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之洋，醒醒，之洋，醒醒。」
繁忙的街道，車輛熙來攘往，之洋與時珍間避到行人路上。
「不是叫雙溪嗎？」
之洋與時珍異口同聲答：「《石頭記》！」
時珍答：「母親去世后，整個家靜下來，家母一向是我最好朋友，我當然傷心，可是我將來總會有自己的生活，最慘的是父親，他唯有寄情研究這部機器。」
這一切，都由時珍告訴之洋。
「花多眼亂，不知怎麼挑選才好。」
之洋嘆口氣，「對於未知，當然有點顧忌。」
「第一站屬實驗性質，讓我們到一首詩里去漫遊吧。」
「兩位來了，快請進內，衛君正在等你們呢。」
之洋按鈕打開窗帘，剛好看到金紅色夕陽，原來已經是黃昏。
「時珍，」之洋的興趣大增，「但是那部機器還在實驗階段。」
李時珍「嗤」一聲笑出來，「你且看看是什麼時候了。」
之洋頷首，「對，汽車尚用汽油，污染空氣，遺害無窮。」
之洋攏了攏頭髮，打一個呵欠。
「那已是令人整夜輾轉不已的長夢了。」
時珍訝異，「那我們就沒什麼地方可去了。」
之洋緊握住時珍的手，一齊進入新世界。
「你正坐在它上面。」
之洋大吃一驚，「李梅竺教授失蹤？」
時珍小心翼翼答：「我不知道。」
「林之洋，你這人意見真多。」
時珍笑，「我不會這樣想，老闆罵起我來的時候，不知多有真實感。」
之洋懇求：「別再提那三個字。」
「我也認為難得。」
「那麼，讓我們來選旅遊目的地。」
「呵，根據歷史，她與伴侶長時間分開，所以傷懷。」
門鈴一響，大門開啟，一位女士開門出來，只見她儀容高雅，態度可親，之洋覺得她十分面熟，不知在何處見過。
之洋離開了李宅。
「之洋，醒醒，之洋，醒醒。」
她們面面相覷，糟糕，到什麼地方來了？
回到家，月亮已經升上來了。
「八仙中鐵拐李的傳說。」
「誰說不是，相形之下，你的悲哀應被沖淡。」
「啊，我明白了，所有文字記載其實都有作者主觀成分，與歷史總有多少差距。」
「時珍，你待我真正不薄。」
「你看你，又露出憂鬱的樣子來了。」
之洋揉揉臉，按下私人電腦開關，她好朋友李時珍的臉在熒幕上出現。
「這裏。」她緊緊握住時珍的手。
「不要再提這三個字，先說說你的好計劃。」
「不不不，」之洋低頭沉吟，深深嘆口氣，「此刻有了心理準備，回去已肯定失去震蕩感覺。」
「那時講男兒志在四方。」
「咦！」
「他把意境輸入電腦？」
之洋抬起頭來，「是蘇軾懷念亡妻的『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對無言，唯有淚千行』吧？」
時珍笑道：「可是這並不是一部時光隧道機器。」
「之洋，明日是奧比斯生日，我們舉行晚會，請電某號，或攜酒一瓶，自動前來相會。」
之洋滿以為會看到滿室儀器，成串電燈一亮一滅，忙碌不堪，機械人來回穿梭接受命令，可是那間光亮寬敞的實驗室卻沒有這些道具。
老蔡說：「請隨我來。」
轉頭想與時珍說幾句，只見她伸手一指，「看。」
她開啟收音機，想聽聽二○八三年八月二十三號有什麼大新聞。
「把遨遊的時間縮短一點。」
時珍卻說：「那是個什麼地方？風景如畫。」
「那還有什麼味道，喂林之洋你不是怕吧？」
李時珍短髮圓面，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笑臉活潑開朗，年齡與之洋相仿，約二十二三歲。
「噫，這叫我想起一個故事來。」
「她有沒有把他認出來？」
「是，父親說，無論做什麼，千萬別給人一種rｅaｄ.99cｓｗ.ｃｏｍ腦綻青筋、小船不可重載的感覺。」
自古到今，人類都一直專註搞自我麻醉的玩意兒，越來越精，自在意料之中。
之洋只想逃避現實，真實生活令她失望，她覺得每天太陽出來必須消磨太多的時間令她受盡折磨，不如躲到李宅的實驗室去。
「他不會對我說謊。」
「對，成功后，又切忌躊躇滿志，洋洋自得，到處找人認同。」
之洋與時珍被推著上車。
二人黯然。
「之洋，睡覺不能逃避煩惱，之洋。醒醒，我有話說。」
之洋笑了，「姿勢要漂亮，可是這樣？」
「上班滋味如何？」
之洋變得非常文藝腔，對著光環吟道：「但願人長久，千里共蟬娟。」
之洋一早知道好友比她聰明。
之洋笑問：「回不來了怎麼辦？」
時珍一愣，沒想到之洋還懷有目的。
「而女子無論如何總會傷心，何必男子犧牲前程來遷就眼淚。」
之洋「嘭」一聲踢上門。
「對了。」
「呵簡直不能置信。」
之洋笑著拍拍時珍肩膀，「你笨？才怪，我方是真笨。」
社會至看不起這種人。
「我再與你聯絡。」
混沌的景象漸漸清晰了，之洋與時珍發覺她們站在郊外。
時珍拍拍之洋肩膀，「來，到我家來，我慢慢解釋給你聽。」
之洋在舒適的沙發上坐下。
「之洋，我們再試一次。」
「氣氛好極了。」
「封建！」
時珍溫柔地說：「如今這三個字的發音如毒蛇嘶聲是不是？不要緊不要緊，總有一日，你聽到曾國峰三字，會茫然想，噫，此名彷彿有點熟悉，是誰呀？」
時珍說：「現在知道世上不止你一個失意人了吧？」
「可是，生活是那麼沉悶。」
時珍說：「讓我看看你。」
「何用那麼久，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時珍冷笑一聲，「連身體都不顧了。」
「是呀，他回來之際，發覺身體沒有了，靈魂四處飄蕩不是個辦法，只得託身在一個叫化子的軀殼上。」
之洋睡了。
時珍得意洋洋，「那就是家父的本領了。」
兩個女孩子見了面，先緊緊握手。
就在此際，「卟」的一聲，之洋與時珍同時醒來，好端端坐在沙發上。
「又怎麼樣呢？」
下次，到小飛俠的世界里去旅遊，比較不傷脾胃，外國人的世界，外國人的感情，假裝投入，扮得再僅，不過是假洋鬼子，夢做完了可以依然故我。
時珍笑嘻嘻，「我們也可以試一試。」
忽然想起一事，立刻找時珍：「時珍，目錄里有無李白的『黃河之水天上來』——」
時珍笑眯眯。
之洋不語，她留戀適才雙溪的風景，那片濃郁的綠色已經沁進她心脾。
「不錯。」
之洋頷首。
林之洋掀起被褥起來，「李時珍，大清早吵什麼吵的。」
「對，他擔任導演。」
只聽得她輕輕吟道，「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聲音無比凄酸，「只怕雙溪鋅錠舟，載不動許多愁。」
時珍見之洋那樣顧慮，反而十分高興，自從曾國峰離開她以後，她十分頹喪，這還是第一次表示對自己珍惜。
之洋低下頭，「已經好些了。」
「喂，時珍，他不讓你用你可別胡亂用。」
「對，一定是雙溪附近，我們把那個地方去找出來。」
之洋別轉臉，她也自覺過分，「可是，我只是想好好睡一覺。」
之洋是個傷心人，一見此情此景，不禁黯然消魂，一腔心事不知找誰傾訴。
之洋問：「只是腦電波進入小說測覽，肉體應當無恙吧？」
之洋走到電腦熒幕前去。
「不，說笑而已，家父怕人沉迷做夢，已設安全掣，最久可以逗留三分鐘。」
「我不要到外國人寫的情read.99csw.com節里去。」
「主角呢，怎麼不見女主角。」
這是之洋一生中感覺最繾綣的三秒鐘，眼角淚水還未乾透。
「且別忙做夢，先吃飽穿暖再說。」
「明天吧，之洋，明天再說。」
心靈空虛，沒有寄託，故此老是纏住朋友不放。
之洋稍停，說下去：「我想向書中主角請教，失戀后自處之道。」
時珍一按鈕，目錄出現了，先分世國各地，再以字母次序排列，全部是小說名。
「來，隨便按鈕，但求刺|激，不計後果。」
之洋睜開雙目，是她的鬧鐘叫她，從前，鬧鐘里配上曾國峰的聲音，好讓她一早聽到他叫她，同他分手之後，鬧鐘已換上自己的聲音。
林之洋在床上轉一個身，嘆息一聲，用枕頭壓住頭。
時珍搖搖頭，「不知道，他很豁達，希望他不會沉湎過去。」
耳畔聽得時珍說道：「這個夢較長，約有三十秒。」
「那真是一個美夢，令尊太偉大，發明那麼奇妙的旅遊機器。」
「呵，」之洋好不意外，「令尊好才情。」
「當然不，電腦儲藏不過是家父常看的幾千個故事，喂，何必貪心，從一部精彩小說某章遊覽到某節，已經夠開心。」
之洋十分興奮，「讓我們立刻進入夢鄉。」
之洋不語。
之洋大樂，大搖大擺地走進去，「我們來了，與你討論獅身人面之謎以及古瑪耶文明。」
「之洋，」時珍手舞足蹈，「我有無同你說過家父那套實驗機器？」
「家父說，本來亦可以安排回到過去去見歷史人物。」
之洋抬起頭，「多久之後，十年、二十年？」
「是，不然你還以為是龐大如中古時代的刑具？」時珍咕咕笑。
這時，之洋也已梳洗完畢，換上襯衫長褲。
「我不是指中文小說創作貧乏，而是爸比較少看中文小說。」
之洋瞪大雙眼，「你的意思是——」
之洋感慨，「誰會想到夢境都可以指定。」
「可惜我不大會用，這樣吧，之洋，我勤加練習，學熟了再織。」
「你連父親的親筆都不肯定！」
「真是，若是一本情節老套枯燥人物性格模糊的壞書，那就糟矣。」
「不，我不想見西洋小說中主人翁。」
之洋頹然。
之洋悄悄對時珍說：「我又不明白了，書中人怎麼會讓我們參予劇情？」
時珍大笑。
「然則我這麼笨，必定有晚福？」
之洋用手捧著頭，「我想移民到別的星球去，可以嗎？」
「我們鎖住實驗室的門好了。」
「來，到了我家再說。」
時珍駭笑，「可怕！」
「這不是問題，幾乎所有小說中，均有女主角，《水滸傳》那樣的武俠暴力小說都有女角。」
之洋說：「那我們是幸福得多了。」
時珍更是嚇出一身汗，「家父明明去了旅遊！」
「之洋，之洋。」她聽見時珍喚她。
之洋不出聲。
「你先梳洗，換過件衣裳，我來接你，慢慢聊。」
之洋不以為然，「那人為何不能與她在一起？」
時珍慌了，「應該是。」
「什麼故事？」
「之洋，這個不說了，你有無興趣跟我去旅行？」
之洋不語。
時珍想一想，用更淺白的語言解釋：「它不能叫我們回到過去，除非我們將過去寫成文字資料，輸入電腦，作為夢境背景。」
「時珍，你對我真好。」
「真的嗎？」之洋瞠目結舌。
之洋凝視時珍，「就似我們的生命，轉瞬即過，也只是一場夢。」
「沒有，接著的兩句是『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之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不，時珍，我不想出來。」
自來好夢最易醒。
有趣極了。
「我還沒準備好。」
「來看家父預定的目錄，此刻還沒九*九*藏*書有完全整理出來。」
「你太放縱自己了。」
時珍側頭想一想，「真的，誰會要到那本書的情節里去。」
「不過有一首著名的詞，那意境與家父心情相仿。」
「不，」時珍眨眨眼，「我比較知道父親的閱讀習慣。」
「是呀！一身好文才亦不管用。」
房間凌亂一片。
今年真倒霉，大學畢業試考得不理想，分配不到她想要的工作，男朋友曾國峰一聲對不起，轉了工作，另結新歡，她同父母吵了一場，搬出來住，幾個月後，發覺所有親友都遠離她，她臉上恐怕已烙上頹廢青年烙印。
「胡說，中文小說世界是一個浩瀚的大海。」
「之洋，多日不見，請與母親通話。」
「咦，為什麼凈是小說？」
「你少說一句好不好？」
李時珍拍手稱好。
「想到餘生最好的時間都要虛擲在毫無意義的公務上，甚覺悲慘。」
之洋忽然明白了，「你是想逗我開心吧？」
「他還見過什麼事什麼人？」
車子往郊外駛去，停在一層精緻的小洋房門口。
之洋閉上眼睛，她聽到悅耳的音樂，感覺到有一雙大力至愛的臂膀輕輕環繞她，舒暢到極點，不由地長長吁出一口氣，忽然之間不再生氣，多日怨氣得以平復。
李時珍為之氣結，「一個人到了這種地步，夫復何言。」
正在此時，一盞小小紅燈亮起，有人插|進來講話：「之洋，是我時珍，研究了一個晚上，已可控制時間掣，已能無限期逗留在某一夢境中。」樣子疲倦，顯然一夜未睡。
電光石火之間，之洋明白過來，這是那位先生的妻子，姓白，她與時珍跑到極受歡迎的科幻小說情節里來了。
之洋側著頭，衛夫人，這該是哪一部小說？名著里好像沒有衛夫人，時裝小說又很少會被承認是名著，之洋一直在動腦筋想書名。
李家在山上，一條偏僻小路轉下山谷，是一間大屋，建築物分開兩部分，左邊是住宅，右邊是實驗室，屋內有通道。
「奇怪，」之洋說，「單憑一首詞，怎麼可以經營出那樣的氣氛？」
「咄，一本書應該好戲連場，絕無冷場。」
「不如挑本文藝小說。」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之洋狐疑。
之洋問：「那位姐姐為何傷懷？」
只見時珍取出兩副小小耳機模樣儀器，示意之洋戴在頭上。
時珍問那中年瘦削漢子：「貴姓？」
「那麼，讓我們在目錄中挑中文小說的角色來見。」
「就如此？」
「不，他本來是一個相貌俊秀的書生。」
之洋一聽，立刻搖頭擺手，「我最怕跑天下。」
時珍看看時計，「三秒鐘。」
「多久，嗄，多久？」
「……林之洋小姐，閣下銀行戶口某號已經超支，請迅速與我們聯絡。」
「字條可是他親筆？」衛先生質問。
之洋看著時珍，「照你說，我們的思想去了旅行，肉體則留在實驗室里？」
時珍也笑，「那就希望是流落在一本好小說里了。」
之洋瞪著時珍，「這是怎麼一回事？」
「唉呀不要緊啦，反正大吃大喝過，又玩得那麼瘋，過足了癮，也無所謂了。」
之洋疑惑，「那時人類已經發明了織夢機器嗎？」
「旅遊？你因何得知？」
只見一個女子，穿著寬施大袖的衣服，體態十分輕盈，緩緩走近，臉容娟秀，一如不食人間煙火。
他說：「你們跟我來。」
「之洋，我父親旅行去了，現在由我管家。」
「知道就好，我半小時後來接你。」
林之洋呻|吟：「別理我，讓我一個人睡在此地爛掉。」
之洋「哇」一聲，雙手亂搖，「不不不，千萬不要《水滸傳》，太可怕了。」
那男子答：「叫我老蔡得了，我是衛宅的管家。」
時珍九*九*藏*書從來未聽過這樣趣怪新奇貼切的形容，不禁笑出來。
「有！」之洋想起來，「據說那是一套旅行器材。」
女子抬起頭，忽然見到陌生人，不禁一怔，退後一步，她有一雙黑白分明機靈的大眼睛，可是卻淚盈于睫，驚疑地看著之洋與時珍。
「不過人物下場也都很慘。」
「瘦多了，同曾國峰沒關係，是你自己食無定時，又缺乏運動。」
天氣微寒，滿眼青綠，霧氣重重。
之洋歡呼一聲。
時珍啐著笑道：「我長得如花似玉，怎麼會叫你想起一個神話中的爛腳叫化子？」
「你父親批准我們用那機器嗎？」
時珍點點頭。
她看得見時珍，時珍在那邊顯然也看得見她，才說：「昨夜又吸麻醉劑才睡得著？」
「對對對，」時珍說，「我在兒童樂園讀過他的故事，他魂離肉身去遊山玩水，家中僕人見他長睡不醒，以為他已辭世，故此將他火葬。」
之洋聽說李梅竺博士熱誠好客，和藹可親，富幽默感，一點兒架子都沒有。
「快開場了，不用心急。」
「嘖嘖嘖，一次失戀，就把林之洋給打垮了。」
「恐怕她們自身難保。」
「說得不錯。」
「不過蘇氏一生也不幸福，之洋，是不是上帝給了人一樣，就奪去一樣，使人的快樂永遠不得完全？」
「你好似深深感動。」
熒幕上的映像消失了。
之洋搖頭，「不管用，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百多年後，說不定空氣污染，河水渾濁，你再也不感興趣。」
之洋忍不住，朝衛先生瞪瞪眼，「李教授多數用電腦寫筆記，極少用筆。」
「當給我一次面子好不好？」
說時遲那時快，一部車子「嗖」一聲停在她倆面前，有人跳下車來同她們打招呼：「兩位小姐久候了，快上車，衛夫人在等你們。」
「我也知道此乃我之致命傷。」
「才三分鐘？」
之洋跳起來，「我怕？」
之洋忍不住開口：「這位姐姐——」
之洋搔搔頭，去按另外一個鈕召機械人出來打掃，只聽見機器軋軋聲，她去打開儲物室門，只見機械人手臂舞動，發出訊號「電池需要更換，電池需要更換……」
之洋問：「我們如何進入選定的夢境？」
「你這人乏勁。」
之洋取起她要的提神葯，剛想吞服，想起好友的忠告，又遲疑地放下，終於到廚房去找咖啡。
「我馬上來接你。」
李時珍的聲音又來了，「之洋，聽我說，我有好計劃。」
「我不明白。」
「若真是回不來，你挑哪本書？」
「對了，」時珍拍手，「所以父親索性採用各種小說作背景。」
時珍啼笑皆非，「喂，我們姐妹倆別爭著認笨可好？」
「他留下了一張字條，寫得很清楚，陸沉古大陸亞蘭提斯已修築完畢，他是少數獲得預先參觀的一分子。」
之洋按住她的手，「我們到底會漫遊哪一本小說？」
她做一杯咖啡坐在電腦熒幕之前看昨夜有什麼人找過她。
「記住，再複雜的夢境都是短暫的，腦部活動與時間空間無關，思維來去一如閃電。剎那間上至蒼穹下至碧落，環遊整個宇宙。」
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走出來，「你們說什麼？」他語氣急促，「誰在這種時刻同你們談風花雪月？時珍的父親失蹤已有整個星期，大家快坐下來商量如何尋人。」
時珍答：「對不起，時間掣沒調校好。」
時珍說：「隨意抽籤。」
「之洋，振作一點兒。」
之洋終於說：「時珍，你也很寂寞吧？」
忽然時珍說：「我已經請到了！」
門鈴已經響起，「之洋，開門，是我。」
之洋神馳，「怎麼寫得出那樣的好句！」
對方嘻嘻笑，「那你選錯地方了，床上不是爛柯山。」
「有九-九-藏-書何不可。」
「可是，父親告訴我，他已借它去見過《雙城記》主角瑟尼卡頓。」
時珍笑笑，「並無稀奇之處，一切由家父編排，你我大可客串演出，自得其樂。」
「不，」時珍興奮地說，「不用跑。」
之洋吃一驚，「無限期？」
時珍說：「自然還有一套戴在頭上的儀器。」
門「刷」一聲打開，李時珍精神奕奕走進來，一見室內凌亂，立刻找機械人，發覺它沒了電池，即時著手修理，一下子做妥，機械人嗚嗚歡呼，開始操作。
時珍明知故問：「哪三個字，曾國峰？」
時珍說：「首先，要有心理準備，我們可能會到一本小說里去。」
之洋說：「這更難做到，」她雙目四處遊覽，「機器在哪裡里？」
之洋笑了，「我們要見的，最好是女主角。」
「此事對我很有啟發。」
「我從來不喜歡言情小說。」之洋夷然。
「那麼小，像從前的耳筒。」
「你不是為失戀痛不欲生嗎？」
之洋攤開手。
之洋答：「是，見到她之前，我還以為我才是千古第一傷心人。」
「記住，你所經歷的一切，都不過是鏡花水月。」
晨鐘暮鼓，叫醒你自己的，不過是你自己。
「時珍，我不明白這部機器的運作方法。」
之洋忽然願意出門，「好，跟你回家看看。」
「不要緊，你先開門。」
「也許機器由天外來客帶至，也許情節是說故事人的想象。」
「林之洋小姐，你預留的函授機械工程課程……」
「我比較喜歡詞。」
衛先生一聽，覺得也有道理，不語。
之洋麵孔皺起來，有點兒痛苦，所有抉擇均不容易，她閉上雙目，伸手一按。
生活不算寂寞了，那麼多人關心她。
「真沒想到，曾國峰有那麼偉大。」
「這個夢歷時多久？」
之洋抬頭想一想，「如果到《人猿泰山》一書里去，會不會有被猛獸追逐的危險呢？」
看完留言，她在熒幕上讀報紙上頭條新聞。
最終，李博士說，人類不會再做惡夢，他會提供各式各樣的好夢。
時珍扮一鬼臉。
「我不想振作。」
之洋不知如何回答。
之洋問：「全世界的小說都有嗎？」
之洋只得掛上電話。
之洋看著她，「時珍，但願你這愛笑習慣永遠不改。」
時珍的父親李梅竺是著名科學家，他做的題目非常有趣，外界人士稱他為織夢者。
「不不不，我不去聊齋。」之洋害怕。
看仔細一點，時珍輕輕說：「不是今天，像是上個世紀末的街道。」
「之洋，讓我們去遨遊四海！」
是，開頭李博士專門研究人類的夢境，然後，他掌握到夢的腦電波。最後，他學習控制這束電波。最近，他利用儀器，可以使電波四齣旅遊，那意思是，他叫它們到什麼地方去，它們便會去到何處。
之洋怪不好意思，低下頭，「我厭世，但怕死。」
「我們碰一碰運氣吧，」時珍熟手地按動一連串鈕鍵。
進了李宅，時珍領之洋到實驗室。
「我們要小心處理身體。」
之洋說：「那，我先回去了。」
「是，」時珍說，「他做夢時常回到那扇窗前，推開，看到鏡前年輕的妻，轉過頭來朝他微笑。」
之洋等時珍來叫她。
「天下人數你最疙瘩。」
之洋十分震動，那女子婉轉無奈的聲音感動了她的心腑，她的眼淚潸然落下，硬咽起來。
空氣里有股說不出的香氛，膩答答，蓋頭蓋臉似籠罩在兩人身上。
一看就知道算是現代世界。
之洋忍不住問：「他有無製造與亡妻相會的夢境？」
時珍笑，「看你樣子，好像已經上了癮似的。」
之洋詫異地說：「為什麼不呢？宋慶齡、阮玲玉，都是我想見到的人物，亦可親身經歷當時實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