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走啦，走啦
第三章 走啦，走啦
「就像這樣。」溫迪吻了他一下。
「那你多半住在哪兒？」
「別走，彼得，」溫迪懇求說，「我知道好些好些故事。」
叮叮鈴的回答很粗暴無理。
「可你媽媽要收到信的吧？」
「而且，溫迪，還有人魚哩。」
一伙人在彼此介紹以後，照例總是要互問年齡，所以，做事從來正確無誤的溫迪，這時就問彼得，他多大年紀。這話問得可真不恰當，這就好像是，你希望人家問你英國的國王時，考試題上卻問起語法來。
彼得寧願她不提什麼信的事。
「真絕了！」約翰和邁克爾說。
彼得慢的快的都做了一次。「我學會了，溫迪！」約翰喊道，可是他馬上就明白，他並沒有學會。他們三個，沒有一個能飛一寸遠，雖然就識字來說，就連邁克爾也能認兩個音節的字，彼得卻一個字母也不認得。
仙女進來之後，過了一會兒，窗子就被小星星的氣息吹開了，彼得跳了進來。他帶著叮叮鈴飛了一段路程，所以他手上還沾著許多仙塵。
「啊，我一定不哭。」彼得說，他剛哭過，馬上就以為他這輩子從來沒哭過。他果然咬牙沒哭。不一會兒，影子就弄妥了，不過還有點皺。
他們顫抖著推開了街門。達林先生要衝上樓去，可是達林太太向他打手勢，要他放輕腳步。她甚至努力讓自己的心跳得輕些。
「他們是在保姆向別處張望時，從兒童車裡掉出來的孩子。要是過了七天沒人來認領，他們就給遠遠地送到永無鄉去，好節省開支。我是他們的隊長。」
「怕是要有點兒疼的。」她警告說。
「彼得，」溫迪興奮地說，「那就是灰姑娘的故事，王子找到她了，後來他們就永遠幸福地住在一起。」
「是的，我真的這麼想。」
就在這當兒，達林先生太太帶著娜娜衝出了二十七號大門。他們來到街心，抬頭望著育兒室的窗子。還好，窗子仍舊關著，可是屋裡卻燈火通明。最叫人心驚膽戰的是，他們可以看見窗帘上映出三個穿睡衣的小身影，繞著房間轉圈兒，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半空中。
「啊！」
這會兒，溫迪已經忘了彼得不懂得什麼叫吻了。「剛才我就想到，你會把它要回去的。」彼得有點傷心地說，要把頂針還給她。
「彼得，」她緊緊抓住他，「你該不是說這屋裡有個仙子吧！」
「哪個故事？」
溫迪很驚訝，可是又挺感興趣。她用優美的待客禮貌碰了碰睡衣，表示他可以坐得離她近些。
「可為什麼呢？」溫迪問。
「應該？真的有嗎？」
「真可惜。」溫迪·莫伊拉·安琪拉說。
可是莉莎冥頑不靈。「別來這一套，娜娜，」她嚴厲地說，把娜娜拽出了房間，「我警告你，你要再叫，我馬上就把先生太太從晚會上請回家來，那時候，瞧著吧，主人不拿鞭子抽你才怪。」
「我只聽見一個聲音，」溫迪說，「像是叮叮的鈴聲。」
「叮叮鈴，」彼得和藹地說，「這位姑娘說，她希望你做她的仙子。」
「不，不滑稽。」他說。
「你做得太快，」約翰說，「你能不能慢慢地做一次？」
「你真的這麼想嗎，彼得？」
「你只消想些美妙的、奇異的念頭，」彼得解釋說，「這些念頭就會把你升到半空中。」
彼得也很懂禮貌，因為他在仙子的盛會上學會了一些堂皇的禮節。他站起來，姿態優美地向溫迪鞠了一躬。溫迪非常高興，在床上也很優美地回了一躬。
他們都沒有彼得飛得優雅，他們的腿都禁不住要端蹬幾下，不過他們的腦袋已經一下又一下地碰到了天花板，這真是妙不可言。起初，彼得伸手去九-九-藏-書攙溫迪一把，可是馬上又縮了回來，因為叮叮鈴怒不可遏。
「啊，太美啦！」
溫迪已經斷定，他一定是彼得；不過，這名字可真顯得短了一些。
一句話，說得溫迪心裏美滋滋的。「我覺得，」她說，「你說到女孩子的這些話，真是說得太好了。那兒那個約翰，他硬是瞧不起我們女孩子。」
「啊，」溫迪叫了起來，「去看人魚！」
「來吧。」他專斷地命令道，立時飛進了夜空，後面跟著約翰，邁克爾和溫迪。
「她剛才還在這兒來著，」彼得說，有點不耐煩，「你聽不見她的聲音吧？」他們兩個都靜聽著。
「啊。」
彼得想和叮叮鈴辯論：「你知道你不能做我的仙子，叮叮鈴，因為我是一位男士，你是一位女士。」
當然，彼得是和他們逗樂子，因為，身上若沒有吹上仙塵，誰也是飛不了的。幸而我們說過，彼得的一隻手上沾滿了仙塵，他在每人身上吹一點仙塵，果然產生了極好的效果。
彼得高興極了，他從坐著的地板上跳了起來，急匆匆地奔向窗口。「你上哪兒去？」溫迪不安地問。
「不，你瞧，孩子們現在懂得太多了，他們很快就不信仙子了，每次有一個孩子說『我不信仙子』，就有一個仙子在什麼地方落下來死掉了。」
這叫她怎麼抗拒得了？「當然，這真是太有趣了！」她喊道，「彼得，你也能教約翰和邁克爾飛嗎？」
「啊，彼得，怪不得你要哭了。」她說，跳下床跑到他跟前。
「為什麼呀，叮叮鈴？」彼得問。
「啊！」
「現在，」彼得說，「要不要我也給你一個吻？」溫迪回答，神情有點拘謹，「那就請吧。」她把臉頰向他湊過去，顯得怪賤的。可是彼得只把一粒橡子放在她手裡；於是溫迪又把臉慢慢地退回原處，並且親切地說，她要把他的吻拴在項鏈上，戴在脖子上。幸好，她果真把橡子掛在了項鏈上，因為後來，這東西救了她的命。
她把這隻倒霉的狗又拴了起來。可是，你以為娜娜會停止吠叫嗎？把先生太大從晚會上請回家來？那不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嗎？只要她看管的孩子平安無事，你以為她會在乎挨頓鞭子嗎？不幸的是，莉莎又回廚房做她的布丁去了，娜娜看到沒法得到她的幫助，就拚命地猛掙鎖鏈，終於把它掙斷了。轉眼間，她衝進了二十七號公館的餐廳，把兩隻前掌朝天舉起。這是她表達意思的最明白易懂的辦法。達林先生太太頓時明白，他家育兒室里發生了可怕的事。沒顧上向主人告別，他們就衝到了街上。
「去告訴那些男孩。」
彼得假裝要離開的樣子，來引溫迪抬頭，可是沒用。於是他坐在床尾那頭，用腳輕輕地踢她。「溫迪，」他說，「別退出呀，溫迪，我一高興，就禁不住要翹尾巴。」溫迪還是不抬頭，雖然她是在認真地聽著。「溫迪，」彼得繼續說，他說話的那種聲調，是沒有一個女孩子能抗拒的，「溫迪，一個女孩比二十個男孩都頂用。」
「現在，你們像這樣扭動肩膀，」他說，「起飛！」
「也許我應該把它熨熨平。」溫迪考慮得很周到；可是，彼得就像個男孩一樣，一點也不在乎外表，他這時歡喜得發狂，滿屋子亂跳。他早已忘記，他的快樂是溫迪賜給的。他以為影子是他自己粘上的。「我多聰明啊，」他開心地大叫，「啊，我多機靈啊！」
聲音是從抽屜櫃里發出來的，彼得臉上樂開了花。沒有人能有彼得那樣一副開心的笑臉，最可愛的是他那格格的笑聲。他還保留著他的第一聲笑。
「不，我不笨。」
「溫迪·莫伊拉·安九九藏書琪拉·達林。」她回答，頗有點得意，「你叫什麼名字？」
不過，當時溫迪可驚駭極了。「你這個自大狂，」她譏誚地驚叫說，「當然啰，我什麼也沒幹！」
彼得懶得回答他，繞著房間飛了起來，順手拿起壁爐架。
「什麼叫縫？」彼得問。
彼得有點泄氣。他頭一回覺得這地名或許是有點滑稽。
達林先生和太太走了以後，有一會兒工夫，三個孩子床邊的夜燈還是繼續點得很明亮。那是三盞頂好頂好的小夜燈，我們巴不得它們都醒著看見彼得。可是溫迪的燈眨了一下眼睛，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惹得那兩盞也打起哈欠來。嘴還沒來得及閉上，三盞燈都滅了。
「放開我！」溫迪命令他。
這時候，溫迪瞅見了地板上的影子，拖得挺髒的樣子，她很替彼得難過。「真糟糕！」她說。可是，她看到彼得試看用肥皂去粘，又禁不住笑了起來。真是不折不扣像個小子乾的事！
「孩子，」她客氣地說，「你為什麼哭？」
「我哭，才不是因為媽媽，」彼得頗有點氣憤地說，「我哭，是因為我沒法把影子粘上。再說，我也沒哭。」
「啊，能飛，該多有意思呀。」
「你知道，我沒聽過多少故事。那些丟失的孩子沒有一個會講故事。」
「溫迪，」彼得快活地悄聲說，「我相信，我準是把她關在抽屜里了！」
溫迪沒理會他說什麼。「啊，彼得，」她喊道，「要是她停下來，讓我看看她多好！」
「我教你。」
看起來好像容易，他們先在地板上試，然後又在床上試，可就是老往下墜，不住上升。
彼得又做給他們看。
「妙極了！」溫迪喊道。
溫迪好不羡慕地瞅了他一眼，彼得以為，這是因為他從家裡逃跑了，其實是因為，他認識仙子。
「我從不收到什麼信。」他輕蔑地說。
「喂，你是怎麼飛起來的？」約翰問，揉著他的膝蓋。他是個挺講實際的男孩。
「你真笨得要命。」
「她說，溫迪，每次我給你一頂針的時候，她就要整你。」
他弄清楚孩子們確實睡著了之後，就輕輕地喚道：「叮叮鈴，你在哪兒？」叮叮鈴這時正在一隻罐子里，這地方她喜歡極了，她從來沒有在一隻罐子里呆過。
「什麼叫頂針？」
「就像有什麼人揪了我的頭髮。」
他們都站在床上，勇敢的邁克爾第一個起飛。他本沒打算起飛，可是竟飛起來了，一下子就飛過了房間。
「隨你的便，」彼得無所謂地說；於是溫迪跑到約翰和邁克爾床前，搖晃他們。「醒醒，」她喊，「彼得·潘來了，他要教我們飛。」
「你也幹了一點點。」彼得漫不經心地說，繼續跳著舞。
「瞧我！」
「你瞧，溫迪，第一個嬰孩第一次笑出聲的時候，那一聲笑就裂成了一千塊，這些笑到處蹦來蹦去，仙子們就是那麼來的。」這話多無聊，不過，溫迪是一個很少出家門的孩子，所以也就喜歡聽。
「因為我聽見父親母親在談論，」彼得低聲解釋說，「我將來長大要作一個什麼樣的人。」說到這裏，他大大激動起來。「我永遠也不願長成大人，」他激憤地說，「我要老是作個小孩，老是玩。所以我就逃到了肯辛頓公園，和仙子們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莉莎正心裏有氣，因為她正在廚房裡做聖誕節布丁，娜娜的荒唐的疑懼，使她不得不丟下布丁，走了出來，臉上還沾著一粒葡萄乾。她想，要得到清靜，最好是領著娜娜去育兒室看看，當然，娜娜是在她的監管之下。
「那該多好玩啊！」
溫迪的家庭生活太平淡了，所以在她看來，和仙子們結識，一定有九_九_藏_書趣極了。她提出一連串關於仙子的問話，這使彼得很驚異，因為，在他看來，仙子們多少是個累贅，她們常常礙他的事，等等。說實在的，他有時還得躲開她們。不過，他大體上還是喜歡她們的，他告訴溫迪仙子們的由來。
他倆這時坐在一張扶手椅上，溫迪又向彼得問了許多問題。
「我有時還住在那兒。」
約翰也飛起來了，在浴室附近，遇到了溫迪。
我們再回頭來講育兒室里的事。
「對了，那就是叮叮鈴，那是仙子講的話。我好像也聽到了。」
溫迪苦惱地扭動著身子，就像她使勁要讓自己呆在育兒室的地板上。
「還有海盜呢。」
約翰揉著眼睛。「那我就起來吧。」他說。其實他已經站在地上了。「你好，」他說，「我起來啦！」
「溫迪，」這個狡猾的傢伙說，「晚上睡覺時，你可以給我掖好被子。」
「滅燈！藏起來！快！」約翰喊道。在整個冒險行動中，這是他唯一一次發號施令。所以，在莉莎牽著娜娜進來的時候，育兒室又恢復了原樣，房裡一片漆黑。你還能保證說，你聽見三個淘氣的小主人睡覺時發出的甜美的呼吸聲。其實，這聲音是他們躲在窗帘後面巧妙地裝出來的。
「你知道為什麼燕子要在房檐下築窩？」彼得問，「就是為了聽故事。啊，溫迪，你媽媽那天給你講的一個故事多好聽啊。」
「就這個。」彼得尖著嗓子回答。他頭一回覺得自己的名字短了點。
「我飛了！」他還只飛到半空中，就尖叫起來。
彼得只好給她翻譯：「她不大懂禮貌她說你是個醜陋的大女孩，她說她是我的仙子。」
「影子掉了嗎？」
「你實在太可愛了，」溫迪說，「我要再起來了。」於是她和彼得並排坐在床沿上。她還說，如果他願意的話，她想給他一個吻；可是彼得不明白她的意思，就伸出手來，期待地等著。
他打開抽屜，把可憐的叮叮鈴放了出來，叮叮鈴滿屋子亂飛，怒氣沖沖地尖聲怪叫。「你不該說這種話。」彼得抗議說，「當然我很抱歉，可我又怎麼知道你在抽屜里呢？」
彼得給了她一頂針，差不多就在同時，她尖叫了起來。
「那些孩子里沒有女孩子嗎？」
「他們都是誰呀？」
「那可實在太糟了。」溫迪說。
真的，彼得覺得他們談仙子已經談得夠多了，又想起叮叮鈴已經好半晌沒出聲了。「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彼得說著，站了起來，叫著叮叮鈴的名字。溫迪的心突然喜得猛跳起來。
他們上上下下、一圈又一圈地飛著，像溫迪說的，跟上了天一樣。
叮叮鈴又一次回答說：「你這笨蛋。」彼得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可是溫迪明白了。彼得承認，他來到育兒室窗口，不是來看溫迪，而是來聽故事的，這使溫迪有一點失望。
「瞧我！」
「海盜，」約翰喊道，一把抓起他的禮拜天戴的帽子，「我們馬上就走吧。」
「是啊，」狡猾的彼得說，「不過我們怪寂寞的。我們沒有女孩子作伴。」
「溫迪，你跟我來吧，講給那些孩子聽。」
「所以，」彼得和氣地接著說下去，「每一個男孩和女孩都應該有一個仙子。」
「從來沒有人在晚上給我們掖好過被子。」
溫迪問他住在哪兒。
叮叮鈴的回答是：「你這笨蛋。」她飛到浴室里不見了。「她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仙子，」彼得帶著歉意解釋說，「她的名字叫叮叮鈴（Tinker Bell。 Tinker是補鍋匠的意思。－－譯註），因為她乾的是補鍋補壺的事。」
彼得知道，他一刻也不能再耽誤了。
這時候，房裡又有了一個read.99csw.com光，比夜燈亮一千倍。就在我們說話的這當兒，那亮光找遍了育兒室所有的抽屜，尋找彼得的影子，它在衣櫃里亂搜，把每一個衣袋都翻轉過來。其實它並不是一個亮光，只因為它飛來飛去，飛得特快，才成了一道亮光。可是它只要停下來一秒鐘，你就看見它是一位仙女，還不及你的手掌長，不過它還在往大里長。她是一個女孩，名字叫做叮叮鈴（Tinker Bell），身上精精緻致地裹著一片干樹葉，領口裁成方的，裁得很低，恰到好處地顯露出她身段的優美。她些微有點發福。
叮叮鈴說，影子是在那隻大箱子里，她指的是那隻帶抽屜的柜子。彼得一下蹦到抽屜跟前，雙手捧起裏面的東西，撒在地板上，就像國王把半便士的硬幣拋向人群一般。不多會兒，他就找到了他的影子，他高興極了，就忘了他把叮叮鈴關在抽屜里了。
原來溫迪從頭到腳每一寸都是個女娃，雖說她身高總共也不過幾寸。她忍不住從床單底下探出頭來。
不是三個身影，是四個。
「彼得，逃呀！」
「跟遺失的男孩住在一起。」
「啊，我有那麼多故事可以講給那些孩子們聽！」溫迪喊道。彼得抓住了她，把她拉向窗口。
「一點點！」溫迪高傲地說，「既然我沒有用，我起碼可以退出吧。」她神氣十足地跳上了床，用毯子蒙上了臉。
「人魚？長著尾巴嗎？」
彼得回來了，眼睛里露出貪求的神情，這本來是應該使溫迪感到驚駭的，可是她並沒有驚駭。
幸好她一下子就想到該怎麼辦。「得用針線縫上才行。」她說，帶點保護人的口氣。
彼得的哭聲驚醒了溫迪，她在床上坐了起來。看到育兒室地板上坐著一個生人在哭，她並不驚訝，只覺得愉快和有趣。
「我不知道，」彼得不安地回答，「可是我還小著吶。」他真的不知道；他只是有一些猜想，於是他揣摩著說：「溫迪，我生下來的那一天就逃跑了。」
彼得沒有回答，只是站了起來，一腳把約翰連毯子什麼的都踹下床來。溫迪覺得，頭一次見面就這樣，似乎太莽撞了一點，她氣沖沖地對彼得說，在這所屋子裡他不是隊長。可是約翰在地板上仍舊安安穩穩地睡下去，她也就由他睡在那兒。「我知道你是好意，」溫迪有點懊悔地說，「你可以給我一個吻。」
「溫迪呀溫迪，你何必傻乎乎地躺在床上睡大覺，你滿可以和我一塊兒飛，跟星星們說有趣的話。」
可是彼得一點也不可憐她。
「是的。」
說起來，彼得的驕傲自大，正是他招人喜歡的地方，承認這一點，是夠叫人難堪的。說句老實話、從來沒有一個孩子像彼得這樣愛翹尾巴。
邁克爾準備好了，他要看看，飛十億里需要多長時間，可是溫迪還在猶豫。
現在離三個小壞蛋藏在窗帘後面的時候，已經有十分鐘了，十分鐘的時間，彼得·潘可以做許多事。
「瞧，你這個多心的畜牲，」她說，一點也不照顧娜娜的面子，「他們都安全得很，是不是？三個小天使都在床上睡得正香呢。聽聽他們那輕柔的呼吸吧。」
「我的意思是說，」溫迪想起了她是女主人，和氣地說：「他們在信封上就是這麼寫的嗎？」
「尾巴老長老長的。」
這正是彼得想引誘他們去辦的事。
「怎麼啦，溫迪？」彼得問。
「瞧我！」
彼得狡猾極了。「溫迪，」他說，「我們會多麼尊敬你呀。」
「你還可以給我們補衣裳，給我們縫衣兜。我們誰都沒有衣兜。」
「這地址真滑稽！」
「人魚啊！」彼得又一次說。
「啊！」溫迪欣喜若狂地喊。
他們趕到育兒室九-九-藏-書還來得及嗎？要是來得及，他們該多高興啊，我們也都會鬆一口氣；可那樣，就沒有故事可講了。反過來，要是來不及，我鄭重地向大家保證，最後的結局終歸是圓滿的。
「我說，」約翰嚷道，「我們幹嗎不都飛出去呀！」
他們本來是來得及趕到育兒室的，要不是星星們在監視著他們。星星又一次吹開了窗子，最小的一顆星喊叫道：
「你現在是不是不住在肯辛頓公園裡啦？」
當然她很樂意受到邀請，可是她說：「唉，我不能呀。想想媽媽！再說，我也不會飛呀。」
「就是講一個王子找不到那個穿玻璃鞋的姑娘。」
「噢，你快從罐子里出來吧，告訴我，你知不知道他們把我的影子擱在哪兒啦？」
「彼得·潘。」
邁克爾看到自己成功，勁頭更足了，他大聲呼吸起來，差點兒給識破了。娜娜辨得出那種呼吸聲，她想掙脫莉莎的手。
「啊，太棒啦！」
「要是你也願意的話。」溫迪說，這一回她把頭擺得端端正正的。
「我沒媽。」彼得說。他不但沒有母親，而且半點也不想要一個母親。他覺得人們把母親們看得太重了。但是，溫迪馬上就感到，她遇到了一出悲劇。
「她說什麼，彼得？」溫迪問。
「她們仙子難得停住。」彼得說。可是，有一剎那溫迪看見那個神奇的小人兒落在了一座杜鵑鍾上。「啊，多可愛呀！」她喊道，雖然叮叮鈴的臉還因為生氣而歪扭著。
果然，叮叮鈴在他們周圍飛來飛去，嘴裏還不住地罵罵咧咧。
「是啊，我真是妙極了，啊，我真是妙極了！」彼得說，他又得意忘形了。
「啊，」和善的溫迪說，「我說的不是吻，我說的是頂針。」
「你把吻給我，我就會知道。」彼得倔犟地回答。溫迪不願傷他的心，給了他一隻頂針。
「現在沒事兒了，」約翰從藏著的地方出來宣布說，「我說彼得，你真能飛嗎？」
邁克爾這時候也起來了，他精神抖擻得像一把帶六刃一鋸的刀，可是彼得打了個手勢，叫他們別出聲。就像靜聽大人們的聲音時那樣，他們的臉上立刻露出乖巧的神色，大家全都屏住氣不出聲。好啦，事事都順當啦。不，等一等！並不是事事都順當，娜娜整夜都在不停地吠，這時候不出聲了，他們聽到的是她的沉默。
一個最可愛的叮叮聲，像金鈴似的回答了他。這是仙子的語言，你們這些普通的孩子是從來聽不到的；可是假如你聽到了，你就會知道，你曾經聽到過一次。
「沒有啊，你知道，女孩子太機靈，不會從兒童車裡掉出來的。」
達林先生太太和娜娜衝進育兒室，可是太晚了，鳥兒們已經飛了。
「就這個嗎？」
「哎呀。」溫迪向他伸出兩臂。
「我教你怎樣跳上風的背，然後我們就走了。」
「你當然知道什麼叫吻嘍？」溫迪吃驚地問。
「這沒啥。」彼得咽下了這口氣。
「真有意思！」彼得莊重地說，「現在我也給你一個頂針好嗎？」
千真萬確，這就是她說的話，所以，毫無疑問是她首先勾引彼得的。
「你叫什麼名字？」彼得問。
「右手第二條路，」彼得說，「然後一直向前，直到天亮。」
不過，溫迪喜歡他的正是笨。「我的小傢伙，我來給你縫上。」她說，雖然彼得和她一樣高。於是，她拿出針線盒來，把影子往彼得的腳上縫。
假如他有思想的話——不過我相信他從來不思想——他會想，他和他的影子一挨近，就會像兩滴水似的連在一起。可是，不料竟沒有連在一起，這可把他嚇壞了。他試著用浴室里的肥皂來粘，也失敗了。彼得渾身打了一個冷戰，坐在地板上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