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後記

後記

復活歷史便是一種藝術的還原。還原就是想象在時空中的往回穿越。因為有「原來」的限制,傳記作者的想象必須受到所謂的真實的限制,但是,正因為這限制,方在限制中見高手!高手才能讓想象虛構還原出早已流逝的真實,且人情合理。大歷史背景的文學再現、歷史氛圍的營造渲染,見傳記作者的虛構能力;在尋覓顯現傳主的蹤跡時,作者運用的是自己的認知和感知;作者在資料的框架中豐|滿傳主的血肉時,其實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復活」他(她)。不能用簡單清晰的移情、同情、憎恨、厭惡等來劃分。傳記,是傳記作者用自己的眼睛去探索別人的人生,用自己的心去體驗別人的感受,用自己手中的筆去描述別人的故事,作者的語言文字等藝術功力太重要了,比小說還更具感召和煽惑。作者的幽靈在傳記中遊盪。
未必樓居便是仙。
這部傳記的寫作過程中,香梅老師提供了口頭和文字資料,同時我還參閱了有關的歷史資料和著作,在此我一併致以真誠的敬意和謝意。
南昌大學的領導對這部傳記的寫作給予了無私的幫助,在此亦致以真誠的敬意和謝意。
歸家路上,她問及我的家世,我說父親大學教授,母親知識女性,姊妹六個,我排行老二。她朗聲笑說,我們真是有緣。她也姊妹六個,也排行老二。天下的事無巧不成書。
第三次是對第一次第二次的審視、汲取和解構,如果說傳主的自傳是他本人慘淡經營銜接起的人生鏈條,那麼他周遭的人的種種回顧,便是一些形形色|色的碎片,傳記作者總是在作徒勞的碎片的拼圖、鏈條的重構,力圖復活過去的時光過去的人。傳記作者總是充滿自信,以為他的傳記能對傳主一錘定音。
香梅寄意
她還給我捎來她在台灣出版了的大部分作品,絕版的作品她向我談了內容梗概。我讀後覺得書名連綴起來,是一個中國女人的人生歷程,更是一個中國讀書人的心路。《遙遠的夢》《寸草心》《謎》《陳納德將軍與中國》(翻譯)《一千個春天》《陳納德將軍與我》《陳香梅時間》《陳香梅通訊》《往事知多少》《留雲借月》《我看新中國》!母愛、婚戀、奮鬥、探求浸透字裡行間,中國讀書人的尋尋覓覓坎坎坷坷百折不回痴心不改讓人一唱三嘆。我對此並不陌生。我的父親母親,我的祖輩就都是中國讀書人。香梅老師雖出生於宦門世家大族,但長於亂世曾與苦難平民同命運共呼吸,她的路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她的文字和情感,能引起普通人心的共鳴。這個女人不陌生。
但是,與舒暢愉悅交替的是艱難苦痛。我發現,我面對的是浩大的工程!這個不同凡響的女人,前半生與中國近代史糾糾葛葛,後半生與美國當代史起起伏伏,背景太廣闊深邃,與歷史人物的關係太盤根錯節,也可以說,她本人就是個歷史人物。我不知我可是大家手筆不,能駕馭住我的傳主的天馬行空么?這一年,我不知讀了多少書,閱讀的時間大大超過寫作的時間,鼓勵著我寫下去的是一read.99csw.com句話:負重若輕。那是我的處|女作《四個四十歲的女人》發表后,京都評論家送我的一句話。人不僅要自信,還真要有點自我依賴,最靠得住的還是自己。當然,因為這部傳記要趕在世界反法西斯勝利和中國抗日戰爭勝利五十周年時出版,我來不及去美國觀察香梅老師的實地生活,寫來定有些虛浮,日後再彌補吧。但我相信,我已漸漸走近她,漸漸懂得她。
然而,聰明的傳主絕大多數不會對別人所寫的傳記輕易表態,哪怕是委託的,決不僅僅是出於謙虛,傳主的心態當是複雜且微妙的,至少得謹慎地為自己留有餘地。一般而言,傳主不會反對多部傳記的,人本是多面體且流變的,如若能讓自己變得撲朔迷離,未尚不是幸事,誰願意自家一覽無餘呢?
嘔心瀝血一年整,這部傳記終於殺青。我只期待讀者掩卷后,會嘆息一聲:「此中有人,呼之欲出」。
補充於2012年1月8日
傳記文學便是將個人歷史的內容以文學的形式紀實展覽出來。 人們總是高昂地強調傳記文學的紀實性。何謂紀實?將真實紀錄下來。真實的紀錄,古代靠史家,靠口傳,靠筆墨;現代傳媒發達后,新聞似可跟真實同步,高科技更可以留下你活生生的一言一行,乃至一顰一笑。然而史家也就是史家一家的視野,新聞傳播雖是多方位多視角多層面,但仍是各有各的偏頗,口傳、筆墨、高科技都無法窮盡人物事物的全部!是的,無法窮盡的。
再看傳主個人的歷史,不過就是歷史長河中的一個人的痕迹而已,儘管愛默生說過:「一切歷史都很容易把自己分解為少數幾個堅強認真之人的傳記。」而我以為,這句名言未免說過了頭,姑且不用歷史是英雄創造的還是人民創造的這樣的大理論來討論,平心靜氣想想,如若沒有蟻蟻眾生,人類哪還有什麼歷史不歷史!現而今的傳記越寫越多,越寫越廣,越寫越雜,從某種視角看來,似是一種個人歷史感蘇醒的展現。大歷史背景中的個人軌跡、個人故事,這就是傳記。當然,這軌跡這故事有的或許主動地影響乃至書寫出大歷史,多數可能是被動地受著大歷史的制約乃至主宰的,可他們的痕迹已然密密麻麻地留在翻過的歷史書頁上,只不過歷史學家人為地以為可以忽略他們而已。
我回到南昌后,香梅老師給我寄來近百幅照片。記得張愛玲說過,照片像是黑白瓜子殼,瓜子仁已在人生苦旅中咀嚼進心中,留下的是瓜子殼似的碎片。我卻沒有這份荒涼,我很愛玩賞照片,尤其是久遠年代的,尤其是家族聚聚散散的。服飾髮式,形貌神態,讓人浮想聯翩,恍兮惚兮間,久遠的背景拉近了,逝去的人物復甦了,枯萎了的事件鮮活了,也許摻進了作者的主觀想象,但誰的筆端不流瀉著自我情感呢?哪怕再冷峻再客觀,那切人的視角採擷的素材不一樣充滿了喜厭偏頗么?照片,畢竟是瞬間藝術,必讓人產生藝術想象。
入席就座,我沒想到潘校長几句開場白后,立馬就介紹我!潘校長原是清華大學教授、國家學部委員,江西無重點大學九*九*藏*書無學部委員無博士研究點,身為江西老表,應吳官正省長的懇請,毅然決然來到江西挑重擔,也實是一片赤子之心。他是「女士優先」,我卻毫無準備,漲紅著瞼,只把準備好的《這裡有泉水》、《薔薇雨》和《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三本書捧給陳香梅女士,張口竟是:「香梅老師,請指正。」大概這輩子出了校門進校門,終身職業註定了是老師,敝帚自珍,老9幣乃潛意識中的尊稱吧。一室的人都友善地笑了,不知笑我的尷尬,還是笑我的稱謂。潘校長朗聲笑說:「這稱呼好,你們是同行,出道早的當為老師。再說,我們正要聘請陳香梅女士做南昌大學的客座教授呢。」香梅老師說:「胡辛,我知道,我在美國讀過你的書。」這真是始料未及!我的《四個四十歲的女人》承蒙朱虹老師翻譯到美國,收人中國女作家短篇小說選《白色安詳》,這是事實。但是進入美國主流生活繁忙不已的她居然還有閑暇閱讀我等的小說,倒是沒想到的。我心頭一熱,一個作家,還有什麼比作品為人關注更感到欣慰呢?同時我也頓悟到,香梅老師並沒有斬斷她的文學情結!在日後的交談中,我問她,你最感到驕傲和慰藉的是什麼?她立即回答:是成為了一個作家,寫下了幾十本書,總給人世間留下了點什麼。我相信,這出自她的心扉,並無矯情。
傳主的人生,無論你是偉人名人,抑或凡夫俗子,除卻主宰或跟隨時代潮流外,個人的蹤跡更多的是由他(她)做過說過留下的回憶積累而成,然而他(她)的自傳、日記、書信、文章、照片等文字圖片或口頭資料等等,就絕對真實么?除了有意的避諱和難言之隱外,傳主也不過就是個血肉之軀,因種種原因會有種種偏差偏激乃至謬誤,還有記憶的似真似幻!還有表達對本事的無法窮盡和言不及意等等,這是傳主本人對自己的人生的第一次描摹,實質上是進行了第一次改寫。更不要說與傳主有關聯的形形色|色的人物提供的資料了,只要看看現在進行時中的對同一個人同一件事描摹的差異乃至千奇百怪,就足以明了紀實的艱難。如若遇上好事者的添油加醋甚至顛倒黑白,那就比小說還要小說了。這是相關人對傳主的第二次描摹,是第二次改寫。等到傳記作者的介入,所謂的收集資料、發掘資料,再去偽存真、去粗取精地篩選,大刀闊斧又精巧藝術的排列組合,則是對傳主生命史的第三次改寫了。
淡淡暮靄中,陳香梅一行走下轎車,她著一襲寶藍底子浮白雲圖案的絲綢套裙,身段婀娜步履輕盈,濃妝的她怎麼也看不出是奔七十的女人!剎那間,那遊動的藍天白雲還將飛虎將軍陳納德的形象凸現於我的大腦屏幕。我在創作《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時,曾對飛虎將軍的往事有過尋覓。1937年陳納德來到中國后,即在南昌機場訓練中國空軍;1944年贛南軍民曾以血汗搶建出新城機場,就是為飛虎隊作基地用的,飛虎隊也曾試降過該基地,只是因為時局驟變,新城機場未使用便炸毀了。陳香梅與陳納德也可說是烽火緣,他們的生死戀,我曾於一個偶然的機會,讀到過陳香梅寫的《一千個春天》,覺得文筆行雲流水https://read.99csw.com,清麗深沉,情真意切,很是感人。這同第一次見到陳香梅女士,覺得她的眼光仍很清澈坦減,心想,幾十年的政壇風雨,難道未曾熄滅她心田感情的火光?
是佛家還是哲人說過:生命是種緣。
九四.九.十七
晚宴的氛圍極和諧活躍,調劑氣氛在陳香梅可謂熟極如流。她這是第三次到江西,用她的話來說,如若都關注沿海發達地區,即便不是急功近利,也只能算錦上添花。關愛較封閉的內陸地區,是雪中送炭,更是收穫古樸的真誠,這種真誠的感情在當今世界實在是彌足珍貴的。她在江西已在南昌大學和南昌市分別設立了陳香梅教與學獎,希望在教育,希望在年青一代。她的這份真誠與執著自然也讓我們感動,周紹森書記說,胡辛,你為香梅老師寫部傳吧。這又是始料未及,但是說實話,第一印象頗佳,香梅老師已展示了她獨特的魅力,但寫傳並不是當今短平快的報告文學,採訪之後就能成篇的。
在我的視野中,我並不認為香梅老師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女人,女人的缺點或多或少她也會有一點。歸家路上,夜幕沉沉,正聊天的她忽然發現前邊開道的警車已不知去向!結果車隊停停找找,繞了好一陣才尋到這輛開路先鋒,她這一氣非同小可,定要警車上的人過來說清楚,我只有奔來跑去傳話,直到她息怒。這支小插曲我倒覺得挺逗,如若香梅老師時時刻刻事無巨細都是「有容乃大,無欲則剛」的完美形象,她當是尊泥菩薩而不是活生生的人了。
井岡山數日,秋雨連綿。我們冒雨遊了龍潭,參觀了黃洋界。龍潭近旁,當年是紅軍醫院,而今翠竹青青飛瀑濺珠,全天然旅遊勝地。「黃洋界上炮聲隆,報道敵軍宵遁」。那雄關險隘的壯烈氣氛至今仍依稀可感。香梅老師在雨中瞻仰了紀念碑,又在烈士們的遺像前佇立良久,她輕聲說:「太年輕了,都不過二十齣頭啊。」即興賦詩二首,大家爭相傳閱,最後一句竟是「烈士鮮血沒自流」。那麼,她當如何評說那逝去了的歷史呢?然而,數月後她給我的訪中國詩抄中,這一句又改成了「勝負兵家今問誰」。從中是否折射出陳香梅真實的心路呢?反反覆復尋尋覓覓,但始終留著一份真誠。「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別忘了她是端午節誕生的女孩。
這部傳記的出版,得到作家出版社的鼎力支持,尤其是李玉英女士,做了大量具體細緻的工作,並同我一塊數次與香梅老師見面懇談,這部傳記才得以順利出版。在此我向諸位致以真誠的敬意和謝意。
錢鍾書先生在《管錐編》中說:「史家追敘真人實事,每須遙體人情,懸想事勢,設身局中,潛心腔內,忖之度之,以揣以摩,庶幾人情合理。」
她分外珍惜真誠,嚮往歸真返璞。在古城在山野,她激|情洋溢作一場場義務演講。而在美國她是有償演講,且收費不低的。有所中學臨時拉她去演講,禮堂里已座無虛席,禮堂外還人山人海。她說把門全打開,讓學生們進來,就坐在主席台上唄。她演講的主題離不開中國人團結起來,巨龍要騰飛。很多人索要題詞,熟悉的陌生的她都給https://read•99csw.com,有的一寫幾個小時,深夜綠林中還亮著一盞燈,叫人不由得生出心疼。走過青石板小徑,走過炊煙裊裊的村舍,老人孩童好奇地看著她,她走過去,摟著孩童倚著老人拍照留念。看著豁牙的山裡婆婆和換牙的鄉野崽仂全樂呵呵,我想濃妝的香梅老師身上當有「天涯若比鄰」的親切的家常氣。
成功女人的心田也有悲涼的一隅,她向我完全洞開了嗎?我不知道。
胡辛
我曾在論文《虛構在紀實中穿行》中闡述過我對傳記文學的看法,同時,也是我的創作心得日:
那是五月的黃昏,梔子花香濃而不烈,清而不淡,陳香梅一行應邀來南昌大學潘際鑾校長家做客。校長對我說,你來作陪,都是女同胞,又都寫書,肯定會有共同語言。並囑我送幾本書給她。恭敬不如從命,但心裏不免嘀咕,陳女士可是位涉足美國政壇,聯繫中美及海峽兩岸紐帶及走遍世界的風雲人物,若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我這奉行清高的女老師女作家可無應變之力。
行程安排得很滿。南昌頒獎後去吉安參加經貿交流大會,隨後要上井岡山。我想這位蔣家摯友在當年的革命根據地將會有何感觸呢?原本我安排在後面的轎車中,但香梅老師不依,哇哇找我,這樣,我跟她同坐一輛車,她說一路上聊天,千載難逢的機緣,何苦去講什麼規格?我是早已能自我解脫,作家本是無冕之王,所謂排座次有時作家筆下還能使刁呢。但這回千里同車獲益不淺,我們無拘無束,無所不談,但我發現我們談得最多的還是女人的話題,女人的感情世界,做女兒,做母親,婚戀,家庭。許多的情感在男人也許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點綴,但卻是女人世界的筋脈血肉。她有時羞赧地笑笑,有時感傷地搖搖頭,說這些就不用寫了吧。我說,為什麼不寫?如果你是一個真實的完全的女人。
香梅老師住在北京國際飯店總統套房,從早到晚,賓客如雲,但我們還是抽空長談了三次,她在我的日記本上寫下了類似委託書兩頁,又再次提到我文筆甚佳,她讀了我的作品很受感動,我為她寫傳她願意合作云云。香梅老師倒真的將我的書帶回美京,讀畢《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台灣版),又讀《薔薇雨》,她還將《薔薇雨》帶在身邊,向我抱怨說,紙張怎麼這麼差,字兩邊透得過,看得她眼花。她的認真,大半怕是要了解我的性情為人和文學功底,文如其人嘛,但也還有她的文學情結的魔力。她常愛說的一句話是:會讀書是福。
夜間帶著微微的醉意入睡后,電話鈴聲驟響,看看座鐘,已是零點三十分,我沒有想到是香梅老師來的電話!她說舞文弄墨的人都是夜貓子,想來你還沒睡。我心中念聲慚愧,嘴上應著是的。於是聊了起來,這一聊整整一個多小時,她談到過去的時光,回顧她與陳納德將軍的生死戀,咀嚼成為新寡后她單槍匹馬在華盛頓闖天下的酸甜苦辣,漸漸地我覺得周身的血熱了起來,一個女人到了七十歲仍舊激|情不減,執著不變,也許這就是永恆魅力又魅力無窮之所在吧。五月的夜,溫馨又略有燥熱,我聆聽了邈遠又迫近的女人的傳奇。為她寫部傳的念頭清晰了,九*九*藏*書這以後奔忙於圖書館資料室,急急收集她與陳納德的各種資料。
我以為,香梅老師是一個由中國傳統文化智慧哺育的中國讀書人,是一個由中國傳統道德規範塑造的中國女人,而在與西方文化西方當代觀念的交融衝撞中,她既恪守中國的根本,又汲取了西方的精粹,陳香梅才是這一個陳香梅。
傳記是傳主個人的歷史。而個人的歷史又何能逃脫大歷史的背景?人,終究是社會的人。傳記便是傳主在大歷史圖景中的人生軌跡和心電圖。然而,先看大歷史,即便是載人史冊、寫成教科書的大歷史,不也在歲月的長河中幾番改寫么?而且,事件的歷史也許是無法改變的,可是敘述的歷史卻是各有各的敘述,是處於流變的狀態中的。我們常說,物是人非,而實際境況是:人非物更非!我們去踏訪的古迹遺址,不要說有許多的人為的破壞和重建,即便是煞費苦心的原貌保留,其實又有哪處躲得過無情歲月呢?又有哪一處不處在千變萬化之中呢?此次所涉,已非前番之水。
瓊樓高處愁如海,
這一回,她要我陪著她不離左右,我想這樣倒好,人都有矯情,但朝夕相處,常難以掩飾一個真實的我。況且我對香梅老師,敬重中還真有了點喜歡,她不是那種徹底偽裝自己的名人。
又見江城散柳棉,
韶華春夢百感牽,
1994年,我與香梅老師的生命軌跡有過那麼幾個交叉旅程,因而誕生了這部傳記。
我想兩者如若原本就是親友師生等關係的話,這實不足為奇,可我們,原本是兩個陌生的女人,這才叫機緣。
她想想又說:我們真是有緣。天下怕很少有作傳者和傳主朝夕相處這麼長時間的。
6月底,我收到香梅老師寄自華盛頓的信,告知七月中旬應國家教委之邀將赴北京開會,並說她已讀了我送的書,稱我「文筆甚佳」。人,大概都愛聽好話,我也不例外。但我讀了香梅老師寫的不少文章后,發現我與她有個共同的癖好:都愛引用中國古典詩詞,絕非賣弄,就是喜愛,大白話說多了,一句詩詞,意才盡。古人的一些詩詞,的確是登峰造極。我想,這也是我與她的投緣處。我將此信向校長、書記稟報后,他們很支持我去北京一趟,再與香梅老師傾談吧。
1995年7月4日于北京
在車上,她給我寫了一首詩:
題贈胡辛教授
9月金秋,香梅老師又來到江西頒獎。這之前她去了湖南芷江。抗日戰爭時期,芷江是中國重要的空軍基地,陳納德的第十四航空隊就曾駐紮芷江,陳納德並參与指揮了偉大的芷江保衛戰,而且,芷江是抗戰勝利的受降城。從芷江到南昌,香梅老師風塵僕僕,但她毫無倦意,非常動感情地對我回憶了抗戰的歲月,她說中國人不能忘掉過去的災難和屈辱,要團結,要血脈相連,留住我們的根,根深方能樹大葉茂。中國女人的中國心是變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