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卷六 第四章

卷六

第四章

「我再說一遍:我不能扔掉庫班人。」
「在會議開始前,我必須向您聲明:您在佔領巴塔伊斯克的作戰命令中說,在你們的右翼縱隊里有德國一個步兵營和一個炮兵連參加作戰,這使我們大惑不解,應當承認,諸如此類的合作使我感到非常驚奇……請閣下告訴我,你們跟祖國的敵人——毫無信義的敵人!——相勾結,並且利用他們的援助,這遵循的是什麼原則呢?你們大概已經知道,協約國正準備支援我們了吧?……志願軍認為:與德國人結盟,就是對復興俄羅斯事業的叛逆。協約國方面對頓河政府的作為也普遍持有同樣的看法。我請閣下予以解釋。」
尊敬您的彼得·克拉斯諾夫,
與此同時,被一連串勝利鼓舞的德國人,把俄國的切里亞丘金將軍送到巴黎近郊,他就和德國總參謀部的官員一同觀看克虜伯兵工廠生產的重炮猛烈轟擊和英法聯軍的覆滅。
博加耶夫斯基知道這封信在送出以前,曾在外事處列印了很多份,於是列印本就廣泛地在人們手裡流傳開了,附有必要註解的列印本也在哥薩克部隊中和市鎮上流傳開了。評論克拉斯諾夫賣身投靠德國人的聲浪日益高漲。前線上開始騷動起來。
請陛下供應我們年輕國家以大炮、槍支、彈藥和技術裝備,如陛下認為有益可行,請在頓河軍轄區境內建設製造大炮、槍支、彈藥等兵工廠。
「……用不著我說,您也知道察里津對我們具有多麼重大的意義。」
基於戰略上的需要,請求陛下促成卡梅申和察里津市、薩拉托夫省、沃羅涅什市、利斯基和波沃里諾兩站併入頓河軍轄區,並按現存濟莫瓦亞鎮的地圖標明之疆界,劃定頓河軍轄區邊界。
「大人,您的高論中,這麼說吧,道德觀念佔有重要地位。您說了很多義正詞嚴的話,彷彿我們背叛了復興俄羅斯的事業,叛變了協約國……不過,我認為:志願軍從我們這裏得到的德國人賣給我們的軍火這一事實,閣下總該知道的吧?……」
「我請求您嚴格區分性質完全不同的情況!您用什麼方法從德國人手裡獲得武器,這與我毫不相干,但是——利用他們軍隊的援助!……」鄧尼金怒氣沖沖地聳了聳肩膀。
雙方心裏都懷著仇恨和敵意分手了。從這一天起,志願軍和頓河政府間的關係就不斷地惡化,急轉直下,而在志願軍司令部探悉克拉斯諾夫寫給德皇威廉的信的內容之後,則達到了極點。在新切爾卡斯克休養的志願軍傷員都嘲笑克拉斯諾夫搞自治的意圖,嘲笑他那熱衷於恢復哥薩克古老習慣的勁頭,在自己人的圈子裡,輕蔑地稱他為「掌柜的」,把大頓河軍改作「大家行樂」。頓河獨立運動分子針鋒相對,稱他們為「流浪的音樂家」,「沒九-九-藏-書有領土的國王」。志願軍里的一位「大人物」曾惡毒地說頓河政府是「在德國人床上賺錢的妓|女」。傑尼索夫將軍當即回敬說:「如果頓河政府是妓|女,那麼志願軍就是這個妓|女賺錢養活的一隻小貓。」
大頓河軍為答謝陛下之援助,在世界大戰中嚴守完全之中立,決不允許與日耳曼人民為敵之武裝力量進入自己境內:阿斯特拉罕軍司令官通杜托夫公爵、庫班政府,以及合併后之頓河——高加索聯盟其餘各國亦對此表示同意。
密切之條約關係雙方均將受益,英勇無敵的日耳曼人和哥薩克在共同戰場上用鮮血結成之友誼,必將成為與我們一切敵人鬥爭的強大力量。
克拉斯諾夫迴避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建議協同進軍察里津,這樣做,第一,可以佔領一個大的戰略據點,第二,在這裏站住腳,就可以與烏拉爾的哥薩克連成一片。
「只有在協同進攻察里津的前提下,才有可能商討設立統一指揮部的問題。」
會晤的氣氛冷冷清清。克拉斯諾夫擺出一副令人難堪的架子。阿列克謝耶夫向參加會議的人寒暄以後,就在桌邊坐下;他用乾瘦的白手掌撐著下垂的臉頰,漠不關心地閉上了眼睛。汽車已經把他顛得疲憊不堪了。他好像被衰老和歷盡的滄桑吸幹了。枯瘦的嘴角凄涼地耷拉著,布滿皺紋的藍色眼皮腫脹而又沉重。無數細紋扇面似的向太陽穴擴散開去。緊貼在兩頰的皺皮上的手指尖插在剪得短短的、枯黃的頭髮里。里亞斯尼揚斯基上校把沙沙響著的地圖小心翼翼地攤在桌子上,基斯洛夫幫著他攤開。羅曼諾夫斯基站在旁邊,用小手指尖撳著地圖的一角。博加耶夫斯基靠在矮窗戶上,痛心地打量著阿列克謝耶夫疲憊不堪的臉。臉色蒼白得簡直像石膏模型一樣。「他老啦!老得可怕!」博加耶夫斯基心裏嘟噥說,濕潤的扁桃形的眼睛一直盯著阿列克謝耶夫。參加會議的人還沒來得及在桌邊坐下來,鄧尼金就慷慨激昂、不客氣地對克拉斯諾夫說:
此外,大頓河軍政府給予德國產業界向頓河工商業投資以特殊優惠,特別是在建設和開發新的水陸交通方面。
「區級的拿破崙……是個糊塗人,您知道……」
當克拉斯諾夫講這些話的時候,阿列克謝耶夫睜開了眼睛,顯然是在做出巨大的努力,想要仔細聽聽。克拉斯諾夫瞥了一眼正在神經質地擰搓修剪得很漂亮的、向上翹著的尖鬍子的博加耶夫斯基,又繼續講下去:
鄧尼金惡狠狠地擰起眉毛,等候回答。
頓河軍司令官,少將。
頓河和庫班的「大老闆們」,站在甲板上無聊地觀賞輪船靠碼頭、水手們奔忙的情景和從跳板上奔騰九九藏書退去的紅褐色波浪。然後他們上了岸,聚集在碼頭上的人群的千百隻眼睛目送著他們。
大頓河軍給予德意志帝國以優先輸出本地區需要以外剩餘物資之權利,輸出物資品種為:糧食——穀類和麵粉、皮革和原料、羊毛、魚類、植物和動物油、黃油及其製品、煙草及其製品、牲畜和馬匹、葡萄酒及其他園藝和農產品;德意志帝國則向大頓河軍轄區供應農業機器、化學產品和鞣革用劑、紙幣印刷設備和相應的材料儲備、呢絨、棉織、皮革、化學、製糖及其他工廠設備和電工器材。
七月十五日這封信在司令部的處長會議上進行了討論,儘管大家對這封信都持審慎態度,特別是博加耶夫斯基和另外幾位政府成員都明白地表示反對,但是克拉斯諾夫還是立即把這封信交給駐柏林特使,濟莫瓦亞鎮鎮長利赫滕貝格斯基公爵,他帶上信去基輔,在那裡與切里亞丘金將軍會合,同往德國。
會談就這樣結束了,第二天,克拉斯諾夫給德皇寫了內容如下的信:
大頓河軍及其他頓河——高加索聯盟各國,對日耳曼人民之友好支援將永誌不忘;哥薩克早在三十年戰爭期間,就曾與日耳曼人並肩作戰,當時曾有若干頓河哥薩克團編入瓦倫施泰因將軍統率之大軍中,其後,在一八〇七至一八一三年間,頓河哥薩克又在其司令官普拉托夫伯爵指揮下,為了日耳曼的自由而鬥爭;現在在東普魯士、加里齊亞、布科維納和波蘭的戰場上近三年半之浴血惡戰中,哥薩克和日耳曼人學會互相尊重對方軍隊的勇敢和堅強不拔的精神,今天,他們猶如兩個優秀的戰士,攜手並進,為親愛頓河之自由而共同鬥爭。
當天,軍司令官克拉斯諾夫就在將軍府內接見了他們,博加耶夫斯基將軍參加了這次會談。
科肯豪津少校回顧了德軍司令部如何竭心儘力,甚至不惜武裝干預,協助大頓河軍對布爾什維克的鬥爭,恢復了頓河政府的邊界,接著就提出:如果捷克斯洛伐克人軍團對德國人採取軍事行動,頓河政府將作何反應?克拉斯諾夫向他保證,哥薩克將要嚴守中立,決不允許把頓河當作戰場。豐·斯特凡尼少校表示希望把司令官的答覆用書面的形式確定下來九九藏書
吹來的風裡充滿了太陽、乾裂的鹽沼地和去年腐爛的乾草氣味。圍觀的人群在嘁嘁喳喳地低語。前來迎接的地方官員陪同諸位將軍向校場馳去。
懇請陛下承認大頓河軍政府之獨立,並於庫班、阿斯特拉罕、捷爾等軍區與北高加索解放后承認其獨立,以及整個頓河——高加索聯邦的獨立。
這暗示志願軍對頓河政府的依賴,志願軍也分享了頓河政府從德國人那裡得到的武器彈藥。
克拉斯諾夫在結束自己的談話時,謹慎地一帶而過,但是堅決地、明白無誤地使鄧尼金懂得,他現在已經不是鄧尼金當年在奧德戰線上見到的那個陸軍准將了。
「在我們整個事業的命運面臨孤注一擲的關頭,即使原來敵人的援助也不能厭惡。況且頓河政府是五百萬人民所信任的政府,是根本不受任何人監護的政府,它有權獨立行動,只要這種行動符合哥薩克社會的利益,本政府的使命就是保衛這種利益。」
德國司令部被建立「東方戰線」的傳聞弄得心慌意亂,就派了自己的代表到頓河來。七月十日,德軍的幾位少校——豐·科肯豪津、豐·斯特凡尼和豐·施萊尼茨來到新切爾卡斯克。
「是要解放,但是佔領察里津卻是最重要的任務。頓河軍政府委託我請求大人……」
羅斯托夫和新切爾卡斯克成了志願軍的後方,軍官麇集。成千上萬的軍官在這裏從事投機倒把活動,在數不清的後方機關里工作,住在親戚和朋友家裡,拿著偽造的受傷證明書躺在醫院里……所有比較勇敢的人都死在戰場上,或者死於傷寒或者受傷致死,而其餘的那些在革命年代喪盡節操和良心的人,都像豺狼一樣躲藏在後方,像骯髒的浮沫和大糞一樣,漂浮在動亂歲月洪流的表面上。這依然還是那些未受過戰火洗禮的、長期閑置的基幹軍官,也就是劊子手切爾涅佐夫在號召保衛俄羅斯時曾大肆攻擊、揭露,甚至羞辱過的那些人。他們大多數都是各色無恥之徒,都是些穿著軍裝的所謂「善於思考的知識分子」,他們逃避開蘇維埃政權,又不屑與白軍同流合污,苟且偷生,爭論著俄羅斯的命運,給孩子們掙一點買牛奶的錢,渴望著戰爭的結束。
吃簡單的午飯時,人們無精打采地交談了一些沒有什麼意義的話,——事情已經擺得很清楚,不會達成任何協議。里亞斯尼揚斯基上校說了一個很逗樂的、有點兒荒唐傳奇故事,說的是馬爾科夫將軍師里的一個士兵的故事,在共進午餐和有趣的故事影響之下,氣氛已逐漸緩和下來。但是吃完飯以後,大家抽著煙,分散到內室去的時候,鄧尼金拍了拍羅曼諾夫斯基的肩膀,用眯縫起來的銳利眼睛朝克拉斯諾夫瞧了瞧,悄悄地說:
羅曼諾夫斯基笑了笑,迅即回答說:
「他想要稱王稱霸,大權獨攬……小小的陸軍准將,陶醉於帝王的權勢。我看,他沒有一https://read•99csw•com點幽默感……」
過了一個鐘頭,頓河政府和志願軍代表會議,在鎮長家裡開始了。志願軍的代表是鄧尼金將軍和阿列克謝耶夫將軍,隨員有軍參謀長羅曼諾夫斯基將軍、里亞斯尼揚斯基和埃瓦爾德二位上校。
阿列克謝耶夫憤憤地咂了一下嘴唇。
頓河哥薩克英勇奮戰,已歷時兩月,其奮勇殺敵,為自己祖國的自由而戰的英雄業績,堪與不久前布爾人(他們和日耳曼民族有血緣關係)抗擊英國人時的大無畏精神媲美,他們已在我國的各個戰線上獲得了輝煌的勝利,現在大頓河軍已在十分之九的國土上肅清了野蠻的赤衛軍匪徒。國內秩序已經鞏固,並且建立了完善的法治制度。賴陛下大軍友好相助,使頓河南部恢復安寧,我已擁有一支訓練有素的哥薩克部隊來維持國內的秩序,防禦外敵入侵。新生的國家,即頓河軍政府是難以單獨生存的,因此,本政府與阿斯特拉罕轄區的首領——上校通杜托夫公爵和菲利蒙諾夫上校——建立了緊密的同盟,以便在肅清阿斯特拉罕軍轄區和庫班地區之布爾什維克后,即由大頓河軍政府、阿斯特拉罕軍轄區和斯塔夫羅波爾斯克省之加爾梅克族、庫班軍轄區以及北高加索各民族,按聯邦原則建立一個鞏固的國家組織。這些國家意志一致,各新建國家與大頓河軍政府協調一致,決定不允許其國土成為血肉橫飛之戰場,並嚴守中立。我已授權我駐陛下宮廷特使,濟莫瓦亞鎮鎮長向陛下致意:
接著,雙方進行了簡短的交談:
「志願軍會遇上德國人。我不去察里津。我首先要解放庫班人。」
鄧尼金打破了克拉斯諾夫發言以後造成的尷尬、沉默場面,巧妙地把談話轉到頓河軍與志願軍合編,並建立統一指揮部的問題上。但是此前發生的衝突,實際上成了他們之間後來關係日益惡化的開端,到克拉斯諾夫離開頓河政府時,則徹底破裂了。
六月里,頓河流域像颳起了浩蕩的東風,到處盛傳:捷克斯洛伐克人正在攻佔薩拉托夫、察里津和阿斯特拉罕,目的是要在伏爾加河流域組成一條東方戰線,準備進攻德軍。於是烏克蘭的德國人不情願地准許打著志願軍旗號,從俄羅斯跑來的軍官入境。
偉大的皇帝陛下!呈遞本書的特使,濟莫瓦亞鎮鎮長,大頓河軍駐陛下宮廷特使(首席使臣)及其同僚奉我,頓河軍司令官之命,向強大的德國皇帝陛下致敬,並奏呈陛下:
不管是誰來統治國家,他們都無所謂,——九九藏書克拉斯諾夫也好,德國人也好,甚至布爾什維克,——只求有個結局。
五月十五日,大頓河軍總司令克拉斯諾夫,在司令部處長會議主席——兼外事處長阿夫里坎·博加耶夫斯基少將、頓河軍軍需總監基斯洛夫上校和庫班軍區司令菲利蒙諾夫陪同下,乘輪船來到馬內奇斯克鎮。
「那可辦不到!如果不把境內的布爾什維克完全肅清,庫班人是不肯離開邊界一步的,而且志願軍只有兩千五百支槍,這裏面還有三分之一是不能戰鬥的人員:傷員和病員。」
懇請陛下承認大頓河軍區自古以來之地理和種族邊界,協助解決烏克蘭和頓河軍區對塔甘羅格及其轄區之領土爭執並將其劃歸頓河軍,蓋頓河軍已領有塔甘羅格地區五百余年,該區原系特穆塔拉坎之一部分,而頓河軍區乃由特穆塔拉坎演變而來。
可是戰亂仍接二連三地發生。在西伯利亞——爆發了捷克斯洛伐克軍團的叛亂,在烏克蘭——馬赫諾加劇了跟德國人用大炮和機關槍的搭話。高加索、摩爾曼斯克、阿爾漢格爾斯克……整個俄羅斯炮火連天……整個俄羅斯都處在大轉變的陣痛中……
只是由於自制力強和上流社會的社交經驗,克拉斯諾夫才保持了表面的鎮靜,但是他的憤怒還是難於掩飾:灰白鬍子里的神經質的痙攣使他的嘴在不斷歪扭。他很鎮靜、很客氣地回答道:
請陛下對莫斯科的蘇維埃政權施加壓力,迫其命令撤走大頓河軍轄區以及加入頓河——高加索聯盟其他各國境內之紅軍強盜隊伍,為恢復莫斯科和頓河軍之正常睦鄰關係創造條件。由於布爾什維克的入侵使頓河軍轄區居民、商業和工業遭受之全部損失,應由蘇維埃俄羅斯給予賠償。
向陛下呈遞此書者,並非外交家,亦非精明國際公法專家,但卻是一名慣於在光榮的戰鬥中敬佩日耳曼軍隊的士兵,因此,請陛下原諒我用語直爽和不善詞令,並請相信我之誠意。
天空、地平線、白晝、河面上飄渺的蜃氣——都是一片蔚藍。就連頓河也閃著不是它本色的、蔚藍的波影,它就像一面凸鏡,映出天上雲堆的雪白的尖頂。