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拉師傅的烏龜。」毛毛回答，「它叫卡西歐佩亞，它總能預言半小時以後發生的事，它把字母寫在自己的甲殼上。我非找到它不可，請你幫幫我，好嗎？」

只要一閉眼，屏息靜聽自己的內心，就能看到那盛開的美麗鮮花，聽到那悅耳的美妙音樂。就像第一天聽到時一樣，她不但能重複那些歌詞，而且能唱出那種旋律，儘管它們在不斷地變化和更新著。

「也許，」毛毛想，「她正在回圓形露天劇場。」

她每天到尼諾那兒吃一頓飯，每次都和第一次一樣，沒有機會同尼諾講更多的話。

「是的，那時候是很美好，」瑪麗亞說，「可問題不在這裏。」

一天黃昏，她坐在一座橋的欄杆上，突然她看到遠處另一座橋上有一個矮小、佝僂的身影，正飛快地揮動著掃帚，好像他不這樣做就活不下去似的。毛毛以為那就是老貝波，於是就一邊大聲喊他，一邊不住地招手，但那個人一刻也不停下手裡的活兒。毛毛撒腿向那人跑去，可是當她跑到那座橋上時，那個人已經不見了。

「為什麼？』毛毛費力地問道。

「也許我們以後還會見面。」瑪麗亞悲哀地說。

她也希望見到以前總到她那裡去的孩子們，可是，她一個也沒有見到。在大街上，根本見不到小孩，她想起尼諾的話，孩子們現在有人看管了。

此後，接連幾個星期，毛毛一直毫無目標地在這座大城市裡走來走去，尋找清道夫老貝波。可是，沒有人能夠告訴她老貝波的下落，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在大街上和他偶然相逢。

「卡西歐佩亞，卡西歐佩亞！」她一次次輕聲地呼喚著。

「這話可不能講，」瑪麗亞說，「說不定現在又會把我們關起來的。」

「那你們不能離開這兒嗎？」毛毛建議。

毛毛親眼看見了這一景象，不禁大吃一驚。過了一會兒，她想走到門口去按鈴或者敲門。

「今天我們玩帶孔的紙牌。」保羅解釋說，「這種東西很有用，但必須特別用心。」

就在這時候發生了另外一件read.99csw.com事。

毛毛沿著她來時走過的路慢慢地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察看著每一個牆角，注意路上的每一個坑坑窪窪，並且不斷地叫著烏龜的名字，可這全是徒勞。

「喂，快點說去哪兒好嗎？」司機不耐煩地用手指敲著方向盤問道，「除了帶你兜風之外，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呢！」

「去上遊戲課。」弗蘭科回答，「我們在那兒學習怎麼玩。」

她現在多麼需要卡西歐佩亞啊！如果它在身邊，它就會向她提出建議，是「等」還是「繼續往前走」！毛毛真的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了。等吧，她怕遇不到老貝波，走吧，又怕老貝波馬上就會到來，她實在感到進退兩難。

有時候，她整天獨自坐在石階上自說自唱。除了樹木、鳥兒和古老的石頭之外，沒有一個人來聽。

「我們從來也沒有白白地浪費時間呀！」毛毛說。

尼諾總是那樣忙碌，從來沒有時間和她多說一句話。

由於灰先生們私下裡從未停止過監視她的工作，所以，毛毛始終沒有被警察或者成年人抓住送進「兒童之家」去。灰先生們這樣做是因為他們用來對付毛毛的計劃還不成熟。當然，毛毛對此卻一無所知。

她感到自已被關在一座裝滿無價之寶的山洞里，那些珍寶越來越多，簡直令她窒息。

「我又找到你們啦。」毛毛急切地說，「現在你們就到我那兒去好嗎？」

「開始我們試了好幾回，」弗蘭科小聲說，「但是沒有用，總是又被他們抓了回來。」

「哎呀，你們就再來一回吧。」毛毛懇求說，「以前你們常常來，那時候多好呀！」

三個孩子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後一起播了搖頭。

他們周圍又來了許多孩子，全都走進了那個大門。看起來，他們和毛毛的這三個朋友都很相似。

就這樣，過去了幾個月，毛毛感到這是她度過的最漫長的日子。因為真正的時間是木能用鍾錶和日曆來測量的。

「還是在你那兒的時候好玩，」弗蘭科突然說道，「在你那兒我們總能想ｈtｔｐs://ｒｅａd.９９ｃsｗ•ｃｏm出新花樣來，可是他們現在說我們那樣玩兒什麼也學不到。」

「好吧。」毛毛小聲說。

這裏沒有任何出口，也沒有人能夠進來。她甚至不能採取任何引起人們注意的行動來，她就這樣被深深地壓在大山底下。

有時候，她甚至希望自己從來沒有聽到過那種音樂，從來沒有看見過那種顏色。但她似乎又迫使自己做出抉擇，在這個世界上決不能再白白地浪費這些回憶，即使她不得不為此付出生命。因為她現在明白了：有些財富，如果她不能同別人分享，那麼她自己也會因此而毀滅——每隔幾天，毛毛就跑到吉吉的別墅那兒，在門口久久地等待。她希望再見到吉吉。

這對司機來說倒正合適，他反正是要回去的。

許多人匆匆忙忙地從他們身旁經過。

然而，毛毛卻自言自語地說，也許他們相距很近，也許他們剛剛走過那個地方，老貝波恰好在一小時前，一分鐘前，甚至在一秒鐘前剛剛從這裏經過。誰知道這樣的事發生了多少次。或者相反，她剛剛走過的地方，到過的街角，老貝波恰好或早或晚從這裏經過。誰知道這樣的事又發生了多少次。因為有這種想法，毛毛便常常在某一個地方一呆就是幾個小時。

這期間，她始終不能忘記在侯拉師傅那兒的經歷，她總是想著那些花和那種音樂。

「玩什麼？」毛毛問。

「為什麼？」毛毛問道。她感到一股冷氣管中升起。

有好幾天，她呆在圓形露天劇場廢墟上的那間小石屋裡沒出來，因為她突然產生了一線希望，她想，也許老貝波會順便經過她這兒，看看她是否回來了。如果碰巧她不在，那他一定會相信，她仍然沒有回來。這種情況也許發生在一個星期前或者就在昨天！想到這裏，她不禁又感到難過起來。於是她就決定繼續等待。當然，這樣等也是徒勞。最後她靈機一動，在小石屋的牆上寫了幾個很大的字母：我又回來了。可是除了她自己以外，誰也沒看見過這幾個字母。

末了九_九_藏_書她還是不得不往前走。可是，這樣也會出現錯過碰面機會的可能。

「喂，你到哪兒去？」當毛毛又坐在吉吉那輛很長的豪華小汽車裡時，司機問道。

汽車停在吉吉的別墅前，毛毛跳下車，馬上開始四處尋找起來。

「那問題究竟在什麼地方呢？」

正說著他們已經來到一幢灰色的大樓前面，只見大門上面寫著幾個大字：「兒童之家」。

三個孩子匆匆地走了，毛毛在後面緊緊地跟著他們。

在這些天里，她完全想通了。她願意和吉吉在一起了，她要聽他講，自己也要講給他聽，不管他現在是否和從前一樣。可他的大門始終關得緊緊的。

毛毛爬上床，這下子她可真的感到自己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毛毛默默地點點頭，但灰先生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因為我們打算和你一起干點別的事情。」灰先生解釋說，接著吐出一個煙圈，那煙圈像一根繩索似的套住了毛毛的脖子，半天才消失。

幾個星期過去了，幾個月又過去了。毛毛還是孤身一人。

灰先生乾巴巴地一笑：「那我們今天午夜見面時再詳細談吧。」

你仍然不知道我們有多麼強大嗎？我們把你的朋友全抓起來了，沒有人能夠再幫助你。就是對你，我們也可以隨心所欲。不過我們燒了你，正如你看到的那樣。」

「那就明天來，好不好？」毛毛問，「要不，後天？」

毛毛指著那個友先生，想請求他們幫忙，但她卻喊不出聲來。

直到深夜，毛毛才回到圓形露天劇場廢墟。她藉著黑暗中的一絲微弱的光亮又在那四周仔細地尋找了一遍。

三個孩子又同時搖了搖頭。

也許它早就回俟拉師傅那裡去了。說不定它在世界上的什麼地方迷了路。反正它沒有回來。

毛毛只好一個人找起來，她找遍了這條街的每一個角落，也沒有看見卡西歐佩亞的影子。

誰完成得最快誰贏。」

「你到底在找什麼？」司機從車窗里探出頭來。

她想再次請求他們允許她和他們一塊玩，玩什麼都行。但她還沒reａｄ•9９ｃsw.coｍ向前邁出一步便怔住了。在她和大門之間，突然出現了一個灰先生。

「玩得高興嗎？」毛毛懷疑地問。

「算了吧！」灰先生邊說邊發出一陣生硬的、灰溜溜的笑聲，「難道你還不了解我們嗎？

「因為我們想讓你給我們做點事，」灰先生回答，「如果你聰明一點的話，你就會得到許多好處——而且會得到你的朋友。你願意嗎？」

「算了吧！」他乾笑著說，嘴上叼著雪茄。「你根本不用去試！讓你到那兒去，不符合我們的利益。」

「請開到吉吉家。」毛毛回答。

「不。」毛毛說，「我在那兒街上丟了點東西，現在必須去找。」

那三個孩子都搖了搖頭，並且看了看周圍有沒有人聽到他們剛才的話。

可能孤獨也有許多不同的種類，但毛毛經歷的這種只有很少人了解，而且這些人至少也要有她這樣的自制力才行。

他們全不吭聲了，都獃獃地望著前方。最後，毛毛鼓起勇氣問：「你們能不能帶我一起去，我現在可孤單了。」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奇怪的現象出現了：那三個孩子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被一種巨大的磁力吸進樓里，大門隨後砰地一聲關閉了。

「我可沒工夫開這種愚蠢的玩笑！」他喃喃地抱怨著，把車開進大門，接著大門便關上了。

有一天，毛毛在城裡碰到三個孩子，從前他們經常到毛毛那兒去。他們是保羅、弗蘭科和那個總帶著小妹妹德德的小姑娘瑪麗亞。他們三個孩子的樣子全變了。他們穿著一種灰色的制服，臉上顯得特別獃滯，沒有一點兒生氣。即使當毛毛興高采烈地問候他們時，他們幾乎也沒有微笑一下。

「怎麼玩呢？」

關於這樣的寂寞是什麼樣子，她實際上也講不出來。也許換句話說更明白，這就是：如果毛毛能夠找到通向侯拉師傅那裡去的路——那她早就會一次又一次地跑到他那裡去，請他不要再分配給她時間，或者請求他讓她永遠留在無處樓里。

小姑娘不知所措地凝視著前面。她該怎麼對他說呢？她究竟該去哪兒呢？reａｄ.９９csw.cｏｍ她必須去找卡西歐佩亞。可是，到哪兒去找它呢？它究竟在哪兒呢？什麼時候丟的？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她和吉吉一同乘車去機場時，它就已經不在身邊了。

「問題不在於好不好玩。」瑪麗亞膽怯地說，「不許這樣看問題。」

因為它木可能走得這樣慢。

保羅回答道：「問題在於這種遊戲對將來有好處。」

「也許不是老貝波，」毛毛自我安慰地說，「不是，根本不會是他，我知道老貝波掃馬路是什麼樣子。」

但是，沒有卡西歐佩亞的幫助，她是不會再找到那條路的。而烏龜現在仍然沓無蹤影。

「現在你們到底要去哪兒？」毛毛想知道。

至於她應該在什麼地方和他碰頭，灰先生卻沒有說。

「我可有好多話要對你們講呀。」毛毛說。

那麼，一定是丟在吉吉的家門口了！這時候，她突然想起當時出現在龜甲上的「再見」和「我要去找你」兩句話。卡西歐佩亞顯然早就預見到他們很快就要失散。現在，卡西歐佩亞肯定也在找毛毛，可是，毛毛到哪兒去找它呢？

只有他留下的煙霧仍然懸在空中。

司機有些奇怪地看著毛毛說：「我認為，我應該把你送回自己的家，難道你現在要同我們住在一起嗎？」

「我們每人發一張帶孔的紙牌，每張牌上都有許多數字，分別表示身高、年齡和體重等等。當然，這都不是真的，不然那就太簡單了。有時候我們也用很長的字母和數字來表示，例如MUX／63／Y這種樣子。然後，把那些牌合在一起，我們當中一個人必須把規定的那一張牌找出來，他必須提問，邊問邊挑出其他所有的牌，最後只剩下那一張。

「那是從前！」保羅回答，「但現在一切都變了樣子，我們再也不能白白地浪費自己的時間啦！」

在這麼一個龐大的城市裡，兩個人不期而遇的可能性當然極小，這就好比一個遇難者將一個求援的浮瓶扔進波濤洶湧的大海那樣，希望渺茫。

她心裏仍然抱著一線希望，心想，也許烏龜已經奇迹般地在她到來之前回到家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