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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第三部分

「難道是一位鋼琴家,他的長長的敏感的手指在顫抖著的象牙鍵盤上彈出了神奇的聲音嗎?」
「不見怪,」蟋蟀說:「我的想法和你一樣呢。」
「只管照我說的做吧!」老鼠焦急地命令蟋蟀說。
在貝利尼媽媽這種陶醉的心情還沒有消失以前,切斯特又開始演奏他昨晚在宴會上奏過的歌劇片斷。貝利尼媽媽不知道這些歌劇的歌詞,但仍然伴隨蟋蟀的演奏,哼著歌劇里的一些曲子。馬里奧卻像石頭一樣沉默安靜。
「如果你跳舞的本領跟他演奏的本領一樣好,你才能表演,」哈里說。
「唉,切斯特,」老鼠塔克悲嘆著說:「別這樣說了!你使我覺得自己像只大老鼠,我突際上不過是只小老鼠啊。」
下面就是斯梅德利先生寫的信:
「放在紙杯里,」塔克說:「而且還不是混合在一起的,每一種軟飲料都有一個單獨的紙杯。」
「我們也許可以把火悶熄,」哈里說。
「可是蟋蟀代表好運氣呀——」馬里奧開始說。
斯梅德利先生
霍雷肖.P.斯梅德利
「Chi cantava?」媽媽又說:「誰在唱呀?」
在這天清晨的高峰時刻里,馬里奧特別賣勁地高聲叫喊著:「買報吧,先生!」「買《時代周刊》吧,買《生活雜誌》吧,先生!」爸爸也比平常更起勁。但是,媽媽卻鬱鬱不樂地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沉,神情堅毅。儘管報攤那天早晨的生意很好,媽媽還是不肯改變原來的主意。高峰時刻過去后,爸爸出去買一把新鎖。
「那麼,也許是某一位小提琴家在演奏中將受情傾注到他心愛的小提琴裏面了吧?」
哈里和塔克把保溫袋裡剩下的冰全部倒在火焰上,可是冰不夠。火焰劈劈啪啪地響了一陣,熄了一下,然後又燒起來,比原來更旺了。
「聽到了吧?聽到了嗎?」老鼠塔克尖聲說:「你可以留下來啦!好傢夥——好傢夥——好傢夥!這還只是剛剛開頭咧。我來當你的經理,好嗎?」
「你憑什麼能斷定他們不會認為你是放了火以後留下來的呢?」塔克說。
啊——音樂受好者們,你們怎麼也不會猜中的。這位藝術家是一隻蟋蟀!一隻地地道道的蟋蟀,沒有我的半個小指頭長——我的小指頭是相當長的,因為我彈鋼琴。可是,這隻蟋蟀卻能演奏歌劇樂曲,交響樂曲和流行樂曲。我說這是奇迹,我難道說錯了嗎?
斯梅德利先生逐步意識到:他是在聽蟋蟀主演的音樂會,並高度讚賞蟋蟀的演奏。他特別讚美蟋蟀「處理樂曲短句的技巧」,那就是說,蟋蟀奏出一整段經過句的全部音符,乾脆利落,從不讓音符滑到一起。有時,某一段使斯梅德利先生深受感動,這位音樂教師就摸摸|胸口說:「蟋蟀打動了我這裏啊!」
《紐約時報》音樂編輯和紐約市的市民們:
「哦,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辦得到,」切斯特說:「我的歌全部是我自己的作品。」
當切斯特演奏節目的時候,已經有一大群人聚集在報攤周圍。每奏完一支新的曲子,人們就高聲喝采,向貝利尼一家人祝賀他們這隻不平常的蟋蟀。爸爸和媽媽得意洋洋。馬里奧也非常高興,不過在整個夏季里,他早就認為切斯特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切斯特到達紐約后,到今晚為止,恰巧整整兩個月,三個動物要慶祝兩周月紀念。你知道,這種慶祝不拘形式,只不過給他們每一個準備一次小小的宴會。老鼠塔克主動提議,讓他們用排水管作宴會地點,但是切斯特不願意在他的朋友搜集的那些廢紙破布堆中吃吃喝喝。所以,經過多次商量,他們還是決定在報攤里舉行宴會。報攤既與外界隔絕,又很寬敞,收音機還能提供美好的配樂。
貝利尼媽媽的眼神如痴如夢,她伸手摟住自己的兒子說:「馬里奧,能夠唱出這樣動人的義大利樂曲的蟋蟀不可能放火,他可以留下來再待一段時間。」
「唔,請等一等。哈里,我求求你,先別說我是貪財的老鼠,聽我並一分鐘再說,」塔克在切斯特和哈里身邊坐下來,繼續說:「這家報攤的生意很糟糕——對不對?對嘛!如果貝利尼一家快快活活,貝利尼媽媽也就不會老是要趕走切斯特了——對不對?對嘛!她今天喜歡切斯特,是因為切斯特奏出了她心愛的歌曲,但是誰說得出明天她會喜歡切斯特嗎?」
老鼠塔克跳到切斯特身邊,切斯特問他說:「塔克,吃的東西準備得怎麼樣了?」塔克是大家推舉出來照管點心的。
「我也很想幫助他們,他們對我這樣好,」切斯特插|進來說。
「你會不會回答——答
「聽聽收音機吧,你就照著收音機演奏,」哈里說。他打開了收音機。
有一瞬間,切斯特驚慌失措。但是,他強迫自己的思想冷靜下來,認真估計形勢。突然,他靈機一動。他一下子跳到鬧鐘上,恰巧撲在警鈴的按鈕上面。這口舊鍾鬧聲大作,瘋狂地抖動不止。切斯特連連忙跳回到他的兩位朋友那兒。
他們無路可逃。哈里和塔克跳下架子,使勁把雜誌拖開,可是火舌越卷越近,他們不得不向後退。
高興吧,啊,紐約人,因為我們的城市裡出現了音樂奇read.99csw.com迹!就是今天,8月28日,星期天,肯定是音樂史上將要記載下來的一天。就在這一天,我愉快而又榮幸地出席了平生聽到的最美妙的一次個人演奏會,而我自己一生就是致力於音樂這個崇高藝術的。我本人是研究音樂的,以優異成績畢業於本市一所著名的音樂學院,因此我感到自己有資格判斷音樂方面的事。我毫不退疑地說,紐約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美妙的旋律!
「很不錯,」哈里回答說:「不過,我覺得小提琴手的演奏還趕不上你。
「還演奏歌劇!」爸爸說。
貝利尼爸爸從鎖匠店裡回來。下樓梯的時候,他就感到奇怪,因為他沒有聽到老婆和兒子叫喊賣報的聲音。但是,當他走近報攤,聽到歌劇《阿綺達》中的大進行曲的旋律從蟋蟀籠里傳出來,他就更感到奇怪了。
他沒有看到自己轉到了什麼地方,一下子摔倒在火柴盒上。火柴盒啪噠一聲彈起來。火柴紛紛落在架子周圍,掉到水泥地面上。冒出幾縷黃煙,發出嚓嚓幾聲尖響,就像擦燃火柴時的情況一樣。燃著的火柴大部分都掉在離木板壁較遠的地方,因此可以自己燒完,不會造成危險。但是,不幸得很,有一根火柴偏偏掉在一堆早報跟前,它吐出的火焰燒著了報紙的毛邊,火焰馬上蔓延到整捆報紙上。
「哦,哦,哦,」斯梅德利先生當然一句也不信。他說:「我看我們都非常喜愛我們的蟋蟀,不過我們是不是有一點想入非非了呢?」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貝利尼媽媽說,她的悲愁一變而為憤怒:「貓兒和老鼠又到報攤里來啦!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她舉起食指,指著馬里奧說:「我不是說過蟋蟀會把他的朋友都請進來呀?他可能放火,他是放火犯!」
「嗯,不是我們瞎想瞎說,」馬里奧說:「你聽吧,他馬上又會演奏的。」
「那太好了,」蟋蟀讚賞地說。
「哎呀,教堂里的風琴手今天早上也是奏這首讚美詩,」這位音樂教師喘著氣說:「還趕不上蟋蟀一半好!當然,蟋蟀的演奏不會像風琴一樣響亮,但演奏得美妙,這就彌補了音量的不足。」
馬里奧伸出雙手,抱住媽媽的頸子。
貝利尼一家沒有多久就趕到了報攤。他們叫了一輛出租汽車。貝利尼一家居然叫了一輛出租汽車,你憑這一點就可以斷定這確實是緊急事件。切斯特聽見他們一家三口匆匆忙忙地從街上的樓梯下來。爸爸正在想方設法安慰媽媽。媽媽因為著急和哮喘病,呼哧呼哧直喘氣。她一看到一堆堆燒焦了的報紙雜誌,開始搖著頭嗚咽起來。爸爸扶她坐在凳子上,可是凳子上仍然儘是水。她又站起來,裙子也濕了一塊。
切斯特心裏非常想為他們演奏,但是他必須先得到他們的鼓勵。他活動著自己的翅膀,對他們說:「你們知道,我那一套其實不能說是歌唱——」
切斯特能夠聽到報攤外面的聲音。即使是在這樣的深夜,車站裡總還是有幾個人。有人說:「是怎麼一回事?」
霍雷肖·P·斯梅德利謹啟
切斯特躺在蟋蟀籠的底板上。他感到有罪,因為火哪怕不是他放的,但火災在某種方式下總是他的過錯。如果他不邀請別人到報攤里來,火災就不會發生。再說,正是由於他演奏倫巴舞曲,才使得塔克忍不住要跳舞,才把火柴撞出來。那張兩美元的鈔票,也確實是他吃了的。他開始相信自己真是倒霉鬼。
斯梅德利先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張嘴結舌,臉色變得慘白。
「我還沒有制訂出詳細的計劃,」塔克說:「但是,我可以把這一點告訴你:紐約是這樣的一個地方,這裏的人願意對有才能的人付出報酬。因此,事情很清楚,切斯特還得學習更多的音樂。我個人更喜歡切斯特自己作的曲子——你不會見怪吧,切斯特。」
馬里奧望著媽媽。平常,碰上媽媽說義大利語的時候,那就意味著她的心情愉快。可是,今天的情況不可能是這樣啊。
馬里奧完全插不上嘴。他想為切斯特辯護,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他的話就全部淹沒在媽媽滔滔不絕的責罵里。媽媽找到了一個應該對自己的不幸負責的譴責對象,沒完沒了地嘮叨著。
每奏完新的一曲,切斯特都停下來,貓兒和老鼠齊聲高喊:「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因此,切斯特奏了一曲又一曲。這時,收音機來了一段南美洲的倫巴舞曲。這種舞曲的旋律刁鑽古怪,蟋蟀花了好幾分種才弄明白。但是,他一旦掌握了它的旋律,就從來沒有搞錯任何節拍。他順利地奏下去,好像一對活生生的響板在敲打。
「等一會兒,」塔克說:「看看會發生什麼事?」
宴會
貓兒哈里忍不住哈哈大笑,但是這並沒有使塔克感到煩惱。他是一個無憂無慮、滿不在乎的傢伙。「切斯特能夠演奏——我能夠跳舞,」他氣喘吁吁地說:「我們兩個應當表演歌舞雜耍。」
他們正在談話的時候,貓兒哈里從報攤側面的裂口裡走進來了。切斯特跳下架子,像一個好東道主一樣去迎接他的新來的客人。
「這可怎麼辦啊,」塔克說:「九-九-藏-書我該一直留在第十大街的。」
「我要回報攤里去,」切斯特說:「如果貝利尼一家發現我走了,他們會以為我放了火,逃走啦。」
「他們打算把我丟出去,」切斯特嘆氣說。
「別開得太響了,」貓兒哈里說:「外面的人會懷疑的。」
「噓——」媽媽朝爸爸揮手。
「當然羅!」塔克說:「在成功的報酬里,如果有一點點錢落到了那根排水管里——那兒住著切斯特的一個可以信賴的老朋友,啊,那事情也不壞嘛!」
「這不是你的過錯,塔克,」切斯特說:「從從我來到這兒,我對他們一家來說,只不過是壞運氣。」
爸爸把指頭按在嘴唇上,示意馬里奧不要再說下去,父子倆動手清掃起來。他們用手推車運走燒得一蹋糊塗的雜誌,再設法修整隻稍微烤焦一點的雜誌。馬里奧拖乾淨報攤里的地面,媽媽把報紙攤開來晾乾。等他們做完的時候,上下班乘客的第一次高潮又要到來了。
哈里這種使人聽了高興的叫聲跟歌詞配合得恰到好處。
收音機接著播送的是一組義大利民歌。切斯特從中選出了幾支不同的曲子,隨著管弦樂隊演奏起來。在義大利民歌唱完后,收音機播送了一組歌劇詠嘆調。和演奏女高音、女低音以及男低音歌手的樂曲比較起來,切斯特演奏男高音歌手的樂曲最得心應手。不過,他對所有的樂曲都演奏得很出色。
切斯特奏完了「回到梭倫托」。
63街西1578號
切斯特把腦袋翹到一邊。收音機里正在演奏「藍色多瑙河圓舞曲」。切斯特傾聽著,當他記熟了這支樂曲旋律的時候,就跟著演奏起來。他演奏得多麼美妙啊!這隻蟋蟀是天生的音樂家,因此他不僅能夠演奏出這支樂曲,幾分鐘后還能在演奏中變出不同的花腔,又始終保持著圓舞曲的旋律,一點也不走調。他發現只要自己的翅膀上下傾斜,他就能隨心所欲,使音調忽高忽低。
噢——噢——噢
因此,蟋蟀又開始演奏。不管怎麼說,反正他丟臉已經丟夠了,再出一次丑又有什麼關係呢?現在,他正在演奏一支叫《回到梭倫托》的樂曲。這一次,運氣特別好,這恰巧是貝利尼媽媽最心靈的歌。爸爸媽媽來美國之前,在義大利的那不勒斯,爸爸向媽媽求愛,常常在月夜來到她的窗下,彈著一把舊吉他,唱著這支民歌。當蟋蟀演奏的時候,媽媽又陶醉在當年的情景之中:夜靜悄悄、暖洋洋的,一輪明月照耀著天鵝一樣的那不勒斯海港,爸爸向她歌唱。她想起那些消逝了的歲月,熱淚盈眶,情不自禁,柔聲地哼起了歌詞。
「所以我正在學嘛,」塔克說,他做了一個瘋狂的旋轉動作,轉到了爸爸貝利尼的煙斗旁邊。
因為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蟋蟀開始發出叫聲,藉此安定自己的情緒。他覺得,如果把憂愁唱出來,多少會好一些。他顯然沒有仔細考慮,只不過碰巧奏出了頭天晚上聽到的一支義大利民歌的頭幾個音符。這支民歌是這樣憂鬱傷感,然而又是這樣甜蜜動聽,恰恰適合他現在的心情。
他們最初聽到的是新聞報道,這可跟宴會配合不上。哈里重新調台,碰上了問答比賽節目、業餘活動節目和南方戲劇節目,最後才調到了他需要的節目。對於宴會來說,音樂是非常理想的,因為它使你有時間痛快地吃個飽,用不著互相交談。
「對呀!對呀!」哈里說。切斯特向他微笑。貓兒哈里實在是個好極了的人。
「第二點,才能是稀有、美妙、寶貴的東西,決不能讓它白白浪費掉。」老鼠塔克清了清嗓子,繼續說:「第三點,才能里也許有——誰說得准呢?也許有一點錢啊。」
「不行,」媽媽一邊說,一邊搖頭,態度堅決得像一扇關死了的門:「他是個倒霉鬼,非滾蛋不可。」
演奏結束后,塔克和哈里鼓掌喝采,向切斯特祝賀。貓兒哈里提議說:「現在,請你給我們演奏我們熟悉的樂曲吧。」
媽媽停下來歇口氣的時候,馬里奧怯生生地說:「我的蟋蟀決不會幹這种放火燒報攤的事。」
「不知道你這樣會惹出什麼樣的麻煩啊,」老鼠塔克嘴裏塞滿了鹹肉,萵苣和蕃茄夾心麵包,順口冒出這一句。
切斯特博得了爾位朋友的熱烈喝采。貓兒哈里,以前曾幾次溜進大都會歌劇院,知道歌劇院的聽眾是怎樣喝採的,他高聲叫喊著:「呱呱叫,切斯特!呱呱叫!」當然吶,在切斯特表現了這種模仿歌曲的才能后,他的兩位朋友就堅持要他繼續演奏下去。切斯特呢,他也樂意演奏。沒有什麼東西像善意的聽么那樣能夠鼓勵演奏者啊。
噢——噢——噢——」
在這場悲哀的檢閱里,馬里奧走在最後面,他首先想到的是蟋蟀的安全。但是,他看到蟋蟀在籠子里,因此決定最好還是不作聲,讓媽媽這一陣悲傷的發作平息下來。
「這其實算不了什麼,」塔克揮動著一隻腳說:「我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還不錯,但也不是很了不起。」他四面張望,看了看架子、鬧鐘和每一樣東西。「一切都這麼乾淨,真該祝賀你。當然,做清潔趕不上把食物搞到手那麼重要,但是一切都乾乾淨淨也是九*九*藏*書挺好的。」
「唱也好,演奏也好——誰會管那些呢,只要不像哈里那樣唱就行啦,」老鼠塔克說。他把桔子汽水咕嚕咕嚕地喝光,他仍都安靜下來了。
這幾個功物從排水管里注視著保羅把火撲滅。保羅盡一切努力,把報紙拖出報攤,又去打了一桶水,潑在其餘的報紙上。他把報攤的木板牆全部淋濕,以求確保不再重新起火。危險過去后,他打電話通知貝利尼。
因為是星期天,切斯特感到最好先奏一首讚美詩,所以他贊了「耶穌基督」這首讚美詩來開始他的音樂會。爸爸媽媽和馬里奧一聽到第一個音符,臉上都突然露出了笑容。三個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眼睛里流露出十分快樂的神色,可是誰也不敢說一句話。
紐約
「我看最好還是坐一坐,」斯梅德利先生一邊用綢手帕揩自己的額頭,一邊說:「你知道,真使我嚇了一跳。」他走進報攤里,坐在凳子上,因此他的臉離蟋蟀籠只有幾寸遠。切斯特演奏了「基督教的戰士們,前進」這首讚美詩的第二段,結尾奏出了一聲高昂的「阿們」。(譯者注:「阿們」是基督祈禱或聖歌的結束語。)
塔克蹲下來,笑眯眯地望著切斯特。
「我都喝光了,」塔克大聲說。
「再奏下去!再奏下去!」老鼠塔克尖聲叫著說:「她是愛聽憂鬱的歌的歌迷。」
「當我呼喚著你——你
演奏結束后,斯梅德利先生站起來,跟爸爸、媽媽和馬里奧握手。「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美妙的時刻,我要感謝你們,」他說:「全世界都應該知道這隻蟋蟀。」他的臉上突然神采煥發。「哎呀!我看我應該寫封信給《紐約時報》的音樂編輯,」他說:「他們一定會感興趣。」
爸爸想盡一切辦法安慰她,跟她說燒掉的不過是幾堆《婦女家庭雜誌》。可是,媽媽認為他們遇到的是徹底的毀滅,別的一概不信。
但是,哈里此刻正沉浸在宴會的歡樂心情中,他清了清嗓子就唱起來:
「她恨我,」切斯特說:「再演奏下去,只去惹得她更加怒氣沖沖。」
「哈里,幫我去把吃的東西拿來,」塔克說。他跳到地板上,飛快地跑向排水管。
因為喝了那麼多汽水,塔克自己感到心情特別興奮。南美洲倫巴舞曲的速度開始使他激動起來。他一跌而起,圍著架子跳起舞來。
切斯特奏完了「耶酥基督」,停頓了一下。就在這時,斯梅德利先生走近了推推。他是來又違十月的《美國音樂》月刊的。他的雨傘,像平常一樣,卷得好好的,掛在手臂上。
對於軟飲料的冷卻,老鼠塔克感到得意非凡。有四隻杯子,一隻盛可口可樂,一隻盛百事可樂,一隻盛由植物根釀造的啤酒,還有一隻盛桔子汽水。塔克在每隻杯子里擱了一大塊冰,用一根當天下午找到的稻草在杯子里攪過來,拌過去,大大炫耀了一番。
附言:我也教授鋼琴課程,欲知詳情,請寫信到:
斯梅德利先生取下眼鏡,淚花潤濕了他的眼睛。「他唱的是最高音。」他用顫抖著的聲音說:「能夠唱這種高音的人,我只見過一個,那是一位女高音歌手,名叫阿拉貝拉·赫弗爾芬格。」
切斯特聽了哈里這樣說,非常高興,但不得不掉轉頭去,免得哈里看到他紅了臉。
「可是,我怎麼能學到新的歌曲呢?」切斯特問道。
塔克轉動旋紐,直到收音機里傳出穩定、柔和的音樂。「你就在自己心裏默默跟著演奏吧。」他對切斯特說。
倒霉鬼
「毀啦——我們全毀啦,」她啜泣著:「什麼都燒掉啦。」
貝利尼媽媽正在解開一捆《先驅論壇》周刊,忽然聽到蟋蟀的演奏。開頭,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用義大利語說:「Che cos』e questa?」(這是什麼?)
「等一等,我會告訴你的,」塔克說:「我整天都躲在便餐櫃檯那兒。當冷飲櫃檯的店員調製可口可樂的時候,我趕緊抓住他們潑出來的冰塊,送回排水管里,在那兒,」塔克特別洋洋得意,接著說:「我恰好有個保溫袋,就是留下來準備對付這種事的。我把冰放進去,把袋口封好——於是,我們就有冰啦!妙吧,呃?」
噢——噢——噢
「可是,這位藝術家究竟是誰呢?」熱心的音樂受好者一定要問。「也許是某一位在歐洲各國首都轟動一時的新歌星剛剛載譽來到紐約吧?」
「唉,唉,唉,」塔克唉聲嘆氣:「把事情弄成這步田地的就是我呀。要是我把上次剩下的我一生的積蓄都給你,我們也許能買通他們不丟掉你吧。」
「啊,」他嘆了一口氣說:「除了紐約,還有什麼地方的老鼠能夠把冰擱在自己的可口可樂里呢?」
「好,」切斯特說。
「嘻——嘻——嘻,」老鼠塔克笑起來了,一邊搓著自己的一雙前腳,一邊說:「等一等,讓我告訴你。」他舉起一隻腳:「我有兩塊碎肝灌的香腸,一片火腿,三片鹹肉,一些萵苣和蕃茄,那是從鹹肉、萵苣和蕃茄夾心麵包中取出來的。還有保麥麵包屑,有黑麵包的,也有白麵包的。還有一大條捲心菜絲,兩塊巧克力,一根帶核桃的棒糖。最精採的是——」塔克停了九九藏書一下,說:「冰鎮軟飲料!」
「我早就知道,歸根到底是為了錢,」哈里說。
噢——噢——噢?」
「我還是弄不明白,我們怎麼能賺到錢,」切斯特說。
報攤的蓋子扭開了,煙霧滾滾上升。站在周圍的人驚奇地看到,一隻貓、一隻老鼠和一隻蟋蟀又跳又跑,衝出煙霧和火焰,逃向安全地帶。
切斯特聽到紗紙盒後面沙沙作響,一張熟悉的臉從那兒向外窺探。「情況怎樣啦?」老鼠塔克低聲耳語著。
切斯特把小小的黑腦袋靠在蟋蟀籠的柵條上。「這次行不通啦,」他說:「貝利尼媽媽已經下了狠心。我也不怪她,但願我根本沒有來紐約就好了。」
貓兒哈里正在吃第二塊亨利牌棒糖,突然停止嚼動,靜靜地聽著收音機播送的樂曲,腦袋開始搖來晃去。
一天深夜,蟋蟀切斯特在報攤里忙得不亦樂乎。貝利尼一家剛剛離開報攤,他就從火柴盒裡跳出來,開始做清潔。他首先把拉開的火柴盒推進去,使它兩頭對齊,然後把它推到鬧鐘旁邊。接著,他從裝紙手絹的盒子里拖出一張紙手絹,在架子上來回拖動。他把架子打掃得一塵不染,又用兩條前腿抱住這張紙手絹,把蟋蟀籠的每根柵條擦得閃亮。他把鬧鐘的玻璃鏡面和收音機擦得乾乾淨淨,直到能夠照見自己才罷手。這口鍾的鍾面是夜光的,它發出非常柔和的綠光。在這個不平常的夜晚,切斯特要使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完美無瑕。今晚要在這兒舉行一場宴會啊。
「好運氣!」媽媽氣沖沖地說:「他吃錢——他放火!他是個不吉利的倒霉鬼,事實就是這樣。他帶來的是倒霉運,他必須離開這兒。」媽媽兩手交叉,迭在胸口上。媽媽這中姿態,馬里奧明白,完全意味著一切都絕對完了。
「斯梅德利先生,你要不要坐下來?」爸爸問:「你的臉色不大好呢。」
「我必須搞清楚你現在怎麼辦,」塔克說。
「太容易啦,」老鼠塔克說。他衝到收音機旁,把全身的重量壓在一個旋紐上,啪地一下,打開了收音機。
於是,蟋蟀切斯特(也可以說是任何一隻蟋蟀)一生中最不平凡的一周開始了。
「音樂會開得怎麼樣?」他問道。哈里到華盛頓廣場去聽了露天的室內音樂會。怎麼能在露天里演奏室內音樂呢?切斯特不明白這一點——可是,這是在紐約啊,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譯者按:室內音樂是指少數人演奏的音樂,例如四重奏等,室外也可演奏。這裏故意提出室內與露天的矛盾,以描寫從鄉下來到紐約的這隻蟋蟀的「心理狀態」,說明他是「鄉下人」。)
保羅已經告訴火車司機,他得耽誤幾班車,要留在這兒等貝利尼一家人。既然報攤的蓋子已經揭開,他不能讓任何人擺弄那架現金出納機。他以為剛才那場動物宴會中的杯子和袋子是馬里奧或貝利尼留在這兒的。當他把這些東西繞統收拾到垃圾桶里的時候,切斯特跳上了架子。架子上的來西倒沒有燒掉,不過每樣東西都有一股煙味。蟋蟀悶悶不樂地跳進籠子里,橫下一條心,準備對付任何可能發生的事。
「你怎麼弄到了冰呢?」切斯特向他說。
「這是我心愛的歌,」他說,開始跟著收音機哼起來。
「注意!」切斯特叫喊起來。貓兒哈里跳到架子上,再慢一點就燒著了他的尾巴。蟋蟀第一個意識到出了什麼事,也第一個認識到如果不把火撲滅,還可能出現什麼樣的惡果。「把可口可樂拿來,」他說:「潑到火上去。」
「報火警啦,」他說。
他們等待著,靠著木板牆縮成一團。火舌正在舐著對面的木牆,牆上的油漆開始起泡。
清晨兩點鐘,蟋蟀切斯特的新經理——老鼠塔克在蟋蟀籠子前踱來踱去。貓兒哈里躺在架子上,尾巴懶洋洋地垂下來。切斯特自已隨隨便便躺在火柴盒裡。
保羅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他們:他怎樣聞到了煙味,怎樣聽到了鬧鐘響。然後,他談到老鼠、貓兒和蟋蟀從起火的報攤里逃出來。
架子邊上有一堆雜誌,正在火上面。哈里使出全身力量,拚命把雜誌往下面推,總算把雜誌推下去了,正壓在火上。他們都在邊上探頭探腦地看望,看看火熄滅了沒有。
切斯特呷了一口水,準備再演奏。他這一次不奏「耶穌基督」,卻奏出了激動人心的「基督教的戰士們,前進」。
「唱吧,哈里,」蟋蟀切斯特說。
「我們還應該聽聽音樂,」哈里說。他探身過去,啪的一聲打開了收音機。
「你瘋了嗎?」切斯特壓低嗓子說:「他們正要抓你呢。」
切斯特記憶樂曲的能力很強。他只要聽一遍曲子就能牢記不忘。他奏完所有的歌劇樂曲后停了下來,對仍然躲在紙手絹盒後面的老鼠塔克低聲說:「我是不是應該接著演奏流行樂曲呢?」
「不過,人嘛,」塔克繼續說:「人總是人——誰能怪他們呢?——他們寧願聽他們自己譜寫的樂曲。」
「我聞到了煙味,」另一個說。切斯特聽出了是誰在說話,那是區間列車上的售票員保羅啊。一陣跑走的腳步聲,又一陣跑回來的腳步聲,然後是鎚子開始敲打的聲音。整個報攤搖晃起來了。
然而,哈里卻接著唱下去九-九-藏-書
切斯特又開始演奏,奏出他已經學會的另外兩首讚美詩——《玫瑰經》和《上帝是堅強的堡壘》,接著演奏鋼琴協奏曲。沒有一支管弦樂隊支持他,蟋蟀自然不能完全按照樂譜奏出這支協奏曲,但是從全面來考慮,他確實了不起。
「切斯特,你打算怎麼辦?」貓兒哈里最後說。
貝利尼全家馬上異口同聲說:「可以。」於是,音樂教師用口哨吹出了音階——多,來,米,發,梭,啦,西,多。切斯特的腿子一屈一伸,就像你的手指飛快地撥弄豎琴琴弦一樣迅速,他已經奏完了全部音階。
這位非凡的演奏家在哪兒呢?音樂愛好者們啊,他既不在卡內奇音樂廳,也不在大都會歌劇院。你們可以在時報廣場地下車站的一家報攤里找到他,那報攤是貝利尼先生一家開的。每一個從心坎里喜愛音樂的男人、女人和孩子,我勸你們——我懇求你們!——決不要錯過他的出色的音樂會——不,應該說是輝煌的音樂會!
「他演奏歌劇嗎?」爸爸叫喊著。他的一雙吃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活像兩枚煮熟了的硬雞蛋。
老鼠和貓兒把各道不同的菜和軟飲料都擺在架子的一邊,好讓他們三個都能跳上來,自己想怎麼吃就怎麼吃。這是一種自助型的宴會。塔克和切斯特坐在架子上,個子比他們高的哈里坐在凳子上,他的腦袋剛好跟他們一般高。
誰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我覺得哈里唱得很好,」切斯特說。
「這還算不了什麼,」貝利尼爸爸驕傲地說:「你應該聽聽他演奏《阿綺達》。」
蟋蟀切斯特從來沒有像這次演奏得如此美妙。當他聽到貝利尼媽媽唱起來了,連忙降低演奏的速度,讓她不費力也能跟上。她唱得響的時候,蟋蟀演奏的樂曲聲也同樣提高。有時,她激動得咽住了嗓子,聲音變小了,蟋蟀演奏的樂曲聲也跟著變低。不過,蟋蟀的演奏總是使她能夠順利地唱下去,使她始終保持正確的節拍和音調。蟋蟀是十分理想的伴奏人。
切斯特停止演奏。
「事實明擺著嘛,」媽媽說:「我們遭了火災!」
「還演奏義大利歌曲啊!」媽媽說。
「嘿,斯梅德利先生,我的蟋蟀演奏讚美待!」不等這個音樂教師說早上好,馬里奧口中就迸出這句話。
又說錯了,音樂愛好者們!
「我可以把他放在別的地方,」馬里奧提出這個要求。
馬里奧驚呆了。他吃驚地看一看蟋蟀籠子,又看一看自己的母親。母親居然唱起歌來,蟋蟀居然能演奏熟悉的歌曲,這兩件事都是不可思議的奇迹。母親特別快樂的時候,有時會吹吹口哨。有一兩次,馬里奧還聽到她哼過歌。可是,這一次,在這兒,母親竟像一隻義大利夜鶯一樣,居然顫著聲音唱起來啦。
「我必須擔這個風險,」切斯特說。貓兒和老鼠還沒有來得及勸阻他,他已經跳回到報攤里去了。
這是切斯特接受正規音樂教育的開始。在舉行宴會的那天夜晚,他演奏樂曲只不過是鬧著玩的,但現在卻開始嚴肅認真地學習人類的音樂。夜晚在沒有過完,他已經從不同的交響樂中記住了三個樂章,從音樂喜劇中記住了六支歌,在記住了一支鋼琴協奏曲中的獨奏部分。此外,他還從宗教晚儀中記熟了四首讚美詩。
「妙透啦,」切斯特說:「你把飲料放在哪兒呢?」
「哪一位快去扶住那一邊,」保羅說。
「糟透啦,」老鼠塔克望著那些冒煙的、水淋淋的一堆堆報紙雜誌說。
「多妙啊!」老鼠塔克大聲讚歎說:「他演奏流行樂曲和古典音樂同樣美妙。」
第二天是八月最後一個星期天的早上,貝利尼一家三口來揭開報攤的蓋子。他們簡直不能相信昨天發生的事,急於想看看切斯特是不是會繼續演奏熟悉的歌曲。馬里奧給蟋蟀帶來了平常的早餐:桑葉和水。切斯特悠閑自在地慢慢吃著,他看得出貝利尼一家三口都非常激動,心中有幾分得意,有意要讓他們等一等。吃過早餐后,他舒舒服服地伸伸懶腰,活動活動自己的翅膀。
「你呀!」切斯特說:「還有冰嗎?」
「你看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塔克哼哼唧唧地地。
「我們也許還不如把收音機重新調到業餘活動節目上去,」老鼠塔克一邊吃巧克力,一邊說。
老鼠塔克非常善於判斷別人的性格——不管是動物還是人類。他覺得他在貝利尼媽媽剛才說話的聲音里聽出了溫柔的感情。「再演奏一段吧,」他悄悄地對切斯特耳語。
「啊,這可好啦!」塔克說:「火還在燒,你把出去的洞又堵死了!」
不,音樂愛好者們,不是什麼新歌星!
現在正是八月下旬,也正是全世界的蟋蟀都特別喜歡的季節。這個夏季,因為他正住在紐約,切斯特不像往年唱得那麼歡,但今晚卻盡情演奏。他想起了自己的草地、樹墩、小溪和那株老柳樹。歌聲從他的翅膀里漫出來,瀰漫在整個報攤里。
「你唱吧,切斯特,」貓兒哈里說。
「我一直在認真考慮這新的形勢,」老鼠塔克嚴肅地說。「事實上,我整天都不能想別的事。首先要懂得這一點:蟋蟀切斯特是很有才能的人。」
「我可以做個試驗嗎?」斯梅德利先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