輛自行車、一輛電動火車、許多維他命藥片、五十三本書、一隻金色的土拔鼠、一隻養著熱帶魚的魚缸、一隻小的照相機和六把瑞士小刀以及其他東西。可是,他對這些東西根本就無所謂。
凱龍慢慢地點了點頭,然後從他的脖子上取下連著金色護身符的項鏈,把它掛在阿特雷耀的脖子上。
生活在這兒的民族叫「草人」,又叫「綠皮人」。他們的頭髮是藍黑色的。男人也留長發,有時候還留辮子。他們的皮膚是深綠色的,略微有一點接近於褐色——就像橄欖顏色。他們過著異常簡樸、嚴峻而又艱難的生活。他們把他們的孩子,不管男孩還是女孩,培養成勇敢膽大和有自尊心的人。他們必須學會忍受酷暑嚴寒和貧困,以此來證實他們的勇敢。這是必要的,因為「綠皮人」是遊獵民族。他們生活中所需的一切或者是用堅韌而又有纖維的草原上的草製成的,或者取自於大群大群地奔走在草海中的紫牛。
他陷入了回憶,眼前浮現出媽媽動手術那個醫院的長長的走廊。他和父親在手術室外坐著等了好幾個小時。醫生和護士出出進進。每當父親詢問媽媽的情況時,得到的總是支支吾吾的答覆,似乎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情況。最後出來一個穿白大褂的禿頂男人,他看上去疲憊而又悲哀。他告訴他和父親,一切努力付諸東流,他很抱歉。他與他們倆握了握手,喃喃地說:「衷心的安慰。」
無人知曉,究竟是何種神奇的力量。但每一個人都知道它的名字:奧琳。
「一個孩子,一個小男孩!真的,童女皇的決策真讓人費解。」
巴斯蒂安吃驚地停止了閱讀。他合上書——事先用手指夾在書頁中間——又一次仔細地打量著封面。那上面是兩條蛇,互相咬著對方的尾巴,構成了一個橢圓形!這個奇怪的符號意味著什麼呢?
幻想國中所有的生物都知道這一圓形飾物的意義:它是受童女皇的委託,以她的名義行事的符號,就像她親自到場一樣。這意味著,護身符會給戴著它的人帶來神奇的力量,儘管
留下的人面面相覷。
「是的,阿爾塔克斯,」阿特雷耀回答說,「因為我帶著『光澤』,就不帶武器了。」
「我們這就去作一次更大更大的打獵。」阿特雷耀答道,並躍上了馬鞍。
關係到整個幻想國安危的討論一般總是在象牙塔的大御座廳進行的。御座廳就位於宮殿區內,在玉蘭圖底下幾層。現在這個圓形的大廳里充滿了嘈雜、低沉的說話聲。整個幻想國四百九十九名最好的醫生聚在這兒。他們圍成大大小小的圈子竊竊私語。他們中的每一個都已經去探望過童女皇——有的早就去看望過,有的是在不久之前——每一個都試圖用自己的醫術來給她醫治。但沒有一個人是成功的。誰也不知道她的病症及其原因,誰也不知道怎樣才能治愈她的病。第五百名醫生是幻想國所有醫師中最最有名氣的一位。傳說他通曉一切草藥、符咒和自然的秘密。從幾個小時之前起,他便在女病人那兒了。所有的人都翹首盼望著他的檢查結果。
「這一委託是什九_九_藏_書麼呢?」阿特雷耀想知道。
「從未聽說過!」第三個生物說。所有四百九十九名醫生都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
他推了推架在鳥嘴上的大眼鏡,以挑戰的目光看著周圍的生物。
突然,大廳里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轉向那扇大的雙門。雙門被打開了。最著名的、有著許多傳說的神醫凱龍走了進來。
夜晚,在非常遙遠的一片荒野里,黑暗聚集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影子般的形象。黑暗越來越濃縮,即使是在夜裡,在沒有光線的荒野里,也能看到一個碩大無比、黑如煙墨的軀體。它的輪廓還不太清楚,但是它用四隻獸爪站立著,毛茸茸的大腦袋上有著兩隻閃著綠色火焰的眼睛。現在,它把嘴和鼻子向空中仰起,嗅著。它這樣站了很久。突然,它好像是聞到了豬物的氣味,因為從它的嗓子眼裡發出了一陣低沉的、得意揚揚的吼聲。
隨後,他爬上木馬,像騎馬似地坐在上面。他想象著,自己是阿特雷耀,騎著阿爾塔克斯在黑夜裡疾馳。他把身子伏在小馬的脖子上。
「是的。但是陌生人,您是打哪兒認識他的?」
「再見,凱龍!」
「為童女皇找到良藥,」半人半馬怪答道,「拯救幻想國。」
阿特雷耀抬起頭,看著他。
「好吧,主人,」它答道,「那麼打獵呢?」
但是,許多生物忌諱說出這一名字。他們把它叫做「珍寶」或「潘塔克」或者只是簡單地管它叫「光澤」。
凱龍用他的馬蹄頓了好幾下才使騷亂平息下來。然後他用低沉的聲音說:
「終於去了!」凱龍低沉地說了一句,隨後便暈了過去。
打這以後父親與巴斯蒂安之間的一切都變了。
阿特雷耀的瞼變得更加瘦長,更加堅毅。
她跑開了。幾秒鐘后,人們看到她在帳篷之間騎上一匹沒有備馬鞍的馬疾馳而去了。
「她既不咳嗽,也不流鼻涕,這根本就不是醫學意義上的病。」
他說話的時候,每說完一個句子,便從嘴裏冒出一小團會構成各種圖像的煙雲。這一次出來的圖像是一個問號。
慢恢復了過來。
「我的同事先生什們!」一個雙頰深凹、穿著長長的白大褂的鬼怪插話說,「我們可不要陷入不實事求是的、帶有個人恩怨的爭吵之中。更重要的是——請壓低你們的嗓門!」
凱龍開始講述童女皇的狀況以及從幻想國各地來的信使所報告的內容。阿特雷耀不斷地提問,半人半馬怪盡他所知地給予答覆。這是一次通宵達旦的長談。阿特雷耀對向幻想國襲來的厄運的整個情況了解得越多,在他那一開始便深鎖的眉宇間便越明顯地現出震驚的表情。
「我該從哪兒開始呢?」他問。
如其稱號所表明的那樣,童女皇是無邊無沿的幻想國中無數部族的統治者,可事實上她遠遠不僅僅只是一個統治者,或者說得更確切—點,她全然不同於一個統治者。她不進行統治,她從未使用過暴力或她的權力,她從未下過命令,從未處決過計么生物,從不干涉任何事宜,也從不需要抵禦某個人的進攻,因為誰也不會想到去造她的反或加害於她。在她面前所有生物都是平等的。
「阿特雷耀也和他們在一塊嗎?」半人半馬怪問道。
在大御座廳里到處都在進行與之相以的談話。這麼多種類各異的生物竟然能互相交流也許會讓人覺得非常奇怪。可是,在幻想國內所有的生物,包括動物在內至少會兩門語言:首先是他們自己的語言,只能用它來與他們的同類交談,其他生物聽不懂;第二種是一種普通的語言,被稱為幻想國的標準語或者是大語言。這種語言每一個生物都會,儘管有些生物
塔樓上的鍾敲了十一下。現在是課間大休息的時間。從走廊里傳來了孩子們的叫喊聲,他們正向樓下學校的院子里跑去。
「男女獵手們上哪兒去了?」他氣喘吁吁地說,一邊摘下帽子,擦了擦前額。
「這個英雄的名字叫什麼來著?」一個生物問。
它跑了起來。這個影子式的生物悄然無聲地、大步地跳躍著,在沒有星星的夜晚狂奔著。
「阿爾塔克斯,」阿特雷耀拍拍它的脖子,對它耳語道,「我們必須上路。我們必須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沒有人知道我們是否能歸來,或何時能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