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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盜河車虔婆設計 服邪葯二女爭夫

第二十二回 盜河車虔婆設計 服邪葯二女爭夫

碧蓮叫進福買了葯來,一連吃了三服,又喝了肘子湯,杳無音信。娃子餓的只是哭,幸而芙蓉兒來看,給他吃了頓才不哭了。自碧蓮斷了奶,多虧芙蓉兒每日將養,小兒才保住了,按下不表。
三個梳洗已畢,鄭婆端了三鮮腰子湯來,每人吃了半碗。西門慶穿好衣服到上房坐了片時,這了些閑話,叫進福備上馬,帶了玳安上衙門去了。
回至樓上,歡天喜地說:「好事辦成了,倒湊巧,這就是你們的小造化。不但他願意上當,還認了我做乾娘。既認了親,這事易如翻掌。」金寶喜的拍手打掌,說:「這才是個瞎子給個棒槌就認了真。得了她的紫河車,我們就有了本錢了。」珍珠兒道:「吃了就有么?」金寶笑了說:「這才是個傻子!春天不下種,苗從何處生?吃了她如同上地,還得下種兒才能有呢!你可好生記著,吃了葯若帶不上身子,挖了你的眼睛。」珍珠兒也笑了,說:「這由不得人啊!」
再說馮金寶與珍珠兒二人吃了葯,只覺肚子里發熱,像火攻心,盼官人回家,只不見來,誰知又在東大店戲班裡與美姐兒住了。二人一夜無眠,珍珠兒說:「這葯吃了好難受,心裏痒痒楚楚,只想爹來了才好。」金寶說:「我也是如此。這行貨子又不知往哪裡去了,急的人胡夢顛倒。」說著天亮了,二人梳洗了,粉又洗了,重新擦了胭脂又抹粉,好容易才打扮完了。娘兒兩個對熏香、香串、香包帶了一身,梳的兩鬢蓬蓬的,纏的小腳尖尖的,穿上了扎繡的衫裙,帶上了響鐲、環珮。打扮的花朵兒一般,千嬌百媚,別樣溫柔。咬指托腮等候,只不見來。
這一日如過一年read.99csw•com,躺著也睡不著,坐著只是發獃。直盼至日落,西門慶才來了。珍珠兒忙跑下樓迎至議門,手拉著手兒把官人接上樓來。金寶一見,眼內發火,恨不能一口水把他咽在肚內,說:「怪行貨子,真無良心。我們是你的愛用兒,高了興,十天八天的戲弄我們;過了新鮮,三不知,又不知掛拉上誰了!」官人說:「無往那裡去。昨日在鋪子里算帳,天晚了沒得回來。今日又叫謝子純邀到酒樓上吃了一日酒,故此來晚了。」金寶還要說幾句,又怕得罪了他,把話掩住說:「咱們喝酒罷。」珍珠兒忙擺上酒,斟了盅。三個人坐下,擺下許多的南果子,飲了一回酒。官人叫珍珠兒唱曲兒,那裡唱得上來。唱了兩個倒錯了兩個。西門慶說:「這個小肉兒怎麼了?」珍珠兒只是笑。金寶鬧得酒也喝不下去。不等官人說話,二人連推帶搡,把官人拉入房中,按在床上。
卻說鄭婆鋪謀定計暗算碧蓮,拿了盒子使了一身汗來至進福門首。說:「袁妹子在家么?」碧蓮說:「是誰?」出房一看,見是鄭媽媽,嚇了一跳,說:「老太太從那裡來?」婆子說:「特意瞧你來了。」碧蓮說:「請屋裡坐。」忙遞了一盅茶,說:「一向未能給你老人家請安,今日不知有何見教?」婆子說:「你還提呢!我知道你難往那裡去,委屈你病了一場。我也難來瞧你,逢人至人打聽,說你好了,我才放了心。勸你別惱她。那日她喝醉了,言投意不和,起了疑心,與你鬧起來,把我急的了不得。你走了,我說了她半夜,她才明白了。她就是雷聲大雨點小,有嘴無心。如今好https://read.99csw.com不後悔,倒不好見你了,昨日還是聽見我說,你差些把人家的孩子打掉了。眼看著要臨月了,她心裏很過不去,叫我拿了這盒子東西與你賠不是。說但願你養個小子,別計較她。等你養了,還來瞧你呢!」
去夠多時,葯拿來說:「這個葯有油性,她容易才研開了。原來是黃面子,通共二兩。」婦人收了。婆子找了陰陽瓦在後院子里將紫河車扣在裏面,用鹽泥封口,著磚支好了,使炭火慢慢炙去。費了一日的功夫才炙幹了。拿出來,去凈火毒,研成細末,兌上種子仙藥。合妥了,用戥子秤來,整三兩五錢。一包分作六包,每人三包。婆子看著金寶與珍珠兒用黃酒次早吃了一服,晌午吃了一服,晚上又吃了一服。一日之間把三服吃完。
過了五日,不見動靜,婆子說:「我再看看去。」言罷,下了樓,往碧蓮房中來。相離切近,忽聽得屋內有人哭,婆子進房一看,原來是碧蓮要養了,痛得滿炕亂滾。婆子說:「不要哭,我來了。」婦人才住了聲說:「親娘,疼殺我了!」婆子道:「我來得巧了。不用忙,我瞧瞧。」伸手一摸,說:「是時候了。」說著,王六兒也來了,說:「我說是不是?才我還在這裏,他說還早呢。不是石頭兒說她哭,我還不知道呢!虧了老太太在這裏。不然,還了得?」婆子說:「你來的正好,快上來抱住他的腰,前頭有我呢!」王六兒果然把他抱住。碧蓮疼的更緊了,淚如雨下,說:「這可了不得!我好了,與他隔了房,再不受這個罪了!」婆子也笑了說:「姑娘,這個嘴可落不得。」說著又一陣疼。九_九_藏_書虔婆寸步不離,又連疼了幾陣。婆子說:「把他按住。」用手在腰子上一揣,只聽「呱啦」的一聲,養了個白胖的男娃子。
話休饒舌。過了幾日,婆子買了些草紙、白布、藍布,還打了一瓶黃酒,拿到碧蓮屋裡,正遇見進福在家,見他拿了許多東西,心中甚過不去,說:「這個乾女兒認不著了,倒叫老人家操了心。」婆子說:「姑爺說哪裡的話,也是娘兒們的緣法,盡點心也是該的。」進福道了謝就出去了。碧蓮也道了萬福。婆子坐下,遞了茶,才待打包袱。忽然一陣肚子疼,站立不住。婆子說:「你過來,我瞧瞧。」看了看手說:「還早呢,這叫轉胎。你把東西收拾了,過幾日我再來。」碧蓮忍著疼說:「媽媽忙什麼?」婆子說:「還有事呢!」說罷告辭回家。見了金寶說:「你大喜了。」金寶說:「什麼喜?」婆子說:「今日我去了,正遇他轉胎,也不過三五日就養了。」金寶喜之不盡。
碧蓮先打量不知什麼事,聽婆子一片胡說把心放下來。古語云:女人見不了三句好話。聽見說金寶回心轉意信以為實,說:「主子打奴才是常事。六娘太多心了,又賞東西,實當不起,明日再磕頭去。」婆子說:「你這幾日怎麼樣?你看著不遠了。」碧蓮說:「我也不懂得,又無娘空,地北天南,明日要養時才苦呢!他又常不在家,連個作伴的也是無有。風火事要來了,誰請姥姥去?不怕你老人家笑話,至今連一尺布也無有,要張紙在那裡?」婆子聽了正中下懷,說:「你說的苦情,我是個心軟的人。你放心,一切應用都交給我。有人就罷了。若夫人,我就會接小人。」碧蓮說:九*九*藏*書「倒不知老太太有這段本事,就只誰敢勞動你老人家。」婆子道:「這有什麼?你若不嫌棄我,還要認你作個乾女兒。」碧蓮說:「求之不得,只怕老人家是玩話。」婆子說:「你果然願意,就叫我聲娘。」碧蓮連忙跪下說:「我的親媽。」婆子大喜,說:「我兒,從今不用愁了。接小人、熬粥,有什麼,都交給我,無有不盡心的。」碧蓮說:「全仗著母親疼愛。」
三個人起來,金寶還好些,珍珠兒到底歲數小,頭昏腦悶,兩條腿亂顫,扎掙著下了床。
鄭婆見了金寶,笑嘻嘻說:「這才湊巧呢,寶貝拿來了!」於是從兜里取將出來分與金寶觀看。金寶一見滿心歡喜說:「媽媽真有妙法,海底摸珠的手段!」即收藏起來說:「種子房在那裡?」鄭婆說:「現成的,等我取去。」說罷回房取了來說:「誰打葯還得囑咐他,有人問,就說替別人打的。」金寶說:「知道。」即把王經叫了來說:「有替人配的一料葯,快些打來!」王經答應,接了方子說:「面子葯還得研呢!」說罷去了。
說罷,放了桌子,讓虔婆上座,有現成的酒,還有兩個柿子,一嘟嚕葡萄,裝了兩碟,說:「母親來到屯裡了,喝口空酒罷。」說著斟了一盅遞與婆子。虔婆說:「又生受我兒了。」碧蓮陪著喝了兩盅,吃了幾塊柿子。婆子說:「這個你倒少吃,看塞了胎。」碧蓮說:「吃不得就不吃他。」婆子說:「是親三分向,是火熱爐灰。如今你既是我的女兒,福官就是我的女婿。你們可別拿我當外人。叫你女婿諸事不用管,家裡有我呢!」碧蓮說:「他算不了人,他還不知叫誰管呢!有你老人家,是他的造化好多https://read.99csw.com了。」婆子說:「我也不可久坐,還得給你張羅事去。」說罷就起出門去了。
這一夜,他們商量著把西門慶翻江攪海,鬧的時刻無閑。官人也笑了說:「這兩個瘋了?倒像幾年未見漢子的。」珍珠兒說:「好容易得住你,我們要本利還家。」官人說:「既如此,可別央給我。」眼所不見,吃了一丸三元丹,把二人鬧的氣喘吁吁,香汗淋漓,無罔兒不叫出來。官人說:「你們可草雞了。」直狂至東方大亮。
婆子大喜,也不言語,手急眼快,取下衣胞,褲腰上有個兜子,眼所不見藏在裏面,這才收拾小兒。王六兒撒了手說:「胎胞在那裡?」婆子說:「等了半日未見不來。男胎火力大,想是化了。」王六兒也不在意,說:「人好就好,你老人家收拾著,我給他熬定心湯去。」說著出去了。婆子得了手說:「我兒大喜,養了個男娃子。」婦人點頭要瞧,婆子說:「別睜眼,看傷了元氣。」碧蓮又把眼閉上。婆子得便拽藏妥當,王六兒拿了粥來給她喝了。倒是年輕氣壯,不多時精神百倍,說:「我好了,過幾日親自給二位磕頭。」王六兒說:「這就不怕了。」婆子說:「有你看著,我歇歇去。」王六兒說:「老太太乏了,有我呢,就請罷。」婆子得便回歸樓上去了。
這一來畢竟又當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可煞作怪碧蓮三日,鄭婆洗三,奶就下來了。到了第四日,這裏服了葯,碧蓮格登的無了奶,一口也擠不出來。小兒無吃的慌了手腳,把鄭婆請了來說:「母親這是怎麼了?昨日好好的,今日就無了奶了。」婆子假意驚慌語:「必是腳硬的踩了奶,快去買湧泉散、七星肘子吃。」言罷,虔婆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