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抬起頭，看到天窗外的夜空，李宅位在郊外，尚可看到星星。
她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一派安詳，姿勢與教授相同，之洋也學著她的樣子，相繼入夢。
那朝之洋仔細打扮過了才出門，她到政府辦的求職處去應徵新工作。
之洋笑道：「相信我，我比你更開心。」
時珍追問：「怎麼會在剎時之間忘卻過去？」
路人說的話，都是之洋聽不懂的，既非法語又非德文，也不是北歐任何一國語言。
「啊。」
這顯然是個乏味的夢。
之洋戴上儀器，輕輕按下鈕鍵。
在該剎那，李太太停止了呼吸。
她拉住一名穿得十分臃腫的途人，試用法文問：「我在何處？」
「神經病！」
「他現在應很開心啰，以前老是覺得我屬心腹大患。」
李梅竺教授不可能在這裏。
之洋嘆口氣，走到好友卧室去休息。
「千萬別向任何人提及教授的事。」
之洋忽然覺得自己有用，精神跟著提上來。
之洋伸了個懶腰，索性躺下來。
她被自己嚇一跳，原來她在夢境里沒有實質。
之洋再與她玩了一局牌，儘快想辦法輸給她。
「沒有，我只得聽天由命。」
「他在倫敦辦公。」
幸虧林之洋不過是個過客，她知道，只要她往前走，走到馬路盡頭，她就可以回到現實世界。
「看，正當盛年。」
「為什麼不呢，」之洋聳聳肩，「反正到時碰見的根本完全是兩回事，不如誇誇而談，大過吹牛之癮。」
之洋頷首，「多半與這次相同。」
時珍注視她，忽然說：「之洋，你痊癒了。」
時珍有點生氣，「我擔心了整整八個小時，以為你失蹤了。」
「是嗎，為什麼？」
到了目的地，之洋下車，發覺身上都是嫣紅奼紫花瓣。
女士點頭，「我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李太太微笑說：「林小姐請用點心，梅竺，你陪陪林小姐。」
之洋連忙扶著她，衝口而出：「對不起。」
多麼不幸。
「之洋——」
「喂，同床異夢。」
「請到我家喝杯茶。」
之洋急急向前走，這時，地上已積有薄薄一層雪，路人走過，應有一行腳印，可是之洋注意到，她走過的地方，沒有印子。
那人個子很小，似是婦孺，被之洋碰得腳步踉蹌。
之洋聳然動容，「她身體有何不妥？」
「你好好保重，我要走了。」
少年又說：「時來風送滕皇閣。」
包著頭的黑色的大圍巾輕輕落在肩膀上。
她上司叫譚小康，女性，二十九歲，語氣十分爽朗，歡迎她加人大家庭后，隨即打鐵趁熱，吩咐她做一連串急需處理的工作，
時珍笑嘆，「可見曾國峰對你真是一點兒意義都沒有了，你已如此心平氣和。」
少年悄悄落下淚來。
之洋感慨，「再回頭看，也不明白當年怎麼可能造成那麼大的擾攘與那麼深的創傷。」
「謝謝你的禮物。」
比起她，林之洋那一點點失意算是什麼，之洋決定振作起來。
一開始就覺得不對。
不過他倆已有一年多沒說過話，她不會知道他的事，沒想到此刻會在同一間公司辦事，尷尬？誰在乎，好的工作難找，誰會為他犧牲一份優差。
「我陪家母在此養病。」
「今天。」
她身邊雖然有點現款，但是那些鈔票彼時都尚未發行，又怎麼能用，她只得立刻除下項上金鏈以及一副寶石珍珠耳環。
之洋暗暗心驚，幸虧到最後，上司註明：請于本周內完成上述工作量。
只見那張臉上布滿憂傷，她輕輕咳嗽，用手帕蒙住嘴，漸漸咬得厲害，手絹掩得更https://read.99csw.com嚴。
女士卻不動容，她秀麗的臉上始終籠著一層默哀。
之洋答：「不，我絲毫不關心，因為每個人的結局都咎由自取。」
之洋一怔，「什麼？」
女士臉上泛起一絲歡容。
之洋頷首。
時珍苦笑。
「相貌英俊、談吐幽默、學識淵博、收入不菲、年齡適中。」
她整個人軟下來，雙目闔上，臉色灰敗。
「真不值得阿。」
「好呀。」
「有無遺漏？」
曾國峰問：「訪友？」
「這我一早已經知道。」
「你住在何處，我送你回去。」
李梅竺站起來，打翻了茶，之洋跟他進房。
輪到時珍長嗟短嘆。
少年低下頭，「其實已經沒有救了，不過是拖日子。」
「也不是，當時我們也有過開心的時間。」
服務員自印表機取出彼方資料交予之洋，「林小姐，你可到休息室去參考資料。」
本來之洋以為會得保存那項鏈至老，可見世事多變，好難逆料。
「奇是奇在事後都會這麼想。」
曾國峰忽然說：「我同……已經分開。」
「別引人遐思，這隻是一張沙發。」
啊，時珍從來沒提起過。
「你的功課怎麼樣？」
「如此說來——」
之洋抬起頭，「總統去世后，你就一直這樣吃苦。」
電梯到了樓下，之洋如釋重負，匆匆說再見，頭也不回走出大廈，順手召一部計程車回家。
哪裡還有時間給過去的人，過去的事。
時珍戴上儀器首先入夢。
李梅竺推門進屋，之洋尾隨進去。
「整整一年？」
聲音就在不遠之處，接著，之洋看到草地上有人打個滾，伸個懶腰，坐起來。
「絕非剎時之事，傷痕慢慢揮發，終於時間治愈一切。」
之洋哪裡起得來，她倦極入睡。
「什麼？」
少年點頭，「是，我亦知道母親的病不會再好，可是希望她少受些苦。」
第二天起來淋冷水浴，接著是一大杯黑咖啡，然後更衣摸黑出門。
之洋「嗤」一聲笑出來，「不用那麼嚴重吧，教授又不是七老八十。」
李梅竺大奇，「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女士神色疑惑訝異，「你年紀輕輕，知道得還真不少。」
「中下級，有晉陞機會，慢慢來啦，我需要精神寄託及生活費用。」
「是，我懂得。」
之洋再一次來到實驗室，凝視那兩排鍵鈕。
之洋輕輕嘆一口氣。
一邊留意是否有人走近，一有人物出現，就必定是男女主角無異。
她隨便在客廳中的沙發倒下，呼呼入睡。
「我載你一程。」
時珍反問：「你在乎他幸福與否嗎？」
「不要緊，我同你宛如一家人，來日方長，此刻尋人要緊。」
啊不，女士完全誤會了。
時珍啼笑皆非，「我有種感覺你倆簡直可以成為忘年之交。」
這話很實在。
之洋含糊其詞。
她也樂得享受，在山坡上坐下，迎著藍天白雲，與一地黃色洋水仙，深深呼息。
他是對的，在現實世界中，如果有人拉住林之洋問「今夕是何年」，之洋也會懷疑他不對路。
之洋為教授辯護：「科學家的專註精神原非你我可了解，天才的行徑亦無須俗人認同。」
之洋怕再遭遇到陰暗的人與事。
之洋笑，「你應知道，你的事，歷史上都有記載。」
時珍說：「故事里主角自然是多災多難的占多數。」
「她已三次更換新心臟，可惜身體對之排斥不已。」
李梅竺示意之洋進房。
之洋笑，「整件事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當然喪盡自尊，痛不欲生，聽到曾國峰三ｈｔtps://reａｄ•9９ｃsw.coｍ個字都會跳起來。第二階段故作忘卻狀，避而不提傷心事，可是內心隱隱作痛。到了最後階段，曾國峰與陳大文及宋家明王玉寶一樣，不過是個名宇，一點兒特別意義都沒有矣。」
「什麼年份？」
之洋在文件上籤好名字，交返服務員。
「我想看看，在這個夢裡，是否可與你相見。」
「我見過你。」
李梅竺到一株梨花樹下推出一輛腳踏車。
一邊李梅竺說：「到了。」
「那一定是不值得。」
女士伸出手，握住之洋的手。
之洋笑，「我叫林之洋。」只是一個普通人。
女士苦笑，蹲下在壁爐上生火。
之洋呆住，張大著嘴。
朦朧間她也惦念教授下落。
「原來如此，你在這裏度假嗎？」
之洋並不知道她會來到十一月的莫斯科，衣著單薄，「我不怕。」
「不必了，好心的小姐，肺結核容易傳染。」
故之洋微笑說：「我去了遊歷，讀千本書行萬里路嘛。」
之洋摸摸自己的面孔，「你說得對，也該恢複原狀啦。」
之洋緊緊握住她的手，忽然這樣說：「是，我是你的守護天使，你必不致跌倒。」
「對，時珍，有無教授消息？」
他趨前扶起母親上半身，摟在懷中，輕輕呼喚：「媽媽，媽媽」，聲音至誠至愛，之洋在一旁感動落淚。
時珍跌坐沙發。
這位作者一定費了許多篇幅來形容湖光山色，因為之洋所見到的，風景美不勝收。
「不怕，肺病是小事，很快就會發明特效藥雷咪鋒根治，世紀末，另有一種更可怖的病毒會傳染全球。」
之洋朝她揮手。
她們二人異口同聲說：「是事先寫好的。」
看護連忙前來照顧。
李梅竺大表訝異，你竟不知道？
「你好好治病，你會成為我們近代史上最受人尊崇的女性，人稱國母。」
上得樓梯，開門進去，還需點煤氣燈，之洋驚道：「如此落後。」
不知怎麼，流了一臉眼淚，她很高興充扮了一次天使，給一位傷心絕望的女士帶來一點點盼望。
回到石卵街道上，之洋留戀地抬頭往上看，只見公寓其中一格昏黃色窗口前，女士用目光向她話別。
之洋吁出一口氣，這一年來她耽於逸樂，生怕跟不上社會節奏，現在要加快腳步。
李梅竺忍不住淚如雨下，他把母親緊緊擁在懷中，泣不成聲。
「高興見到你。」
「我送你下樓。」
「我訂了一箱香按，現在去取。」
之洋卻不累。
少年用手抹去眼淚，非常沮喪。
服務員立刻聯絡那三間公司的人事部，其實不過是資料與資料核對，也就是從前的所謂面試。
她獃獃地站在道旁。
「是嗎，怎麼我不記得？」
那人聽到中文，渾身一震，緩緩抬起頭來。
李太太聽到呼聲，微微又睜開雙眼，她忽然笑了，臉容變得極之極之年輕，她輕輕這樣說：「梅竺是媽媽愛兒，梅竺是媽媽瑰寶。」
之洋愕住，這莫非是一個俄國人的故事？托爾斯泰與陀斯妥耶夫斯基這等大作家正好都生活在二十世紀初，書到用時方知少，之洋恨自己無知。
少年取出一把童軍刀，一割，線斷，風箏飛去無蹤。
「四十八九歲了。」
那人不耐煩，「莫斯科，你連自己在莫斯科都不知道？」
「你走在雪地上，連腳印都沒有。」
時間過得飛快，時珍來接她下班。
「是。」之洋承認。
資料一輸送出去同事一定紛紛有意見發表，她又需回話，更要打醒精神。
「我出來已有一些時候，該回去了。」
煤氣九*九*藏*書點燃的路燈忽然亮起，之洋抬頭，看到漫天鵝毛似大雪緩緩飄下，一片一片落在臟黑的道路上，此時，行人稀疏，大概都趕回家吃飯去了。
「時珍與我都想念你，希望你來相見。」
原來時珍得到祖母遺傳。
「那麼多種類不同的夢，何處去覓父蹤。」
之洋退出去。
之洋難過到極點。
沒聽他說起。
之洋本想說她病了，可是科學如此發達，已沒有長年累月生病的人，要不迅速治愈，要不壽終正寢。
那日她一直留在公司里，先把頭緒整理出來，然後再處理細節。
「不，我找回了自己。」
除非有緣分，那樣，千里亦可前來相會。
之洋的身分好比先知，她不由自主扶住那位女士。
之洋但笑不語。
之洋的工作與投資有關，她專責研究亞洲國家股票走勢，將之分析、歸類，然後把資料輸給公司其他部門，特別是投資經理們，好讓他們忠告顧客。
第二天她一早起來做早餐。
可是之洋等了半晌，尚不見人，噫，她詫異，這莫非是一篇散文詩，沒有人物主角。
她遞給女士，「你千萬不要推卻。」
時珍點頭，「遺忘是人類保護自身的最佳本能。」
「不，他是駐英國大使館的參贊。」
之洋惆悵地想，恢復正常了。
「林小姐你何故缺席一年？」
之洋笑了，「你好，李梅竺。」
實驗室內靜寂一片。
「恐怕要等到周末才能來陪你了。」
她一直做到下班時分，才醒覺還沒有知會時珍。
黑夜，冰天雪地，天空高而怪，陌生古舊的建築物，石板街道，居然還有馬車。
她冷得直打哆嗦，伸手去摸脖子，項鏈已經不在，之洋比較放心，那條項鏈用貴重金屬黃金製造，還是曾國峰君送給她的紀念品，想必可以為女士換取一點兒食物了。
之洋不在乎，「必要時我會考慮。」
電梯只有他們兩個人，不得不打招呼。
李太太招呼之洋坐下，閑談數句，已覺吃力。
「那麼怪誕，我如何敢說？」
「換句話說，他需是個性感的異性。」
「他也是科學家嗎？」
時珍在一旁說：「我完全同意。」
之洋頷首，「那樣，才能吸引讀者。」
那人掙脫之洋的手匆匆趕路。
前後不過十多分鐘時間，李太太已經不行了。
忽然聽得電話錄音：「之洋，我是國峰，之洋？」
辦妥手續，即可上班。
之洋欠欠身，「我太幸運了。」
之洋一進去便看到一位太太躺卧在一張沙發上，雖有病容，卻打扮得十分整齊。
她們各伸出一隻手掌大力拍一下，「周末再見。」
「請到這邊來。」
之洋沒有告訴時珍，曾國峰也在同一機構，小事，不足掛齒。
「有時他去三兩個月才回來。」
他母親病重，他已無心欣賞風景。
時珍揮手，「你老是為他說話。」
「小朋友，別難過，這是一個人在成長中必須經歷之事，生老病死，乃天理循環。」
把酒抬上車尾箱，兩人找地方吃飯。
少年看著之洋，「請問尊姓大名？」
「時珍想逐個夢來找你，我卻覺得不大可能，我們到了甲夢，你可能剛離開入乙夢，一輩子也遇不上，這比在世上找一個人更加困難。」
「你有迷失過嗎，」時珍訕笑，「你言重了，新工作如何？」
之洋幫她脫下大衣，搭在火爐附近的椅背上烘乾，又去找食物，可是只能在簡陋的廚房裡找到少許麵包及馬鈴薯。
李梅竺看了看護士，護士頷首。
李梅竺問：「你為何要認識我？」
碰到噩夢，越快醒越好。
「你叫我林姐姐即read.99csw.com可。」之洋心中忍不住好笑。
之洋發覺李家環境相當好，女僕立刻捧出下午茶點招呼客人。
之洋凝視他，只見少年約十三四歲年紀，身邊放著一具古老當時興的風箏，顯然是玩得倦了，躺下舒展一下身子。
之洋抖了抖衣襟，可是花瓣又迅速落下。
「周末我們再到夢裡去找他。」
之洋幾乎衝口而出：不過見過你之後，我卻更加樂意做一個普通人。
「有啦。」
她回到實驗室，獨自坐下，趁著心靜，輕輕說：「教授，你在何處，可否指點一二。」
他自小是個天才。
之洋不以為然，「人是誰？我們為何要向他抱歉解釋？」
她約莫四十余歲左右，之洋訝異她的容貌長得與時珍幾乎一模一樣。
「不見得衰退得那麼快，今日你太緊張。」
之洋不過略為過目，卻看到曾國峰三字。
服務員點頭，「不過林小姐要加油了。」
「之洋，我們分頭去找，那樣成功機會多一半。」
「很好，證明他了無牽挂走得開。」
注視熒幕半晌，服務員抬起頭來笑，「宇宙公司問你幾時可以上班。」
「我看你也許得去請教徵友社。」時珍取笑。
那位女士更加詫異，「那也應該是日後的事了。」
她們步行到巷子盡頭，有一幢外形殘舊的公寓，女士說：「我的家到了。」
之洋側頭想一想，「我對你有好感。」
——「我怎麼向人解釋，家父長期坐在一隻壁櫥里冥思？」
女士輕輕說「叫你見笑了。」
這堪稱是之洋一生中最愉快的一程路，小路清幽無比，繁花似錦，香氣撲鼻，整個空氣中洋溢著明媚的春光，迎著薰風，之洋不禁微微眯上眼睛享受。
「說得一點兒不錯。」
那人聽懂了，回答她說：「莫斯科。」
原本以為女士必有一番推讓，可是她十分豁達，只是微笑道謝。
苦笑著她再提起腳走，一不留神，與一途人相撞。
之洋看著風箏在空中翻舞，問道：「這是什麼地方，風景如此優美。」
「唏，你怎麼會看我們這種老女人。」
聲音熟悉無比，只是較為稚嫩，之洋大喜，衝口而出，「教授！」
原來教授與母親如此相愛，這件事恐怕連時珍都不知道。
之洋決定下午就上班，事情這麼順利，真是罕見。
之洋需要周末調劑精神。
「教授可以去，教授就可以回，你我操心也無用，最好處之泰然。」
邊用茶點邊問李梅竺：「你爸爸呢？」
「我是跳班生，明年該中學畢業了。」
之洋唯一的感覺是冷。
況且，一間公司有數百員工，十年也碰不到一次。
少年李梅竺笑了，這位姐姐恁地詼諧，相信與她之間不至於產生代溝。
一抬頭，才發覺屋前有一列數十株櫻花樹，落英紛紛，在地上已積了三四公分深，此情此景，如仙境一樣，將花瓣輕輕踢得揚起來。
那是李梅竺教授給女兒的便條：「珍兒，我很好，遨遊四海乃天下至樂，勿念，父字。」
有兩個晚上之洋要做到十一點才能順利完成工作量。
之洋忍不住說：「你的肺有病。」
之洋很樂意地打橫坐在後座，李梅竺熟練地踩著車子往家駛去。
而且這種蝕骨的冷是一種氣氛，使人覺得在這個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天地萬物沒有生機。
之洋激動，「是因為政見不同你被放逐到莫斯科吧？」
時珍攤開手，「我們總有親戚朋友呀。」
「因為我又多一個機會了解你。」
「我是希望與你在一起有說有笑。」
他走回來陪之洋在草地上坐下。
「當務之急，是找一個男朋友。」
「林小姐九-九-藏-書，下午或明早去均可。」
女士忽然笑了，「但願我也像你那樣什麼都不怕。」
只見離她三四公尺的是一名少年人，看到之洋，立刻說：「你好。」
她一頭撞進辦公室便開始工作，累了，伸伸懶腰，轉幾個圈子，又再坐下來。
之洋頷首。
女士忽然說：「我今天才知道天使也有名字。」
雪漸漸密了，兩個人都沒有打傘，肩膀上的雪融了，外套溫水變得沉重。
她走進狹窄的私人辦公室，坐在電腦熒幕面前，按下鍵鈕，向上司報到。
「嘩，你好不偏幫於他。」
她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了。
「為何躊躇？」
時珍哈哈大笑。
「不用，我認得路，外頭冷，你身體不好，還是休息吧。」
之洋嘆息，無言，起身開門，下樓。
女士不語。
聲音很低，之洋聽不清名字，幸好她不感興趣，她心中正在盤算，明早七時許她就應該回到公司。
「但是我恐怕你一生都會孤寂。」
「請告訴我。」
噫，之洋放開雙手，看到一張屬於華裔女性晶瑩皎潔的小圓臉，頭髮全部攏在腦後，五官更加玲瓏，啊，這是全世界華人都認得面孔呵。之洋一時震蕩莫名，啞口無言。
掛了線，之洋匆匆上床休息，撥好兩架鬧鐘，以便翌日一早叫醒她。
從前還真不覺得周末有什麼益處。
正值此際，看護忽然匆匆走出來，「快，快。」
之洋脫口而出：「放晦氣。」
到了家，一邊與時珍交談一邊做三文治吃。
那位女士一雙眼睛仍然炯炯有神，「你是誰？」語氣充滿訝異。
「他曾經數度遠遊，不知是否——」
「恭喜你。」
「而這樣對待你的恰是你的至親。」
女士凝視之洋，「我信基督，你是神派來帶領我給我力量的吧？」
「那就分頭入夢吧。」
他對古文似相當熟悉。
「這是英國湖區，這個湖叫區斯華特。」
風箏的線用盡了，它飛進雲間，只剩下一個小小黑點，肉眼幾乎看不見。
「下班才知道自己有多累，精力大不如前。」
吃過午餐，走近宇宙機構，之洋感到自己技藝生鏽，也許上司給她的工作限額需超時完成。
真捉摸不到其中訣竅，只得碰到什麼是什麼，像真實世界里命運安排一樣。
之詳情不自禁，摟住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會堅強起來。」
街道旁有的是舊報紙，之洋彎身拾起一張臟舊的破報，她不識俄文，可幸阿拉伯數目字全球通用，她看到的日子是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十一日。
忽然之間，她聽到有人吟道：「離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她遞一張紙給好友。
李梅竺把風箏交給之洋，他自己取起線轆轆奔得老遠，然後打手勢示意之洋鬆手，風箏「颼」一聲竄上空中。
之洋走到休息室，感慨萬千，生活總得繼續下去。她翻閱資料，認為薪酬與福利條件都還算不差，宇宙公司十分體貼，附著一張同職級僱員名單。
之洋錯了，那日她做到晚上十點半才離開，電梯下降到三十八樓之際，門一打開，進來一個人，就是曾國峰，事情就是那麼湊巧。
「有，他要使我覺得我是一個女人。」
她當然得不到迴音。
說時遲那時快，之洋已回到她自己的世界來。
他轉了工嗎？
「條件越來越苛刻了。」時珍點頭嘆息。
女士問之洋：「你不冷？」
服務員在電腦上讀到她的履歷大喜過望，「林小姐，起碼有三間以上的機構希望獲得你這樣的人才。」
她們二人已心意相通。
她輕輕抬頭，「你是什麼人，你怎麼知道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