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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你想打嗎?還有呢。"
"今天不打了。有朋友來找我,沒工夫打。我身上帶著呢。"
"去呀,你就省省心吧。"
"算了,阿龍,別提他了。"鈴子小聲說道。她從路邊的白楊樹上揪下了一片葉子。
"阿開的姐姐在我店裡工作過。老早以前了,人很聰明。"
沖繩問正在將剩餘的海洛因包好的鈴子。鈴子眼睛看著我答道:
"你知道葉子上的細線叫什麼嗎?阿龍,你說說看。"
"你也快成癮君子了,達不到我的程度的話,咱們結婚以後可不好辦了。不如等咱們倆都成了痛君子之後一塊兒住進去,然後再一點點戒掉。"
"聽說回家鄉去了,她是北方人。"
沖繩將一塊兒大拇指大小的脫胎棉浸入冷卻的液體里,然後將針頭插入脫脂棉中,隨著一陣輕微的聲音,就像嬰兒吃奶時發出的聲音一樣,透明的液體被一點點吸進細細的玻璃管里。吸光之後,他舔著嘴唇,輕輕推著針管,把注射器內的空氣擠凈。
牆上的鏡框里鑲著一張麗麗身穿毛皮大衣的照片。她告訴我說,那是件價值幾百萬的栗鼠皮。
鈴子從坤包裹拿出德阿茲的唱片,問道。我說花了十美元。沖繩一聽大聲嚷道,比沖繩那邊賣的宜。沖繩用打火機燒針尖,再用酒精棉消毒后,往外筒里吹氣,看看有沒有堵住。
鈴子喊叫著,同時響起了玻璃杯打碎的聲音。有人倒在彈簧床上,使得我的身子也跟著稍稍傾斜。另一個人,估計是沖繩,罵了一句"混蛋",就粗暴地開開門,出去了。風吹滅了蠟燭,傳來一陣跑下樓梯的腳步聲。黑暗的屋子裡,只能聽見鈴子的呼吸聲。我聞到一股腐爛的菠蘿味和混血兒鈴子腋下散發出的淡淡的狐臭味。我忽然間想起了一個女人的臉。那是老早以前在夢裡或電影里見到的,她很瘦,手腳細長,她用那纖細的手指將內衣從身上脫下來,隔著透明的隔扇洗淋浴。水珠順著她尖尖的下巴滴落下來。這是一張外國女人的臉,她凝視著鏡子里自己的綠眼睛……。
我拚命張嘴,舉起沉甸甸的手臂碰到了鈴子的肩膀,用微弱的聲音說道:"給我支煙。"
"我們灌他酒喝,想讓他安靜一會兒。除了那小子外,還有兩個傢伙,都喝得暈暈乎乎的,真沒酒量。那小子真的進過局子?"
我把臉埋透鏡頭裡,喉嚨直冒火,而唾液卻不斷地從嘴角往外溢,每當我用舌頭舔唾液時,就感到從小腹湧上一陣噁心。
"什麼東西?"
"好了,感覺怎麼樣?"沖繩笑著拔出了針頭。在針頭拔出的一瞬間,海洛因已流到了我的手指尖。我頓時感到一陣陣衝擊直達心臟。眼前一片霧狀籠罩著,連沖繩的臉都看不清了。我捂著胸口站起來,想要吸氣,可是呼吸的頻率已被打亂,上氣不接下氣。頭上好像挨了一悶棍,口乾舌燥。鈴子扶著我的右肩,怕我摔倒。我咽下一點兒從乾燥的牙縫裡滲出的唾液,只覺得腳底下懸了空似的,一陣噁心,九九藏書便呻|吟著倒在了床上。
到了地鐵站,鈴子把白楊樹葉扔到了路邊。月台的屋頂上閃著銀色的光,我戴上了太陽鏡。
"傻瓜。"
他一邊撕脫脂棉,一邊對我說:
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從大廈頂上往下跳的女人。她的臉因恐怖而扭曲,眼睛望著遠去的天空,手腳像游泳似地不停地划動著,掙扎著想上去。束著的頭髮在空中散開,像水藻似地在她頭頂上漂動,放大了街樹、車輛和行人,被風颳得變了形的五官,這些情景彷彿在酷熱的夏天做了個嚇出一身冷汗的惡夢,從樓頂上掉下來的女人的動作,簡直就像黑白電影里的慢鏡頭。
"後來怎麼樣了?"
"在車裡等我的那兩個傢伙勾搭了一個過路的女人,那女人年紀可不小了。"
"喂,讓我來給阿龍打針吧。我在沖繩時給好多人打過啊。"
菠蘿的切口發黑,已完全腐爛了,成了一盤稀泥。
我坐在櫃檯前喝著葡萄酒,聽到有人在角落裡嚼著藥片。
"記不得了。"
"沖繩也真不懂事,那麼晚還走,連電車也坐不上。"
注射器的針尖上沾著血。我想幫她把針頭洗乾淨,就去了廚房。洗碗池裡的盤子上蟑螂還在爬來爬去。我卷了一張報紙,小心翼翼地將爬上灶台的蟑螂打死了。
"阿龍,你打算搞聚會嗎?"
鈴子點了根煙,塞進我被唾液潤濕的嘴唇上。又扭頭對沖繩說:"你來看看,阿龍的眼睛像餓鬼似的,真嚇人,身子在哆咳,太可憐了,哎呀,眼淚流出來了。"
"麗麗,每次打針都應該消毒的。"
"鈴子,你也去嗎?"
"她很惹人喜愛吧?"
我的房間里充滿了一股酸味。桌上放著一盤不知什麼時候切開的菠蘿,酸味就是從這兒發出來的。
"你幹什麼哪?"麗麗摳著大腿上的血塊問道。"你快來呀。"她的聲音嬌滴滴的。"
蟑螂鑽進了粘粘糊糊的蕃茄醬盤子里,渾身油光光的。
"你還記得嗎,當時有個紅頭髮,穿短裙的女孩?身材相當不錯,挺招人的,有嗎?"
"我今天到你的店裡去,跟莫卡和阿開說一下聚會的事。她們今天來上班嗎?"
烤在蠟燭火苗上的匙子里的溶液眨眼之間便沸騰了、冒著蒸氣。匙子底下被烤得輟黑。沖繩慢慢將匙子從火苗上拿開,就像給嬰兒喂東西吃似地把它吹涼。
我一邊打開錫箔紙包的海洛因,一邊問。
"這主意不錯啊。這樣一來,你們倆就可以並排趴著讓護士打興奮劑,互相說情話了。"
"在裏面每天能打興奮劑,多好啊,我也想進美國人的戒毒所。"
"這還用說,她的屁股很性感哪。"
電燈熄滅了。能聽見沖繩和鈴子互相脫衣服的聲音。電唱機的音量被調大了,德阿茲的進行曲,磨擦地毯的聲音,以及鈴子拚命壓抑的呻|吟聲一齊傳九九藏書到我的耳朵里。
拄著丁字拐的男人在公共汽車站的板凳上坐下來,看著時刻表。站牌上寫著"福生綜合醫院前"。右邊一家大醫院,在扇形的寬敞庭院里,幾十名患者穿著浴衣,在護士的指導下做體操。每個人的腳脖子上都纏著厚厚的繃帶,他們隨著哨聲,扭動腰身的脖頸,走進醫院來的人都邊走邊瞧他們。
鈴子像是睡眠不足的樣子,沒有精神。在一家餐館前,我問她想不想吃點什麼,她只是搖搖頭,沒有答話。
"是不是打得太多了?阿龍沒怎麼打過的。你看,他臉色發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我感覺沖繩的臉就像夏天躺在砂灘上透過尼龍遮陽傘看太陽似的,歪歪扭扭,模糊不清。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一件植物,是生長在背陽處的,葉子灰暗,不開花的鳳尾草那樣沉靜的植物,只能使柔軟的絨毛包裹的抱子隨風飄散。
沖繩指著桌上的爛菠蘿說:"你就吃這個吧。這是家鄉風味呀。"
我撿起掉在地上的注射器說道。她一聽,含混地說了句"這書可有意思了。"
我想叫鈴子,卻發不出聲音。我想抽煙,可是光是聲帶震動,聲音嘶啞得像蚊子聲。從那邊傳來鍾錶的滴啦聲,非修悅耳,而我的眼睛幾乎什麼也看不見,只覺得右眼前面有一片波光鱗鱗的水面,令人眼暈。
麗麗從床頭柜上拿起文庫本《巴馬修道院》看了起來。一邊將煙噴在書頁上,一邊愜意地看書。
"晦,怎麼什麼喝的都沒有哇。"
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把煙蒂扔進路邊的水溝里。男人左手緊握著鋁合金的半新的丁字拐,徑直前行。他的脖子上淌著汗,從走路姿勢上判斷,他的腿是最近才變瘸的。他右臂僵硬,腳尖伸得很直,在地上拖出一條很長的足跡。
"他說向你打聽過我的事,你以後別跟他說那麼多。別跟那種怪裡怪氣的傢伙說我的事。"
"沖繩,你喜歡吃腐爛的東西呀,怪不得你衣服上都是怪味。"
"喂,阿龍,這海洛因花了多少錢?"
"是啊,沖繩,是這麼打算的吧?"
"你大哥跟你說什麼了?"
鈴子擔心地搖著我的肩頭。
"記不清了,有三個女孩呢。是那個捲毛嗎?"
"她還是撒了謊,那個女人曠了工,說是有病,其實是大白天和你們這些人玩樂,太不象話了。她也打瑪啡了嗎?"
我把她抱起來時,她好像說了句"晦,把指甲油幫我洗掉,粘粘糊糊的不舒服。"她穿了件坦胸露背的長裙,身上都是汗,連脖子上的珍珠項鏈上都是。我這裏沒有去光液,就用酒精來代替。這時,她小聲說道,"不好意思,店裡有點不愉快的事。"我抓著她的腳脖子,給她擦去指甲油的時候,麗麗喘著粗氣,目不轉睛地望著窗外的景色。我一邊吻她一邊把手伸進她的裙子里,觸到了汗濕的大腿,我脫去她的內褲,麗麗叉著腿坐在椅子上,說想看電視,還說現在應該有馬https://read•99csw.com龍·白蘭度主演的老片子。我手心裏沾上了她身上的汗,半天都沒幹。
還以為是飛機的聲音,原來是一隻小蟲子嗡嗡地從耳邊飛過。這隻比蒼蠅還小的飛蟲在眼前盤旋了一會兒,便飛到昏暗的角落裡不見了。
"你說什麼?"
鈴子聽沖繩說她大屁股,不滿地咕噥了一句,跑到廚房冰箱里拿飲料去了。
"沖繩!你,你太狡猾了。"
"四谷警察局好像新裝修了,牆壁和廁所都特別乾淨,真讓我吃驚。那個年輕的看守真能侃,說什麼這兒出警察單身宿舍舒服多了,有個老傢伙討好地跟著傻笑,噁心死了。"
"是葉脈吧。"
"傻冒,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象你這樣的不夠資格,除非真正的吸毒者才行呢。象我這樣兩條胳膊上都是針眼的毒瘤大的才能進去。那裡有個迷人的護士小姐,叫良子,每天給我打針。我躡著屁股,一邊眼睛看著窗外人們打排球,咱的就挨了一針。我身體虛弱,小雞雞準是縮成一點兒了,我怕被良子看見,多難為情啊,要是碰上像鈴子這樣大屁股的,我可就吃不消啦。"
麗麗正在卸妝。她用復了刺鼻的卸妝水的棉紙巾擦著臉頰,然後弓著腰,湊近鏡子,取下熱帶魚魚鰭一樣的假睫毛,丟掉的紙巾上滿是紅黑色的污跡。
"來的,每天都來。今天也會來。阿龍,我想給你看樣東西。"
白色的圓桌反射著天花板上的燈光,桌上的玻璃煙灰缸里燃著一根細長的女士煙,過濾嘴上沾著口紅印,桌邊放著一個洋梨形狀的葡萄酒瓶,酒瓶的商標上畫的金髮女郎嘴裏塞滿了葡萄,手裡捧著葡萄串。杯里的葡萄酒把天花板上晃動的燈光映成了紅色。正對房門有個大大的梳妝台,一個渾身汗津津的女人坐在鏡前。她正伸直了長腿,將黑色的絲|襪從腿上脫下來。
"到了夏天了,真熱。"
麗麗從冰箱里拿出一個挑子,剝著皮說,她盤腿坐在沙發里,把剝好的桃子遞給我,我沒有接。
沖繩將顫抖的手指在褲子上擦了擦,鎮定了一下問道。
"你這麼愛看書,真與眾不同啊,麗麗。"
"阿開扎了你哥哥一刀,大概是你哥哥吧。還好沒有死。前一陣還到店裡來過呢。"
"沒辦法,有幾個黑人想搞。"
"已經辭職了?"
"夏天還要熱得多呢。"
麗麗沒說話,在角落的床上躺下來,點了一支煙。隨著她脖子上的血管粗粗的暴露出來,疲憊地吐出一口煙。
麗麗又叫了我一聲,《巴馬修道院》已經扔到了地毯上。
沖繩用挖耳勺將錫紙上的海洛因歸攏到中間,說道:
我猜想那一定是蠟燭。鈴子看看我的臉,又摸摸我的脈搏,然後對沖繩說:"他還活著哪"。
"那傢伙是韓國人。"
"你知道在拘留所里打不了海洛因。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好像夢見了我大哥。我是老四,大哥沒見過我。大哥在戰場戰死了,一張照片也沒九九藏書留下。只有父親面的一張不太像的畫像擺在佛壇上。這位大哥竟然會出現在夢裡,多奇怪呀。"
梳通了一頭柔軟的紅髮,麗麗忽然站起來,打開壁櫥,從一個銀盒裡拿出一支細細的注射器。她將茶色的小瓶子對著燈光,確認一下裏面還有多少液體,然後用注射器吸入規定的量,接著屈起身體將針頭插在大腿上。支撐身體的另一條腿微微顫抖著。也許是針頭插的太深了,撥出來的時候,流出了一縷細細的血,一直流到了膝頭。麗麗一邊擦著太陽穴,一邊擦去嘴邊流出的口水。
沖繩笑著沖我說:"混小子,你起什麼哄。"他一邊用餐巾紙把浸泡過熱水的湯匙擦乾,然後用挖耳勺往弓形匙把的不銹綱湯匙里倒入火柴頭大小的海洛因,嘴裏說著,"鈴子,你現在要是打個噴嚏,我可饒不了你。"一邊將針頭安在戰場上使用的CC注射器上。鈴子點燃了一支蠟燭,沖繩小心翼翼地往匙子里的海洛因上演上水滴。
香煙像有生命的東西一樣抓撓著我的肺,沖繩抬起我的下巴,翻開眼皮看了看瞳孔,對鈴子說:"真危險,差點兒就沒命了。阿龍的體重再少十公斤的話,就完蛋了。"
坐在屋裡能看見廚房。洗碗池裡堆滿了臟盤子,有個黑蟲子在上面爬來爬去。麗麗一邊擦著滴落在大腿上的桃汁,一邊跟我聊天。誇拉著拖鞋的腳背上,紅色和青色的血脈清晰可見。在我眼裡它們總是很美的。
"沒打多少哇,不要緊的。鈴子,把臉盆拿來,這傢伙會吐的。"
"我說到了夏天了。"
太陽當空照耀著,鈴子邊走邊脫下夾克衫,緊裹著的襯衫已被汗濕透了。
"你要是敢和那個叫拉里的黑人睡覺,看我怎麼收拾你。"
她接過手巾一邊擦背,一邊問我。
鈴子嚷著嘴,瞪著沖繩。她用一條皮管將我的左手臂緊緊勒住。我摸緊拳頭后浮現出了清晰的血管,沖繩用酒精棉擦了幾遍,就將針頭刺入了鼓起的血管里。我鬆開了拳頭后,暗紅色的血便倒流進了針管里,"馬上就好",沖繩邊說邊靜靜地推著外管,把和血混在一起的海洛因一下子注入了我的身體里。
蟑螂被打死後流出種種不同顏色的液體,現在它的肚子里可能是紅色的液體。
鈴子一邊喝著加了水的卡爾匹斯,一邊說,冰塊在她嘴裏滾來滾去。
"你們倆一起去戒毒所度蜜月嗎?"
鈴子挽起袖子說。
麗麗把吃完的桃核扔進煙灰缸,把盤起的頭髮上的卡子搞下來,用發刷梳起來。她沿著頭髮的波浪慢慢往下流,嘴裏還叼著煙。
我透過酒杯看著燈光。
麗麗說著把讀成一團的絲|襪扔了過來。她剛下班回來,正往油亮的前額上輕輕拍著卸妝水。
"傑克遜哪會那麼做呢。他總是說女孩子不能幹這種事,弄壞身體太可惜了。那個女孩也是在你店裡干哪?挺愛笑的,一喝多了就笑。"
光溜溜的玻璃杯中閃爍著深橙色的燈絲。
"哎,幫我把毛巾拿來,粉紅色的那條,找著了嗎?"
麗麗將混放在化妝台上的口紅、梳子和其它小瓶、小盆read.99csw.com中間的酒杯拿起來,一口喝乾后,當著我的面脫下了鑲著金絲的喇叭褲。她的腹部被鬆緊帶勒出一道印兒。據說麗麗以前當過模特。
我曾打死過一隻在調色板上爬的蟑螂,流出的是鮮紫色的體液。當時調色盤裡並沒有紫色的顏料,我猜想大概是在它那小小的肚皮里將紅色和蘭色混合成的紫色吧。
沖繩正在做著打海洛因的準備,鼻尖上沁出了汗珠。見他這副樣子,我才想起鈴子說的話來,她躺在潮濕的床上,不停地說著"今天夜裡真熱呀,你熱不熱?"
無論我怎麼使勁吸氣,也只能吸進一點點空氣。而且還不是從嘴或鼻子吸進來的,好像是胸口有個窟窿,從那裡漏進來的。我腰部發麻,不能動彈,心臟一陣陣絞痛,太陽穴由於眼鼓的血管而一蹦一蹦地直跳。閉上眼睛,彷彿要掉進一個快速旋轉的漩渦之中,可怕之極。全身就像被人愛撫著,像抹在漢堡包上的乳酪似地溶化下去。好比試管里的水和油一樣,身體里冷卻的部分和發熱的部分分離開來旋轉著。燥熱傳導到了我的頭部,喉嚨,心臟和性器官。
記得有一次,天氣很冷。她注射了過量的菲洛本,來找我時臉色象死人一般慘白,滿嘴吐白沫,渾身不停地顫抖,我剛一打開門,她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阿龍,你在傑克遜家裡打過瑪啡吧,是前天吧。"
"標本呀,是我收集各種樹葉做的標本。我家鄉那邊很多人喜歡收集昆蟲,因為那邊漂亮的蝴蝶品種比這裏多。而我收集的是樹葉標本,曾得到過老師的誇獎,還用獎金去了鹿兒島一趟呢。這個標本集就放在我桌子的抽屜里,是我的寶貝。我想給你看看。"
"不行,你上次就沒打過去,浪費了上百美元。這可不像做飯糰那麼簡單,隨便誰都能幹的。快點把阿龍的胳膊捆紮一下。"
鈴子和沖繩起來互相擦著身上的汗,又把蠟燭點上了。光大刺眼了,我翻過身去。他們壓低聲音交談著什麼。伴隨著陣陣抽搐,嘔吐感襲來,像海浪般一浪接一浪。我咬住嘴唇,抓著被單忍受著,就在嘔吐感又消褪下去的同時,我感到一種類似射|精的快|感。
"是啊。她讓我進了屋,還問我喝不喝酒,我說要杯可樂,她還向我道了欠。"
"說對了,是葉脈。我上中學時是生物組的,用葉子製作過標本。把它放進一種藥液里,叫什麼葯我忘了,葉綠素就被溶解掉了,只剩下純白的葉片,可以清晰地看到葉脈。"
"她會不會被解僱呢?"
鈴子插嘴道:
"喂,對面原來有家戒毒所,真的嗎?"
撕下來的半片葉子上面蒙了一層塵土。
"是的。我爸送我去的。是美國人開的。逮捕我的是美國憲兵,先要在美軍的設施里戒毒,然後送到這裏來。不瞞你說,美國不愧是先進國家。"
沖繩的眼睛有些混濁,他用牛奶瓶喝著串了味的酒,已經醉醺醺的了。
鈴子直盯盯地看著鐵軌說道。
我笑著問。
從蟑螂肚子里流出了黃色的體液。屍體粘在灶台邊上,觸角還在顫動。
"那麼,阿開後來怎麼樣,乖乖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