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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版序言

第三版序言

但這個運動一開始就阻礙了所抱的那種希望。因為這個論辯是從人身攻擊出發。無論那控訴的虔誠信仰者一邊,或那被控訴的自由理性一邊,所持的論據都沒有涉及內容實質本身,更很少意識到為了正確地討論內容實質起見,雙方均必須進入哲學的領域。基於宗教上很特殊的外在小節而作人身的攻擊,顯示出以一種妄自尊大的驕傲,對於個起人的基督教信仰想要從自己武斷的權威來判決,因而對個人蓋上一個世間或永恆的定罪的印章。但丁通過《神曲》詩篇的靈感,敢於使用彼得的鑰匙,對他許多同時代的人——當然全都業已死去——甚至連教皇和皇帝均包括在內,都判決到地獄去受罪。近代哲學曾受到一個不名譽的攻擊,即哲學把個體的人推尊到上帝的地位。但正與這個基於錯誤推論的攻擊相反,卻另有一個完全現實的僭越的作風,即自己以世界的裁判官自居,來判斷個人對於基督教的信仰,並對個人宣判最內在的罪名。這種絕對權威的口頭禪就是假借我主基督的名字,並武斷地說,主居住在這些裁判官內心裡。基督說(《馬太福音》7、20):「汝須其他們的果實去認識他們」,象這種誇大的侮慢的定罪與判決,卻並不是好的果實。他繼續說道:「並不是所有向我叫主呀主呀的人都可以進到天國。在那一天有許多人將向我說:主呀主呀,我們不是曾用你的名字宣道嗎?我們不是曾用你的名字驅走魔鬼嗎?我們不是曾用你的名字作過許多奇迹嗎?我必須明白告訴你們:我還不認識你們,全離開我吧,你們這些作惡的人!」那些自詡並自信其獨佔有基督教,並要求他人接受他的這種信仰的人,並不比那些借基督之名驅逐魔鬼的人高明多少。反之,寧可說,他們這樣的人,正如相信其read•99csw.com雷沃斯特的女預言家的人一樣,自矜其善於聽取流浪的鬼魂的意旨,並敬畏它們,而不知驅逐並排斥這些反基督教的、奴性的迷信謊言。同樣,他們也很少有充分能力可以說出幾句有智慧的話,而且完全不能夠做出增進知識和科學的偉大的行為來,而增進知識和科學才是他們的使命和義務。學識廣博尚不能算是科學。他們以一大堆不相干的宗教信仰的外在節目作為他們的繁瑣工作,但就信仰的內容和實質看來,他們反而僅僅枯躁地崇奉我主基督的名字,只憑成見去輕蔑並嘰嘲學理的發揮,殊不知學理才是基督教教會信仰的基礎。因為精神的、充滿了思想和科學的擴大,擾亂了甚至阻止了、廓清了他們主觀自負的誇大狂,亦即他們對於無精神性的、無良好果實的和富於惡果的武斷自信,自信他們掌握了基督教,並獨家包辦了基督教。這種精神的擴大在聖經里最明確地有別於單純的信仰,而且後者唯有透過前者才可成為真理。耶穌說(《約翰福音》7、38):「任便誰人相信我,從他的腹中將會流出活水的江河來。」這話下面§39立即有解釋和說明,意謂並不是相信那暫時的、肉體的、現世的基督的人身就可以有這種效果,他還不是真理的本身。在§39里,信仰是這樣被規定的,即這話是對那些相信他並將要接受聖靈的人說的。因為聖靈尚未下降,因為耶穌尚未得到光榮——那尚未得到光榮的基督的形象就是那時還以肉身出現在時間里的,或者(同樣的內容),即是後來所想象的作為信仰的直接對象的人身。在現世,基督曾把他的永恆的本性和使命,親身口頭啟示給青年們目的在於促使他自身與上帝和解,世人與他和解,並啟示人以解救之道九九藏書和道德教訓。而青年們對他所抱的信仰即包括有這一切在內。無論如何,這個絕不缺乏最堅強的確定性的信仰,只能解釋為一種開始,為一種有條件的基礎,為尚未完成的東西。那些具有這樣的信仰的人,尚沒有得到聖靈,雖說他們最初即應接受聖靈,——這聖靈就是真理自身。直到這聖靈後來成為一種信仰,便足以引導人達到一切真理。但有那種信仰的人總是停留在那種確定性和有限的條件里。但確定性本身僅是主觀的,僅能引導致主觀的形式的確信的果實,因而隨即引起虛驕傲慢,詆毀並責罰他人的後果。他們違反了聖經的教訓,只是固執著主觀的確定性以反對聖靈。而聖靈或精神即是知識的擴大,也才是真理。
信仰的另一特殊條件。但什麼是真正的自由的良心所包含的理性原則和律令,什麼是自由信仰和自由思想所具有和所教導的內容,諸如此類涉及內容實質之處,他們皆不能切實說明,而只停留在一種消極的形式主義和一種自由任性、自由亂髮表意見的「自由」裏面。因此內容本身便成為不相干的了。再則,他們之不能達到真理的內容,乃因為基督教的社團必須為一個教義一個信仰的紐帶所聯合起來的一個社團。而那淡薄無味的無生命的理智主義的一般性的抽象的思想,是不能容許那本身確定的、有了發展的特殊內容和教義的基督教的。與此相反,另一方面,那虔誠派自豪于主呀主呀的名字,直率地公開地輕蔑那些將信仰發展或擴充為精神、實質和真理的工作。
所以這一場關於宗教的爭辯,雖說引起了虛驕、憤恨、人身攻擊以及空疏浮泛的議論,弄得甚囂塵上,然而卻沒有結出果實來。他們這場爭辯不能把握實質,不能引導到實在和知識。——哲學只得滿意于被遺九-九-藏-書棄在這場把戲之外,哲學也樂得逍遙于那種人身攻擊以及抽象概括的議論所侵侮的地盤之外,假使它也被牽扯進了這種場合,那麼,它只能碰見些不愉快和無益的東西。
哲學界淺薄無聊的風氣快要完結,而且很快就會迫使它自己進到深入鑽研。但以謹嚴認真的態度從事於一個本身偉大的而且自身滿足的事業(Sache),只有經過長時間完成其發展的艱苦工作,並長其埋頭沉浸於其中的任務,方可望有所成就。
人性中最偉大的無條件的興趣一旦缺乏深邃和豐富的實質,而宗教意識(兼就虔誠派的和抽象理智派的宗教意識而言)便會只得到沒有內容的最高滿足,於是哲學也只成為一種偶然的主觀的需要了。那無條件的興趣,在這兩種宗教意識里,特別在抽象理論派的宗教意識里,是這樣處理的:即它並不需要哲學來滿足那種興趣。它甚至以為,並且很正當地以為這種新創的通過哲學的滿足將會擾亂了那原來的狹義的宗教的滿足。這樣一來,哲學便完全從屬於個人主觀的自由的需要。但對於主觀的個人,哲學並不是什麼少不了的東西。只有當他遇到了懷疑和譏評的時候,他才會感到需要哲學去支持自己,反駁對方。哲學僅作為一個內心的必然性而存在,這必然性強於主體自身。當人的精神被這必然性不安息地驅迫著時,它便努力克服,並且為理性的衝力尋找有價值的享受。所以沒有任何一種刺|激,甚至沒有宗教權威的刺|激,那麼哲學便可看成一種多餘的事物和危險的,或者至少是一種可慮的奢侈品,而這門科學的工作也就更自由地單獨放在尋求實質和真理的興趣上面。假如象亞里士多德所說理論是能給人以最高福祉者,是有價值的事物中的最好者,那麼凡曾經分享過這種幸福的人,就可以九-九-藏-書知道,他們所享有的,也就是他們精神本性所必需的滿足,他們都可以不要勉強向別人要求,而能夠聽任他們自己的需要和滿足在自己的範圍之內得到實現。上面所想到的,乃是一種自然地踏入哲學範圍的作風。當這種風氣鬧得愈響亮,我們深切從事哲學研究就愈少。所以愈徹底愈深邃地從事哲學研究,自身就愈孤寂,對外愈沉默。
宗教上的虔誠派與它所直接作為攻擊和排斥的對象的啟蒙派,都同樣缺乏科學的和一般精神的內容。注重抽象理智的啟蒙派憑藉它的形式的抽象的無內容的思維已把宗教的一切內容都排除凈盡了,與那將信仰歸結為念主呀主呀的口頭禪的虔誠派之空無內容,實並無二致。誰也不比誰較勝一籌。當他們爭辯在一起時,也沒有任何使他們可以接觸的材料或共同基礎,因此也不可能達到學理的探討,並進而獲得知識和真理。啟蒙派的神學一方面堅持它的形式主義,只知高叫良心的自由、思想的自由、教學的自由,甚至高叫理性和科學。這種自由誠然是精神的無限權利的範疇,並且是真理對於那第一條件——
不久以前,從神學甚至從宗教意識的基地出發,對於上帝、神聖事物和理性,好象在較廣範圍內曾經激勵起一個科學的認真的探討。
此冊全書式的綱要,是我依據上面所提的哲學使命而辛苦完成的工作。本書第二版能很快地售完,使我感到欣慰,覺得除了淺薄無聊的叫囂而外,還有許多人在那裡從事沉默的可嘉許的哲學研究,而這也就是我刊行本書這一新版所期望的。
在這第三版里許多地方都有了改進,特別是力求陳述得清楚和確定。不過因這書既是一種教本,目的在於撮要,文字仍不免緊湊、形式而且抽象。為了完成它的使命,還須在口頭的演講里予以必要的解釋和說read.99csw•com明。
柏林,1830年9月19日。
自本書第二版以後,有了許多對於我的哲學思想的批評出現。這些批評大部分表示他們對於哲學這一行道很少作專門研究。對於一個經過多年的透徹思想,而且以鄭重認真的態度、以謹嚴的科學方法加以透徹加工的著作,予以這樣輕心的討論,是不會給人以任何愉快的印象的。而且透過充滿了傲慢、虛驕、嫉忌、嘲諷等壞情緒的眼光來讀書,也更不會產生什麼有教益的東西的。西塞羅說過:「真正的哲學是滿足於少數評判者的,它有意地避免群眾。因為對於群眾,哲學是可厭的,可疑的。所以假如任何人想要攻擊哲學,他是很能夠得到群眾讚許的。」(Cicero: Tuscul. Quaest. Ⅰ. Ⅱ.)。所以對於哲學的攻擊,見解愈稀少,理論愈缺乏徹底性,便愈可得到大眾的讚揚。在他人的反響中,常常遇見一種狹隘的敵意的激|情,似懂非懂地夾雜在一起,其所以會有這種激|情,是不難了解的。別的對象呈現在感官前面,或者以整個的直觀印象呈現在表象前面。若一個人想要討論這些對象,他總感覺到對它們有先具備某種程度——不管如何低微——的知識之必要。同時這些對象也較為容易令人注意到健康的常識,因為它們都立腳于熟悉的固定的現在。但人們缺乏這一切,〔既無些微知識,又不依據健康常識〕,便可大胆地反對哲學,或者毋寧說反對任何一個關於哲學的妄誕的空虛的形象,這形象是由於他對哲學無知而想象出來、杜撰出來的。他們沒有什麼東西作為討論的出發點,於是他們只好徘徊于模糊空疏,因而毫無意義的東西之中。——我在別處曾做過這件不愉快而又無收穫的事,將類似這種由無知和激|情交織起來的現象,給予了赤|裸裸的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