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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義和團和洋人一場鏖戰,
真讓當娘的說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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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傑笑著說:「好的。」傳武卻磨磨蹭蹭。傳傑的字寫得十分漂亮,還是一首古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傳傑得意洋洋地把字拿給夏元璋看。夏元璋看著不住地點頭說:「好,年紀不大字倒寫得老到,臨過歐體,不錯。」文他娘說:「這孩子成?」夏元璋說:「成。傳武,你寫完了嗎?」傳武使出好大的力氣寫出自己的名字,遞給夏元璋。夏元璋看著歪歪扭扭的「朱傳武」三個字,直搖頭。夏老爺子接過字說:「我也看看。」不料看過笑噴了口,說:「傳武啊,你還是哥哥呢,這幾筆字委實讓人不敢恭維!」
鮮兒說:「糧,你輸了,該罰了。」鮮兒抓著糧的手打一下說:「鼻子!」糧的手卻指向眼睛。鮮兒和糧笑得喘不過氣來。張大戶也笑了,說:「鮮兒,就這麼玩,好好陪你男人玩,你男人從來沒這麼高興過呢。」
鮮兒踉蹌著跨了火盆。糧哈哈大笑說:「笨蛋!看我的。」他扔了紅綢布,在火盆上跨來跨去,像只活猴子。劉媽大驚說:「小少爺,使不得呀!」
張家人哭笑不得。糧他娘說:「兒子,好了,你爹再也不打你媳婦了,回屋吧。」糧繼續哭鬧說:「不行,爹得給俺媳婦賠個禮,鮮兒沒打我,你可打我媳婦了!」張大戶說:「咦?你不是說她打你了嗎?怎麼又說沒打?」糧說:「我是說著玩!」張大戶無可奈何地說:「好了,我給你媳婦賠個禮還不行嗎?」
牛得金說:「凈胡扯,這麼硬的地咋會陷下去?我就不信。」說著自個兒往前邁步一路走去。金把頭冷笑道:「你小子,沒嘗著辣湯兒,有你叫娘的時候。」其餘的人都手扯著手探索著前進。不一會兒,走在前邊的牛得金果然陷進大醬缸,驚呼救命。
金場附近有一片亂葬崗子,埋葬著為了金子死去的人們,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墳丘上雜草叢生。朱開山邁著醉仙步扒拉著草叢尋看著。一堆黃土中,賀老四的墓碑赫然在目。朱開山默默地看著,良久,雙膝一跪說:「兄弟啊……兄弟,你到底是怎麼死的?你給我留句話呀!我要替你報仇!我一定要走出金溝,把你的家小安頓好……」朱開山嗚咽著,悲愴的哭聲在夜裡直指夜空,讓聽見的人更生寒意。悲醉相加,朱開山竟仰躺在地渾然不知。一直跟著他的大黑丫頭過來了,把他背起來,向金夫木屋走去。
新娘邁步跨火盆,
大黑丫頭說:「聽口音祖籍是山東的吧?」朱開山一笑說:「哦?聽出來了?唉,我打小跟老爹闖關東,早是沒家的人了。」大黑丫頭說:「大兄弟好酒量,姊妹陪你喝兩盅,賬算我的。」一擺手,老果子又送來酒菜。
兩人推杯換盞飲得痛快。朱開山酒勁上頭,連呼「痛快」。
天色漸暗,又過一會兒,已是月黑風高。遠望遠方有一盞燈火在閃耀。牛得金指著燈火說:「看,那是不是野獸的眼睛?」金把頭說:「胡說!有獨眼的野獸嗎?還是紅的。」馬車駛近大夥才看清楚,是一個老者舉著燈籠。老人的鬍子眉毛都已結了霜。老者說:「夥計,是到老金溝淘金的吧?」金把頭說:「是啊,老爺子。」老者說:「跟我來吧,我是前邊客棧的。前兒來晚了一步,有一夥淘金的全掉到前邊老溝里去了,就在我身後,一個沒活下來。」大夥驚呼說:「好險呀!」金把頭說:「老爺子,謝謝啦!」
鮮兒淚眼婆娑地坐在炕頭,傳文躺在炕上一動不動,用手一探,還是熱得燙人。原來,兩人一路奔波,又兼饑寒交迫,傳文還要照顧鮮兒,支撐不住,一病不起。同行的逃難人都說傳文不行了,關東還遠在千里之外,那野地亂墳中怕又要添這個瘦弱的少年郎了。只是鮮兒性子堅,怎麼也不放棄,求爺爺告奶奶,自己又連拉帶背,硬是把傳文拖到一個市鎮上。實在走投無路了,鮮兒咬牙寫了「賣身救兄」的帖子,在自己頭上插了草標。也巧,當地一個張大戶要給自己的傻兒子娶親,看鮮兒乖巧,談妥了條件,把兩人接回家安置了。
一宿無話,天明后,一行人出發前往林區邊緣的大草甸子。來到草甸子跟前,金把頭把大夥都趕下馬車,說:「前邊就是甸子了,道危險,馬車繞道走吧,大夥手扯著手。」
大金粒說:「別光想著樂呵,叫娘們兒把身子骨掏空了可沒力氣掙錢了。」牛得金說:「聽你的就是了。」大金粒一招手說:「朱老三,你過來。」朱開山過來問:「有啥吩咐?」大金粒頤指氣使道:「去,給我的包腳布抖摟抖摟,凈他媽的沙子。」朱開山逆來順受,接過包腳布,到門外抖摟。大金粒說:「順便再給我打盆洗腳水。」朱開山又聽話地打來洗腳水。牛得金小聲地說:「老朱,你虎背熊腰的,咋就叫他擺弄得像麵條似的?不聽兔子叫。」朱開山一笑了之。
張大戶說:「好了,這兩個孩子像是有緣分。鮮兒,明天你和糧就把事辦了吧,給他沖沖喜,帖子都發出去了。」鮮兒說:「你說話得算數,俺哥的病你們可得下勁治,大夫三天一看,湯藥兩天一副。」
抱頭鼠竄喊饒命。
老北風魔鬼似的嚎叫著,十分瘮人。馬車前行愈發艱難。金把頭呼喊著說:「都用繩子把領口紮緊了,別灌進風!」金夫們紮緊領口。頭輛車上的四個年輕人凍得縮成一團,一動不動。金把頭見此,拿鞭子抽打著他們,罵道:「懶死啦?不要命啦?快下來跳跳!別上爬犁了,想要命跟著跑!」那幾個年輕人不得已,跳下來跟著馬車跑著。
香案上香煙繚繞,紅燭高照。張大戶夫妻坐在八仙桌兩側,親朋好友擠了一屋。司儀說:「新郎新娘詣花堂。」糧扮鬼臉兒,耍猴相,牽著紅綢引出鮮兒。有人捂著嘴樂。司儀說:「鳴奏喜樂,放鞭炮。」院里鞭炮轟鳴,喜樂高奏。
山東自古出英雄。
那大人read•99csw•com每問一個名都要追問一句說:「認識賀老四不?前兩年在這裏干過沒有?」輪到朱開山。大人說:「你呢?」朱開山猶豫了一下說:「我叫朱老三,是元寶鎮人。」大人說:「祖籍?」朱開山一愣說:「你問祖籍?就是元寶鎮呀。」大人說:「你不是個生臉!」朱開山一笑說:「這怎麼說呢?」大人說:「聞著你身上有股味!」朱開山說:「什麼味啊?」大人說:「金末子味!」朱開山說:「你抬舉我了,我可沒淘過金!」大人說:「我不信!」說著,把朱開山兩隻大手扯過來,仔細地端量著。朱開山說:「不用看,這是雙種地的手。」大人說:「沒淘過金?不認識賀老四?」朱開山說:「賀老四是誰?」
一天深夜,朱開山獨自一人走進老金溝大黑丫頭開的酒館。他點了瓶高粱燒,默默地喝著。夥計老果子裡外忙活著。一個老藝人正在唱關東大鼓,唱的正是當年義和團悲壯的故事:
過了草甸子,眾人又乘上馬車,趕了陣子路,終於到了老金溝。金夫們跟著金把頭紛紛走進老金溝金管所屋裡。屋裡頭已是人滿為患,各地來的淘金者擠成疙瘩。一個關東本地的大漢叫大金粒的與朱開山撞了一下,被撞了個趔趄。大金粒橫眉豎眼說:「你瞎呀?」朱開山一笑說:「是你撞了我,要說瞎是你瞎。」大金粒怒目說:「嗬!還挺愣!媽拉個巴子,找打!」朱開山說:「爺們兒,小小的年紀嘴太臊了吧?」大金粒說:「嘴臊咋了?我手還痒痒呢。」一個衝天炮打向朱開山的胸脯。朱開山沒有躲,站在那兒紋絲不動,微微冷笑。大金粒還要打。牛得金幾個過來拉開大金粒勸道:「算了,以後都是伙子了,抬頭不見低頭見。」「這個老哥是外來的,不懂這兒的規矩。」
今天有緣見老鄉,
燒盡晦氣凈玉身。
老佛爺東歸回到京城,
張大戶還真進了鮮兒屋,鮮兒大被蒙頭。張大戶說:「鮮兒,爹不對,爹錯了,不該打你,爹給你賠禮了。」糧他娘也勸道:「鮮兒,見好就收吧,你爹不知情,不是認錯了嗎?」
張大戶說:「別說謝,早點把你哥救活吧。撿個日子你就和糧把親事辦了吧。」說罷走了。鮮兒給傳文餵了葯,可傳文還是不省人事。傭人劉媽端著臉盆,拿著衣服來了,說:「閨女,你哥好點了?」
金夫們歡呼道:「太好了,還有戲聽。」「聽蹦蹦,《馮奎賣妻》,咋聽也不夠。」
勤王護駕進了京城。

4

可憐他,大英雄,

3

義和團四散沒了前程。
金把頭呼喊了一聲說:「使勁拉!」大夥一使勁,牛得金光著屁股被拉了上來。金把頭說:「還敢不聽我的不?」牛得金捂著下身說:「再也不敢了!」老煙兒笑道:「還捂什麼?這兒沒娘們兒。」
都是咱們山東人兒,
糧他娘也忙說:「當家的,喝點水,消消氣。」張大戶放下戒尺,對張趙氏恨恨地說:「這個賤東西,嘴就是硬,本來想嚇唬嚇唬她,還跟我耍橫,找打!」張趙氏微微一笑,對鮮兒溫和地說:「鮮兒,別怨恨你爹,他也是為了你好,回去吧。」
大黑丫頭說:「官府早就把網給架好了,就等著賀老四那個合伙人鑽進來,從他嘴裏摳出五道溝的金脈圖來,他來了也活不了,聽說賀老四把這兒的金脈圖都告訴他了,這兒的沙金只有他倆知道。」朱開山說:「那死就白死了?」大黑丫頭說:「這兒的規矩你真的不懂啊?當然是白死了!民不舉官不究,就是報了官,衙門也不打這種官司。」朱開山說:「哦!那後事誰給料理的?」大黑丫頭說:「都是金把頭料理。大兄弟,不說那些死鬼,沒意思。再來一壺?」
只殺得日月無光鬼神驚。
鮮兒回到新房。糧害怕了,又心疼鮮兒,撫摸著鮮兒的手心,關切地說:「鮮兒,疼不疼?打疼了?你等著,我給你報仇!」鮮兒杏眼一瞪問:「你怎麼報?」糧說:「我有辦法。」
夜裡,等糧睡著了,鮮兒又到西廂房為傳文擦洗,喂葯。傳文睜開眼睛,看著穿戴一新的鮮兒,痛苦地說:「鮮兒,你走吧,俺不用你管,但凡俺能動了就走,不拖累你。」鮮兒賭氣地說:「走就走,沒良心的東西,你好賴不知!俺這都是為了誰?誰知道俺的心哪!」傳文說:「鮮兒,俺不能留下,你這是把俺架在爐子上烤啊,俺受不了!」鮮兒說:「傳文哥,俺也不好受啊,可這都是命啊,認命吧。養好了病咱再說,不好嗎?」
文他娘始終記著朱開山的交代,在他走後不久就領著傳武、傳傑來到夏元璋家。
大黑丫頭說:「沒有,這些人都是來淘金的,老人兒都認識,新來的都在金櫃填冊報名了。」帶隊的說:「有可疑人等要報官,不許隱瞞!」大黑丫頭說:「一定,一定!」
傳武頭頂洗衣服盆站在院當中,汗水順著臉流下來了。玉書從外邊回來了,看見傳武的狼狽樣,笑著問:「傳武哥,又挨罰了?這回是為什麼?」傳武滿臉的不在乎說:「咳,俺把老掌柜的眼鏡摔碎了,你爹罰俺。」玉書說:「不至於吧?」傳武小聲地說:「你爹叫俺背算盤口訣,俺沒背下來。」玉書說:「我說呢,該罰!」傳武說:「玉書,給你爹求個情,饒了俺這一回吧,等有空兒俺領你掏家雀兒窩。」
大金粒說:「喂,老朱,過來!」朱開山謙恭地過來問:「頭兒,有啥吩咐?」大金粒說:「給我把尿罐子倒了,臊烘烘的。」金夫們也起鬨說:「對,老朱,你起得早,給大夥的尿罐子都倒了吧。」牛得金看不下去了,說:「你們欺負老實人幹啥?」朱開山忍氣吞聲,端起尿罐子要倒。大金read.99csw•com粒壞笑著說:「老朱,你先等會兒,我又來尿了,別動,給我接接尿。」朱開山強忍羞辱,端起尿罐子給大金粒接尿。大金粒不依不饒地說:「媽拉個巴子,別站著呀,讓我怎麼尿?你不會跪下?跪下接!」朱開山眼睛紅了,死死地盯著大金粒。小金粒看不過說:「哥,你咋就是和老朱過不去呢?他扒你祖墳了?老朱,別搭理他!」大金粒蠻橫地說:「我就是要和他過不去!咋了?他是你爹呀?我看著他就煩!像是會點兒啥似的。」
鮮兒哭著說:「傳文哥,你聽俺說,俺是實在沒法子了,俺不能讓你死呀,為了讓你活命,俺什麼都能舍呀!」傳文說:「那就什麼也別說了,咱倆走吧,要麼繼續往前走,去關東,要麼咱往回走,回山東,俺不能瞪眼看著讓你做人家的媳婦!」
傳文痛苦地閉上眼睛,他回憶著,但怎麼也想不明白。劉媽提著一壺開水進來。傳文說:「大嬸兒,俺這是在哪兒?」劉媽驚喜地說:「謝天謝地,可醒了,你昏死好幾天了,是你妹子救了你。」傳文孱弱地說:「大嬸兒,麻煩你把俺妹叫來,俺有話問他。」劉媽說:「好,你先等著。」
夏元璋說:「老朱嫂子,我看這樣吧,傳傑留下,傳武就帶回去吧。」傳武不忿地說:「掌柜的,你收學徒不能光看寫字,自古就有文狀元、武狀元,論寫字俺是趕不上傳傑,要是論拳腳呢?他就是倆也不是俺的個兒,不信俺給你耍套拳看看,你上眼吧,這可是俺老朱家的八卦拳。」傳武說罷耍了一套八卦拳,果然是虎虎生風,頗具架勢。夏家人皆拍掌叫好。
到後來,
公子今日小登科,
大金粒不忿:「沒那事兒!黑瞎子個兒倒大了,還不是吃貨一個?不服就出去撂跤。」大黑丫頭說:「嗬!還說不服你了!老朱,你也是個軟蛋,就憑你五大三粗的,咋叫這麼個崽子欺負了?不敢教訓教訓他?要是撂給我,早就給他造個大花臉。」
不一會兒,鮮兒氣喘吁吁地進了屋,喊一聲「傳文哥」淚流滿面。傳文問:「鮮兒,咱這是在哪兒?怎麼回事?你快告訴俺。」
傳武撇嘴說:「練什麼練!亂七八糟的口訣,難記死了,再說練了有什麼用呀?」傳傑說:「你沒聽掌柜的說?打算盤是學生意最重要的功夫,算賬全靠它。」傳武說:「什麼呀,算賬有賬房先生,咱是當夥計的,用不著。」夏元璋聞聲走進屋來,板著臉說:「你們倆不好好用功,在這兒吵鬧什麼?教的口訣會背了嗎?」傳傑說:「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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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元璋對文他娘說:「老朱嫂子,收不收咱先兩說著,我得考考看。」文他娘說:「合情合理,考吧。」夏元璋拿來文房四寶:「傳武、傳傑,你們兩個都給我寫篇字兒。」
傳傑急哭了說:「都是你,看掌柜的不罰你才怪。」傳武說:「怨你,誰叫你亂動!」傳傑說:「你耍無賴!」傳武說:「好了,怨俺還不成嗎?俺兜著。」傳傑說:「二哥,掌柜的讓咱練習打算盤,你不練掌柜的可是要罰的。」
大黑丫頭小聲地說:「這人沒了。」朱開山問:「沒了?為啥?」大黑丫頭說:「說法可不少。有人說是為了跟人家爭一個女人被人捅死了,也有人說他的金坑被人霸佔了,這個賀老四仗著有一身好武藝,領著一夥弟兄和人家逗棒,敗了,兩邊都死了不少人。」大黑丫頭望著朱開山又說,「有種說法更神,說官府佔了賀老四的金坑,讓賀老四交出五道溝的金脈圖來,賀老四堅決不交,便被人砍了。賀老四臨死說,要對得起和他一起合夥開金場的兄弟。金脈圖他咽到肚子里去了……」朱開山轉過頭默默地望著窗外。
他躥到院里站住了,不停地抽著自己的嘴巴。張家的人都跑出來了。張大戶驚異地喊道:「糧,你怎麼了?發什麼瘋!」糧哭喊著說:「你打我媳婦,我打你兒子。看誰划算!」張大戶說:「糧,爹不是給你出氣嗎?」糧說:「你給我出氣,我給媳婦出氣,我要給媳婦出氣,要不她就不和我玩了!」
鮮兒回到屋裡,糧還在酣睡。鮮兒搖晃著糧說:「糧,起來吧,中午別貪睡。」糧說:「就不起來,看你能怎麼樣!」鮮兒生了氣說:「俺叫你不起來!」一把掀起了被窩。糧耍起了大丈夫脾氣說:「我叫你掀被窩!」一腳蹬倒了鮮兒。鮮兒忍無可忍,把糧翻過身來打屁股,好一頓收拾。糧慘叫著,光著身子跑出去,喊道:「不好了,鮮兒打她男人了,造反了,要出人命了,快來管管吧!」
庚子年,
慢言細語嘮嘮天兒……
大夥從車上拿來繩子、水桶、撬棍、鐵杴、鏟子奔來,一頓忙活,可無論怎麼使勁也拉不上來他。牛得金越陷越深,不斷地呼救。金把頭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一把牛耳尖刀,刷地扔給牛得金,喊道:「豁開你的褲腰帶!」牛得金照辦了。
單身衝進洋人的陣,
鮮兒哭著說:「俺是來給你家做媳婦的,不是討打的。」張大戶說:「好了,鮮兒,爹再也不打你了,今後再碰你一指頭我不得好死!」糧一擺手說:「好了,你們都走吧。以後我的媳婦誰也別想欺負!」張家的人都走了。糧從懷裡掏出一把棗說:「鮮兒,你吃。」鮮兒撲哧笑了,說:「你從哪兒偷的?」糧說:「你不用管,我家裡有什麼好東西,放在哪兒,誰也別想瞞我。以後你要是不打我,我天天給你偷好東西吃,行不?」鮮兒說:「那你也別使橫。」糧說:「行,拉鉤。」
唱的是,
傳武收了拳腳,抱拳說:「掌柜的,收下俺吧,俺可以給你看家護院。」夏元璋也著實喜歡上這個虎頭虎腦的孩子,笑而不語。文他娘說:「夏掌柜的,這孩子書念得少了點,倒也聰明,身子骨壯實,你就收下他吧。」傳武說:「掌柜的,你家沒養驢吧?」https://read•99csw•com夏元璋說:「沒養啊。」傳武說:「你就把我當成驢養著,我有的是力氣!」一屋子的人大笑。
蟾宮來了折桂客,
鮮兒正哭著,張大戶推門進來,把幾包中藥遞過去說:「這是給你哥抓的葯,熬了吧。生死由命,能不能活過來就看他的造化了。」鮮兒說:「大叔,謝謝了。」
鮮兒哭著說:「哥,你走吧,一個人乾乾淨淨地朝前走吧,別管俺了,權當俺死了。」說罷掩面而去。
鮮兒回了房。夜深人靜,她卻毫無睡意,輾轉良久,她守著昏迷的傳文給他跪下了,流著淚說:「哥,你醒了吧,明天俺就嫁人了。哥呀,你可別怨俺啊,俺實在一點辦法也沒有了,俺扔不下你,得救你呀,為了救你俺什麼都能舍呀,這輩子不能給你做媳婦了,下輩子給你當牛做馬吧!」
金把頭過來問道:「你不是不信嗎?這會兒信了?」牛得金哭喊道:「救命啊,我不想死,還想活著,家裡還有老娘,還有老婆孩子等著我掙錢養家呢!」
大金粒吆喝說:「媽拉個巴子,都聽好了,從今天開始咱們就是一個幫了,都得聽我的。」大夥靜了下來。大金粒又說:「這幾天就沒啥戲了,都給我養肥了,開了河就拚命地干吧。這幾天願意耍錢的就耍錢兒,願意靠娘們兒的就去靠娘們兒,靠娘們兒到五間房去,那裡啥娘們兒都有,天津的,唐山的,可有一條,不許領到咱這兒。」
鮮兒頭戴絨花,俊美無比。劉媽嘆口氣說:「唉,多俊的閨女啊,可惜少爺沒福消受。」說著又給鮮兒穿鳳衣,戴鳳冠,蒙蓋頭,不斷地嘆息說:「唉,也沒娘家人送送你,我權當是你的娘家人吧。好了,去吧。」鮮兒起身,一步三回頭,離開了昏迷的傳文。從廂房到堂屋的路是那麼漫長……
張大戶說:「我可有言在先,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會儘力的,死活可不敢打包票。」
早得麒麟是男孫……
一對玉人享天倫。
夏元璋坐下說:「哦?那你背背我聽。」傳傑說:「好,我背了。」嗚里哇啦地背了一通口訣。夏元璋說:「好!不過還不太熟,一定要背熟了,要滾瓜爛熟才行。傳武,該你的了。」傳武笨嘴拙舌,背了幾句就卡殼,憋出汗來了。夏元璋皺著眉頭說:「你是怎麼回事兒?一起布置的功課,弟弟背下來了,你這當哥哥的怎麼就背不下來呢?是不是又貪玩了?」傳武低頭不語。
大英雄,
這當一個中年金夫紅著臉站起來說:「我去趟茅房,大姐領我去?」女人一笑說:「跟我來。」大夥都曖昧地笑了。牛得金說:「把頭,咱們啥時候能到老金溝呀?」金把頭說:「快了,過了前邊大草甸子就到了。」
鮮兒說:「哥,你聽俺說,你的身子骨還不行,你再養養病,養好了病你自己走吧,俺這輩子就這樣了,再也沒臉和你做夫妻了,雖說俺現在還是乾淨身子,可已經是潑出去的水了,收不回去了。戲文上唱的,朱買臣怎麼馬前潑的水,你都忘了?」傳文說:「鮮兒,你都是為了俺,俺不嫌棄你。」鮮兒說:「你不嫌,你爹娘知道了能不嫌嗎?」傳文說:「他們也不能嫌棄,是你救了俺一條命啊!」
張大戶聞聽,攔住鮮兒命她跪下,又讓人拿了戒尺抽打著鮮兒的手心,一邊打一邊罵道:「你這個賤人,三綱五常懂不懂?我叫你打男人,你打我兒我打你,打死你,臭要飯的!」鮮兒嘴硬說:「打吧,有膽氣你打死我,不用你償命,俺還要謝謝你,打不死算你沒種!」
傳傑學舌說:「掌柜的,俺二哥不下工夫,自己不背不說,還搗亂,把老掌柜的眼鏡也摔碎了。」傳武狠狠地瞪了傳傑一眼。夏元璋一拍桌子說:「傳武,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不罰你是不會長記性的。站到院里去吧。」傳武哭咧咧地說:「還頂銅盆呀?」夏元璋說:「美的你,這回頂洗衣盆。」傳武無奈地說:「唉,好吧。幾炷香?」夏元璋尋思了一會兒說:「三炷吧。」
朗朗笑聲震長空。
朱開山說:「伺候頭兒也是應該的。」大黑丫頭說:「你說你除了種地沒幹過別的,我就不信,看你兩步走像是有一身功夫,咬人的狗不露齒,你是真人不露相吧?」朱開山說:「我哪會功夫?真的,就會種地。」大黑丫頭說:「不信!我敢保證,你殺過人。」朱開山說:「你可別亂說,我連雞都不敢殺。」
傳武說:「俺不爭氣,俺該死,全家人就三兒喜你的眼兒!」說著賭氣下炕,突然慘叫一聲,說:「娘哎,疼死了!」文他娘大驚道:「傳武,你怎麼了?哪兒疼,對娘說。」傳武捂著褲襠說:「娘,俺的蛋蛋叫傳傑掏了,疼死了!俺將來打不了種叫他賠!」傳傑說:「你怎麼不說為了什麼?怎麼不說說你是怎麼欺負俺的?光說一面子理兒。」
前天還在渤海灣,
人頭紛紛落了地,
也巧,朱開山這一幫除了山東來的老煙兒、牛得金,還有剛才跟他打過架的大金粒和他兄弟小金粒。金大拿說:「好了,你們是一個幫,都是伙子了。」又一指大金粒,說,「打頭的是他。」
隱名埋姓闖了關東……
琴瑟和諧五月春。
大黑丫頭一把扯開朱開山的衣領說:「唬誰呀!你這脖子上的刀疤哪兒來的?」朱開山說:「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我老婆是個醋罈子,有一回,我看一個女叫花子可憐,就領家去了。誰知道老婆醋性大發,非說我和叫花子有一手。我分辯了幾句,老婆舉起菜刀就給了我一傢伙,嘿嘿,沒躲得及。」大夥鬨笑。
車夫中一個叫老煙兒的唱道:
朱開山的舌頭硬了,說:「不能再喝了,回去,回去睡覺。」大黑丫頭說:「大兄弟,擱我這兒睡吧,炕上寬綽哪。」朱開山說:「不行,喝了你酒還佔你的便宜,那還是人嗎?」九九藏書絆絆磕磕地出了酒館。大黑丫頭過來攙扶,說:「你這個人,咱倆不都得便宜嗎?走就走,我送送你。」朱開山推拒說:「不用……」朱開山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望著大黑丫頭說:「你是今年才在這裏開酒館的?」大黑丫頭一愣說:「這麼說你去年在這兒淘過金?」朱開山自知失言,搖搖晃晃地朝前走去。
朱開山聽著大鼓勾起了滿腔的悲壯,不覺已是兩腮滿淚。冷不丁地,一隊清兵進了酒館。唱大鼓的噤了聲,收拾起大鼓溜了。朱開山慌忙把頭埋下去。清兵巡查一圈,帶隊的問老闆娘大黑丫頭說:「有沒有閑雜人等?」
咱倆今天抽袋煙,
北風呼嘯著穿過山林,傳來壓抑的嗚嗚聲,寒氣襲人。林間雪路上,朱開山他們坐的三輛馬車艱難行進。金夫個個裹緊羊皮襖禦寒。一輛馬車停下了。金把頭過來問:「咋了?」趕爬犁人說:「又硬了一個。」金把頭說:「誰?」趕爬犁人說:「元寶鎮來的牛得金。」
昨天過了山海關兒,
牛得金問:「那為什麼?」大金粒說:「還用問嗎?她們一來,就是金子也會變成坷垃。」老煙兒說:「這不把人悶死了!」大金粒說:「悶了去喝酒呀!過兩天有戲班子來,咱們可以聽聽戲。」
鮮兒更了衣低眉順眼跟著劉媽進屋。張大戶和老婆坐在八仙桌兩側。糧斜眼看鮮兒。他有點痴獃,卻十分刁頑,蹦著嚷道:「我不要臭要飯的當老婆!」糧他娘說:「糧,你睜開眼好好看看,這閨女蔥俊兒的,陪你玩兒不好嗎?」
張大戶怒道:「我叫你嘴硬,我今天就打你的嘴硬!」糧他娘有些於心不忍,對劉媽暗示,劉媽會意地點點頭,上前勸道:「少奶奶,你就說句軟和話吧。老爺,你就饒了她這一回吧,少奶奶年輕不懂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她吧!」
這一天,
朱家鎮里的人一個哇,
炮火連天民不聊生。
鮮兒說:「才不呢。」糧說:「鮮兒,你就應了吧。」鮮兒說:「那你得先給俺當馬。」糧說:「也行,現在當也行。」說著撅著屁股,說:「你騎呀!」鮮兒咯咯笑著,騎著糧說:「駕!」劉媽端著果盤進來了,見此情景大吃一驚說:「我的媽呀,這兩口子,唱的是哪一出呀!」
劉媽從屋裡走到院里,低聲地說:「老爺,飯好了。」張大戶吆喝說:「鮮兒、糧,不玩了,吃飯去。」糧意猶未盡:「爹,再玩會兒。」劉媽過來,低眉順眼地對鮮兒說:「少奶奶,飯涼了,趕快吃吧,都等著你呢。」鮮兒拉著糧的手跑回屋子。
劉媽給鮮兒開臉,說:「鮮兒,不,該改口了,以後得管你叫少奶奶了。少奶奶,少爺還小,精神頭也不濟,你多包涵點,只要哄著他高興就行。好了,臉開好了,戴上絨花。」
正僵持著,大黑丫頭走進屋來,見狀說:「咋的?大金粒,又欺生了?你給我老實點!就你這把渣渣,真動起手來,兩個綁起來也不是老朱大哥的個兒。」
朱開山說:「不好意思,讓老闆破費了。」大黑丫頭說:「有啥呀!我就喜歡和你這樣的爺們兒交往。」朱開山說:「我有啥呀?一個窮淘金的,不值得交往。」大黑丫頭說:「你和別人不一樣。」朱開山警覺地說:「哦?哪兒不一樣?你說說。」大黑丫頭說:「一時半會兒還說不清楚,反正不一樣。來,喝酒,一口悶了!」
洋人一看事不好,
在老金溝金夫的木屋裡,分好幫的金夫們歇息下來。屋裡煙霧騰騰,吵鬧聲不斷。牛得金說:「老朱,報名的時候你咋就……」朱開山說:「我在老家攤上官司了,跑出來的,嘴緊點,別給我亂說。」牛得金說:「怪不得。你放心。」
司儀高念喜歌:
工頭金大拿喊道:「別胡鬧,都到金柜上填冊報名去!」金櫃裡頭金務所官府大人喊道:「一個個來,報一下名號,你,叫啥名?籍貫?」
文他娘脫下傳武的褲子一看,大驚失色,擰著傳傑的耳朵說:「該死的,你這孩子不聲不響的,怎麼下手這麼狠!你們可是親兄弟呀!」傳傑嚎哭道:「娘,俺再也不敢了!」文他娘望著窗外,眼淚下來了,喃喃自語道:「唉,你們倆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你大哥現在不知在哪裡遭罪呢!」
他的臉紅紅的,更襯顯出濃眉大眼的俊爽勁兒來,大黑丫頭不覺有點兒心迷。朱開山卻問:「老闆娘,打聽個人,有個叫賀老四的認得嗎?」大黑丫頭一驚:「賀老四?他是你啥人?」朱開山說:「不是我啥人,有個朋友認識他,托我打聽他的消息。」
八國聯軍大鬧中華,
玉書一仰脖說:「不稀罕。」傳武說:「那俺領你逮兔子。」玉書說:「也不稀罕。」傳武說:「教你騎馬?」玉書說:「真的?」傳武說:「騙你小狗。」玉書說:「那我就試試。哎,告訴你哥兒倆多少回了,別老俺俺的。」一會兒玉書跑出來說:「我爸說了,這回誰求情也不行,他對你沒有信心了。」
只殺得洋人叫祖宗。
鮮兒哽咽著把傳文昏迷期間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傳文說:「你說的都是真的?」鮮兒含淚點頭。傳文氣得渾身哆嗦著說:「鮮兒,俺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貪戀富貴,沒情沒義,你,你……」
鬼頭大刀揮舞如風。
牛得金說:「老朱,你就那麼怕老婆?」朱開山說:「嘿嘿,我老婆長得俊,不怕點兒行嗎?」大夥笑翻了天。大黑丫頭笑了笑,轉身走了,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盯著朱開山,甩了一句話說:「老朱大哥,老金溝是很深,可是一個人要裹得住自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朱開山笑了笑。大黑丫頭小聲地說:「你渾身有股氣,像賀老四!」朱開山一驚說:「你認識賀老四?」大黑丫頭一笑說:「我哪認識,我只是聽人說過。賀老四身上有股氣,隔著老遠就覺得寒氣逼人,你也有!」她又笑九-九-藏-書了笑,走了。朱開山望著她的背影,頓生疑慮。
婚後三天,傳文終於從昏睡中醒來,環顧四下,一時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他掙扎著坐了起來,倚在窗台上,朝外看去。一縷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院里鮮兒和糧正在嬉鬧。張大戶抱著水煙袋,坐在迴廊下美美地吸著。
報名結束。大人說:「好了,你們都上了花名冊,給我老老實實地淘金,不許鬧事,要守規矩,一切都要聽金大拿的。」金大拿站出來說:「好了,現在我要挑人分幫了。」
司儀說:「新郎新娘向神位祖宗牌位進香燭。」兩人進了香燭。司儀說:「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新人跪拜神位祖宗,起身。司儀說:「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糧不耐煩了說:「不好玩,一點兒不好玩,鮮兒,咱倆出去玩打老爺吧。」劉媽忙說:「少爺,使不得,該跨火盆了,一會兒就得。」
三炷香的工夫過了,夏元璋這才放了兄弟二人回家。傳武一路上拿著柳條不停地敲打傳傑的頭,嘴裏念叨說:「叫你嘴快!」傳傑先是默默地走著,後來忍不住說:「二哥,俺可要回手了!」傳武說:「你回呀,就是想讓你回手。」又敲了一下。傳傑被逼急了,蹲下身子,一把掏了傳武的褲襠,回頭就跑。傳武慘叫一聲,趔趔趄趄地在後面追著罵著。
次日早晨,陽光射進金夫木屋裡。金夫們紛紛起炕了,朱開山坐在門口默默地吸著煙,望著遠處的群山。
鮮兒擦著淚說:「還沒醒過來。」劉媽說:「老爺請你過去,和你女婿見見面。」鮮兒說:「劉媽,光說他有病,到底是什麼病?」劉媽說:「唉,就是有點病,你可千萬別惹他,他要是犯起病來可嚇人哪!你見過就知道了。老爺叫你洗洗臉換件衣裳。」鮮兒問:「他叫糧?」劉媽說:「小名叫糧,大名叫張文良。」
到了家,傳武嘴裏直吸冷氣。文他娘問:「傳武,怎麼了?噝噝哈哈的。」傳武不搭話,拿眼睛瞪著傳傑。文他娘又問:「夏掌柜的今天都教了什麼?」傳傑說:「教算盤,今天學的是除法,背口訣。」文他娘說:「都會背了?」傳傑說:「會背了。」
橫刀向天哈哈笑,
第二天,張大戶家忙忙碌碌,門口張燈結綵,娶親的鼓樂聲響徹庭院。鮮兒對鏡理妝,哭成了個淚人兒。劉媽走進屋說:「鮮兒,別哭了,怎麼不是嫁人?開臉吧。」鮮兒凄然道:「劉媽,開臉就免了吧。」劉媽說:「太太說了,一定要開臉,這是規矩。」
蓮步輕挪進洞房,
兩人拉了鉤。糧說:「我都知道,以後長大了咱倆還得圓房,圓了房才真的是兩口子,睡一個被窩。」鮮兒說:「不害羞,圓了房俺也不和你睡一個被窩。」糧笑著說:「不和我睡一個被窩?有辦法調理你。」鮮兒說:「你有什麼辦法?」糧說:「我就天天尿炕,賴你尿的,看我爹打不打你!」鮮兒說:「你捨得?」糧說:「嗯,不捨得。不睡一個被窩也行,你陪我玩。」鮮兒說:「怎麼玩?」糧說:「你給我當馬騎。」
天南地北淘金人兒,
經過艱苦的跋涉,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客棧,歡呼雀躍地衝進裡屋,跳上燒得滾燙的大炕。客棧夥計送來高粱米豆飯。金夫們個個吃得興高采烈。一個女人走進屋子,扭著粗壯的腰身屁股,笑眯眯地向金夫們拋媚眼兒說:「爺們兒,閑著幹啥?辨不辨?」牛得金問朱開山說:「啥叫辨不辨?」朱開山小聲地說:「就是嫖不嫖。」一個金夫問道:「怎麼個價兒?」一個女人扭著屁股說:「看著賞唄。」金把頭說:「去去去,他們還沒掙到錢呢。」女人說:「那怕啥?先賒賬唄。」金把頭問:「有辨的嗎?」金夫們笑著搖頭說:「算了吧。」
金把頭冷漠地說:「扔了!」朱開山扒開牛得金的衣服,貼耳聽了一會兒說:「把頭,不能,還有心跳啊!」金把頭厲聲道:「怎麼?帶到老金溝?別想!」幾個金夫抬著牛得金要扔進山溝。朱開山怒吼道:「誰敢動!我帶著他。」說著把牛得金抱上車。牛得金在朱開山的懷裡醒來,流著淚說:「開山大哥,你救了我一條命。」朱開山小聲地說:「囑咐你多少回了,別提我的大號!」
文他娘說:「你背給俺聽聽。」傳傑背得滾瓜爛熟。文他娘讚歎說:「挺好的。傳武,你也背給娘聽聽。」傳武吭哧半天也沒吐出半個字來。文他娘火了說:「沒背下來是不是?你爹為了你們今後過好日子,掙死巴命地在老金溝淘金,你就這樣報答你爹?你個不成器的東西!給朱開山丟盡了臉!」
傳武、傳傑就留在了夏家,學習經商。夏家的店鋪叫做春和盛,主營各式各樣的關東特產。這一日,傳傑在店鋪櫃檯練習打算盤,嘴裏念著除法口訣。旁邊的傳武閑不住,不停地搗亂,哥兒倆你一拳我一腳地逗了起來,不小心把夏老爺子的老花鏡摔碎了。
懷春嫦娥笑吟吟。
清兵隊走了。大黑丫頭湊過來與朱開山搭訕說:「這位大兄弟,才來的?」朱開山說:「嗯。」大黑丫頭說:「貴姓大名?」朱開山說:「免貴姓朱,朱老三。」大黑丫頭探詢說:「和戲文里唱的朱開山是本家吧?」朱開山說:「不敢當,草民一個。」大黑丫頭說:「老家哪旮旯的?」朱開山說:「元寶鎮。」
朱開山就是英雄的名。
朱開山帶領義和團,
滾到地上數不清。
糧走過來問鮮兒說:「你叫什麼名?」鮮兒說:「俺叫鮮兒。」糧說:「鮮兒,你願意跟我玩?」鮮兒說:「願意。」糧說:「拉鉤?」鮮兒點點頭伸出手去與他拉鉤。
夫唱婦隨好姻緣,
來來來,接個火,
漁鼓一敲響叮咚,
扶清滅洋義旗高舉,
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