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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二十

十六~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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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賀舊皇都,滿眼盡荒蕪;
【3】宇多天皇出家后住在仁和寺。從此仁和寺的住持都以出家的親王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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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寺中殿,久居不厭長。
竹筧流清水,人世歷滄桑;
全家出奔
【6】語出白居易憶元九詩,下句是「二千裡外故人心」。
【5】村上天皇是日本第六十二代天皇(946—967年在位)。
念君此日去,惆悵遠別情;
【5】女院指安德天皇生母建禮門院;二品夫人是建禮門院生母,參見第一卷第十節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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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仁明天皇是日本第五十四代天皇(833—850年在位),世稱深草皇帝。
十七
【4】據《續日本后紀》貞敏渡唐是在承和三年(835)。掃部頭是宮中主管典儀和洒掃的官員。
可憐山上櫻,無分嫩和老,
青山琵琶
經正出奔
【3】八條女院即鳥羽天皇的女兒暲子。參見第四卷第十三節注二。
修理大夫平經盛【1】之子、皇後宮亮【2】經正,年少總角之時,曾在仁和寺陪侍覺性法親王【3】。如今當此兵荒馬亂之際,想起了親王,頗有惜別之意,於是帶了五六個侍從武士,策馬來到仁和寺。在門前下了馬,走進裡邊,向親王說道:「平家的氣數已經盡了,業已撤離京都。對於塵世,我唯一不能忘情的,是捨不得離開您。從八歲跟隨您,到十三歲加冠,除了病恙之外,一刻也不曾離開過您,可是從今以後,要遠蹈西海千里之浪,何時才能回來相見,不可預知,實在遺憾之至。今天前來謁見,穿了甲胄,帶了弓箭,這裝束未免太失禮了。」親王說:「就這樣,不必更衣,進來吧!」
經正今日穿了紫地的絲綢直裰、淺綠絲線縫綴的鎧甲,外佩鑲金的腰刀,背後插著黑白相間的鷹羽箭,肋下挾著纏藤的弓,卸下盔來掛在鎧甲的紐結上,畢恭畢敬地跪在正殿的院子里。親王立即出來,叫把帘子高高捲起,說道:「往這裏來!」經正於是移到寬廊上邊,把隨同前來的藤兵衛有教叫上來,從紅色錦囊里取出琵琶,遞給親王,哭著說:「這是您先年賞賜我的青山琵琶,我很喜愛它,可是帶到鄉下去,太可惜了,所以今日特地送還。倘若將來意外地轉過好運,重返京都,再賞賜我吧。」親王聽了,感到很悲傷,便寫了一首和歌:
肥后守貞能聽說有源氏的兵埋伏在淀川河口,便率五百騎飛奔前來搦戰。後來才知是傳聞有誤,便引軍撤了回來。正行到宇渡野附近時,恰好遇到行幸的御輿,貞能跳下馬,挾著弓,拜伏在內大臣面前,稟告說:「這是要出奔到哪裡去呢?如果是去西國,會被人恥笑為落荒之人,隨處有受害的危險,留下不好的名聲,這未免太遺憾了。唯一的辦法是九-九-藏-書留在京城,與他們決一死戰!」內大臣說:「貞能你還不明白,木曾已率五萬余騎從北國攻上來了,比睿山東坂本一帶全是敵軍,今天半夜時分法皇也已移駕出京。如果全是我們男子漢倒也罷了,讓女院、二品夫人【5】擔驚受怕,就太不該了,沒辦法只好外出行幸,帶領大家暫且撤離京城。」「既然這樣,請讓貞能返回京城同敵人決一死戰!」貞能說罷,便把所部五百余騎交給小松殿的公子們,自己帶領三十騎返回京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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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薩摩守忠度不知從哪裡返回京城來了。隨帶武士五人,侍童一人,連他本人一共七騎,直奔坐落在五條的三位朝臣藤原俊成的府邸。但見大門緊閉著,便在外面報名說:「我是忠度。」就聽門裡有人說:「是出奔的人回來了。」隨即一陣嘩然。於是忠度下馬親自高聲說道:「我不為別事而來,只因有句話想跟三位公說,才特意回來。不開門也沒關係,請到近處來吧。」俊成卿道:「來得正好,既是忠度,不礙事,請進來吧。」說罷打開大門,兩人乃得會面。此時此景是不勝哀愁的。忠度說道:「近年來承您指教,學作和歌,從未敢怠慢。因為近二三年京城騷動,諸國叛亂,這些事與我們平家干係很大,雖然對和歌不敢怠慢,但也未能常來請教。如今主上業已蒙塵,我們平家的氣數也已盡了。前些時候聽聞您奉敕撰集和歌,若肯收錄我的一首,那將是我一生的榮耀。只因局勢動亂,您尚未著手,令人深感遺憾。將來時局平定,您定會著手撰集的。我這裡有自詠的和歌一卷,如能垂青,即使收錄一首,我在九泉之下也會感到高興,在冥冥之中,保佑您貴體安康。」說著便從鎧甲下邊取出一卷自己選錄的一百余首和歌,遞了過去。俊成卿打開一看,說道:「承你留下紀念,我自然不敢怠慢,請放心好了。你此次光臨,風雅之情感人肺腑,我不禁感激涕零了。」忠度聽了自是高興,說道:「此次遠行,即使永沉海底,或者暴屍山野,今生今世也無遺恨了。那麼,告辭了。」說罷上馬,緊了緊頭盔的紐帶,向西方策馬而去。俊成卿在後面望著,目送他到遠處,只聽忠度朗聲吟道:「前路迢迢,馳思于雁山之暮雲……」【1】俊成卿不覺有惜別之感,便掩淚走進屋去了。
出奔的平氏一家都是哪些人呢?公卿有前內大臣宗盛公、平大納言時忠、平中納言教盛、新中納言知盛、修理大夫經盛、右衛門督清宗、正三位中將重衡、小松三位中將維盛、新三位中將資盛、越前三位通盛;殿上人有內藏頭信基、贊岐中將時實、左中將清經、小松少將有盛、丹后侍從忠房、皇後宮亮經正、左馬頭行盛、薩摩守忠度、能登守教經、武藏守知章、備中守師盛、淡路守清房、尾張守清定、若狹守經俊、藏人大夫業盛、大夫敦盛;僧徒有二位僧都全真、法勝寺執行能圓、中九-九-藏-書納言律師仲快、經誦坊阿闍梨祐圓;武士有分屬諸國國司、檢非違使、衛府、諸司的官員一百六十人,兵馬總共七千余騎,這是與東國北國幾次交戰之後,近二三年內剩下的人馬。御輿在山崎的關戶院停了下來,到男山八幡宮參拜,大納言平時忠祈禱道:「南無歸命頂禮大菩薩,請保佑天皇及我等重返京師吧!」這樣的禱告也是很痛心的。大家回首遠眺,但見天上飄著雲霞,煙霧凄涼地浮在空中。中納言平教盛詠歌道:
【2】十善帝王即十善萬乘之君。
回首望故都,俱已化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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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燕堂處,滿眼盡狼煙。
放棄福原
修理大夫經盛也詠道:
十八
居住在池殿的大納言平賴盛燒掉自己的邸宅后出奔了。但是剛走到鳥羽離宮的南門,便扣住馬轡說道:「有件事忘記了。」於是,割掉鎧甲上平氏的紅色家徽,率所部三百余騎掉轉身又回到京城裡來了。平家武士越中次郎兵衛盛嗣,趕緊跑到內大臣平宗盛面前報告說:「請看吧,池殿大納言要留在京城裡,好多武士也都跟著不走了,真不象話。大納言,我不敢冒犯;至於這些武士,我可饒不了他們。」宗盛聽了說道:「忘記長年的重恩,認為如今大勢已去,這種忘恩負義的人,隨他去吧。」既這麼說,盛嗣也只好作罷了。宗盛公又問道:「小松殿的公子們【1】怎樣了?」「一個都沒見到。」這時新中納言知盛卿流著淚道:「出了京城還不到一天,人心就已經變了,真是讓人寒心啊。日後還不知道會怎樣呢?想到這裏,倒不如留在京城聽天由命!」說著,滿懷怨憤地看著宗盛公。
煙霞橫前路,波濤滿征途。
正要告辭離去之時,幾個侍童、清僧、坊官、侍僧【4】,都抓住經正的衣袖,落淚惜別。其中有經正幼小時的師父大納言法印行慶,是葉室大納言光賴卿之子,因為過於難捨難分,一直送到桂河邊上。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在那裡哭著分手了。臨別時法印詠歌道:
二十
京里傳聞貞能回京征討留在京里的平氏餘黨來了。大納言賴盛心想:「這是衝著我賴盛一個人來的吧。」心裏著實惶恐起來。貞能在西八條的廢墟上支起帳逢,住了一宿,因為沒看到一個平家的公子,心裏很是凄涼。為了免遭源氏鐵蹄踐踏,命令把小松公的墳墓掘開,對著遺骨哭道:「可憐的主公,您看一看平家一門的末路吧!生者必滅,樂盡悲來,這是古書上寫著的,沒有比這更可悲的了。您對此早有所悟,對神佛三寶祈禱,早歸凈土,實在高明。那時,貞能本應該跟您同去,可是卻留下這無益之身,以致如今遭逢如此境遇。我若死去,請您一定要帶我同登凈土。」哭罷,遙遙祈禱,然後把遺骨送到高野,把墳土投入賀茂川read.99csw.com。他對時勢的發展完全絕望了,但與平家的人相反,出奔到東國去了。因為先年貞能受命看管宇都宮藤原朝綱時,對宇都宮曾有照顧,或者就是為了這個緣故,到東國投奔宇都宮去了。據說,宇都宮果然親切地收留了他。
【2】尼君,參見第五卷第四節注一。
後來時勢平定,俊成撰輯《千載集》時,想起當初忠度的情形,記起當時他說的話,覺得十分悲哀。他留下的一卷歌集里固然有很多不錯的作品,但因他是欽案追究的人,不便披露姓名,所以便標上作者佚名,選了他一首題名《故鄉花》的歌。歌曰:
【1】到宇佐的八幡神宮奉獻幣帛,古來每三年一次,當時改為一代天皇奉獻一次。
煢煢理征衣,怏怏路迍邅。
郊外山上櫻,盛開仍如初。
到了福原舊都【1】,內大臣宗盛公召集重要的武士們,老少數百人,說道:「我們平家積善而有的餘慶已經盡了,積惡所致的餘殃降到頭上,因此為神明所不容,為上皇所見棄,拋離故土,飄泊征途,雖說氣運衰頹,前途渺茫,但同在一棵樹下避雨也是前世的緣分非淺,同飲一河的流水亦屬生前的宿緣深厚,況且你們並非臨時招來的門客,而是先祖傳下來的家臣,其中有些人關係更加親近,歷代都有深恩。過去平家興盛之時,由於我家的恩澤你們得到庇蔭;事到如今,理所當然應該報答這份恩情。而且我們奉戴的十善帝王【2】帶著永傳帝祚的三種神器,無論行幸到何處,我們都應該追隨到底。」如此這般說了之後,全體老少一齊流淚,異口同聲地說道:「即使鳥獸也知道感恩報德,我們生而為人,怎能不明此理。近二十多年,我們蓄養妻子,照料從人,無一不是大臣的恩德。尤其對於武士來說,懷有二心就是恥辱,不要說在日本,即使到了新羅、百濟、高麗、契丹,天涯也好,海角也罷,我們一定追隨聖駕,堅定不移。」平家的人聽了這些話,覺得放寬了心。
琵琶青山意,珍藏於我心。
【4】清僧是不娶親的僧人,坊官和侍僧都有妻室,侍僧地位較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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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宰相殿與賴盛的關係,參見第四卷第十三節。
這個經正,在他十七歲那年,曾派他作奉幣敕使前往宇佐八幡神宮【1】,當時賜給他一面青山琵琶。他來到宇佐,在八幡神宮的神殿前彈奏了一支秘曲,那些從未聽過名人演奏的神官,竟感動得涕淚淋漓,沾濕了綠袍【2】的袖子;那些聽不懂琵琶的下人們,也都以為是下起了驟雨,說這是世上難得聽到的佳曲。
大納言賴盛卿之所以留在京都,是因為源賴朝常常討好賴盛,多次投書致意:「對於尊處不敢怠慢,必將一如既往,與尼君【2】在世時沒有區別。賴朝誠摯之心,八幡大菩薩明鑒。」不僅如此,每次向神佛奉獻誓文,每次派出討伐軍追殲平氏時,總是叮囑軍前使者:「務必注意,千萬不要傷害賴盛卿的部下https://read.99csw.com!」源賴朝如此盛情,賴盛不無感動,心裏想道:「平家氣數已盡,京城失陷,日後只能求助賴朝了。於是便帶兵返回京城裡來。賴盛回到京城,隱居在八條女院【3】的仁和寺常葉院的山莊里。因為女院的乳母有個女兒名叫宰相殿【4】,是賴盛的配偶。宰相殿向女院請求道:「情勢危急之時,請務必救一救賴盛吧!」女院冷淡地回答道:「如今這世道,可不是那麼好辦喲……」也許是因為她考慮到雖然源賴朝屢示好意,但源家的其他人態度如何不得而知。賴盛如今與全家脫離,首鼠兩端,好象兩頭都沒有著落的樣子。
【1】平經盛是入道相國平清盛的兄弟。
時或有先後,終究凋謝了。
這時從卒把卷著的紅旗倏地打開舉起,在各處等著的武士們便策馬集合,總共約有一百余騎,揮鞭驟馬,不一會,便趕上了行幸的聖駕。
【3】在原業平(825—880),日本平安朝初期著名歌人。據說《伊勢物語》所載就是他的軼事。其中一條,說他失意離京東遊,來到江戶的隅田川,看見白鳥飛翔水上,問舟人這是什麼鳥?答說是都鳥。於是引起他的鄉思,即興作歌道:「都鳥呀都鳥,倘若真是都城的鳥,要問你一聲,我想念的人可好?」。
【2】六位官員穿綠袍。
【1】住在小松殿的公子們有平重盛的兒子維盛、資盛、清經、有盛等。
這正是故鄉隔絕,一片煙塵,前方是萬里迢迢的雲路。此情此景想來是夠傷心的了。
迢迢從軍去,夜夜枕袖眠;
這個以青山為名的琵琶,是當初仁明天皇【3】君臨天下的時候,嘉祥三年(850)春天,掃部頭藤原貞敏【4】西渡唐土,得遇大唐琵琶博士廉承武,承他傳授給三支名曲,回國之際又贈給玄象、獅子丸、青山三面琵琶,傳說渡海之時,大概神龍捨不得,便興起狂風巨浪,獅子丸當即沉于海底,只帶回來二面琵琶,成為皇宮裡的寶物。村上天皇【5】應和年間,一日,天皇在「三五夜中新月色」【6】,涼風颯颯剛到半夜之時,在清涼殿彈著玄象琵琶,忽有一人影來到跟前,用優雅的聲音高唱樂譜上的曲子。天皇放下琵琶問道:「你是誰?從何而來?」「我是從前傳授貞敏三支名曲的大唐琵琶博士廉承武,因為三曲之中遺漏了一支秘曲沒有傳授,因而落入了魔道,如今聽到你琵琶彈得如此精妙,特地前來,想把那支秘曲傳授給你,也使我得法成佛。」說罷便取過立在皇上身邊的青山琵琶,調好了琴弦,傳授了那支秘曲,就是三支秘曲之一的《上玄石上》。從此之後,君臣上下都忌諱彈這面琵琶,便送至仁和寺親王處。因為經正年幼時很受寵愛,便交給經正保存。這面琵琶是紫桐做的,撥面上畫著青山綠樹,其間懸著一彎弦月,所以取名青山。這是和玄象相當的稀世名物。
忠度出奔
十六
【1】福原在神戶附近,治承四年平氏遷都於此,參見第五卷第一節。
【1】引自《和漢朗詠集》大江朝綱的《read.99csw.com于鴻臚寺餞北客序》,下面兩句是:「後會期遙,霑櫻于鴻臚之曉淚。」
【2】皇後宮亮是主管皇後宮事務的次官。
再說小松殿的公子們,以三位中將維盛卿為首,兄弟六人,部下兵力共千余騎,在淀之六河原追上了行幸的御輿。宗盛公等候著,很高興地說:「怎麼這麼遲才來?」三位中將說:「年幼的孩子戀戀難捨,再三勸慰,所以來遲了。」宗盛公說道:「太狠心了,為什麼不讓六代同來呢?」維盛卿聽他這麼一問,頓覺悲從中來,重又流下淚來,答道:「只因前途未卜。」
本身既已成為朝廷的叛逆,固然不該再有什麼辯解,但也確實是很可哀的。
就這樣,在福原舊都住了一宿。這時正值初秋時節,在下弦月的照耀之下,深夜蒼穹寂靜遼闊;人們枕草而卧,被露水和淚水濕透,情景甚是凄涼。因為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去,看一看前入道相國建造的館閣樓台吧,高崗上有春天的賞花亭,海濱有秋天的觀月閣,此外有泉殿、松蔭殿、馬場殿、二層的閣樓、賞雪館、萱花堂;以及平家諸人的府邸,還有五條大納言邦綱奉敕承建的內宮,那裡的鴛鴦瓦、玉石的路,都不過三年就已荒廢了。但見蒼苔塞道,秋草封門,瓦上覆松,牆上生蔦,樓閣傾圮,遍地生苔;簾破閨空,進門的只有松風;滿目凄涼,照入的惟有明月。
十九
棄家任飄泊,遠去白雲巔,
經正和了一首,歌雲:
天亮之後,把福原的皇宮放火燒了。以天皇為首,紛紛乘上船舶。這時雖不象剛出京時那樣依戀難捨,但心裏也很是惜別。黃昏,漁翁燒海藻冒出的煙;早晨,在上尾山頭鳴叫著的鹿;波濤拍岸之聲響;映照著袖上淚珠的月光;草叢中鳴叫著的蟋蟀的聲音;一切耳聞目睹,無一不引起哀思。昨日在東關之麓,並轡前行的有十余萬騎,今天臨西海之浪,解纜登舟的不過七千餘人。雲海沉沉,青天垂暮;孤島隔于夕霧,月浮海上;波濤毗連雲端,破浪行舟。行來日久,那帝都已是山川遠隔,如在雲外了。每念及此,腮邊總是流不盡的眼淚。看那水上飛翔的白鳥不正是在原業平【3】在隅田川上曾向之發問的「都鳥」嗎!這名字多麼勾起人的鄉愁呀!壽永二年七月二十五日,平家全體離開此地出奔了。
除三位中將維盛以外,平家所有的人,自內大臣宗盛以下都帶著妻子同行,但那些身分稍低的人卻不能攜帶眷屬,雖然明知後會無期,也只好孤身一人,拋妻離子隨軍遠行。以前即使定了幾月幾日回來,仍感到日子太久,更不用說今天此時此刻乃是最後的相聚,最後的訣別呢,所以,去的也罷,留的也罷,全都哭濕了衣袖。那些世代相依歷經年月的主從之間的情誼,日積月累的恩情,當然是忘不了的。無論老年壯年,無不難捨難分,躊躇不前,有的人在磯邊倚船枕流,在海上破浪度日;有的人作別遠方,登山爬嶺;或揚鞭催馬,或舉棹行舟;每個人都憂心忡忡,拋離故鄉踏上征途。
經正借了硯台,和了一首。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