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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就這樣吧!」
蘭德爾站起來,氣得發抖:「純粹一派謊言,我一個字也不信。」
門上有標誌,用荷蘭文寫的,並且有盞燈。
蘭德爾覺得弗魯米其實並沒有看見他們,裏面的光線這樣暗。
他想起了上次遭到突然襲擊的事,但他忍住了,沒講出來。
想起弗魯米,他又記起了此行的目的。
「大可不必直接問她,問她也會再撒謊。你可讓她帶你去見她爸爸。」
「這是最舒適的地方了。也許,你坐在那兒可以放鬆心情,降低你的戒備心呢。」弗魯米冷靜地說。
「在我看來,」蘭德爾慢吞吞地開了口,「誰做世界基督教總會的理事長並沒有什麼要緊的。可是關於那本新《聖經》,你不覺得堅持要毀掉它是沒有什麼道理的嗎,尤其在你還不了解它的情況下?」
「放心好了,弗魯米先生絕對不會把你變成這些死屍中的一員的。」普盧默忽地對蘭德爾一笑,露出了白生生的牙。蘭德爾覺得噁心極了。
「我覺得,我們這邊的人的宗旨和你的宗旨不相矛盾。」
「有關這本書的一切情況我都了解。從這本書的發現、考證、出版到宣傳我都一清二楚。這些資料我手裡頭都有。」
「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多謝了。不過我想現在我很願意呼吸點新鮮空氣。」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嚓」的一聲打開了。蘭德爾趕緊朝門口看去。
好一個冷靜、溫文、難打交道的人物,蘭德爾一下子樹立起這樣一種觀念。看樣子,他的對手很難對付。
「他能使!我親眼看見他妻子了,事實上她已經懷孕了,我絕不會看錯!」蘭德爾大聲抗辯道。
弗魯米微微一笑,他又做了個手勢讓站在一邊惴惴不安的普盧默坐下(普盧默如蒙恩典般在書架邊坐下了),然後才慢條斯理地朝桌子上掃了一眼,坐了下來,一副滿足而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
蘭德爾眼巴巴地想看清那張打字紙,看看上面最後一句話是什麼,那句話將會告訴他究竟誰是叛徒。他的目光盯在紙上,直盯得兩眼發酸。他相信自己的心跳聲每個人都會聽見。怎麼辦?到底用什麼辦法才能讓弗魯米給他看看那份文件,或是把最後一句話透露出來?
「聽我往下說,」弗魯米面色凝重,「在伽利略、牛頓、達爾文作出重大發現之後,作為他們的後人,我們很難接受像瓦茲所說的『繼承從亞當而來的原罪、瑪麗亞受聖靈而懷胎、耶穌是由處|女所生、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系替世人贖罪、他的肉身從死里復活、升天,我們的軀體也會在最後審判的早晨復活,這種復活不是把我們的肉體帶到極樂便是永恆的痛苦』的觀念。為了保存宗教的吸引力,我們必須有所行動。沒有必要把耶穌神化,我們可以把他當作一個導師,他的話可以看作是指導我們生活的警言。也就是說,我們的信仰不能太過於神化。我想,我說得應該比較清楚了吧?」
「你真的都知道嗎?」弗魯米很顯然愣了一下,「看樣子,我也有必要重新整理一下我的記錄了。那麼,咱們接下來再談談你現在的秘書小姐好嗎?這位面容不美的洛麗小姐真是不幸。你今天早上在自由大學醫院裡頭應該見過她吧?說起來真是不可思議,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奇迹了。這位洛麗小姐不僅長得不好,而且從小跛足,但上帝昨天顯靈給她了,所以你今天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能夠正常行走了。哦,朋友,難道你真相信這些鬼話?告訴你實情吧,我真替你難過。事實上,洛麗的腿從來就沒有壞過。我這裡有她在美國念中學的時候參加體育活動的一些證據,可以證明她的健康。這些消息是我從他家鄉的一位神父那裡打聽來的。當然,洛麗小姐這樣做也有她的苦衷,她長得不漂亮,這成為她最大的心理障礙。她從來沒有受到別人的關注和喜愛,因此她索性在參加你們的行動時扮演了一個跛子的角色,這樣,她至少可以獲得些同情和憐愛,能夠撫慰她的心。她說到底又是一個心理不健全的可憐人,並沒有存心破壞你們的計劃,也不是存心要騙你們。這個可憐的姑娘!現在時機到了,她就這麼做了,而且達到了預期的目的,病好了,又引起了社會的關注,很快她就會因為蒙受聖恩而出名了。我告訴你這個,可不希望你利用這些去傷害那個孩子。而且我奉勸你不要為了替你們的書作宣傳而做些不該做的事。我並不希望你非相信我不可——」
弗魯米搖了搖頭:「我剛才向你提到了每一個人,但只有一條是真理,掌握真理的人就站在面前,就像教徒彼得羅納斯問冥冥之主『什麼是真理?』一樣。我很樂意告訴你,我就是真理。因為我任何事都要搞得一清二楚,都要經過仔細調查之後才談出自己的看法。所以我有把握對自己所講的負責。明白了嗎?只有經過調查才有發言權。如果你和我一樣,對這些事情都有個清晰的了解的話,你就會明白今晚我找你來的目的。」
「願來的顏色是鮮紅的吧?」蘭德爾看著房子表面那些暗淡的褐色斑點,那些褐色在燈光的照耀下彷彿風乾的血跡一樣,有些恐怖。
馬太!
「弗魯米牧師在哪兒?」他輕聲地問。
「他的實權大嗎?」
「我認為現在是我們行動的時候了。我們必須儘快使得福音對現代人有所幫助,並且拯救他們的靈魂。所以我們已經到了修改《聖經》內容的時候了。對現代宗教而言,耶穌是否真的存在過,一點都不重要。我們的當務之急就是以科學的態度和新的深度對早期基督教義進行認真深入地研究。至於那些話是不是耶穌講的,又是誰作的記錄,這都沒有多大的意義。重要的是,對現代人生有什麼樣的意義。尤其是除去浪漫神話之後剩下的部分。我們要做的就是這些。」弗魯米忽然一笑,「而你所代表的那些保守分子,他們卻想要拚命保住耶穌和那些荒誕的神話……」
蘭德爾被弄得有些糊裡糊塗了,他早已忘了屋裡頭還坐著一個人。
「邀你來是讓你相信我,可是看來你對我的成見又加深了。你要清楚,我們這邊的人從事的事業崇高而偉大,而執行『第二次復活』計劃的那些人呢?他們的動機渺小而齷齪。我本人真誠地希望你能明白這個事實,不要再被他們繼續利用了。加入我們的行列中來一起工作好嗎?我是很誠心地邀請你。不然也用不著講這麼多話來讓你重見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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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這五位發行人是什麼樣的人,他們代表的是什麼,他們那種唯利是圖,我都領教過。在我看來,他們根本不懂宗教,也不知道什麼是《聖經》。他們行動的一切目的只是為了生存。沒有了特勞特曼、扎里奇、里卡迪的支持,缺少了老式的宗教教徒以及協會的幫助,他們簡直會寸步難行。正因為這些自以為是的人的存在,教會多年來才一點進步都沒有。我討厭這些以教會和上帝的忠實分子身份自居的人!」
「我當然認九_九_藏_書得自己寫的字。」
「你的意思是說,改革一定能行之有效?」
普盧默的眼睛四處搜索著,「在那兒,」他忽然用手指了一個地方。順著他的手看過去,蘭德爾看見在講壇那邊第一排座位上坐著個穿黑衣服的毫不顯眼的人,那個人躬著身子,雙手撐著膝頭,臉部深深地埋在手掌心裏。
一個名字,只有這個字,撞擊著他的耳膜,在他的腦海中反覆鳴響。
「對,我反對教會以權力進行統治,可這就是我為什麼想做理事長的原因。我正是要以自己的權力來阻止這種情況的發生!如果那些爭權奪利的人得到這個職位,一定會把整個教會攪得亂七八糟,烏煙瘴氣。」
「我希望你們不要再浪費時間做些無聊的把戲了。這是你們今天下午發出的備忘錄吧?簡直是愚不可及的孩子玩意兒。想用這份所謂的機密文件來誘我上當,你們太高估自己了。」
「怎麼可能?」弗魯米微微一笑,「我手裡頭掌握了好些關於他和他的手下的情報。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給你看一些信函,都是有關如何積極活動陰謀得到那個職務的消息,你也許會感興趣。看過之後,你就不會懷疑我所說的一切了。」
和馬太相對應的名字是安傑拉?蒙蒂。
蘭德爾異常窘迫:「我簡直不懂你在……」
「牧師,」蘭德爾儘力控制自己的聲音,「我想,你大概也犯了一點小錯誤,那篇東西並不是我寫的。」
「你手裡頭關於宣傳那部《聖經》的資料是安傑拉小姐的父親蒙蒂給的吧?你最近見過他嗎?」弗魯米一邊觀察著他的臉色,不等他回答,又說下去,「可能你還沒見過他吧?真是有意思,最近好多人都沒有看到他,你也不例外。安傑拉與你的關係那麼密切,她一定告訴你蒙蒂教授因公事出國去了吧?最近她對每一個人都這麼說。蒙蒂教授被派到中東或者其他偏遠的地方進行考古挖掘的消息似乎已經傳遍了。沒想到,安傑拉連你也騙了。那麼他在哪兒呢?他現在在羅馬,他隱居在羅馬郊外的房子里,因為他被義大利政府革了職。為什麼呢?原因就在那次考古挖掘上。他對那塊土地的窮苦主人實行了詐騙,為了能夠獲取挖掘物的50%,他沒有租那塊土地。結果,他挖掘並發現了東西之後,那個主人向政府揭發了。因為這種不端行為,他被迫引咎自行辭職,羞愧地躲在了羅馬郊外。」
蘭德爾一看到他手裡的藍色打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等著弗魯米說下去。
「這就是自欺之詞了。實際上,我沒有準備你會把我的話全聽進去,只要能聽進一點點就行。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希望你在聽我講述的時候,先入為主的印象會幹擾你正常的思路。世界上沒有人能做到真正的豁達。偏見、禁忌、欺騙和自私充滿了人的心靈。」他揮動了一下瘦長的手指,彷彿想把這些全趕走一樣。
蘭德爾沒講話。
「也許你聽別人說過,這所房子下面埋著許多死屍吧?」
「我不相信。」蘭德爾雖然嘴裏這麼說,但內心卻很相信這一切。
他坐下來,打開那捲原文件,翻閱了一下,舉著文件讓蘭德爾瞧,「你看,我這裡有關從事『第二次復活』行動的人的資料多得很,你看都看不完。」
「對他們而言,利益是第一位的。所以,他們傳播那些恐怖和給教徒以縹緲的希望,他們遠遠地離開現實問題,扎在故紙堆里,儘是一些廢物。存在的意義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學,不討論人生的真諦,這樣的神學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如果不重視這個,一心只想著維持現狀,頑固守舊,用一些條條框框和規儀束縛住宗教的發展,那麼,信仰又有什麼意義?這樣下去,瓦解是不可避免,遲早會發生的。如果不採取措施,不努力改革,宗教將會在地球上消失。沒有信仰,沒有由信仰而產生的生活勇氣,你想想,將是多麼可怕!我絕不是在危言聳聽!」弗魯米有些激動。
「如果整理《聖經》成功了,你能保證教會本身不發生分化嗎?」蘭德爾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也很遺憾。」
門徒安德烈——傑弗里斯博士
「總得防範防範。」
他看到普盧默榮幸似地一笑,趕緊證實道:「我敢發誓,弗魯米牧師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把我手裡頭亨寧把書向火里扔的底片洗出來給你看看。」
「我當然有我的理由,」普盧默笑了笑,「難道你不覺得亨寧以一部新《聖經》的代價取回他的底片還不夠便宜嗎?」
「我會這樣做的。」蘭德爾說。
弗魯米掏出鑰匙,打開抽屜,然後拿出了一個宗卷。
「那太感謝了,」蘭德爾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了許多,他又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那麼,你希望我為你做些什麼呢?」
「我正在領教,」蘭德爾說,「為什麼你今晚邀我來?」
「歡迎,歡迎!」弗魯米走上兩步,敏捷地伸出手握住了蘭德爾,「我也久仰蘭德爾先生了,今天請你來談談,不會佔用你很多時間的。」
蘭德爾站在昏暗的街燈下,手指顫抖地摸出了那張藏在他上衣口袋裡的人名代號對照表。
弗魯米帶蘭德爾走向門口,然後做手勢讓他出去。
「我完全聽明白了。」
「現在你是我的客人,我一向都希望自己的客人心情愉快,希望你不要為了這件事弄得自己忐忑不安。」
「你憑什麼這麼說呢?」
「他在反省沉思。」普盧默輕聲地但充滿敬意地說,「他每天都做這門必修課。」
「德國的布爾特曼博士曾經發出過號召,」弗魯米旁若無人地繼續說下去,「他號召以非暴力改革,他實在是個很偉大的人。長久以來,基督教的信仰者都把時間浪費在尋求耶穌上,這對我們的現代社會毫無意義。對我們而言,新時期的信仰應該有不同的內容,最主要是去尋求宗教的本質和教義的含義。這樣一來,舊約中的聖母瑪麗亞生子、奇迹、復活等等這些關於對天堂的承諾和地獄的威脅這些神話和不實的部分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現代人必須和宗教合為一體,要想宗教繼續存在並且具有活力,就必須對新《聖經》有一個新的了解。」
蘭德爾簡直要推門而出了,但理智告訴他應該聽下去。
「是的。弗魯米的工作很出色,有可能的話,這座以前舉行過皇家婚禮的房子會成為新教會的第一座教堂呢。」
然後他領著蘭德爾走進了那扇門裡邊。
他拿著人名表,打開它,眼睛從上到下看下去。
門徒菲利普——海倫德博爾
蘭德爾心裏有些服輸了。可不是太糊塗了嗎?在起草文件時,他並沒有和那幾位發行人商量每一位耶穌門徒的名字。按照《聖經》上所記述的,他理所當然地寫下了12位門徒的名字,但沒有想到會出現如此大的紙漏。而且事後他也沒功夫讓專家再檢查檢查,出現了列入叛徒的錯誤。
「這12天中的第一天將獻給門徒馬太。」
弗魯米說著把手中的東西扔到了桌子上。
『機密:本read.99csw.com計劃旨在補充說明關於荷蘭皇宮宣布發行《國際新約》的有關事宜——宣布的當天決定獻與主耶穌基督的復活——其後連續12天,每天獻給新約全書中提到的一個門徒。』然後就提到了12門徒的名字,包括猶大在內。」弗魯米搖了搖頭。蘭德爾則緊張地等他念下去,直到最後一句話才能知道是誰出賣了他們。然而弗魯米卻再也不往下念了,他把拿著那張紙的手放下來,搖了搖頭,「糊塗之極。」
「你的出類拔萃的才華。你一向擅長於做宣傳工作,如果你加入我們這邊,我相信你的工作一定能有效地抵制『第二次復活』計劃的宣傳。這樣做,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你放心,你一旦加入我們,所有的待遇絕不會低於那邊給你的。你不僅可以心情愉快,在沒有被欺騙的情形下工作,而且前途光明。只要你的工作能夠促進群眾對宗教和信仰的加強,我可以預言,你一定會受到重用的,而且什麼也不會丟掉。」
弗魯米在一邊表示贊同,「對極了,我們的一切目的就在於那部新《聖經》,其他的東西可以不管。」
蘭德爾一邊聽,一邊努力在腦海中搜索著。他的記憶中似乎有過這樣的印象,傑弗里斯和世界基督教總會有著某種關係,但具體是怎麼回事卻一點也想不起來。突然,他記起了在倫敦的時候,奈特博士的女朋友休斯小姐曾經跟他提過這回事。那時,傑弗里斯是大會理事長的候選人,當時,蘭德爾聽說的時候,一點兒也不驚奇,而且覺得那是極自然而且很有道理的。但是現在,如像弗魯米的說法,傑弗里斯豈不是一個極端自私卑鄙的傢伙?他冠冕堂皇的那些話語又該是多麼醜惡?
「你只需調查每個人一下,便真相大白了。」
「我仍然不會相信你的話。」
「當然。」
「隨你的便。不過你可以親自問問安傑拉。」
門徒約翰——里卡迪先生
蘭德爾過了一會兒眼睛才適應了,他看見正中間的過道上縱橫交叉地鋪著紅色的地毯,中央形成一個大大的十字,使整個教堂蒙上了一層厚厚的肅殺氣氛。
「你的計劃很周密,想引出那位隱藏在你們身邊的我的工作人員,所以假裝這是你們宣傳計劃中的一部分。可惜啊,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其中的荒謬。蘭德爾,儘管你很聰明,可是你對神學畢竟是個門外漢,而且,你對基督教的知識也太缺乏了,不然,你不會犯這個大錯誤。這份備忘錄的內容簡直可笑之極。這樣一來,你們企圖開除的那個不忠心的人仍然可以繼續為我服務了。如果你以後還要繼續這樣做下去的話,我勸你凡事先想好了再行動,不要太魯莽了。還有,千萬不要派外行的人去做內行的事。」
弗魯米聳聳肩說:「我不是你應該與之發火的人,應該對著發火的是安傑拉?蒙蒂小姐。安傑拉小姐沒有對你講實話,她想利用你。你只要動動腦子就會明白。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如果你替她的父親宣傳成功了,不僅可以保全他的臉面,而且他可以復出,不用擔心義大利政府抖出那件醜事了,也用不著擔心任何懲罰。安傑拉欺騙了你,她只是想利用你使她父親成為舉世聞名的人物。很遺憾,不過這是事實。」
沒有想到,弗魯米是位高大瘦削的人,他站在門口,像個巨大的門神。蘭德爾仔細地打量著——他大約身高六英尺三,至少有這麼高,而且,他相當年輕,只有四十五、六歲的樣子。本來,蘭德爾認為,按照他的地位而言,至少也該有60歲了,現在看來,他是相當年輕的。他仍穿著那件黑色的修道服,頭髮又長又密,略帶栗黃色,因而襯托得他的臉色又白又黃,面無人色,一副苦修者的形象。他的額頭很高,但條狀皺紋很多,眼睛是淺灰藍色的,面頰深陷,下巴尖尖的,嘴唇也薄得嚇人,彷彿沒吃飽過一樣。蘭德爾心想,他那藏在長統服里的身子也一定瘦得驚人。
「弗魯米的總部在這兒?」
「你也許對他們誤會太深了。」
「我的建議你最好採納一些,不然你遲早會後悔。洛麗的這件事雖然很能替你們的《聖經》做廣告,但你最好不要太自信,凡事三思而後行。」
「我可以說服你相信這一點。你知道世界基督教總會嗎?」
「什麼?你自己?」蘭德爾大惑不解,「剛才你不是說你討厭教會的權力嗎?怎……」
「用不著你教我怎麼做。」蘭德爾頂了他一句。
「是嗎?我想你不至於糊塗到不認得自己所簽的名?」弗魯米不耐煩地說,「想不到你這個人還在玩把戲。」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蘭德爾再也聽不下去了,「你的語氣中滿含譏諷,似乎對你之外的任何人都不相信。我告訴過你,我和那些人在上作中有過不少接觸,我自信自己比你更了解他們。他們都是些正人君子,絕不是你所說的那樣卑鄙!我敢說你對他們的了解都是片面的、偏激的。」
蘭德爾忽然有些心神不定,坐立不安了。他走到桌子邊的窗口那邊,心煩意亂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貿然闖進來會遇到什麼後果,也不知弗魯米會如何對付他。如果戴克哈德博士他們知道了,是絕對不會允許他的魯莽之舉的。在來之前,弗魯米對「第二次復活」計劃的了解有多深,蘭德爾一點兒都不知道。當然,弗魯米已經從他的間諜那兒得到了一些重要情報。但是,他到底是否知道《國際新約》全書的內容呢?萬一自己稍不謹慎,把一些情況不知不覺泄露出去了呢?戴克哈德博士不知道會不會放過自己?蘭德爾越想越煩,突然間很後悔自己的貿然之舉。「我得小心翼翼,不能讓弗魯米把真相套了去。」他暗暗告誡自己。
他吁了一口氣,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故意不好意思地說:「弗魯米牧師,我想是你贏了,是我簽的字,不過我不記得今天下午就把備忘錄分發出去了。」
「弗魯米先生已經知道你來了。我們先出去,到他的辦公室里等等吧。一兩分鐘后他做完功課就會過來的。」普盧默輕輕地碰了碰蘭德爾,示意他出去,彷彿怕驚動了他。
蘭德爾片刻之後就走在大街上了。現在他根本無心回家,他朝離他最近的一處街燈走去。他急於弄清心中的疑惑。
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完,期待著弗魯米的發作。沒想到,出乎他意料之外,弗魯米的反應是僅僅點了一下頭。蘭德爾頗有些不自在,也許自己剛才太激動了,才發表了那種長篇大論,言辭是不是過激了呢?但一想到弗魯米對他的那幫朋友傑弗里斯、洛麗、亨寧、惠勒、奧伯特、安傑拉和她父親這些人的惡毒誹謗,他又覺得自己做得心安理得。
他轉過身來正準備走開,弗魯米又叫住了他。
門徒猶大——克雷默
「不會,他不會得逞的。」弗魯米蔑視地一笑。
「你是說,傑弗里斯本人就是這個陰謀的策劃者?」
門徒馬太。
「聽起來真令人恐怖。」
「你們的第二個錯誤,」弗魯米繼續說,「這份備忘錄上說12個九九藏書門徒的名字都是新約中的,可你知道嗎?新約中提到的門徒一共是13位。雖然猶大出賣了耶穌,不應算在門徒之列,但是耶穌以馬提亞的名字取代了猶太,所以算起來仍是13位。這一點任何一位神學家都很清楚。真可惜,假若你平時細心一些,也許會騙過我,可你太疏忽了。」說到這兒,弗魯米拍了拍那張紙,「這種小孩子的把戲讓你們什麼好處也得不到,你估量一下,就會尊重我們,最後和我們一起工作。」
「但願如此。」
「沉默更能說明一切。」弗魯米說,「我就談談你在德國的美因茨遇見的亨寧吧,你肯定把他當作一個熱情率直的朋友了。在美因茨你和他在一起呆了一天,他告訴你他是一個崇拜者、熱愛好書是嗎?事實上遠不止這些。如果你知道他曾在1933年5月10日晚上參与了納粹學生的大遊行,你會更吃驚。更令人叫絕的是,他還在納粹黨魁戈培爾的贊同之下,和他的納粹黨徒們一起,居然在柏林安得寧德廣場舉行的慶祝大會上瘋狂地放火焚燒了兩萬多本書。這些著作多是愛因斯坦、茨威格、麥克、弗洛伊德、左拉、傑克?倫敦、艾略特、辛克萊等著名學者的。如果你想進一步證實的話,我想,普盧默會使你滿意的,」弗魯米向他背後的普盧默招招手,「普盧默,你過來一下。」
「死屍?」蘭德爾的心一下子縮緊了。
他等不得去坐計程車,他急於弄清事實,他要找出對應馬太暗號的人,便從12個人中找出了叛徒。
「讓我來告訴你吧。聽完之後,恐怕你會重新考慮一下對傑弗里斯的印象。」弗魯米的聲音突然顫抖得很厲害,臉像罩了一層寒霜,「幾十個國家的239個基督教組成了世界基督教總會,它的總部設在日內瓦,還包括東正教和英國教會組織,它的會眾遍布全世界,達到4億之眾,和梵蒂岡對天主教的影響一樣,這個總會對基督教有不可估量的作用。但是,這種作用遠遠比不上梵蒂岡。雖然,每過五、六年都召開一次大會,但是並沒有多大的效用,平時的一切事務都由中心委員會和常務委員會負責。好多次會議上,大會都宣稱自己是一個各個教會的管事會,但是並不對統一的教會負責,又說它只負責各教會間的聯誼,信仰主和上帝。這意味著什麼呢?這個組織根本就是一盤散沙,又是為了維持世界基督教的一致性和純潔性,為了讓基督教不在世界範圍內分化而已。懂了嗎?總會之中,權力最大的是理事長和主席。理事長每月領取薪水,負責日常事務,但主席只是虛設的名譽職務。理事長雖然公務繁忙,但有200多名專職人員協助他處理各種事情,在總會內部,他的權力極大。」
「不,當然,我不能使你相信我。我很遺憾。」
「因為我,」弗魯米說,「我的存在將會成為他們行動的最大障礙。我會不惜一切代價來阻止他們。我可以告訴你,在你們的新《聖經》宣布面世和公開發行之前,我會先行摧毀,我會做到的。這樣一來,傑弗里斯妄想憑藉新《聖經》而登上那個職位的夢想就會落空。那個職位——我自己非常有意得到它。」
「謝謝你。」蘭德爾說。
「你想到哪裡去了?弗魯米至於那麼傻嗎?我看你是不是看恐怖片看多了,腦子裡盡瞎琢磨。」
「你講得非常公平,」弗魯米說,「我想,多說無益,我已經講完了我所要講的,信不信由你。至於我自己和我的目標,今後也許你會了解得多一些,那時,你可能會了解你今天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我不想在你心情如此激動的時候再火上加油。不管你信不信我所說的,但一定要記住我的話,然後你再去仔細觀察。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后,你會自己來找我——我是說,等你一切都明白過來的時候。只要你們的新《聖經》沒有公布,你隨時可以來找我,我們需要你。」
門徒巴多羅買——格羅特先生
夜色中,這所帶有十字架的房子看起來冷冷的,肅穆而又莊嚴,但十字架下邊的建築似乎又和普通的荷蘭民居一樣,這沖淡了由於宗教色彩所帶來的壓抑感。因此,整所房子在蘭德爾看來既有些友善又令人望而生畏。但是,從一個人的住房風格上似乎總能找出些許端倪來證明它的主人是種什麼性情的人。
「你說,弗魯米不會逼我提供情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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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車子已經停在房子面前。
門徒湯瑪斯——扎里奇牧師
「蘭德爾先生,我還有最後一點建議。」弗魯米拿著手裡頭的幾張紙,已經站了起來,而普盧默則忠誠地站在他身後。
走進去以後,裏面的陳設令蘭德爾大吃一驚。他沒有料到,這位國際知名的人物的辦公室居然如此簡陋。呈現在他面前的除了一雙長沙發、一張咖啡桌、兩把安樂椅、一盞壁爐、一張簡單普通的木桌以及一把直靠椅、一個琳琅滿目的書架以外,就是牆上的一幅關於最後的晚餐的油畫,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了。
「不知弗魯米現在到底在哪兒。」普盧默領著他向一棟綠色平房走去,「我去問問,你等著。」
「天下的真理多得是。觀點不一樣,角度渠道不一樣,得出的真理也不一樣。」
門徒馬太——
蘭德爾衝著普盧默大叫:「你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然而,弗魯米接下來講的話卻令他大吃一驚。
蘭德爾猶豫地說:「這,就我能回想起來的,這是一個國際組織,具體我說不上來。」
「你多用耳朵聽聽就行了。首先,我提醒你一下,你知道我和你的上司們各自代表的是什麼嗎?我希望你能弄清楚。也許你自以為很清楚,實際上不是的。」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我簡直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蘭德爾感到血液升到頭頂,弗魯米並沒有探出真正的陷阱,還有機會。
「是的。」
他做手勢讓蘭德爾坐到長沙發上去。
「說下去。」蘭德爾辛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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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德爾,我現在不得不提到最後一個人了。希望你能耐心地聽我講完。這個人和你的關係很密切。當然,聽起來也很有意義,也許我和你的心情都有些沉痛,但請你不要發火。我要談的是你的新情人——安傑拉?蒙蒂小姐。」
「怎麼說呢?」弗魯米想了想,「我一直在努力,希望能有所成就。如果把世界的新舊教會組織全部合一,世界上只存在一個教會,這個教會有統一的教義並能有益於社會,有益於現代人。和以往的教會不同,這個教會不會宣揚那些使教徒過著清心寡欲生活的教義,而將繼續造福於民眾,它不吸收富人,所有的經費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它以小組方式工作,充分享受精神愉悅;尊重他人,並承認女子的平等地位;對於計劃生育、墮胎、人工授精、精神治療和性教育,它將給予充分的支持和理解;當然,對於那些壓制和剝削民眾的政府和實行種族歧視的國家,決不會姑息。簡而言之,這個組織和它的工作人員從口頭到行動都會表現一致,成為一個真正具九_九_藏_書有社會同情心的機構。」
「我想,我比你更清楚他們,我了解他們每一個人。」
「實際情形,因為他沒有司法權,儘管影響力和運用權力的潛能很大,他的勢力仍局限於一定範圍之內。說到這裏,我不得不告訴你,你所認為的極具敬業精神的那位傑弗里斯,他一直野心勃勃,想通過各種渠道成為下次世界基督教總會的理事長。他當選后,必定會使之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梵蒂岡——可以運用法令來進行統治。這樣的話,如果他們想要讓教徒保持對宗教的那種狂熱的信仰,通過政令來操縱這一切顯然是輕而易舉的。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並取得教徒的信任,『第二次復活』計劃中的那部新《聖經》的作用是不可估摸的。知道嗎?為了扼殺教徒的自由性,這部書的出版是勢在必行的,所以他們才這樣積極地鼓動和宣傳這些東西。」
蘭德爾現在已懶得開口講話了。
在那收到備忘錄的12個人中,誰與馬太相對應呢?
弗魯米毫無黨察地笑了笑。「是嗎?你太幼稚了。你去觀察觀察,便會發現你的發行人絕不放棄他們的傳統,也不會放棄權力。他們不會為了民眾犧牲自己的利益。不然,他們為什麼如此強烈地反對我?因為沒有真愛,他們總是一會兒妥協,一會兒狂熱。如果他們可以讓步,把教會的宗教改為自由發言,想出解決種族矛盾、貧富不均的辦法,把教會的財富分散……也許這種折衷方法才可以解決我們的問題。可是,他們會接受嗎?肯定不會!而我們的目的是為今天地球上的人類創造出一個樂園,不是等到魂歸天國以後。」說到這兒,弗魯米停了一會兒,「對於那部新《聖經》,我簡直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那部書的內容我不清楚,但不管它有多好,它仍然不應該出現。不是由於真愛產生的東西,只是為了幾個發行人卑鄙的金錢目的出版的書,不應該用未褻瀆宗教。當然,那幾個神學家想利用它實現重振教會的目的,企圖打垮我。他們的動機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罪惡,令人生厭。」
「這又有什麼不同?」
蘭德爾巴不得他這樣。他趕緊抓起那片紙,這時他才感到自己的手在發抖,眼睛也澀得厲害。他一眼就看到上面的最後一句話!
「是的,」普盧默笑了笑,「以前教會的人死了,都埋在教堂下邊,所以一度這裏很臭,來教堂的人都弄一瓶香水。不過現在好多了,但年長的人仍然按習慣帶著香水上這兒來。」
「我想我並沒有先入為主。」蘭德爾插嘴說,他心裏有些迷惑,不知道這些和弗魯米有什麼關係。
門徒西門——特勞特曼博士
「這房子有幾百年了。」普盧默一邊帶著蘭德爾往前走,一邊介紹。
「如果弗魯米先生不願意別人打擾他的時候,門上的燈就會亮起來,是紅色的,很刺目。」普盧默熱心地講解著,似乎很樂意讓蘭德爾多了解一些。
「那好,」弗魯米以一種驚奇的態度看著他,「我們可以試試看,到底誰更清楚他們的底細。」他站了起來,走到桌子邊,從他的修道服往外掏著鑰匙。
「請耐心地稍等片刻,我們再講講另外的兩個人,一會兒就完了,」弗魯米一點也不顧忌蘭德爾的感覺,繼續完成他自己的話題,「你不是曾經去巴黎訪問過一位奧伯特教授嗎?他是一名科學家,人們都認為他了不起,事事判斷準確。據你的了解,他一定曾說過類似的話吧?他說正是那本使他恢複信仰的《聖經》喚起了生活的信心,是嗎?人道主義和生兒育女的觀念使他想要個孩子,儘管以前他主張節育。他還一定告訴你他太太有身孕了吧?真是欺人之談!事實上,他在說謊,他早已不具備生育能力了——早在多年前,在節育觀念的驅使下他就做了避孕手術。這樣的男人怎麼還能使他太太懷孕呢?真是好笑!」
蘭德爾等他走進去以後,四處打量著,看起來,前面的教堂已經鎖起來了,這裏似乎是管理員的房子。裏面傳來普盧默和一位女人的講話聲。過了一會兒,普盧默從裏面走了出來,對蘭德爾做了個手勢,指著裏面的門說:「弗魯米在裏面。」
弗魯米說:「你應該相信,我和我的會眾一直都想做一些有益於社會、有益於現代社會的事。所以,我及一些和我有同感的人都想努力建設一個新的教會,當然,這個教會必須有新的《聖經》做指引,這部《聖經》,它的內容應該符合教義並且對現代社會有意義。明白嗎?只有用科學的知識和科學的頭腦來研究它,《聖經》才會有意義。」
弗魯米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把那份文件拿回去,慢條斯理地說:「蘭德爾,忘性不能太大喲。你要記住,我們的人在你們把那部新《聖經》推給世人之前,一定會想法拿到那本書的。凡是你們的行動,我們都了如指掌。我相信我們的群眾會對你們的行動加以抵制的。現在,普盧默先生可以送你回飯店了。當然,如果你願意與我們合作,我表示最誠摯的歡迎。」
「你估計他會成功嗎?」
他隨普盧默走了出去。普盧默帶他走回管理員室,然後又爬上了一段樓梯。蘭德爾看見左右各有一個房問。
「我不這麼認為,弗魯米先生,恕我直言,你的這番話實在有些過分,」蘭德爾實在按捺不住自己了,「我想,對於這個問題,我有些發言權,我跟這些人在工作中都有些接觸,他們並不像你所說的那樣一心是為了賺錢。也許他們對宗教確實有些保守,但那也只是態度問題,你盡可以對此發表看法,儘管語氣有些偏激。如果你懷疑並且指責他們的動機,認為他們不是為了自己所獻身的事業的話,你就錯了。在我看來,他們的虔誠、忠心和敬業精神並不比你少。就拿牛津大學的傑弗里斯來說,他就是一個為他所認為的神聖啟示而工作的人。」
「我怎麼能相信你說的就一定是真的?」
蘭德爾站了起來,「不過據我看來,我什麼也得不到,卻什麼也失去了。我再重申一遍,我對『第二次復活』計劃以及為它工作的人們深懷信心,我願意以自己的服務為它作貢獻。但是對你所代表的這一方,我看你並不是大公無私的人,你的言論透露出狂妄和野心,而且語氣中隱現敲詐。我不想過多地評論下去——」說到這兒,他偷眼打量了一下弗魯米。弗魯米不動占色地坐在那裡,看不出有什麼表情。他猶豫了一下,繼續說下去,「我想,你的目標能不能實現,還難說得很。但是『第二次復活』計劃已開展了具體的活動,我不會放棄的。至於你所批評的那些人,我認為,你所具有的自私和野心不會比他們遜色多少,也許還更強烈一些。你有瘋狂的自戀症,認為自己樣樣都行,不會出錯,但恕我直言,像我這種目光短淺的小人不配跟你這樣完美無缺的人一起工作。我有自己的信念,這種信念絕不會使我成為一個可恥的叛徒。別痴心妄想了,我再傻也不會傻到幫助你去摧毀我自己有志於追求的目標。那部新《聖九_九_藏_書經》你毫不了解,你卻一心要毀掉它,我實在看不出你有什麼道理。好了,咱們的談話應該結束了,再談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我想,咱們的較量才剛剛開始,在我們公開宣布之前,你絕對不會拿到那本書的,咱們走著瞧好了。再見吧,我不會祝你好運的,晚安!」
「你不知道,那我具體告訴你,」弗魯米向下看了一眼手中的紙。「我們一起聽聽這份文件裡頭到底寫著什麼:
弗魯米繼續放肆地說下去,「蘭德爾先生,你先別急。我說過他妻子沒有懷孕嗎?我只是說奧伯特先生對生育無能為力而已,」弗魯米嘲諷地一笑,「至於他太太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你們尊敬的方丹先生的傑作。他夠高風亮節的吧?當然,奧伯特不是傻瓜,他心裏清楚得很,但他也很理智,不願在這種時候抖出這樁醜聞。他既不想要孩子,尤其是當孩子根本不是他的時候,他也不害怕失去妻子。真正的原因是在榮譽和自尊面前,他選擇了前者。他和他的一位朋友有一個重要科學發現,已被提名諾貝爾化學獎。這個時候,難道他情願往自己臉上抹黑嗎?我當然不會像你一樣去相信這樣一個人的所作所為。」
「那你會永遠不了解事實真相。」弗魯米說。
其實,蘭德爾並不了解,惠勒的那種積極和迫切原來源於破產,但他為了打擊弗魯米的猖狂,故意作出淡淡的早已明了的態度,他不願承認自己不知情。
「請放心,我會盡量做到豁達一些。」
「這是弗魯米的會客室和辦公室。」普盧默一邊介紹一邊把蘭德爾帶進了左邊的辦公間,「一般來說,弗魯米都是在辦公室和他的客人談話。」
「是的。」
「我有我的立場,你有你的目的。你要保守一件機密,而我卻想獲取這件機密,這是顯而易見的事。蘭德爾,你聽我說。如果我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方法有的是。我沒有必要利用你,明白嗎?我的確要弄到那件機密,但不是現在。」
蘭德爾被弗魯米的這種狂妄激怒了,但他忍著沒有發作,他倒要看看弗魯米到底想要玩什麼把戲。
蘭德爾看著前邊普盧默剛才所指的那棟建築。這棟房子看起來就像后古典主義的十字架一樣古舊而沉悶。
蘭德爾笑了笑,弗魯米一定就像這房子一樣古舊而令人裹足不前吧。
弗魯米聽到這裏,伸出右手作了個制止的手勢。「好極了,蘭德爾,你提到了傑弗里斯,我也給你講講我對他的看法,也許跟你的截然相反。他的確是一個學者,也許也有所建樹,對宗教,他可能也有信仰,這些情況我們先不管。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他參加這次復活行動的動機決不是學術性的,也不是宗教性的……有政治目的。」
「你怎麼能這樣肯定地說他們是保守分子?」蘭德爾打斷了他的話。
「也許,他們也會採取激烈的改革措施。」
「1631年。你甭看它外表醜陋,實際上這所房子是荷蘭的第一座教堂。我相信你在阿姆斯特丹也找不出別的房子比它更高的了。」
「普盧默,你敢肯定弗魯米一定在等著見我嗎?」
「等一會兒你見了他不就清楚了。你再怎麼問,我也不清楚,」普盧默似乎故意賣弄似的,「不過,我憑自己的感覺多多少少也可以猜出一些。」
轉眼間,他們已經走進了這座死氣沉沉的大門。
「不,你誤會了。」
似乎是聽到了響動,那個黑影動了一下,並且向他們這邊掃了一眼。
「弗魯米找我幹什麼難道你一點也不知道?」
「難道你沒有?我想,他們一定向你談起過我。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評價的,但我想,你的心中一定早就把我敵對起來,把我看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他們的一面之辭再加上你自然而然的忠心耿耿,你能不對我有所戒備嗎?」他很有把握地說道。
「我已經揭露傑弗里斯的自私品行。現在,我們再來看其他幾個人物吧。先從惠勒談起吧,你對他到底了解多少?這個富有的發行人,是他親自去聘請的你吧?你知不知道布勒全球集團企業?惠勒親自策劃,把自己的宗教圖書出版社轉賣給了布勒全球集團企業的董事長,那時,他窮困潦倒,幾乎破產。這絕對是真實的。現在這筆買賣還沒有談好。惠勒急著要靠新《聖經》的出版和所賺的利潤來改善自己的經濟狀況。所以對他而言,這次行動只許勝不許敗。不然,他就完全破產,再也沒有任何社會地位了。現在你清楚他的處境了吧?至於布勒,他的目的和惠勒完全一致。因為這次行動也關係到他自己的聲譽,如果成功了,他就聲名大噪,不僅大賺一筆,而且也鞏固了自己的社會地位。所以惠勒既為了挽救自己,也為了討好布勒,就非聘請你不可。只有你的努力,才可以使書出版后大行其市。」
蘭德爾心裡頭有些迷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應不應該相信弗魯米的話,這個弗魯米有些令人捉摸不透。要麼他就是一個心地坦蕩的君子;要麼,他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偽君子,和他所批評的那些人一樣,具有野心和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他到底屬於哪一種人呢?但不管他是怎樣一個人,把新《聖經》摧毀似乎都是不必要的,而且令人不好理解。
這裡是教堂。一進去,蘭德爾就覺得裡邊空空蕩蕩的,而且光線極暗,只有一架鋼質吊燈點燃著,空間很大,看得出以前是個規模很大的教堂。只有吊燈那一片明亮些,遠處都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蘭德爾講不出一句話,他坐進那張沙發里。
「那麼你睜大眼自己看看好了。」
蘭德爾很有些欣賞地笑了一下,「彼此,彼此。牧師,我相信你對我也一樣。」
「可是我不明白,你想從我這裏撈到什麼?」
「難道還不夠看出你們的愚蠢所在?你們在備忘錄裡頭連出賣耶穌的猶大都要拿出一天來拜祭,還不夠荒謬嗎?任何一個教徒,只要他的頭腦清醒,就會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只有傻瓜才會相信這份文件是真的。」
「是的。」普盧默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驚奇於他的敏銳。
「這是什麼時候修建的?」他饒有興緻地問。
「政治目的?」蘭德爾不解,「我根本不信。」
蘭德爾忽然明白過來了。昨天在法蘭克福和美因茨,他一直覺得納悶。原來是這麼回事!很顯然,在開始的時候,亨寧沒有同意普盧默,但是,普盧默告訴了他此行的目的,所以亨寧不得不趕到法蘭克福。因為,普盧默以底片為要挾迫亨寧就範,說不定他已經狠狠地敲了一筆。
「我來介紹一下,」普盧默趕緊畢恭畢敬地走過來,「弗魯米牧師,這位就是蘭德爾先生。蘭德爾,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弗魯米牧師。」他的話有些結結巴巴了。
蘭德爾走出車子,站在一旁等著普盧默鎖車,他一邊好奇地打量著房子。
「這些情況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用多費心了。」蘭德爾冷冷地說,「我比你更了解內情。」
蘭德爾為了證實這些話,又繼續問道:「傑弗里斯也許並不知道這個計劃吧?」
「我有什麼好戒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