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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一~五

第二卷一~五

【19】五障是指女子有五種障礙不得成佛。
【17】義真和尚是最澄弟子,曾隨最澄人唐留學,后遵遺命主持延歷寺,被朝廷任命為第一代天台座主。
山門方面,眾僧徒集會,議論說:「自從義真和尚【17】開始,直至有了天台座主,已歷五十五代,從不曾發生過流放座主的事情。自延歷年間桓武天皇遷都京城時起,傳教大師來到此山,在這裏弘布四明教法【18】,禁絕五障【19】女子入內,使三千凈侶得以安居。僧人在山上經年不斷地誦讀法華經卷,山王七社異常靈驗,聲名遠播。那月氏的靈山,在王城東北,是佛祖的幽窟【20】。我們日本的比睿山,聳立於帝都鬼門,是護國的靈地。歷代賢王智臣,皆在此地設置戒壇。如今雖逢末世,也不能讓本山蒙上這種污點,否則將遺恨千秋」。於是,全山僧眾吶喊著盡數下山,涌往東坂本。
【7】清盛微時的綽號,表面上是說高個子的平家太郎,其實因與高齒木屐諧音,含有嘲笑之意。
【11】參見第一卷第十三節注一。
【6】當時奉詔議罪,先由明法博士根據律令擬出判決書,然後由公卿據以議
這時,近江中將入道蓮凈、法勝寺執行俊寬僧都、山城守基兼、式部大輔正綱、平判官康賴、宗判官信房、新平判官資行,也都被抓住,帶了過來。
在山門騷亂事件發生后,新大納言成親卿只好將自己報私怨的事暫時擱置起來。雖說事情已經謀劃得差不多了,但只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實際上沒有成功的希望。他曾許諾將委以重任的多田藏人行綱就認為此事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以前送給他做弓袋用的布,全被他做成衣裳給家人穿了;他仔細權衡輕重,覺得平家越來越得勢,不是一下子就可以輕易滅掉的,便後悔自己參予這種無益的事,萬一被人泄漏出去,會給自己帶來大禍,不如趁別人還沒說出的時候,先行倒戈告發,以求保住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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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信業,平氏。另外一些版本作信成。
【12】據佛教傳說,金毗羅為靈鷲山鬼神之一,魚身蛇形,尾藏寶玉,在藥師如來的十二神將中,居於首位。
一行阿闍梨【1】
【3】主馬是主馬署的長官,判官是檢非違使尉,平盛國兼此二職。平盛國是平正度之孫,平季衡之子。
【18】四明之教法即天台宗。四明山本在中國浙江寧波,因為宋代曾在此地傳布天台教旨,故日本以之比擬比睿山。
【8】延喜(901—922)是醍醐天皇年號,安和(968—969)是冷泉天皇年號,均為日本盛世。
【5】兩所指山王七社中的大宮與二宮,再加上聖真子,稱為三聖。
【3】指閻羅殿中稱量罪人作孽多少的量具。
僧眾將前座主送進東塔南谷的妙光坊。由此可見,即使佛菩薩權化【7】的人,也難免會有暫時的災難。從前大唐的一行阿闍梨是玄宗的護持僧,關於他和玄宗的貴妃楊玉環之間的關係曾有過一些流言,看來,不論古今,不論國家大小,人言總是可畏的,正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雖然那些流言毫無根據,但他還是因此被流放到果羅國【8】去了。到那裡去有三條路。林池道是皇帝行幸的路,幽地道是平民所走的路,暗穴道是重罪犯人走的路。因為一行阿闍梨是重犯,只能走暗穴道。在七天七夜之間,沒有看見日月之光,走在黑暗無人的路上,經常迷失方向,在深山密林中只能偶爾聽見一聲澗谷中傳來的鳥鳴,眼淚打濕了法衣。但是上天垂憐一行阿闍梨所受的無罪之罰,特令九曜顯現,給他照路。一行當時就咬破了右指,在左衣袖上畫下了九曜的形象,這就是日本和中國當作直言本尊的九曜曼陀羅【9】。
【1】一行阿闍梨是唐代的高僧。阿闍梨原為僧人職稱,只授予精通真言宗秘法的人。後來轉為對高僧的敬稱。
【2】引自《貞觀政要·杜讒》。
這位明雲大僧正是村上天皇【8】的七皇子,具平親王的六代孫,久我大納言顯通卿的兒子。他的確是舉世無雙的大德,天下第一的高僧,深受君臣上下人等的尊敬,併兼任天王寺和六勝寺【9】的別當。但陰陽寮【10】的長官安倍泰親曾指責他說:「學識那麼淵博的高僧卻取名為明雲,真是難以理解,上面日月同放光輝,底下卻有雲翳遮掩。」仁安元年(1166)二月二十日,明雲被任命為天台座主。三月十五日舉行儀式,座主登山叩拜中堂的本尊,當他打開中堂的寶藏時,在各種各樣的寶物中發現了一個一尺見方的箱子,用白布包著。一生不犯戒律的座主打開看時,見裏面有黃表紙的書一卷。其中有傳教大師【11】寫下的未來座主的名單。他看到寫著自己名字的地方,便不再往下看了,按照慣例,應當卷好收起來,明雲當然便照辦了。象他這樣尊貴的人,前世的宿孽也難於倖免,真是可悲的事。
西光被斬
【15】大江朝綱,所作《願文》中有:「生者必滅,釋尊未免檀之煙,樂盡哀來,天人猶逢五衰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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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主被流放
同月二十三日,明雲從一切經谷的草庵動身,前往流放地了。過去擔任要職的大僧正,現在卻被差役押解著,限令當天離開京城,過了逢坂關,向東走去,明雲這時內心的悲傷是可以想見的。到了大津的打出濱,回頭望去,比睿山的文殊樓頂端依稀可見,僧正不待看第二眼,便已熱淚盈眶了。山門裡有不少大德高僧,卻只有當時身為僧都的澄憲法印【14】與明雲依依惜別,特地伴送他到粟津,才告別回去。僧正被他的深厚情意感動,特將秘藏心中的一心三觀【15】血脈相承的奧旨傳授給他。這是由釋迦佛尊、波羅奈國【16】的馬鳴菩薩、南天竺的龍樹菩薩依次傳下來的。日本國是遠離印度的邊鄙之域,當今又值濁流末世,澄憲竟能得傳這樣的教義,真是非常值得欽敬。最後他懷著悵然的心情,流著淚返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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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果羅國見於《大唐西域記》:「都貨邏國,其地南北千里,東西三千里,東臨蔥嶺,西接波斯國,南有大雪山,北據鐵門。」
西光法師聽到這個消息,感到災難將至,於是快馬加鞭,向法皇居住的法住寺殿奔去。路上遇著了平家的武士,拉read.99csw•com住他說道:「西八條叫你,快去吧!」西光答道:「我有要事上奏,要往法住寺殿去,隨後就來。」武士們喝道:「你能有什麼事上奏!別耍花招!」說著便把他拽下馬來,捆綁起來,掛在馬上,帶到西八條來。因為他是主謀,所以捆得特別緊,拿來放在院子里。入道相國站在寬廊上說:「這個想滅掉我平家的人,看看他這副落魄的樣子!把這個傢伙帶上來!」拖過來之後,入道相國在他臉上狠狠踢了幾腳道:「你們這些下賤人,只因為侍候法皇,就讓你們做了本不該做的官,父子都過著無法無天的生活,還要把毫無過錯的天台座主弄得被流放,以至天下動蕩不安,而且你們還要謀反,滅掉我平家,你這廝要從實招來!」那西光本來也是性格倔強的硬漢,他面不改色,毫不驚慌,坐正了身子冷笑著說:「你說的好聽!正是你入道公自己行事無法無天。別人知道的且不去說,只我西光知道的就舉不勝舉。我供職於法皇院中,管理院中事務的成親卿奉法皇欽旨召集人馬的事,我當然不可能沒有聽說。而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你是已故刑部卿忠盛的兒子,直到十四五歲還沒有出仕宮中,只是在故中御門藤中納言家成卿那裡做些雜事,京中的年輕人都叫你高平太【7】。保延年間因為你奉了大將軍的命令,捉到了三十多個海賊【8】,論功行賞,才得了四品官【9】,升為四位兵衛佐,當時就有人說這是過分了。你這殿上人羞與為伍的人的子孫,竟當上了太政大臣,那才是過分呢。宮中武士出身的人,做國司和檢非違使,是有先例的,怎麼能說我是過分的呢!」這種肆無忌憚的回答,氣得入道相國張口結舌,過了半天才說道:「這傢伙的狗頭不要一下子就砍掉,要好好地審問一番。」松浦太郎重俊把西光捆了起來,嚴加拷問。西光本來就不打算隱滿罪狀,再加上受不了刑罰,便毫無保留地招認了,寫了四五張供狀。入道相國下令:「把這傢伙的嘴巴撕開!」於是就撕裂了他的嘴巴,拉到五條西朱雀地方砍下了腦袋。他的兒子前加賀守師高,原來流放到尾張國的井戶田,如今就命令當地小胡麻郡的郡司維季就地予以處決。次男近藤判官師經,從監獄中提出來,在六條河原斬了首。他的兄弟左衛門尉師平和手下的三個人,也都被處決。這些卑微的人竟然也要強露頭角,干預超越本分之事,把毫無過錯的天台座主弄得被流放,他們前世的陰騭因此也就受用盡了,定要受到天王大師冥冥之中的懲罰,所以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1】是一種穿在裏面的襯褲,褲腳很寬,故名。
僧眾接著向國分寺【2】前進,明雲座主大驚,說道:「據說凡是犯欽案的人,都不能再見日月之光,何況我又是欽令即刻逐出京城的人,是不能有片刻猶豫的。你們趕快回去!」隨後又走到外邊來說:「我出於三台槐門【3】,入於四明幽溪【4】,廣學圓頓宗教法,兼修顯密兩宗,唯以本山興隆為念,祈禱國家安寧,深懷培育眾徒宏願,我認為兩所三聖【5】一定會予以關照。我並無過錯,卻蒙受冤屈,遠流異鄉,但我於世於人,于神于佛,都沒有怨恨之心。只是對前來照顧我的諸位僧徒的盛情,覺得難以報答。」言罷淚如雨下,濕透了法衣的袖子。僧人們也都哭了。這時,有人抬來轎子,說道:「請快上轎吧。」座主卻說:「我以前雖是三千僧徒的首領,但現在已成了遠謫的流人,怎麼能叫尊貴的高僧、明智的眾徒抬上山去呢?就是要去,也應該穿了草鞋,與大家一同步行。」堅決不肯坐上轎去。這時,有一位西塔的僧徒,名叫戒凈坊阿闍梨祐慶的莽和尚【6】,他身長七尺,穿著綴有鐵片的黑皮革腰甲,鎧甲的下擺拖得老長。他摘下鐵盔,叫別的法師拿著,手操一把白柄長刀,口裡嚷著「請站開點」,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走到原座主跟前,瞪大眼睛看了一會兒說道:「正因為您有這種心思,所以才會吃這個虧,還是快點上轎吧。」原座主感到有點害怕,便忙上了轎。大家因為奪回了座主都非常高興,所以不只是地位較低的法師,就連尊貴的高僧也爭著來抬轎。一路喧喧嚷嚷,大家輪流抬轎,只有祐慶一直不歇,抬著轎子的前杠,將刀柄和轎杠緊緊地抓住,大家在險峻的東坂上行走,象行走在平地一樣。
【2】即內大臣平重盛。平治之亂時成親曾為重盛所救。參見第一卷第十二節注七。
【13】指大納言成親卿的嫡子,丹波少將成經。
【15】一心三觀是把一切視為空的、假的,再把空和假看作一致,溶於一心。
【12】引自《周易》坤卦文言。
少將來到岳父門脅宰相府內,那位將要臨產的少將夫人,今天早晨聽說這件事正哀痛欲絕。少將從法皇宮裡出來后,已是流淚不盡,現在看見夫人這樣,更覺悲傷了。一個做過少將的乳母、名叫六條的女官,看見他說:「自從做了你的乳母之後,我就一直抱著你,時光如流水一樣,我並不為自己一天天變老而傷悲,只是看你一天天長大而歡喜,不覺已是二十一年了,我從來不曾長久離開過你,就是到法皇宮裡或天皇禁中去的時候,回來稍遲都覺得不放心,現在卻不知要遇到什麼樣的事情呢!」說著就哭了。少將說道:「不要那麼傷心了。有宰相的情份,總會為我保全性命的。」雖是勸慰別人,可自己卻不顧有人在一旁也哭了起來。
「大納言關在哪裡?」說著便打開各個房間的紙門查看,見有一處紙門上交叉釘著木板,心想大概就在這裏吧。打開一看,大納言果然在裏面,只見他正在流淚,低著頭,眼睛也沒睜開。小松公問他:「怎樣了?」大納言一看到小松公,那種高興的樣子,簡直象地獄里的罪人看到地藏菩薩一樣,情狀卻也可哀。大納言說:「不知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既然你來了,我也就有望得救了。本來賓士年間就該處斬,承你鼎力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並且已做到正二位大納言,年紀也已四十有零,您的大恩大德,生生世世報答不盡,這次請再救我一命吧。如果能夠活命,我就出家入道,在高野或粉河【5】閉戶修行,以修來世。」小松公答道:「現在雖將你關起來,未必會真的要你性命。即使真有那樣的事,我重盛既然來了,也會豁出命來救你。」說完便走了出來。他來到父親入道九-九-藏-書相國面前,說道:「關於誅殺成親卿之事,還應該認真斟酌才是。自其先祖修理大夫藤原季顯在白河上皇那裡供職以來,他超越了本家先輩的舊例,做到正二位大納言,是當今法皇身邊的寵臣,如果立即將其斬首,恐怕有些不妥吧。至多也只能放逐出京罷了。現在被尊為北野天神的菅原道真【6】,就是由於藤原時平的讒言,被謫貶至西海之濱;西宮大臣源高明【7】因為多田滿仲的讒言,被流於山陽之南。這些都是延喜聖代、安和盛時【8】所犯的錯誤,歷代人對這些錯誤多有非議。上古尚且會發生這樣的錯誤,時逢末世,賢王猶有過失,何況我們這些凡人。現在既已將其拘禁,似乎不必急於誅殺,想他也不會再產生什麼危害。古書上說:『罪疑惟輕,功疑惟重』【9】。另外還有一件事:重盛娶了大納言的妹妹,維盛又是他的女婿,但我來為他說情難道是為了親戚關係嗎?決非如此。我是為了天下,為了君王,為了全家,才說這番話的。我國自嵯峨天皇時誅殺右兵衛督藤原仲成以來,直到保元年間,歷君主二十五代未曾判人死罪;在故少納言入道信西【10】當權時期,才第一次處人死刑,並將宇治惡左府【11】掘屍檢驗,未免過於苛酷了。古人有言:『死罪興,則海內謀反者不絕。』果不其然,過了兩年,又發生了平治之亂,信西藏於土穴之中,被搜出斬首,在京城中巡迴示眾。信西于保元年間做過的事,不久就報應到自己身上,想起來真是可怕。而且成親大納言在朝中並無叛君之罪,無論如何,應該認真斟酌才是。現在咱們平家已盡享榮華,想您也未必會有什麼更高的要求,但願子子孫孫世代繁榮下去才好。書上說,父祖善惡必及兒孫,『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12】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我認為今夜將成親卿斬首的事總歸是不妥的。」入道相國大概也覺得兒子所說的不錯,便不再對新大納言成親卿執行死刑了。
丹波少將成經那天夜裡在法皇宮中法住寺院值宿。在他還沒有退出的時候,大納言家裡的武士就跑到宮裡,叫出少將告訴他所發生的情況,並說:「不知為什麼宰相【1】那邊沒有來人通知。」正說著,宰相府里的人也來了。這裏說的宰相是入道相國的兄弟,他的住所在六波羅的大門裡邊,因此稱為門脅宰相,是丹波少將的岳父。來人說:「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入道相國叫我帶著您馬上到西八條去。」少將心裏明白了,便把法皇的近侍女官們叫出來,說道:「昨天晚上外面擾擾攘攘,我還以為山上的僧眾又下山來了,沒當一回事,現在才知道是關係到成經自身的事情。恐怕大納言今夜就要被處斬了,成經恐怕也要同坐。本想見法皇一面,但處境既已如此,還是免了吧。」女官走入內殿,將這話奏給法皇,法皇大驚,心想:「這是真的嗎?今天早晨入道相國派使者來,我就察覺到了,難道真是秘密計劃的事泄漏出去了嗎?」但卻說:「雖說如此,還是叫他進來吧。」少將於是就進來了,法皇只是流淚,什麼也沒說。少將也含著淚,無言以對。因為不能老是這樣相對無言,過了一會少將便掩面退了出來。法皇目送他的背影,說道:「時逢末世真是可悲呀!恐怕從此再也見不到他了。」說著又流下淚來。法皇宮中的人們與少將攬袂惜別,沒有一個不掉淚的。
【9】引自《尚書》。
【6】日本平安時代中期的學者、政治家。以長於文學,累官至右大臣。因受貴族所讒,左遷到九州,任太宰權師,鬱悶而死。他死後,宮中屢生災變,疑為道真魂作崇,遂下詔復其官位,后又追封為太政大臣。民間為其在北野修建天滿宮,崇為天神,所以稱為北野天神,又稱天滿天神。之後,因其文學冠絕於世,被奉為文教之神。
【3】師高是西光法師的兒子。
新大納言成親卿被關在一間屋子裡,身上冷汗直冒,心中想道:「哎呀,一定是那計劃被誰泄漏出去了。是誰泄漏的呢?一定是近侍中的人!」他把這件事的經過仔細地想了一遍,就在這時,忽聽後面響起腳步聲,心想可能是武士來要自己的命了,定睛一看,卻是入道相國本人拉開了後面的紙門,踏著地板噔噔地走進來。他穿著素絹直裰,白色寬腳褲【1】的褲腿向里卷著,腰插一把白木柄短刀,怒氣沖沖地瞪著眼對大納言看了片刻,說:「你在賓士年間就應該被殺掉,只因內府【2】為你說情才得以苟延性命,你難道忘了嗎!為什麼要恩將仇報,設計滅我平家?蒙恩知恩的才是人,不知恩的豈不是禽獸?幸虧平家氣數未盡,所以才能在這裏招待尊駕。現在將你們所策劃的一切,跟我講講吧。」大納言申辯道:「根本沒有這回事,恐怕是什麼人所進的讒言吧,請你認真查問一下。」入道相國不等他說完,就喊道:「來人!來人!」貞能走了進來。入道相國對他說道:「把西光的供狀拿來。」拿來之後,入道相國讀了兩三遍給大納言聽,隨後說道:「你這可惡的傢伙,還能抵賴嗎!」將那供狀扔到大納言的臉上,關上紙門,走了出去。入道相國余怒未息,大聲喊道:「經遠!兼康!」難波次郎經遠和瀨尾太郎兼康進來,入道相國吩咐道:「把那傢伙拖到院子里去!」可是兩人猶猶豫豫,沒有馬上照辦,說道:「不知道小松公打算怎樣處理。」入道相國聽了勃然大怒,說道:「好,好!你們難道只尊重內府的命令,輕視我入道的話嗎?那就沒有辦法了。」二人覺得這樣更會把事情弄僵,便起來將大納言拉到院子里去。這時,入道相國似乎很得意,命令道:「按倒他,讓他叫喚叫喚!」二人對大納言耳語道:「您就隨便叫喊幾聲吧。」把大納言按倒在地,大納言就叫了幾聲。這情形就象地獄中把塵世上的罪人放在秤【3】上稱量罪孽的輕重,放在孽鏡台上照出生前的行為,根據罪行的大小,受鬼卒牛頭馬面的責罰;又如古書【4】里所說:「蕭樊囚縶,韓彭菹醢,晁錯受戮,周魏見辜。」這裏蕭何、樊噲、韓信、彭越都是漢高祖的忠臣,但是因小人進饞蒙受冤屈,成親卿也是這樣的吧。
【14】是藤原通憲(入道信西)的兒子,講經的名僧。
小松大臣過了許久,才同嫡子權亮少將維盛同乘一車,帶著四五個衛府的人,二三個隨從,軍士卻一個也沒有帶,泰然自若地來到九_九_藏_書西八條。入道相國及其左右的人,都覺得有點意外。下車的時候,貞能上前說道:「發生了這樣的大事,為什麼不帶軍士?」小松公說:「所謂大事是指天下大事,這樣的私事能說是大事嗎?」那些帶著兵仗的人聽了這話,都顯得有點不安。
進了大講堂的院子,將轎子放下,僧眾又聚集在一起議論道:「我們已去粟津將原座主奪了回來。但將犯了欽案的人留下作為座主似乎也不合適,這事該怎麼辦呢?」戒凈坊阿闍梨又一次上前說道:「本山乃是日本獨一無二的靈地,是庇護國家的道場,山王威光盛大,佛法、王法如牛之兩角,山上僧徒見識高明,無人可比,雖是地位微賤的法師也被世人敬重,何況僧正學問淵博、智慧深廣,身為三千僧眾的首領,德行高雅,被奉為本山座主,如今無罪蒙冤,山上京中,人人不平,又為興福、園城兩寺所譏誚。如果我們今天失去這顯密兩宗之主,那麼我輩學僧勤學苦練多年的功法就會中斷,豈不是遺憾之至。若不能保下座主,倒不如以祐慶當作禍首,受此監禁流刑,即使處以斬首,也在所不惜。」說完,兩眼流下淚來。眾僧都表示同意,一致說:「高見高見!」從此以後,祐慶就被人叫作莽和尚。他的弟子慧惠法師被人稱為小莽和尚。
【8】保延元年(1135),清盛之父忠盛曾捕獲海賊頭目三十多人,此處說成是清盛的事。
【10】即藤原通憲。平治之亂初起,他避難於奈良的田原,匿居在地窖中,被源義朝部卒發現,搜出斬首。
【7】權化與權現相似,指佛菩薩暫時顯現成的人物。
【14】語出慶滋保胤所著《池亭記》。
【2】安藝守源季遠之子。判官是檢非違使尉,官階相當於六位。大夫判官是官階列為五位的檢非違使尉。
【4】指比睿山。
西八條那邊幾番派人來催,宰相說道:「先到那邊去,看看情況再作打算。」於是便走出去了。少將也與宰相同車前往。自從保元、賓士以來,平氏家族的人一直養尊處優,沒有什麼煩心的事,但這位宰相只因為有了這個時運不濟的女婿,才遭遇了這種可嘆的事。來到西八條府前,他們停住了車子,叫人通報,入道相國吩咐道:「丹波少將不得入中門。」於是把他留在門旁武士的住處,只讓宰相進去。軍士們立即上前將少將圍住,看管起來。在這時候倚為靠山的宰相離開了身邊,少將的心裏想必是非常惶恐的吧。宰相進了中門,入道相國並未出來相見,只叫源大夫判官【2】季貞出來傳話。宰相說道:「我和這種不成器的人結了親,雖是後悔,但也沒有辦法。他的妻子將要臨產,今天早晨聽到這件事,看來性命難保,留他一條性命好象不會有什麼妨害,請把少將交給我吧,有我教盛在,決不會再讓他出什麼差錯。」季貞進去傳達了之後,入道相國說道:「唉,宰相又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並未立即作出回答,過了會兒才又說道:「新大納言成親圖謀滅我平氏滿門,擾亂天下,這少將既是大納言的嫡子,不管他和你是疏是親,都不能寬宥他的罪過。如果他謀反得逞,就是尊駕那邊恐怕也不會安然無事吧。」季貞出來說給宰相聽了,宰相非常失望,又說道:「自從保元、賓士以來,經歷多次戰爭,我都堅決為相國效命,假如今後再起風波,我仍會竭盡全力為您效力,教盛雖已年邁,但是還有許多後繼的兒孫,他們都可固守一方。但此時請求將成經暫時交付於我,卻不被應允,可見相國把教盛完全看作心懷二心的人了。被人看作這樣不能信用的人,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我只有立刻辭退官職,出家入道,隱居於偏遠的山鄉,專心念佛修行來世吧。塵世生活是非常無聊的,因為生在世上就一定會有種種願望,而願望落空就會心生怨恨,只有出世離俗,皈依佛門,才是唯一的出路。」季貞聽了,到入道相國面前說道:「宰相已萬念俱灰,決心出家入道了,請您適當處置吧。」入道相國聽后大驚道:「怎麼竟說要出家,這未免太過分了。既然這樣,那就把少將暫時交給他吧。」季貞出來對宰相說了,宰相說道:「唉,有子女能帶來什麼好處呀!如果不是因為女兒因緣,何至於這麼傷心呢!」說罷就出去了。
隨後內大臣走出中門,對武士們說:「即使是入道公的命令,也不能輕易將大納言砍了。入道公是因為生氣才做出這種魯莽的事來,事後必定後悔。大家也不要做出什麼錯事來,否則日後不要怪我!」軍士們聽了這話,都瑟瑟顫抖,無言以對。內大臣又說:「聽說經遠和兼康今天早上對大納言非常無禮,實在太不象話。要知道這是瞞不過我的,做事應該有個分寸嘛!從鄉下出來的武士就是這麼沒有禮儀!」這二人聽了非常惶恐。內大臣說完便回小松府去了。
【6】即武勇的和尚。
卻說那幾個跟隨大納言來的武士,跑回中御門烏丸的府邸,報告了發生的情況,大納言夫人以及所有女官們都失聲痛哭。武士們說:「聽說已派武士來抓少將【13】和公子們,請趕快到什麼地方躲一躲吧。」但是夫人說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一個人留下來又有什麼意思呢!倒不如一起象朝露一樣消逝了吧!沒料到今天早晨的外出竟成了永別,實在可悲呀!」說著就倒在那裡大哭不止。但聽說武士們將要到來,想想自己難免受辱,遇上令人難堪的事,於是帶著十歲的女兒和八歲的兒子,一起坐上了車,也沒想好到哪裡去就出發了。但也不能茫無目標,就順著大宮大路向北山的雲林院馳去。到了那邊的僧院,將夫人扶下車來之後,來送的人為了保全自己,紛紛告辭四散而去了。只剩了年幼的人,沒人前來慰問,這時新大納言夫人心裏的悲哀是可以想象的了。看著漸漸西下的太陽,心想大納言如同朝露的性命今夜將會終結了。想到這裏不由得肝腸寸斷。家中雖有很多武士女官,可是沒人整理東西,連門也沒有關;雖有滿廄馬匹,可是喂草的人一個也不見了。平日里一到天明,就是車馬盈門,賓客滿座,歌舞嬉戲,無所忌憚,反而是那些住在附近的人,所謂「豪門之近鄰,歡樂不能開口笑,悲傷不能放聲哭」【14】,只能惶恐地過日子。昨夜之前的這種情況,卻在一夜之間完全變了,盛極必衰的道理宛然出現在眼前。「樂盡哀來」,江相公【15】的文章現在可以說是深切地領會到了。https://read.99csw.com
【2】天皇護持僧的職責是在宮內為天皇的健康祈禱。
【5】高野山的金剛峰寺和粉河的粉河寺,都在紀伊國內,與京城近旁的比睿山不同,是遠離俗世,適於遁世出家的人苦心修行的地方。
【5】太政官之下設有左辨官局、右辨官局,由這兩個局統轄中樞的八個省。左大辨統轄中務、式部、治部、民部四省。宰相也叫參議,是太政官的屬員,位於大、中納言之下,官階四位以上。
「我們應該去粟津奪回我們的座主,那裡有跟隨押解的差役,恐怕不能輕易得手,除了依靠山王大師的神力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如果此事可行,請給我們一個吉兆吧。」山門的老僧們在十禪師權現面前做了虔誠的祈禱。這時,無動寺法師乘圓律師的一個叫鶴丸的沙彌,年僅十八歲,忽然痛苦異常,汗如雨下,變得狂亂起來。他口中念念有詞:「我乃十禪師權現,而今現身說法。當今雖值末世,我山的座主怎能移往他國!如是這樣,我垂臨此山還有什麼意義!」說罷以袖掩面,潸然淚下。眾人見了覺得奇怪,說道:「如果真是十禪師權現顯靈,就給我們顯示一下奇迹,把念珠一個不錯還給本主吧!」於是四五百名老僧各將手裡的念珠丟在寬大的廊板上。那個小沙彌跑去拾了起來,一一還給原主,一個也沒有弄錯。眾僧見此神明靈驗,絲毫不爽,都銘感五內,熱淚盈眶,說道:「既然是這樣,咱們還有什麼可怕的,就追上去將座主奪回來吧!」眾僧說罷,就如風起雲湧一般紛紛出發了。有些人沿著志賀、辛崎的海邊步行追去,有些人從山田矢橋的湖上搖船追趕。看到眾僧徒的到來,那些押解座主的差役便逃走了。
【2】八世紀初聖武天皇時代,推行佛教,于各國敕建國分寺,稱為金光明四天王護王之寺。此處所說國分寺是近江國的,位於大津市石山地方。
同月十八日,太政大臣以下公卿十三人應|召進宮,在議政殿評議前座主的罪行。八條中納言藤原長方,那時還是左大辨兼宰相【5】,位在末座。他上前說道:「依照明法博士的判決書【6】,應判死罪減一等,處以流放。但是,明雲大僧正顯密兼修【7】,凈行持戒,獻《大乘妙經》于朝廷,奉菩薩凈戒於法皇,是聖上的經師和戒師。如果判以重罪,大概有違佛菩薩慈悲之意,因此,還應該仔細斟酌一番。」他直言不諱地陳述了意見。在座的公卿都表示同意,但法皇盛怒未息,堅持定為遠流。太政入道清盛公也進宮來,想為此勸諫一番,但法皇以傷風為由,不予召見,於是入道公就怏怏不樂地退了出來。僧侶獲罪,照例要收回度牒,使其還俗,因此明雲座主就改用了俗名,稱為大納言大輔藤井松枝。
入道相國先派雜役去了中御門烏丸的新大納言成親卿的府邸,說道:「入道相國有要事相商,請您快去。」大納言完全沒有想到先前的事已泄漏,心想:「大概是因為法皇要攻打比睿山,入道想加以勸阻吧,但法皇積怒未消,恐怕難以勸下。」便穿了舒適合體的便服,坐上華麗的牛車,帶著幾個武士,雜役、牛倌也都穿得比平日里講究,就這樣出發了。他事後才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出門。走近西八條時,只見沿路四五町【6】遠,布滿了軍兵,心想:「怎麼有這麼多兵,發生了什麼事?」心中有點驚慌。從車上下來,走進門一看,只見裏面也擠滿了軍兵,戒備森嚴,早有凶煞般的武士在中門守候著,他們上前捉住大納言兩隻手,問道:「這就捆起來嗎?」入道相國從簾內說道:「不能這樣。」於是十四五個武士,團團圍住,將大納言拖到廊上,關進一間屋裡。大納言好象做夢一樣,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侍從武士早被隔開,無法照應,雜役和牛倌嚇壞了,丟下牛和車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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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月氏原指西域,此處泛指印度。幽窟是指釋迦所住的靈地。
【4】延歷寺的印和鑰,據傳說,最澄(767—822)曾用這把鑰匙打開浙江天台山的藏經樓。最澄是近江國(今滋賀縣)人,804年入唐,就學于天台山,歸國后在比睿山興建延歷寺,建立了日本的天台宗教派。
同年五月二十九日深夜,多田藏人行綱來到入道相國的西八條府邸,說道:「行綱有事奉告,特來求見入道相國。」入道相國吩咐主馬判官【3】平盛國說:「這個生客深夜來這裏,不知有什麼事?你去問一問。」盛國出去見行綱,行綱卻說:「這件事不可以間接傳達。」入道相國便親自來到中門廊下,問道:「已經這麼晚了,你這時候來有什麼事呢?」行綱答道:「因為怕白天被人看見,所以趁黑夜到這裏來了。近來法皇手下的人召集人馬,修整兵械,您可知道嗎?」入道相國毫不在意地說道:「聽說要攻打比睿山吧。」行綱走上前去,壓低聲音說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那全是衝著你們一家來的。」「那法皇也參予這事了嗎?」「當然參予了。成親卿召集軍兵,奉的就是法皇旨意。」於是,又將俊寬如何說,康賴如何說,西光又是如何說,從頭到尾,大事渲染地敘述了一遍。說完后道:「告辭了。」便退了出去。入道相國聽后大驚,立即召喚武士,那嚴厲的聲音令人聽而生畏。行綱泄露了此事之後,又擔心被當作證人受到連累,心裏覺得忐忑不安,雖然並無人追趕,卻還是撩起褲腿急匆匆逃出門外去了。入道相國先將筑後守貞能召來說道:「有人想打倒我家,圖謀不軌。現在這些人布滿了京城,馬上通知全家的人,將武士們集合起來!」接著,便派人到各處傳喚。於是右大將宗盛卿、三位中將知盛、頭中將重衡、左馬頭行盛【4】等,各自頂盔貫甲,帶了弓刀,騎馬疾馳而來。其他人馬也如風馳電掣一般雲集而來。當天夜裡,在西八條就集聚了六七千人馬。
治承元年(1177)五月五日,延歷寺的天台座主明雲大僧正【1】被取消參加朝廷法會的資格,又派藏人為特使,到延歷寺收回寄放在那裡的如意輪觀音像,並撤銷了他的天皇護持僧【2】職務;檢非違使廳也派使者對明雲大僧正進行審問,指斥他是這次抬神輿、沖宮禁的罪魁禍首。據說在加賀國有座主的私人地產,國司師高【3】曾經予以沒收,因為有了這種宿怨,所以明雲大僧正和僧眾商議,抬出神輿去爭訟。這件事給朝廷帶來了麻煩,西光法師九九藏書父子又在法皇面前大進讒言,后白河法皇遂大為震怒。外邊紛紛傳說要對禍首嚴加懲辦。明雲知道法皇對他不滿,便奉還了印鑰【4】,辭去了座主之職。同月十一日鳥羽天皇的第七皇子覺快法親王被任命為天台座主,他是青蓮院大僧正行玄的弟子。同一天,原座主明雲正式解職,檢非違使派去二個人,對明雲的住所進行監視,在他的井上加封,灶中潑水,使其遭受斷水停炊的苦難。後傳聞僧眾又要大舉進京,京里又起了一番波動。
【7】日本第六十代天皇醍醐天皇(897—930年在位)之子,下降臣籍,賜姓源氏,仕為西宮左大臣,以滿仲之讒,貶為太宰府權帥,后被赦還。
【7】指所學除天台宗(顯教)外還有真言宗(密教)。
【4】宗盛是清盛的次男;知盛是三男;重衡是四男;行盛是清盛的孫子,其父基盛早卒。
小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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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皇聽說山門僧眾奪回了前座主,心中非常不高興。這時,西光法師又進讒言道:「山門僧眾這種無法無天的爭訟,雖並非始於今日,但這一次也太過份了,如此胡作非為還沒有過先例,法皇要嚴懲才是。」這西光不知自己命之將喪,也不理會山王的意思,仍然如此向法皇進讒言,蠱惑聖心。古人說讒臣亂國,真是一點也不錯。【1】「叢蘭欲茂,秋風敗之;王者欲明,讒人蔽之。」【2】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吧。於是又有流言傳出,說法皇召集新大納言成親卿和其他近侍之人商討攻打比睿山。山門僧眾之中也有人說:「我們生於王土之上,不可違背聖命。」認為不能違背法皇的旨意。其時,住在妙光坊的前座主明雲,聽說僧眾有了二心,非常不安,說:「這回不知會再出什麼事呢!」可是流罪的消息卻沒有聽人說起。
【9】這裏原文把四位說成四品,是模仿唐朝的說法。日本古制,一般文武官員的等級分為一至八位,親王分為一至四品。
【16】波羅奈國在中印度。
【11】傳教大師是最澄的謚號。
【1】明雲大僧正是權大納言源顯通之子,養和二年(1182)正月就任大僧正。大僧正是統管全國僧侶的最高僧官,始設於推古天皇三十二年(624)。
【4】引自《文選·李陵答蘇武書》。此處把成親比為忠臣,與卷一《鹿谷》一節所述相抵觸。
【10】陰陽寮掌管天文曆法。
【13】七千夜叉是十二神將的部下。
【1】見《詩經·小雅·青蠅》:「讒人罔極,交亂四國。」
少將在外邊等候著,見岳父出來問道:「事情怎麼樣了?」宰相答道:「入道相國非常生氣,沒有接見我;屢次讓人傳出話來說不能寬恕,後來我說出要出家的話,這才答應暫時將你交給我,但我覺得這也不是長久的辦法。」少將說道:「幸虧如此,成經得蒙岳父深恩,苟延性命,但不知大納言的事怎麼樣了?」宰相說道:「沒顧得上問起這事。」少將流著淚說道:「蒙恩得以暫保性命,固然可喜,但我也非惜命之人,實在是希望見父親一面。聽說大納言今晚就要被斬首,那成經留下這命也毫無意義,倒不如把我一塊兒處決了倒乾淨。」宰相為難地說:「你說這些幹什麼!當時只顧為你求情,就來不及問別的事了,但關於大納言的事,今天早晨內大臣說了不少寬解的話,聽說暫時沒有性命之危了。」少將聽了,熱淚盈眶,雙手合十,不勝欣喜。這樣將自身安危置之度外的表現非親生骨肉是不可能的。一切緣分中最確實可靠的要算是親子之緣了。人還是應該有子女呀,宰相這時才回過味來。於是象來時一樣,與少將同車回去。到了家裡,那些女官好象是看見死人復生一樣,都圍上來高興得眼淚直流。
新大納言本人尚且有這些遭遇,因而想到兒子丹波少將和其他人也許會遇上更倒楣的事,心中非常著急。時值盛暑,沒有更換的衣服,身上熱得受不了,心中更是焦灼難安,臉上流下的也分不清是汗水還是眼淚,心裏想道:「雖然如此,小松公總不會丟開我不管吧。」但一時也想不出找什麼人去託付他一聲。
【9】九曜指日、月、水、火、木、金、土七曜加上蝕星、彗星二星。曼陀羅是羅列諸佛菩薩圖像的繪畫。九曜曼陀羅即畫有九曜的主神及其下屬的圖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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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少將求情
定刑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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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日本距離單位,一町約等於109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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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即太政大臣及左、右大臣。槐門意即三公之家。中國古代在朝外種植三棵槐樹,三公位在其下,因此後來三槐成為三公的代稱。
【8】村上天皇是日本第六十二代天皇(946—967年在位)。
第二天,天尚未明,入道相國就將檢非違使安陪資成叫來,說道:「你快去法皇那裡,對信業【5】說,法皇身邊的人有滅掉平氏、擾亂天下的陰謀,我要一一審訊,嚴加處罰,請法皇不要干涉此事。」資成趕至法皇宮內,找到大膳大夫信業,傳達了這番言語。信業大驚失色,立即奏聞法皇。法皇心想:「他們的秘密計劃怎麼會泄漏出去呢?」口中卻只是淡淡地說:「出了什麼事呀?」此外什麼也沒說。資成回來,把這情形稟報入道相國。入道相國說道:「行綱的話果然是真的,如果不是行綱來報告,凈海便永無寧日了。」於是命令飛驒守景家、筑後守貞能捉拿謀反人等。於是東派二百余騎,西派三百余騎,到各處搜捕。
【9】即法勝寺、尊勝寺、園勝寺、最勝寺、成勝寺、延勝寺,均在京都東山區。
五月二十一日,定下流放地點為伊豆國。人們雖然多方調解,但因西光父子一味大進讒言,終於決定了流放之刑。到了放逐出京的日子,押送的差人便前往白河僧院催行,僧正灑淚出了僧院,移居於粟田口附近一切經谷的一座草庵里。山門的僧眾一致認為:「我們的最大敵人就是西光父子。」於是將他們父子的名字寫下來,放在根本中堂內十二神將之一金毗羅【12】大將的左腳底下踩著,並且大聲詛咒道:「十二神將,七千夜叉【13】,請即刻結束了西光父子的命吧!」這情形實在可怕。
【1】指平清盛之弟平教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